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第一颗原子弹哪年爆炸(第一枚原子弹在美国引爆)
1945年7月16日,史上第一枚原子弹爆炸于新墨西哥州白沙(White Sands)。这张照片拍摄于爆炸点以南,是那次试验性爆炸唯一一张已知的真彩照片。从北部拍摄的黑白照片随后被上了色。当时杜鲁门总统打开他的绝密测试报告时看到的正是这张照片。图源:JACK W. AEBY, DOD PHOTO/ALAMY
75年前,当第一枚原子弹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引爆,世界不可逆转地被永久改变。
撰文:BILL NEWCOTT
我正站在世界末日之战的入口。门锁着。
“这把钥匙不对头。”我的向导一边说,一边抖了抖手中的挂锁,仿佛能把锁抖开。“他们一定是换了锁。”
我们都带着“现在咋办?”的表情看了看对方。我们开了半小时的皮卡车,从新墨西哥州白沙导弹试验场北门行进了二三十公里。此刻,我们眼睁睁看着一道铁丝网围栏从我们两边延伸出去,形成一个长一公里多的圆圈,围起了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遗址之一:第一枚原子弹爆炸的地点。
这地方寸草不生,地势开阔,活像一个烤炉。当年的西班牙征服者称之为Jornada del Muerto(死人之旅),不过如今已经不像75年前那么热了。1945年7月16日05:30,一颗相当于太阳表面一半热度的火球炙烤了这块盆地的土壤,掀开了原子时代的序幕。
这会儿我有点担心这回要白跑一趟,但是,曾经在白沙共公共事务联络处工作过十年的德鲁·汉密尔顿(Drew Hamilton)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们在消防部有一把备用钥匙,”他说,“我们可以去借。”
“太棒了!”我说,“消防部在哪?”
“在刚过来的大门口!”他兴奋地回应道。
我瞬间泄气了,但我还是决定不打消汉密尔顿热情的态度。我们爬进了白色的皮卡,掉头回去。
我看着荒芜的地貌从车窗中划过。马利筋和龙舌兰在视野中变得模糊,远处萨克拉门托的青山清晰可辨。我历尽坎坷才到达这里,但第一颗原子弹的诞生之路更为曲折。
20世纪40年代初,美国情报部门获悉一个令人惊恐的秘密:德国正在狂热地竭力研发原子弹。
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由于爱因斯坦的一封警示信而大受触动,授权发动全面的核项目。负责建造全美顶级机密基础设施网络的是陆军将军莱斯利•R•格罗夫斯(Leslie R. Groves)。这位工程师还监督过五角大楼的修建。格罗夫斯将军亲手任命理论物理学家J.罗伯特•奥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牵头组建科研团队。对核装置的实际测试由哈佛大学物理学家肯尼斯·班布里奇(Kenneth Bainbridge)领衔。
从华盛顿州到田纳西州,约13万名美国人受雇参加该计划,但基本上没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项宏伟计划的神经中枢位于帕哈里托高原上新墨西哥寂静的小镇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当地一所男子学校(奥本海默小时候上过的学校)几栋古朴的建筑被加以改造,科学家、工程师们在其中推演、设计,并制造后来被称作“小玩意”的装置的零部件。
往南一百六十公里,在阿尔伯克基市(Albuquerque)以南的偏远荒漠中,他们修筑了一个干骨架的设施,用于最后的总装,并对所有人努力的结晶开展测试。这项计划名为“曼哈顿”,第一次爆炸的代号为“三位一体”。(译者注:三位一体,Trinity,基督教用语,意为圣父、圣子、圣灵合而为一。)
为什么选“三位一体”?据吉姆·埃克尔斯(Jim Eckles)介绍,有点儿书呆子气的奥本海默想出了这个名字,但他的解释却有点模糊不清。吉姆·埃克尔斯曾担任白沙公共信息官员30年,如今虽已退休,但要想了解“三位一体”,还是非他莫属。
埃克尔斯说:“他说他也不确定,但他知道自己当时读过约翰·多恩(John Donne)的一些诗,而其中一句打动了他:‘击打我的心,三位一体的上帝。’他可能从这里想到了‘三位一体’。”
我和埃克尔斯在他家的前屋聊天。他住在拉斯克鲁塞斯(Las Cruces)。这座城镇位于白沙的西南端。他在当地算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每年4月和10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三位一体”遗址就会对公众开放,他仍然会在这两天里回答人们的各种问题。
“白沙所在的位置并非‘三位一体’的最佳选择,”埃克尔斯说,“当时还考虑了其他几个地方:科罗拉多州、德克萨斯州南部的堰洲岛,甚至还考虑了加利福尼亚州南部海峡群岛中的一座岛。”
“三位一体”测试起初定在7月4日,但由于专家们要对“小玩意”做些修理,于是时间延后。
这场自印尼的喀拉喀托火山爆发以来最大的一次爆炸,其产生机制既复杂得令人头昏脑涨,又简单得令人震惊。本质上说,直径1.5米、球状的“小玩意”的核心,就是一个重约6公斤、垒球大小的钚。钚是一种具有高度放射性而且相对不稳定的元素,从核反应堆中由铀元素制备而成。这个钚球需要被压缩成高尔夫球大小,此时,这个球体会达到临界质量,并发生失控的、灾难性的爆炸。
怎么才能把钚球做成一个核弹高尔夫球呢?你得把它放在一个较大球体的中心,周围装上2200多公斤的烈性炸药。这些炸药需要做成32个独立的炸弹,并且要在1毫秒内几乎同时爆炸。炸药爆炸产生的压力从各个方向挤压钚球。当年没有电子开关,因此,所有这些小炸弹都得用电线连到一个控制器上,而控制器位于向南约9公里处的一处堡垒里。每根电线的长度必须完全相等。
在距离原爆点730米的几个水泥碉堡中,科学家们架设了示波器、辐射检测器,以及很多很多台相机,其中包括Mitchell 35毫米电影摄像机,与6年前拍摄电影《乱世佳人》的摄像机型号相同。当然,还架设的有Fastax高速相机,每秒能拍摄10000帧画面。
7月是新墨西哥州的雨季,但长期预报显示,16日降雨的可能性较低。日期敲定。7月12日,一辆帕卡德轿车离开洛斯阿拉莫斯,沿着蜿蜒的山路,开过广袤的荒原,一路来到原爆点。在轿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小箱子,箱子上开着孔,像是为宠物开的透气孔。箱子里装着的,便是“小玩意”钚核心的两半。
次日,7月13日,星期五,一辆卡车从洛斯阿拉莫斯驶出,载着直径1.5米的球体,驶向白沙。此时距离任务零点不到三天。
最后的目击者
“在我们拿到钥匙之前,找个地方停一下吧。” Drew Hamilton说道。我们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开往距离原爆点三公里的一栋小小的、深色的房屋。
我们把车停在施密特家。这处宅子是一位农场主在1922年建造的,1944年被陆军征用。有一张照片:一位名叫Herb Lehr的中士从前门走进来,手里抱着炸弹的钚核,表情就像一个提着午餐盒的孩子一样漠然。在那个房间里,世界上第一个原子爆炸装置被组装出来。
我们没有进入这座农场老宅的钥匙,于是我从一个窗户走到另一个窗户,笼着手趴在玻璃上看了又看。从窗户上钉着用来防止沙尘进入的塑料布,我仿佛看见了75年前三位科学家小心翼翼地组装着内核的各个部件。
星期六,内核被装进了“小玩意”。一台重型起重机把装好的东西吊装到了一个30米高的铁塔上。铁塔由匹茨堡的一家公司制造,由陆军工兵们搭建完成。
接着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接上电线,复检线路。多数遥测设备和点火线路已经在5月份的“带妆彩排”中检查过。当时,人们把100吨TNT炸药在距离原爆点几百米的地方引爆。那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听过或感受过如此烈度的爆炸。
7月的骄阳下,科学家和士兵们在准备把2200多公斤的“小玩意”吊装到30米高的铁塔上。为防止炸弹滑落,装置下方摞了一叠床垫。图源:AP
我们继续折返去消防站。即使坐在开着空调的皮卡车里,新墨西哥的酷热依然往车里钻。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名来自芝加哥或纽约的大兵,一边闪躲着响尾蛇,一边还要尽可能躲避炙烤的烈日。
唉,我根本找不到人来询问当时的亲身体验。当我在2019年底开始策划这次报道时,我找到了几位“三位一体”幸存者的线索。但是,新冠疫情打乱了我去拜访他们的计划。随着一周周、一月月过去,悲伤的消息不断涌现。
我原本希望去拜访鲍勃·卡特(Bob Carter)。他曾是洛斯阿拉莫斯的低级别物理学者,我想知道他未经授权,深夜开摩托载着一位女性朋友从遥远的山坡上观看爆炸的体验。但他在4月7日去世,享年100岁(并非因新冠病毒去世)。
我原本希望去找弗莱德·瓦斯洛(Fred Vaslow)。他曾把自己最后的汽油配额券用掉,跟几位朋友一起从洛斯阿拉莫斯出发。他们从小山上观看爆炸,看见蘑菇云朝着他们飞来,如他对另一位采访者所说,“我们尽可能快地离开了那儿。”他今年3月去世,享年101岁。
我也错过了跟95岁的化学家罗伯特·J.S.·布朗(Robert J.S. Brown)的访谈。他记得他在洛斯阿拉莫斯与恩里科·费米(Enrico Fermi)跳过方块舞。(物理学家费米在芝加哥完成了首次受控核反应。)
于是,当“三位一体”75周年到来之际,当年那个下雨的清晨站在沙漠上或者周围的小山上的人们,已然无一幸存。
大爆炸
测试原定于7月16日4:00,但连夜的淫雨迫使测试延迟。奥本海默、格罗夫斯和班布里奇不愿意推迟。除了明显的军事含义之外,取消测试还需要拆除许多电线。此外,站在22公里外山坡上的VIP代表团里有物理学家费米、爱德华·泰勒(Edward Teller)和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那群人里还有克劳斯·福克斯(Klaus Fuchs),他是一名生于德国的英国物理学家。他还有一个身份:外国间谍。
测试的最新时间定在了5:30。在原爆点以南8公里的碉堡里,奥本海默监督着倒计时。倒计时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每个人要么戴着焊工护目镜,要么拿着装在纸板上的焊工用玻璃。所有人接到的命令都一样:千万不能直视爆炸。在最初的起爆之后,你可以转头去看后面发生的一切。
在远处的小山坡上,那些听不到倒计时的人们已经坚持不住。5:30的时候,一些人已经转头走向自己的车辆。
然后“太阳”蹦出,照亮了地球。
关于这场原子时代大爆炸的口述记录惊人地一致。当时,一道白光出现,似乎比正午的太阳更亮。整条山谷,从近处的矮树到远处的山峰,全都被照亮了,恍如白昼,只不过对比超级强烈。
光线照亮了一个快速膨胀、像鸡蛋一样的结构。那结构开始时超级匀称,刹那间便开始向边缘滚去。一道炽烈的柱子往上冲去,然后散开呈球状,形成了如今众所周知的蘑菇云的顶端。
一道奇异的紫光照了云团几秒钟,那是失控的辐射从尘埃中猛冲出来的视觉证据。然后,那整个东西变成了橘红色,从内部发着光。温度从难以想象降到令人惊呆。
“三位一体”在地面的冲击波飘忽不定。物理学家乔治·基斯田克斯基(George Kistiakowsky,研发了“小玩意”的内爆装置)站在距离原爆点以南8公里的碉堡外,被冲倒在地。但距离原爆点仅仅3公里的农场老屋却仅仅破了几扇门窗。远在27公里外的VIP席位上,目击者们报告称,他们只感受到了一阵稍强烈的隆隆声,暴露在外的手感受到了转瞬即逝的温热。
阿尔伯克基市都看到了这道亮光。在西北290公里的盖洛普(Gallup),爆炸声非常大,当地消防部门连忙奔向附近的温盖特堡垒(Fort Wingate),还以为这座武器仓库发生了爆炸。
恰如预测,“三位一体”的尘埃云随着盛行风往东北飘去。由于它升到4500多米高,比预计高度高得多,因此有人担心会出现覆盖很广的放射性尘降物。但这些担忧还得等一等。对那天早晨聚集“三位一体”的目击者来说,爆炸的巨大破坏力让他们哑口无言。
当原子时代演进到0.016秒时,每秒能拍摄10000帧的Fastax高速相机拍摄到了极为圆润的半球从炽热的沙漠中升起。这一刻,炸弹的火焰前沿和冲击波几乎重叠,形成了圆壳状的外观。图源:GETTY
“有人大笑,有人哭了,多数人都沉默无语,”奥本海默后来说,“我记得印度教经文《薄伽梵歌》里的这句话:‘现在,我变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不归之地
我们回到了大门口。消防站的钥匙和汉密尔顿的钥匙一样,不管用,所以我的向导只好亲自动手。我拉紧锁链,他用一米长的老虎钳扭动着。一声脆响,链子和锁都掉到了沙地上。
“好了,欢迎来到‘三位一体’!”他洋洋得意地说道。
科学家进入炙烤的爆炸区后,发现大量玻璃。沙漠里的沙子被超高温的蘑菇云吸起,融化,形成液滴,像融铁雨一样落回地面。图源:AP
我沿着小坡走了几百米,来到了“小玩意”被引爆的准确地点。这个弹坑是一个宽广的、浅得惊人的、像盘子一样的洼地。“三位一体”在沙漠地上炸出的最深深度仅有3米左右。铁塔下方30米厚的空气阻挡了它进一步深挖。
“三位一体”的柱子和巨大的蘑菇云大部分是沙漠的沙子构成的。被汽化后炸上天的还有铁塔、几百米的铜线,当然还有“小玩意”本身。据估计,在“小玩意”约6公斤的核材料里,真正转化成纯能量的、形成约2100吨TNT当量爆炸的核材料,重量仅仅相当于一枚曲别针。
“三位一体”的震中竖立着一座高3.6米的黑色方尖碑。当我走近它时,感觉就像是电影《2001:太空漫游》里宇航员走向月球巨石一样。20世纪60年代,人们在白沙东边散布的熔岩区里挖出一块岩石,制成了这座丰碑。一块大牌匾上写道:“三位一体遗址,1945年7月16日世界第一个核装置在此爆炸。”第二块较小的牌匾标明该遗址是国家历史地标,诉说着国家公园管理局为了将该地纳入管辖范围所付出的多年努力。
如今,白沙依然飘荡着沙漠的气息,但在这座怪异而粗犷的纪念碑前,感觉似乎氧气被抽空了一般。
埃尔克斯说他曾遇见一位指挥官,他坚称“三位一体”遗址在全世界的重要性仅次于耶稣诞生之地伯利恒。这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仔细想想:这里是在烈火中锻造现代世界的地方。1945年后的几乎每次重大国际冲突、冷战中每次关于浩劫从天而降的噩梦、人类迈向自我毁灭的每次事件、孩子们每次怀疑蹲在课桌下可能不太行,都与“三位一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多人说他们等了一辈子都想来这儿看看。”汉密尔顿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链串起锁链后关上了门。“但以我的经验,如果你来过一次‘三位一体’,就真的没必要再来。”
那是因为,“三位一体”会一直伴随着你。
每年4月和10月的第一个星期六这两天,“三位一体”遗址才会向公众开放。每次大约有3000人来访。图源:MARK OVASKA, RED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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