红楼梦第五十四回中谁替袭人说话（袭人为何当着史湘云的面）

袭人恐怕是《红楼梦》中争议最大的丫环，而她最大的“黑料”就是曾在第32回说过林黛玉的坏话，而且是当着贾宝玉和史湘云的面儿说的，说坏话还不要紧，一说就说了三次，这无疑让众多“林粉”愤怒不已，不惜斥责袭人真对得起她名字中的“袭”字，包括笔者也曾对袭人深恶痛绝，但一旦加上主观好恶，那么势必难以得出客观的结论，今日不妨将第32回“袭人辱骂黛玉”这个黑料，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分析一场，以供诸位读者品鉴。

我们将眼光放回《红楼梦》第32回，袭人确实说过林黛玉坏话，而且强调了三次，我们一一来看袭人是如何贬低林黛玉的。

第32回，史湘云来到怡红院，袭人委托她帮忙给宝玉做一双鞋，两人就着针线这个契机，聊到了前番林黛玉剪掉扇子套的事（扇子套是史湘云做的），林黛玉这个话题也就应运而出，为了向史湘云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袭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袭人也笑道：“他本不知是你做的，是我哄他的话，说是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女孩子，说扎的出奇的花，我叫他拿了一个扇套子试试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拿出去给这个瞧，那个看的。不知怎么又惹恼了林姑娘，绞了两段。回来他还叫再做去，我才说了是你做的。他后悔的什么似的。”——第三十二回

乍一看，这一段话中，袭人似乎并没有说林黛玉的坏话，她只是陈述了事实而已。但事实上，袭人这番话起到了三个作用。

①维护宝玉。袭人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言语之间处处都在维护宝玉在史湘云心中的形象，扇子套被剪，是因为宝玉不知道这个扇套是湘云做的，为此袭人甚至不惜将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因为我哄骗了宝玉，他并不知道内情，属于无心之失，史姑娘不应该责怪宝玉，要责怪就责怪我！

由此可见袭人之贤惠懂事，处处以宝玉安危为先，甚至为此自己承担部分责任，也在所不惜，当真是“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宝玉”。

②宽慰湘云。史湘云和袭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她不希望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引发史湘云和宝玉、自己之间的矛盾，所以袭人这番话的语气，处处体现对史湘云的抱歉。再三解释扇子套儿被剪是因为不知道是湘云做的，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剪，还用一句“他（宝玉）后悔的跟什么似的”来表明宝玉对湘云的重视。

③贬低黛玉。袭人可能主观上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实际上她下意识就将黛玉当成了“背锅对象”！按照袭人的理论，贾宝玉不知道扇子套是史湘云做的，扇子套被剪是个误会，所以湘云应该原谅宝玉；但黛玉剪扇子套，她也不知道这个扇子套是湘云做的，也就是说，是湘云既然要原谅，就应该同时原谅贾宝玉、林黛玉两人！

可事实上呢，袭人一直替宝玉说话，到了林黛玉这里，只说了一句“不知怎么就惹恼了林姑娘，绞了两段”，自此再无半点替黛玉分辩的意思，袭人这番话直接导致史湘云将全部火气发泄在了林黛玉身上。

同时，袭人这么说话也体现出她内心其实对林黛玉存在一定偏见：林姑娘一向耍小性子，这是人人皆知的。也正是因为基于这一层偏见，所以她也懒得在史湘云跟前给林黛玉分辩。

接着上面谈到的话题，湘、袭三人继续讨论起林黛玉来，史湘云得知自己的扇子套是林黛玉给剪的，登时无比愤怒，之前答应给贾宝玉做鞋，现在也不愿意做的，还冷冷地扔下一句：“林姑娘既会绞，就让她做。”袭人的回应则更为简单、直接，原文这般记载：

袭人道：“她可不做呢！饶是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她做？旧年好一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第三十二回

袭人这番话才是最招“林粉”厌恶的，因为林黛玉从小体弱多病，因而有“嗜睡”的习惯，大夫也总是强调林黛玉的病需要好生休息，所以林黛玉不动针线是完全合理的。

可到了袭人口中，林黛玉生病似乎也成了过错，她的体弱多病，不善劳作成了袭人口中林黛玉的“黑料”，当真是莫名其妙。另外，袭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有什么资格对主子的生活习惯发表意见呢？人家贾母是贾家的老祖宗，都让黛玉好好休息，你一个丫环在这里多嘴干什么？

所以，袭人借林黛玉不做针线来贬低她，这个情节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奇怪！袭人一向贤惠稳重，自己多次被李嬷嬷刁难，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将事情闹大，给怡红院和贾宝玉丢脸，这么一个温顺的人，为何会说这么奇怪的话来贬低黛玉？

我个人认为，袭人第二次贬低黛玉，已然不是单纯的客观评价了，而是处于一定的心机和谋算——她想在贾宝玉跟前强调林黛玉不适合做宝二奶奶！

这么说有何证据呢？且看第28回元妃端午节赐礼，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分量一致，林黛玉却和三春一样，换句话说，元妃此举是在暗示对“金玉良缘”的支持；

而到了第29回，一向不喜欢去清虚观的贾母突然提出要带着众姊妹们去清虚观打醮，期间并借着张道士求亲一事，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对“金玉良缘”的反对。

也就是说，随着“元妃赐礼”和“清虚观打醮”的发生，贾府内部“金玉良缘”与“宝黛爱情”的舆论交锋达到了巅峰之时，在这种情况下，袭人开始选择站队，她更赞同贾宝玉迎娶薛宝钗，所以在第32回，她有意识地想要将林黛玉和薛宝钗进行对比，让贾宝玉看到薛宝钗的好处，同时指出林黛玉的缺点，以便让贾宝玉尽快做出“正确选择”！

所以，袭人正是因为想要刻意强调林黛玉的缺点，才会出现出现这样的失态言论——奴才嫌主子太懒！但换个角度，袭人这么做有错吗？似乎并没有，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替宝玉选择最佳伴侣，其行为举止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能因此说她是个“心机婊”。

而且从其后的章回看来，在舆论方面，很明显是“宝黛爱情”压倒了“金玉良缘”，这才有第66回小厮兴儿敢斩钉截铁地说：“将来必是林姑娘定了的。”而在这个舆论确定之后，我们看到，袭人开始频繁往来潇湘馆，与黛玉开始亲密交往，其意图也很明显：贾宝玉未来的姨娘，总要提前跟宝二奶奶搞好关系。

袭人第三次贬低黛玉，则是将借着史湘云与贾宝玉讨论仕途经济的机会，她主动将薛宝钗和林黛玉进行了比较，在贾宝玉怒怼了史湘云的劝说之后，袭人开始对比了：

袭人道：“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家脸上过得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就走了......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她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到过不去，只当她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他生份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她，你得赔多少不是呢！”——第三十二回

诸位想必也发现了，袭人第三次贬低黛玉，是完全承接第二次的，而且恰恰也验证了我们上述的分析——袭人故意在对比黛玉、宝钗，并向“金玉良缘”舆论靠拢。

而看袭人评价宝钗、黛玉的这些话，大部分也都是实话，没必要因为喜欢黛玉就容不得听半点实话，袭人第三次贬低黛玉，也算是摆事实讲道理，举出具体的例子来表明薛宝钗温柔敦厚，心地宽广，是个不错的女子；林黛玉则动不动就耍小性子，袭人这番话也是说给贾宝玉听的，意在告诉宝玉：你好好想想你的林姑娘是如何刁难你的？若是她将来成了宝二奶奶，你就得天天忍受这些，选宝钗，还是黛玉，你自己思忖思忖。

但贾宝玉立刻回了一句“林姑娘何尝说过这些混账话？若她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她生分了”，可见贾宝玉并不在乎林黛玉的小性子，他真正在乎的是林黛玉对他的理解，这份理解是其他女子所不能给予的，袭人的规劝，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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