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快男排行榜(命运再次选中快男0713)
在15年后的回归和再出发中,观众能够从「快乐」的前景后,看到来自生活的景深和错落的命运群像感。尽管没有细致回溯,但《活该》的歌词,俞灏明炒菜时镜头偶然带到的手臂伤痕,都在讲述每个人携带的生命故事。
就像节目中多次出现的那句话,this is life。陈楚生认为,「这不是综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文|安小庆
编辑|金桐
图|快乐再出发
2007年夏天,陆虎从「快乐男声」总导演龙丹妮那里领到一个棘手的任务。
那是总决赛的最后一场,苏醒和陈楚生将在直播中决出冠亚军。「快男」13强中的其他11位,负责在开场演唱《敢问路在何方》。彩排中,每当陆虎唱出第一句,「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台下就哄堂大笑。
龙丹妮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这首歌对我们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你是第一句,虎子,不管今晚直播台下笑或者不笑,你都一定要hold住……」
很多年后,陆虎发觉,那首歌可能就是当时所有人的一个状态,「包括导演组也一样,我们在做什么,以后就是一届一届做下去吗?还有这帮孩子,他们今后的出路在哪儿?」
2022年春天,陆虎又接到一个让他有些为难的任务。
任务来自他的朋友、制片人赵林林。新一季《向往的生活》就要开播,赵林林团队负责为其制作一个微体量的预热节目,他拜托陆虎邀请其他几位07快男一起来参加。
「老北北们,这边有个节目,我唐突地问一下,没啥钱,芒果TV的,再就业男团去蘑菇屋搞一次团建,大家有兴趣吗?」
在那个名叫「再就业男团」的微信群里,陆虎补充道,「不难为情的情况下」,大家就是去喝顿酒,睡一个床铺,不用化妆,农家乐两天一日游。
张远反应热烈,「能光天化日喝大酒耶!!」王栎鑫表示,「非常好」。苏醒很快发来可能的时间段。陈楚生因演唱会不能加入,让王铮亮「成功补位」。不久后演唱会因故取消,六人齐聚蘑菇屋。
此后三个月里,这群来自娱乐圈的「边缘人」和「失意者」,从陆虎发出的那个谨小慎微的邀约出发,在这个夏天创造出一个奇迹。由他们担任嘉宾的《快乐再出发》,在豆瓣经19万人打分后斩获9.7分,成为近年国产最高分综艺。
《快乐再出发》豆瓣评分
这档9.7分综艺,集聚了若干个匪夷所思:这是首个弹幕中集体刷屏「感谢金主」「感谢广告商」的节目;这是近年来由观众自主传播并集体催生出的团综;这是中国市场中少有的不跟风国外节目、完全原生原创的综艺;也是中国热门综艺中成本低廉、不围绕谐星大咖和流量明星展开的另类存在。
节目让再就业男团这个「失意者联盟」,在时隔15年后,从边缘重返中心。无数评论者从节目的成功中,归纳出两个重要配方:真实,快乐。
但仅有「真实」和「快乐」,就足以制造出9.7吗?在各种有限性的规定下,「综艺之神」为何选择在这群名利场的边缘人身上降临?大众文化向来是最灵敏的温度计和风向标。从2007年到2022年,两个完全迥异的时空,两次被时代「选中」,这背后仅仅是偶然和幸运吗?究竟是怎样的时代土壤、社会洋流、群体氛围合力促成这次归来?进而,在一个一切不断加速、分裂、复制的时代,还有什么是不可速生和独一无二的?
无法复制和催生的21世纪已经过去22年,如果要为过去22年的当代中国寻找一些社会文化的关键词,那么「偶像选秀」一定在其中。社会学家们倾向于相信,娱乐工业一直为人类社会提供着关于梦想和欲望的各种「模型」。
诞生于15年前的「2007快乐男声」,是中国娱乐业史上第一次全国范围的男性选秀。正如13强选手之一的姚政在《芒果8号》的歌词中所写,「芒果8号,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每个人都是灰溜溜的来,腾云驾雾的走」。
芒果8号,湖南卫视演播大厅的一间著名化妆室。这个仿佛会制造幻术的房间,是湖南卫视造星机器上的重要零部件。从2004年首届「超女」算起,这个化妆间走出了数百位选秀艺人。当他们第一次在化妆镜前坐下时,就开始了自己的丛林之旅。
07快男也不例外,最终产生的13强,在此后的15年,成为中国选秀史上最具代表性、实验性和样本观察价值的群体之一。
耳帝曾评论,07快男是「最成功的一届快乐男声选秀」,同时「也是各自的发展最悬殊,人生际遇最复杂的一届」。
令人讶异的是,在剧烈动荡的变化和残酷的生存竞争中,他们罕有地集体存活下来,并用漫长的陪伴和互动,生长出一段温暖结实的关系。
07年快乐男声
这种关系,通常被命名为「友谊」。男性间的友谊,向来是人类永恒的叙事主题和称颂对象之一。在中国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它常常指向高山流水遇知音或桃园三结义式的传世佳话。
然而,隔着遥远的时空和为男性所把持的书写权力,那些关于男性友谊的古老叙事,读来不免显得高蹈、抽象,甚至可疑。
但当我们着眼于日常,又很难不遗憾地发现,具体生活中的男性友谊常常以一种单一和乏味的面貌出现:「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话不多说,都在酒里面了」。
如果如文学评论家们所说,有关女性友谊的书写,曾是「一间无人去过的房间」,那么有关男性友谊的呈现,或许就是一间始终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却始终缺少细节的房间。
在这个始终热闹非凡的房间里,我们看到老旧的口号和标语,却看不到人与人互动的具体细节,也看不到一段关系究竟如何长出。陈旧刻板的观念和腐朽僵化的性别操演,盖住了友谊这种关系原本应该具有的丰富质地和清晰脉络。
这种模糊、单一和匮乏,在今年春夏的《欢迎来到蘑菇屋》和《快乐再出发》中,得到了极大弥补和更新。
在这群落寞又快乐的男人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友谊这种人与人的「关系」,如何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交互和沉淀中,冲刷出一条让每个人在其中感到放松和抚慰的宽阔河床。
这条河床是充满细节和痕迹的。不论在桃花环绕的春日乡居,还是在风雨交加的海边,他们嬉笑打闹,互相揭短,把酒言欢,彻夜长谈。他们一起写歌,做饭,跑龙套,做篮球架,一起筹划一场只有彼此做歌手和听众的海边演唱会。
在他们身上,观众久违地看到一种具体的、清新的、温情的男性情谊的可能。原来,男性之间的互动也可以这样展开:熟稔彼此的生命经验,不惮流泪或者展露自己的脆弱。愿意用最清晰的分辨率去谈论生活,分享情绪的细节而非概念。同时,自然而然,随心所欲地拥抱对方,说「我爱你」。
这是现实生活和大小屏幕中长久缺失的部分。在《快乐再出发》的第三集,苏醒曾在晚餐时向朋友们告白,「如果咱这个(节目)能不结束,我该多开心,我真心觉得,这个节目将可能是我职业生涯里面最快乐的事情。」
这是用岁月和真心建造的友谊乌托邦。大众文化具有一种普遍的启示性。当我们看到一些人已经在实践一种更加自由、丰富、生动的人际关系时,相信会有更多人从这里获得启示,去告别僵化的束缚和规范。尤其对男性和男性友谊而言,这或许也是一部本土版的「我的解放日记」。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再就业男团之间这种珍贵的男性情谊和独一无二的群落关系,或许才是制造出9.7分的秘方。但这份秘方似乎无法复制也无法催生。
过去几年,聚焦「关系」的综艺几乎覆盖了中国人所有的人际模式。但除了《快乐再出发》,真正获得好评的只有《再见爱人》和《我们是真正的朋友》。前者对焦曾经的亲密爱人,后者则是大小S和范晓萱、阿雅超过20年的友谊。
综艺,归根结底是关于「人」的技艺。如同人格一样,「关系」的形成同样需要漫长的岁月。它是最不可能抄袭、加速和催熟的东西,而岁月可能才是最强大的导演和编剧。
在他们身上,观众久违地看到一种具体的、清新的、温情的男性情谊的可能。
每个人都很生动具体到2022年春天的这场奇幻翻红,最直接的制造者当然是成员之一的陆虎。
2019年,07快男出道12周年时,《人物》曾采访陆虎、苏醒、张远、陈楚生、王栎鑫和吉杰。在那次采访中,陆虎最频繁提到的一个词是「活下去」。
这种生存焦虑,从15年前决赛夜后的庆功宴就开始了。陆虎是13个人中最早被淘汰的,也因为这种贯穿始终的求生欲,让他在15年后,成为了那个扭转大家时运的人。
在陆虎之外,这场奇遇的另一个直接制造者,是节目的主创团队。作为综艺市场的新来者,他们同样要面对生存焦虑和成本压力。然而,生活有趣的地方可能正在于这种吊诡:
当我们无法选择的时候,我们会认真抓住每个潜在的机会。当我们的资源捉襟见肘时,边缘和有限反而会释放出巨大的生产力。
节目的一位主创在创作手记中这样描述这种「意外」:「可选择的东西没那么多,就省去了最花时间的对比和测试。节目穷,同样也没有那么多的平台压力和外部掣肘。赞助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植入压力……节目是承载了远超百万级节目的观众期待,但同样也得到了观众更多好感和宽容。」
他还回忆,曾跟一位S+节目的同行聊天,他羡慕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去准备节目,但对方却羡慕他可以做小而美的节目,「不用承载那么多综艺节目所不该承载的东西。」
从这次充满限制的创造中,《快乐再出发》的主创们感慨:所谓的穷和难,所谓有限的录制条件,既限制了我们,也给了我们更明确的方向……我们久居的樊笼,何尝不是我们所拥有的最好的画框。
初始创业者这番关于樊笼和自由、有限和无限的理解,让人想起15年前,另一个开始创业的综艺制作团队。
2007年夏天,后来有「选秀教母」之称的龙丹妮,第一次在湖南卫视操刀全国范围的选秀赛事。回看龙丹妮漫长的职业生涯,她一直在追「逃跑」的人。
1998年,她和同事在长沙火车站截住一个试图在录制前「逃跑」的嘉宾。到了2020年,她公司制作的《明日之子4》中,还有几个选手在「逃跑」。
2007年的快男「追逃」也同样激烈。先是选手吉杰在获得分赛区冠军后,突然宣布退赛,不久又辞职回归。后来一场晋级直播中,选手王栎鑫在台上拒绝投票,「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把票扔掉了」。比赛结束不到一年,冠军陈楚生从湖南卫视跨年晚会的现场逃走消失。
曾经的「电视湘军」统帅、时任湖南广电领导的魏文彬,曾在07快男选秀全程中,每周与龙丹妮团队书信沟通。在一封批示文件中,魏文彬写到:
「吉杰的回归、王栎鑫的弃权、评委的泪水、何炅的哽咽以及落选者洒脱的背影,给人留下挥之不去的美好印象。『快男』给我的感动,远远胜过了『超女』。这群孩子的阳光、率真、淡定,完全出乎我的所料……」
在另一封信中,魏文彬认为,07快男做出了「魂」,并且在舞台上,「人格力量永远比歌唱的技巧、荣誉的高低更重要。」
魏文彬所说的「魂」和「人格力量」,大抵就是每一代选秀从业者们孜孜以求的明星光晕和卡里斯马魅力。如果说「真实」是《快乐再出发》的成功配方,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强烈的个性特质一开始就在他们身上存在,并在当时就被制作方识别和放大。
在15年前那个充满意外和刺激的夏天,龙丹妮团队和电视机前用手机投票的观众们,一起从茫茫人海中选出了13个「真」人。15年后,这届快男中的六位成员,又将这种本真性延续到一个偶然促成的小成本综艺中,并再度被新一代的观众看见。
从这个意义上说,湖南卫视和龙丹妮所代表的选秀1.0时代,是再就业男团能够在十五年后再度翻红的第二层制造者。在两年前的一次采访中,龙丹妮曾和《人物》谈起07快男。在她看来,即便是到了今天,「13个男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生动。」
07年快男合唱《我最闪亮》
在07快男的记忆中,那个时代的选秀也有着和后来完全迥异的面目。苏醒一直很怀念那时的氛围,最难忘的是大家一起开会,选歌,吃夜宵,像是在「一起创业」。
吉杰也认为那时的选秀更真实,不会为了结果设计脚本,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开放。大家都很庆幸的是,「那时不能说为所欲为吧,但起码可以做相对比较真实的自由的自己……」后来的选秀,庞大、精致、严密、完备,但「看不到人,只看到一个个漂亮的皮囊,你人呢?」
今天,不论在综艺还是造星行业,「生动的人」都已成为一种稀缺。从这个标准出发,如果要为2022年的中国综艺寻找年度人物,那么在《向往的生活》中快闪一期的许知远,以及为这档节目预热的「再就业男团」,或许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近几年,观众苦综艺「悬浮」久矣。我们已经受够了假模假式的勤劳,受够了不知人间疾苦的虚假生活体验,受够了一片祥和但从不走心的we are family,受够了节目嘉宾完全隔绝于录制地,对附近的人毫无兴趣,对所在的地域毫无探索热情。
「我要去做会儿许知远。」这或许是黄磊在那档节目所说的话中,最向往、最生活、最本真,也最富有意味的一句。
而这样的瞬间在《快乐再出发》中是一种常态。当陈楚生赤脚走向镜头后的工作人员,叫不用摄像的男孩女孩们一起来篝火边跳舞时,这是自由和率真。当王栎鑫几番犹豫,最终还是选择静静坐在一边,等俞灏明钓鱼尽兴再一起去买菜时,我们看到一种存在于友谊中的深情。
当陆虎抓住机会,极力向朋友和观众推荐同行的作品时,我们看到了推己及人。当苏醒看到陆虎冒着被人非议和可能被后期剪掉的风险,也要为朋友打歌时,他忍不住哭了。
这是真实和复杂的百感交集。他感动于陆虎的善良和对他人的共情,也慨叹过去十几年,如果也有人肯这样推推他,给他「一个平台和机会」的话,或许辛苦会少一点,作品会早一点被看见。但自怜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对他而言,最令他触动的是朋友美好的人格。隔着火光,他对陆虎说我爱你。
在「生动」和本真之外,始终没有停止的创作也是他们15年后再度被看见的重要原因。陆虎曾在采访中回忆,当年参加比赛时,龙丹妮一直逼他写原创,不论写得如何,「一定要去做自己的表达」。
回忆那时对创作的强调,龙丹妮说,那来自一种感性的直觉。后来,她越来越清晰的一点是,「一个艺人如果不会表达真实的自我,ta是没有人格魅力的。只有创作——不管你写得再烂——是你把自己表达出来了……哪怕歌没火,至少你在创作中思考了人生,你在思考,你在表达一个有真正独立人格的人,才是有价值的。」
陈楚生在节目里叫不用摄像的男孩女孩们一起来篝火边跳舞
this is life2022年夏天,中国娱乐行业出现一个令人玩味的场景。一年前,因流程设置、投票方式等引发巨大争议,各大互联网平台不得再制作和播出偶像养成类节目。这意味着,始于2017年的互联网选秀2.0时代被迫腰斩,娱乐业进入前所未有的变局。
就在互联网选秀僵死和综艺节目小年的背景下,一群来自上个选秀世代的 「老人」,却意外归来,重返中心。陆虎说,「我今年最骄傲的事就是带着大家一起上了蘑菇屋。」
如果说陆虎、节目制作方以及呼唤团综的观众,是这次回归的直接制造者,15年前粗糙却生机蓬勃的初代选秀是这次归来的第二层动因,那么始终剧烈变幻的名利场和娱乐工业,或许是这场奇幻翻红的第三层制造者。
陆虎曾将他们所身处的环境譬喻为大海:「里面有特别厉害的掠食者,鲨鱼啊、鲸鱼啊。也有虾米,藻类,甚至连藻类都不如的一些单细胞生物。大海里边有很多关系,有人捕鲸,有人捕虾,我们自己以及收割我们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海洋,又迷人,又残酷啊。」
身处大海的15年,命运似乎有意将戏剧化的故事,整齐地降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在由欲望、灾难、意外、生死、动荡、无常组成的漫长摔打和试炼中,几乎其中的每一位,都经历了人生抛物线的跌宕起伏。
15年前的决赛夜结束后,湖南广电当时的掌舵者魏文彬按照惯例和新一届选手座谈。他说,「我特别满意今年这一届的选手,喜欢你们所有人。」在那个所有人声名的顶峰,这位曾改变中国娱乐行业格局的从业者,却意外地讲了一些当时听来太过遥远的预言。
「我希望你们终生心理健康」,他说,「这个夏天对你们而言,确实来得有点猛,来得有点突然,产生了、带来了一系列过去未曾经历过的变化,今后怎么办?……将来,你们的道路顺或者不顺,你们火了或者继续蛰伏,只要心中有爱,就不会感到寂寞。」
在15年后的回归和再出发中,观众能够从「快乐」的前景后,看到来自生活的景深和错落的命运群像感。尽管没有细致回溯,但《活该》的歌词,俞灏明炒菜时镜头偶然带到的手臂伤痕,都在讲述每个人携带的生命故事。
就像节目中多次出现的那句话,this is life。陈楚生认为,「这不是综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为什么大家对这届选秀特别有共鸣?陆虎觉得,因为「我们13个人就像13个不一样的真人秀」。故事没有结束在决赛的舞台,而一直以真人秀的方式蔓延到此后的生命中。
龙丹妮觉得,「这就是人生很有魅力的地方」。他们有一种命运的群像感,「可能也是站在一个时代的节点上吧。就像05年,春春也是站在时代的节点上。不是他们选择了时代,是时代选择了他们。」
15年后,选择再次发生。从2007年来到2022年,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文化土壤基质中,为何他们再度被时代的大手选中?
2020年以来,「快乐」开始成为这个时代的最强刚需,怀旧则是永远有效的安慰剂。而互联网选秀终结后,大量受众的精力、时间、热情、幻想被空出和悬置,亟需找到新的投射和消费对象。
2022年,不论电视剧还是综艺制作领域,都缺少真正的大爆款。在供给和消费的双重虚空中,当受众发现「蘑菇屋」里那群来自上个世代的男子身上,有他们渴望已久的快乐和真实时,他们以用户生产内容的方式,为自己订做了《快乐再出发》。
《快乐再出发》给观众带来久违的快乐,也给许多人带来珍贵的抚慰和喘息的机会。网友@银谷评价,「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夏天的命就是空调和这群可爱的老北北们给的。」@耳朵失灵说,「每次看完快乐再出发,我都觉得我可以再爱这个世界一会儿。」
在提供「快乐刚需」之外,再就业男团的翻红,还与他们在节目中的表现,呼应和回应了时代的焦虑和洋流走向有关。
生存和就业带来的压力,让屏幕终端的受众们更希望看到「普通人」的生存经验,希望得到尊重和切实的抚慰,而非悬浮和虚假的投喂。
再就业男团的出现,无缝匹配了这种情绪的变化。在《快乐再出发》中,受众看到的是和他们高度相似的普通人,面临共同的困境:缺少机会,缺少资源,在激烈的丛林竞争中一直身居边缘,有时甚至不免卑微和难堪。
观众可能也是第一次在综艺中,看到明星住150元一晚的小旅店,第一次看到明星几次提议制作方给工作人员涨工资。在他们身上,观众感受到一种宝贵的共情和同理心。
尤其是去剧组跑龙套赚钱时,六人没有将自己和周围真实的环境和人群隔绝开来,而是敏锐地感受和观察基层演艺劳动者的艰辛日常。在当晚的餐桌上,他们谈起跑龙套的感受。
这可能是给观众留下最深印象的场景之一。他们知道即便做群演,自己也在被剧组特殊对待。他们在片场嬉笑打闹,体验人生,而别人是在「艰难谋生」。他们总调侃自己是再就业,「但是我们心里知道自己拥有很多人达不到的工作条件。」
这种对自己所拥有「特权」的清醒和反思,是近年来的综艺节目中极为少见的。正如苏醒所说,和真正的普通人相比,他们其实已足够幸运,他们都曾通过选秀走了捷径,「真的这种生存上的苦,我们尝得还是相对少的,跟很多人的苦相比,我们这所谓的苦不值一提。」
节目组也敏锐地捕捉到这种共振,将「自知特殊,却怀有同理心;认清现实,却饱含善意」的群像,传输到观众面前。
苏醒谈当群演的感受
故事又开始了2019年冬天,《人物》曾采访0713的六位成员。在那次采访中,他们向《人物》讲述了自己对未来的计划和心愿。
张远想要更多的舞台表演机会,他做到了。陆虎想开一场个人演唱会,听台下的观众合唱自己的作品,他做到了。吉杰那时刚刚开始做直播,他踌躇满志,坚信这次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领域,他做到了。王栎鑫想要一直保有拔腿就走的勇气,他做到了。陈楚生希望自己能够更自由,创作出更多作品,他也做到了。苏醒想做一档自己担任MC的个人脱口秀,今年他也做到了。
生活是一段艰辛和奇妙并行的旅程。它给予边缘和失意者自由和保全自我的可能。偶尔,也奖赏那些真正勇敢良善的人。在2022年,这段持续了15年的故事,又有了新的章节。
这是真人秀的魅力所在,也是观察人的乐趣所在。
对综艺和娱乐行业而言,这档低成本高分综艺的产生,是否会让一些同业者从规模迷恋和流量崇拜中照见自己的虚妄和孱弱?是否会让内容从业者重新看见「生动的人」的价值?看到无法抄袭、复制、催生的「关系」和岁月的价值?
进而,对再度被时运送上关注顶峰的「再就业男团」而言,人不可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再度置身于名利场和娱乐工业的丛林中心时,面对新的力量和暗礁,他们是否能够如边缘时一样,留存本真的自我?对观众而言,一档综艺是否能够完全展示立体的人的全部?未来,当新的故事面向出现,观看者是否能够面对生活的复杂和多元?「真人」不仅会带来沉浸和共鸣,当然也会有冒犯和刺痛。
最后,从最普遍的当代生存经验出发,这档综艺带来的和我们普通人有关的启示或许是,人要有一帮朋友,人还要有一个爱好。而创作,是一件非常有安全感的事情。
参考资料:
1、《解码电视湘军》,杨晓凌,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第1版。
2、一文字秀虎,如何评价《快乐再出发》第一期、第三期、第四期,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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