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诗诗倪妮同框对比(倪妮和刘诗诗的流金岁月)
文 马路天使
近些年来,以女性为绝对主角的大女主或者双女主剧如《欢乐颂》《北京女子图鉴》《不完美的她》《我的前半生》等开始崭露头角,主创们已经有意识地将“女性友谊”搬上荧屏。
女性友谊题材在近几年出现了井喷。/《我的前半生》
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女性友谊,最终都会走上为男人或权力开撕的局面。
最近,根据亦舒小说改编的“双女主”电视剧《流金岁月》已经播出了过半,可喜的是,主创们终于放下了传统的“防火防盗防闺蜜”的理念,没靠硬拗三角恋来推动剧情。
剧集里反复强调的是理想化的姐妹情谊:“我成功,她不妒嫉;我萎靡,她不轻视。”
然而,与之前的那些剧一样,《流金岁月》依然没有走出言情线主导的范式,占剧情最重要篇幅的,仍旧是蒋南孙、朱锁锁两位女主与各色男性之间的感情线。
更有甚者,在电视剧宣发环节,一批以“为妮写诗”的CP时尚大片开始把友情引向“姬情”,两人的CP在剧集播出后更是声名在外,疯狂撒出“工业糖精”。
“女性友谊”确实是当下火热的主题,“为妮写诗”的女女CP当然也好嗑。但如果对女性成长和女性友谊的理解,只是停留在让漂亮女演员组CP,输出硬照和金句,未免也太肤浅了。
流金的滤镜,悬浮的岁月
《流金岁月》开场没多久,穿着大红裙的倪妮就给观众来了一场夸张又邪魅的甩头杀,极力复刻原著里那个嚣张的香港名媛朱锁锁。而整部片子金黄的复古滤镜,就像生怕观众不知道,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流金的岁月”。
实在有点凹过头了。
虽然这复古滤镜极具迷惑性,但通过里面一段2016年的新闻,我们可以判断电视剧版的改编,是把时代背景从上个世纪70 年代末的香港挪到了2016年的上海。
我们知道,读亦舒,是无法忽视作者个人时代背景的。
亦舒出生于浙江宁波,自称为“宁波”的香港人。她钟爱鲁迅,言语清醒冷静却又精通世故;她上个世纪60年代就在海外留学,有独特的女性视角;她写爱情小说,却不相信爱情,“敏感的时代女性,眼泪只能在言情小说里流干”;她敏感细腻,却曾评价自己“皮特别厚,心特别狠”。
聪明的亦舒,早把一切都看透。
正是亦舒复杂的文化身份和极具冲突感的个性,造就了她作品中所呈现的摩登、残酷、空虚而欲望奔涌不止的香港都市。
亦舒笔下的女子们,总不可避免地要用青春和魔鬼做交易:年轻漂亮独立的女子,以自己的身体资本寻求价值交换甚至是异性权力的庇护,“以我所有,换我所需,有何不可”?在这种以身体交换利益的关系中,女性不再像以前那样仰人鼻息,而是获得了主动权。
这样的价值观,放在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挑战了传统伦理道德对女性的压迫,的确是有进步意义的。
所以当朱锁锁自嘲道“我的事业,便是与男人纠缠,真没出息”的时候,我们并不觉得厌恶。这样的锁锁,如陋室里的绿萝蜿蜒向阳,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有不择手段的狠劲,也有千金散尽的傻气。
亦舒另一部小说《喜宝》改编成电影后,口碑也不太好。
但是,在电视剧的魔改之下,朱锁锁从“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付出什么代价”变成了“靠男性大Boss超越职场界限的特别关注,从而获得职业飞升,但依然是清白纯情的女孩”。
朱锁锁不用投简历,只需偶然地出现在公司,就就能轻松被顶尖地产公司的主管相中;
作为新晋职员,没有任何技能,朱锁锁只需展示自己的率性,就可以获得上市地产公司董事长的特殊关照;
刚工作两个月,她便像装了外挂,轻松卖出豪宅,一天就有十几万元的进账,刚毕业就能住进上海市中心的小洋房。
另一女主蒋南孙这条线的改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原著中,蒋南孙最可爱之处在于“我一切所有,全靠自己双手赚来,没有人拿得走”。可剧里的蒋南孙,业务能力没怎么看出来,倒是全程上演对长辈的幼稚叛逆。
父亲反对她的恋爱,她便剪头发、扔衣服,用开水浇坏小提琴......剧情后半程,博士毕业、才华横溢的蒋南孙,竟然是通过锁锁的男性资源找工作。
金黄色的复古滤镜,再加上南孙几个父辈人物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的思维方式和语言表达,都差点让人以为这是上世纪末的故事。
当小说中物质世界的残酷被美化,突破伦理的尖锐被软化,亦舒的内涵也随之消失了。剩下的,大概就是用夸张的鹅黄滤镜营造起来的“流金”,以及时代背景混乱的悬浮岁月。
建立在模糊的背景以及悬浮的剧情之上,两位女主角对现实的参与感与介入感被无限削弱了,在此基础上探讨女性友谊,还有多少真实性可言?
友谊不够,“姬情”来凑
在百度和谷歌搜索“女性友情”,你一定能在第一页内看到类似“女性之间为什么没有真正友情”的问题。
这也难怪,回想一下影视作品中的女性友谊,大多停留在 “一起斗小三”、“闺蜜撕逼为男友”、“塑料姐妹花” 等物质化的浅薄角度。
就算是讲某些坚韧、成熟的女性友情,也只是为了服务于更大的男性主题,《我的前半生》就是一个绝佳案例。本是彼此依靠的同盟式的友情,在男性情感的诱惑下变得不堪一击,那份属于女性友谊的力量感被压缩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情绪化、单薄、幼稚的女性友情荧屏形象。
也许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流金岁月》放弃了《我的前半生》之前饱受诟病的“双女抢一男”模式(两部剧的编剧都是秦雯),一心向善,直奔友谊。
从《流金岁月》的宣传物料来看,主题的确是奔着女性友谊来的。但是等等,怎么方向有点不对?从电视剧还没开拍前,剧组就开始有意地把两位女主的友谊往“拉拉情”上引导。
刘诗诗和倪妮的发糖节奏之频繁令人诧异。耳鬓厮磨的“为妮写诗”合体大片就不说了,单看红毯上时而相视一笑,时而十指相扣的劲头,怎么看都有浓烈的“人工糖精”感。
强行营业的“为妮写诗”。
剧组对女性友谊有什么误解吗?如此强行营销,大概是印证了“友谊”本身的乏善可陈吧。
如果你是冲着所谓“女性友谊”来看这部剧的,一定会快速幻灭:为何口口声声讲女性友谊,爱情仍然在唱主角戏?
整部剧播出过半,蒋南孙的大部分戏份,都是围绕“怎么还不和渣男友分开”展开,等到分手后,又开始展开了与优秀理想型男王永正的新恋情;而朱锁锁虽然一心想独立挣钱,剧本却花了大部分的篇幅用来讲述她和大老板叶瑾言的忘年恋。
在此中,蒋南孙与朱锁锁的深厚友情,成了一个无须思考的前提条件和背景板;她们平日里的主要精力在忙着谈恋爱,她们交谈的主要话题也是自己的恋爱对象怎么样,她们对彼此的扶持也是一方失恋另一方陪在一旁……
不是说女性的友谊就得多么有作为,而是,我们很难见到她们有共同的兴趣或者事业目标。尽管她们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生活经历,但她们的同性友谊都同样享有着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成为爱情之外的另一个避风港。
这不是要排斥爱情,而是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在各种花式套路的架空下,女性友谊早已失去了讨论空间。
拍好女性友谊这么难吗?
人们对女性之间的友情抱有误解,是因为很少有人真正将它刻画透彻,解读精准。
形容女性友谊的称呼有很多:姐妹、闺蜜、塑料花…...但是,还有一个词“两生花”,最能体现女性友谊的丰富内涵——她们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但当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烂。
法国电影《两生花》讲述的是少女薇罗尼卡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
两个女人相互吸引,无关乎情欲和征服,其中必定糅合了欣赏、依赖、怜爱等情愫,同时也少不了竞争、较劲和嫉妒等复杂元素。
要讨论女性友谊的叙事,绝对绕不开的是近几年意大利作者埃莱娜·费兰特的小说《那不勒斯四部曲》,这部小说以及根据其改编的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都堪称女性友谊的典范。
故事发生在二战后的意大利,埃莱娜和莉拉出生于小城那不勒斯的城郊——典型的“庶民”聚集区。这里大多数人贫穷度日,男人们粗俗而暴力,女人们无奈而刻薄。人们喜欢生孩子,却鲜少养得起,尤其是女孩,念完小学后几乎就没有条件再继续读书。
两个女主人公埃莱娜和莉拉的故事从相识开始——在艰难的环境中,同样身为弱者的两个女孩相互支持、嫉妒和猜疑,又不断向对方学习并由此获得成长。她们的同盟是建立在女性基础上的,它敏感、嫉妒、反复而不稳定。
《那不勒斯四部曲》所讲述的女性友谊之所以迷人,是因为这种复杂性并没有被局限在情感上,而是被作者费兰特放在了更大的社会布景上:
女性和知识之间的关系、女性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女性和社会斗争之间的关系、女性和政治之间的关系、女性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女性和自己孩子之间的关系、女性和自身衰老的关系……
《我的天才女友》让我们看到了更多女性友谊的可能性。
这份持续一生的友谊,在不同生命阶段给了彼此潜移默化的启发和改变。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对女性成长有启发的女性友谊故事。
在当代中国,女性面临的来自方方面面的困难依然存在,这个时候,女性友谊的建立,几乎是一种同盟般的力量,那是一种理解,也是一种彼此的关照。而女性友谊,主要是来自于“同为女人”的生命体验。
很多时候,只有女人才能深刻感受到同为女人所遭遇的歧视、困境和疼痛。就比如男人永远不知道一个女人月经的感受,但另一个女人知道;男人不知道生产的感受、产后抑郁的感受,但另一个妈妈知道;就比如男性可能不知道女性在地铁等公共场合是如何被置于性骚扰的弱势地位,但地铁里的另一个女性知道……
春节期间,梁钰发起了姐妹战疫安心行动,为抗疫前线送去卫生巾。
就算是从今年的《乘风破浪的姐姐》里,我们也能短暂地窥见女性理解女性的动人之处。表面上看姐姐们个个都赢心很重,每个人都暗戳戳想争第一。
但整场节目看下来,令观众最感动的,却是姐姐们作为女性的互相理解和支持,并一起成长和改变的温暖。就像娱乐大V萝严肃所说的:“我们看姐姐的互动,看的就是女性和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我们也在和电视里的姐姐们惺惺相惜”,这大概就是女性友谊的真实样子了。
反观主打女性友谊的《流金岁月》,除了朱锁锁和蒋南孙之间众多拥抱、倾听以及陪伴等戏份,我们看不到任何女性友谊的实质性进展。
大概是因为其中的“友谊”实在不具备说服力,所以全剧只好在适当的时候不断地把亦舒的金句挂出,“我成功,她不嫉妒,我萎靡,她不轻视”,甚至打出“为妮写诗”这样的姬情擦边球。
身为女性,我们应该庆幸越来越多关注女性的题材出现,同时也不能放下基本要求:
真正的女性友谊,是关掉表演滤镜之后,去掉标签化的定型;是不必刻意“卖姬”,好好讲故事;是超越爱情和婚姻,真正从女性生命体验出发,去观察女性的社会关系、情感关系,去体会女性细琐而质朴的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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