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暗恋的墨菲定律(才不要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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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暗恋的墨菲定律(才不要喜欢你)

互相暗恋的墨菲定律

1. 第一章 一百二都给不起

  第一章

  傍晚六点半,橘红色火烧云染红整个天际,树上蝉鸣声和街道上轰鸣而过的机车声混杂在一起,在九月秋老虎天里吵得人心气烦躁。

  陈渡送走来店里修车的客人,回头一看满地狼藉,角落里的工具箱大开,螺丝、扳手四处乱放,用了一半的汽油桶不知何时被踢翻在地,墨黑色液体侵染地面,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林朝雾,别睡了。”陈渡皱紧了眉,“起来打扫卫生。”

  “陈老板,你扰人清梦,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林朝雾揭开脸上用来挡光的蒲扇,睁开眼扫视一圈,又用蒲扇遮住脸,声音透着未睡醒的倦意:“而且我觉得不脏啊,哪里需要打扫?”

  陈渡看一眼还在老爷椅上葛优瘫的林朝雾,认命拖着不灵活的瘸腿走到后院拿了清洁工具打扫卫生。

  林朝雾睡意浅,陈渡打扫卫生的动静又大,她索性揭下脸上的蒲扇,坐了起来,挑染的冷灰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头,配上一张未睡醒的小脸,有种凌乱的慵懒美。

  林朝雾顶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看着一瘸一拐打扫卫生的陈渡,抬手抓了两把头发,起身走过来,抢走陈渡手里的扫帚,说:“您老腿脚不方便,还是歇着吧。”

  陈渡撇头看一眼墙上的老式钟表,说:“我去做饭。”

  “好。”林朝雾把垃圾倒进垃圾桶,又换了拖把拖地,突然觉得有点儿无聊,她对着桌上摆的蓝牙音箱嚎了一嗓子:“小爱同学——”

  白色蓝牙音箱亮起红灯,甜滋滋的女声说:“在。”

  “来一首《好运来》——”

  安静的摩托车维修小店响起一阵极具过年气氛的喜悦歌声:“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这首歌男女合唱充满了生活的希望,林朝雾的瞌睡虫也被这激情满满的歌声赶走,精神抖擞地拖地,短短半个小时,原本脏乱不堪的小店焕然一新。

  林朝雾拎着拖把靠着门框,看着干净得能跟新装修的店面媲美,对后院正在做饭的陈渡喊道:“陈老板,今晚记得给加个红烧肉犒劳一下辛苦打扫卫生的劳动人民。”

  少女清甜嗓音在喜气洋洋的女声“叠个千纸鹤,再寄个红飘带”背景音中传进陈渡耳里,陈渡手一顿,原本浑圆滚胖的大蒜成了他的刀下亡魂,碎成无数瓣。

  陈渡面无表情把蒜末放进盘子里,从冰箱里拿出一块五花肉,准备做个红烧肉犒劳辛苦打扫卫生的林劳动人民。

  -

  林朝雾提着脏水桶出去倒水,正要给门前被太阳晒得焉巴巴的招财树浇水时,耳边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她停了动作,抬眼看着停在面前的黑色宾利,眼底冷意尽显。

  前座的司机先从车上下来,表情恭敬地跟林朝雾打了招呼:“二小姐。”

  “晚上好啊。”林朝雾拖着调子,懒洋洋应了一声。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出现在林朝雾视野里,身后小爱同学还在尽职尽责唱着《好运来》:“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林朝雾觉得像林良哲这样的人出场根本配不上这样高大上的背景音乐,对小爱同学喊了一声:“小爱,别唱了。”

  这人配不上你甜美的歌声。

  小爱同学乖乖闭嘴。

  林良哲从车上下来,身上穿得是熨烫得没有一点儿褶皱的灰色手工西装,领带、领夹一样不落,还戴着一副金色细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的精英范儿。

  只是一开口,就破坏了这唯美画面:“林朝雾,你真打算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待一辈子?”

  林朝雾并不打算理林良哲,提着脏水桶就往店里走,林良哲想要跟上去,抬头一看头顶扯了一块红布写着“八达摩托车维修店”黑色字体的门牌,又收回了伸出去的脚。

  林朝雾放下水桶,往身后看了一眼,林良哲那张儒雅的脸出现一种名为嫌弃的表情,以及还往后挪了半米距离,大约是有一种贵脚若踏贱地,就有辱自己尊贵的优越感。

  林朝雾觉得这是病,得治。

  下一秒,她拎起水桶,对准门外的林良哲泼去。

  “林朝雾!”

  林良哲价值六位数的手工西服直接被毁了,最滑稽的是肩上还挂着一团分不清颜色的抹布,他黑沉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林朝雾:“你就是以这样的态度对你爸爸的吗?”

  林朝雾伸手摸过桌上的烟盒和火机,白嫩纤细的手指拢住幽蓝色的火苗,低头凑近点燃了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你还学会抽烟了?林朝雾,你看看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林良哲看着林朝雾,愤怒出声,“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林朝雾丢开手里的烟盒打火机,看向林良哲,声音淡淡:“林先生,您还有个女儿。”

  “林朝雾!”林良哲不满她这说话语气,正要发火。

  身边司机见状,凑了过来,打圆场道:“先生,您先别跟二小姐置气,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

  林良哲想到自己为什么来找林朝雾,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满腔怒火。

  林朝雾嘴巴咬着烟,透过袅袅烟雾看着调整表情,打算和自己上演一场父慈女孝的林良哲,友好地提醒他:“林先生,您脸有点儿扭曲。”

  “……”林良哲也跟林朝雾无法演下去父慈女孝的戏码,直接撕破脸皮,“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林朝雾一根烟抽完,把冒着火星的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走到老爷椅上躺下,翘起二郎腿,真跟个混吃等死的老大爷一样:“我在这吃嘛嘛香,睡嘛嘛好,就不回去碍您眼了。”

  林良哲已经憋不住怒火,想要进店去揍林朝雾,才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手指着林朝雾说:“你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对得起你死去的爷爷吗?”

  林朝雾坐起身,目视林良哲:“爷爷死前也没想过,让我跟你走。”

  林良哲沉默了。

  两个月前,林爷爷在圣彼得堡病逝,死前立下遗嘱,名下天盛集团的20%股份以及所有财产全部归林朝雾所有。

  而在国内的林良哲听闻律师宣布遗嘱内容后,连夜打飞的来到圣彼得堡,美名其曰给老爷子处理后事,实际上是想从林朝雾手里夺走林爷爷留给她的遗产。

  处理完老爷子后事后,林良哲为了怕夜长梦多,还准备动用私人飞机把林朝雾带回国,然后在飞机上逼迫林朝雾签下财产转让协议。

  林朝雾熟知自己父亲是个什么狗德行,在跟着林良哲去私家机场的路上,直接跳车跑走,留给气急败坏的林良哲一个潇洒背影。

  回国后的林朝雾没地方去,又想到在自己老家清河镇开维修店的好兄弟陈渡,就拖着行李来投奔他,然后在陈渡的店里混吃等死,这一待就是两个月过去了。

  期间林良哲打听到林朝雾在清河镇,从最初的怀柔政策到今天撕破脸皮,已经是第三十一次上门来找林朝雾。

  要说林良哲这么费尽心思,也不是没有缘由,林家是做酒店发家,后在新世纪初成立天盛集团。

  早年,林爷爷因为身体不好把公司交给林良哲打理,却没有把手里股份留给林良哲,林良哲现在手里只有15%的股份,他想坐稳天盛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就必须得到林朝雾手里的股份。

  如果林朝雾没有成年,林良哲完全可以以监护人的身份替林朝雾保管股份,可林朝雾早满了十八,林良哲就没法以这办法拿到林朝雾手里股份,所以才三番五次上门,想要把林朝雾逮回家,再想办法得到她手里天盛集团的股份。

  -

  林良哲再次调整面部表情,打算对林朝雾采取怀柔政策,放缓了声音:“朝雾,爸爸带你回家,也是因为你的病……”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林良哲那拙劣演技,派了个人来打断他的表演:“老板,还接活儿吗?”

  “接。”

  林朝雾起身,走到门前,看了眼推着一辆哈雷摩托车的少年,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脏辫,穿着一身朋克的衣服,脖子上还戴着拇指粗的银色项链,挂坠是只黄色皮卡丘,这一身打扮让林朝雾瞧出他是一位有故事的少年。

  “朝雾。”林良哲还想说什么。

  林朝雾指挥着这位有故事的少年把车推进店里,难得施舍给林良哲一个余光:“林先生,没事就别在这挡路,我还要开门做生意。”

  林良哲深知这次带不走林朝雾,又弄得一身狼狈,迫切想要换身衣服,只匆匆丢下一句:“爸爸下次再来找你。”

  然后迅速坐上他那辆黑色宾利离开。

  等林良哲离开后,林朝雾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小姐姐,你们店修车师傅呢?”王博文视线在店里转了一圈,问林朝雾。

  “我。”

  “啊?”

  王博文愣住,呆呆地看着林朝雾,嘴巴一张一合,没憋出来半个字,大概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不敢相信眼前这么漂亮的一姑娘居然是修车师傅??!!

  林朝雾对上王博文“你他妈是在逗我玩吧”的表情,挑了下眉:“不像吗?”

  王博文点头:“不像。”

  先不提其他,就眼前这姑娘的那张脸,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眼尾上翘着,像是狐狸眼,眼下一颗棕色小泪痣,妖媚又多情,漂亮得跟电影里的女明星一样,只差换身衣服就能去走红毯。

  你他妈跟我说你是修车师傅?!

  你在逗三岁小孩玩吗?!!

  林朝雾已然习惯了这样情景,她淡然地用皮筋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露出弧线优美的天鹅颈,走到那辆哈雷摩托车前,拍了下车身,问王博文:

  “怎么回事儿?”

  王博文还没从漂亮姑娘是修车师傅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只愣愣的回了句:“突然熄火了。”

  林朝雾嗯了一声,手指握住摩托车扶手,灵活地钻进车身下,看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离合器零件坏了。”

  王博文点点头,然后用一种崇拜目光看着林朝雾起身拎起工具箱,又趴在车身下,开始修车,红唇咬着一只螺丝刀,手上动作不停,怎么看怎么酷毙了。

  王博文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修爷,您敢信吗?给我修车的是一姑娘!还贼他妈漂亮!我宣布我的女神从今天起就是她了!」

  那边很快回他:「你女神不是沈佳宜吗?」

  王博文:「不,是苍井空。」

  跟王博文聊天的人似乎对他很无语,只发了一个滚字,然后丢来一串语音:“你爹我马上就到了,滚出来接驾。”

  王博文看一眼还在给自己修车的林朝雾,丢下一句美女我出去接个人,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

  林朝雾把拆下来的变速器安装回去,正打算用螺丝刀时,发现手里的螺丝刀小了一号,又给换了一把。

  门外响起王博文充满朝气的声音:“修爷,我跟你说,这姑娘简直又酷又漂亮,简直就是我女神本人!”

  祁修不咸不淡哦了一声,显然对王博文的话没什么兴趣,毕竟上次他们一众人聚餐,这人喝醉了抱着路边的电线杆都嚎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儿。

  “你看一眼,真的很漂亮。”王博文这语气跟大街上忽悠老人买保健品的销售员差不多,“你信我的,看一眼!”

  祁修在王博文催促声中,极其不耐的往店里看了一眼。

  林朝雾正好从地上起来,背脊形成弯曲弧线,原本塞在牛仔裤里的白T往上滑了一截,露出一段极细的纤腰,肌肤雪白,祁修视线往上,瞄见一块黑色纹身。

  看不清纹的是什么图案。

  林朝雾站直了身体,衣摆落下,两条长腿笔直,白色板鞋,脚踝纤细漂亮。

  “接完人了?”林朝雾看着王博文笑。

  “嗯嗯。”王博文喜滋滋应了一声,用肩膀撞祁修,吹嘘道:“我女神不仅人漂亮,还善解人意。”

  “还行。”

  祁修啧了一声,闭上眼倚着墙打瞌睡,脑海浮现起林朝雾的脸。

  那姑娘漂亮是漂亮,可眼神空洞,整个一厌世少女,也就王博文这傻叉能脑补一出温柔女神爱上我。

  王博文想要跟祁修理论自己新女神有多么好看多么酷,这边林朝雾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给钱吧。”

  王博文插上钥匙检查了一遍,安静的小店响起重机车油门发动的“轰轰”声,他确定没问题后,一脸崇拜的看着林朝雾:“多少钱?”

  “一百二。”林朝雾说。

  王博文欸了一声,扭头对着门外大吼:“祁大爷,美女老板叫你给钱了。”

  林朝雾有些好奇这位“祁大爷”真容。

  能被称为大爷的,应该会是个地中海,啤酒肚,浑身上下充斥着“老子很有钱”几个字儿的暴发户,或者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她追着王博文视线看过去,哦豁,失策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排路灯亮起灯光,倚墙而站的少年身形高挑,他穿了件纯色黑T,两只手插在工装裤兜里,手臂线条流畅,腕骨凹凸有致。

  像听见了王博文声音,正在打瞌睡的祁大爷看了过来,林朝雾正好借着灯光看清这位大爷尊容。

  橘色灯影勾勒出少年轮廓分明的脸庞,高鼻梁,内双眼,眼尾狭长,眼皮此刻半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儿,神情倦淡,脸上写着“别惹老子”四个大字。

  “叫你妈大爷。”祁大爷似乎很不满意王博文的称呼,走过来,抬起腿就是一脚:“再叫一声,弄死你。”

  这位大爷脾气有点儿躁啊。

  王博文识时务地改口:“祁少爷,您给钱。”

  祁修抬眼,语气不好:“老子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王博文讨好地笑:”我这不是上周小测没考好,我爸把我卡都给停了吗,你就行行好,帮我给个钱呗。“

  “记得还。”祁修嗤了声,视线跟着落在林朝雾身上,问她:“多少钱?”

  “一百二。”林朝看着少年拿出手机要扫码付账,好心提醒:“我们这儿只收现金,不接受其他付款方式。”

  祁修似没听清,倾身凑近林朝雾,黢黑的眸盯着她问:“你说什么?”

  两人距离很近,林朝雾能嗅见少年身上清冽的洗衣液味道,似乎是薰衣草味儿的,很好闻,但跟一脸拽样的少爷有点儿不配。

  林朝雾回了神,尽责的重复一遍:“我们这儿只收现金,不接受其他付款方式。”

  祁修拧紧了眉,都他妈201X年了,哪不是扫码付账,居然还有人只收现金。

  “没带现金?”林朝雾问他。

  祁修不耐地嗯了一声。

  “那没办法,我只收现金。”林朝雾眯起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好整以暇的看着祁修,语气悠悠的:“弟弟,你长这么帅,不会连一百二都给不起吧?”

2. 第二章 我看你像个傻逼

  在林朝雾说完这句话后,连空气都变得安静沉默。

  祁修盯着林朝雾看了有小半分钟,嘴角上翘,冷笑:“对,我没钱,让他自己给。”

  林朝雾看见王博文在听见祁修说完这句话后,原本洋溢着朝气蓬勃的小脸瞬间表情变得比死了亲妈还丧,他拽住祁修的衣角,开始哭嚎:

  “祁少爷,爸爸,亲爹……您就帮我给钱吧,儿子求您了!”

  那表情语气真诚得让林朝雾都想帮他给钱了,然而祁少爷只是冷漠地收起手机,轻飘飘瞥了一眼林朝雾:“她说了,我穷,我没钱帮你给,你自己想办法。”

  “别啊,爸爸。”王博文真的要急哭了。

  祁修依旧冷笑:“我穷。”

  无论王博文怎么苦苦哀求,祁修态度依旧冷漠无情,百般无奈下,王博文看向林朝雾,语出惊人:“小姐姐,要不我以身抵债吧?”

  “……”

  林朝雾最初出发点只是觉得这小哥哥太帅了,颜控属性作祟,想要逗他一下,谁知不仅免费欣赏了一场“父慈子孝”的戏,还可能用一百二换了个童工。

  她轻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

  “那怎么办?”王博文真要哭了,“我没钱啊,你又不要我以身相许……”

  林朝雾怕再逗下去,这位少年真要以身抵债了,立马出声打断他:“往前走五十米有个小卖部,可以换现金。”

  王博文一听这话,眼睛倏地一下亮了,扒拉住祁修衣服,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爸爸,帮帮您可怜的儿子吧。”

  祁修受不了王博文这眼神,把自己手机丢给他,还踹了一脚:“自己滚去换现金。”

  “谢谢爸爸!”王博文捧着手机,乐颠乐颠跑走了。

  因为刚才那茬,祁修觉得有点儿烦躁,犯了烟瘾,手指往裤兜里摸了一圈,没摸到烟盒,耳边响起一道轻快的女声:

  “要抽烟吗?”

  祁修瞭起眼皮看过去,林朝雾嘴巴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手里拿着烟盒火机,她的手生得很漂亮,皮肤白皙,指节纤细,指甲也修剪得整齐圆润。

  “抽。”祁修说。

  林朝雾把烟盒火机扔给他,祁修伸手握住,低眸一看,手里的是万宝路薄荷味爆珠香烟,烟盒打开,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支烟。

  祁修抽出烟,薄唇咬着烟屁.股,手掌虚拢着火苗,深邃眉眼覆上一层暖红色光,眼皮垂下,黑睫在眼睑落下浅浅阴影。

  他点完烟,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林朝雾:“还你。”

  林朝雾伸手灵活接住,垂着脑袋,点燃了烟,青白色烟雾自下向上飘浮,她眼皮耷拉着,靠着墙壁,沉默抽烟。

  祁修透过袅娜白烟打量着林朝雾,他活了十八年,就没遇见过这么嚣张的女生。

  此刻她懒散靠在墙边,白T松松垮垮罩住纤瘦身躯,红唇含着冒着猩红光芒的香烟,狐狸眼半眯,姿态慵懒,浑身透着懒洋洋的痞意,看起来比他还要拽。

  好嚣张一姑娘。

  “喂。”耳边响起一道微沉的声音,拉回祁修飘远的神儿。

  他不耐地抬眼,对上林朝雾戏谑的眼眸,“嗯?”

  “弟弟,听过一句话吗?”林朝雾语气懒洋洋的。

  祁修扯了下唇角:“什么?”

  林朝雾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她走到祁修面前,抬手从他嘴里抢走了燃了一半的烟,含在嘴里抽了一口,放肆吐出烟雾,歪头看着祁修,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看,你会爱上她的。”

  祁修看着烟雾袅绕里林朝雾的侧脸,她下颌弧线流畅,琼鼻红唇,耳朵戴着一只掉漆的“迦”字银饰耳钉,耳垂小巧漂亮。

  她靠得很近,祁修闻见少女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以及微不可察的玫瑰甜香,丝丝缕缕包裹住他所有感官,好似堕入妖精精心设下的幻境,怎么也逃不开。

  “操。”祁修喉结上下滚动,往后退了一步,无语地看着林朝雾:“离我远点儿。”

  林朝雾笑了一声,明艳艳的眸藏着勾人的风情:“害羞了?”

  “……”祁修根本不理她。

  “女神,祁少爷,我回来了——”王博文兴奋地向两人挥舞手臂。

  林朝雾手里的烟也抽完了,烟头在墙壁上摁灭,丢进垃圾桶,冲王博文勾了勾手指:“给钱吧。”

  王博文屁颠屁颠把自己换来的现金给了林朝雾,还想借此机会和心目中的女神来个快乐聊天。

  祁修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低沉着嗓音说:“给钱了,就骑车走人。”

  “我……”王博文想反驳,转头对上祁修骇人的目光,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一脸不舍的和林朝雾挥手告别:“女神,有空来望京玩啊。”

  林朝雾正低头点钱,敷衍的哦了一声。

  王博文推上车追上早已走远的祁修,一路上嘴巴说个不停,全是围绕他新晋女神林朝雾,祁修听得烦躁,一脚踹了过去:“别他妈念经了。”

  王博文闪身躲过,又凑到祁修面前,正打算继续自己吹女神大业,嘴巴张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修爷,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

  祁修脚步一停,脑海不自觉浮现起林朝雾那张脸,她笑起来时,眼眸半眯,像只餍足的狐狸,妖媚又撩人。

  远处有风吹来,他似乎又闻见她身上淡淡的玫瑰甜香,让人不自觉沉沦。

  “祁大爷!”王博文看见祁修走神,眼珠一转,心中警铃大作,“你是不是看上我女神了?”

  祁修回神,嗤了一声:“我他妈看得上她?长得丑死了!”

  王博文忍受不了祁修贬低自己心爱的女神,跟祁修理论:“我女神明明长得沉鱼落雁,貌美如花……”

  “嗯,是如花。”祁修懒洋洋地说,又用威胁的眼神瞥了一眼王博文。

  王博文:“……”完全不敢反驳,嘤。

  -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沉黑的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住整个小镇,林朝雾抬手关掉老旧的卷帘门,“哗啦啦”的碰撞声响起又停下。

  “人走了?”陈渡沉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朝雾把收来的修车费丢给他,转身往后院走,“走了,饭做好了吗?”

  “没酱油了,我去买。”陈渡瘸着腿,要去拉开卷帘门。

  林朝雾制止了他动作:“我去。”

  “你分得清酱油和醋吗?”陈渡狐疑看她。

  提起这事,林朝雾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朝雾才来陈渡店里第二天,打算下厨做一桌满汉全席为了报答好兄弟收留自己的恩情,因为分不清酱油和醋,最后做菜失败,而陈渡也勒令她不许再靠近厨房。

  “瓶子上有标签,我还不认识中国字吗?”林朝雾嘟囔一声,蹲下身把卷帘门往上一拉,钻了出去,看着门后映出的陈渡身影,问道:“家里还缺什么?我一起买回来。”

  “只买酱油。”陈渡说。

  “好。”

  林朝雾对陈渡比了一个“OK”手势,踩着路灯落下的橘色灯光,往远处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开在五十米外的小巷口,巷尾正对通向望京的公路,店里装修很复古,掉漆的白墙上还贴着上世纪红遍大江南北歌星邓丽君的海报,货架上摆满了零食和生活用品。

  开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戴着一副黑框老人镜,紧跟潮流在刷某音短视频,余光瞥见走进来的林朝雾,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尖果儿,又来买烟啊?”

  “嗯呐,顺道打个酱油。”林朝雾在货架上随意挑了一瓶酱油,又拿了包五香味的瓜子,走到收银台前,手指着烟柜里陈列的一排排香烟,问老太太:“杜奶奶,没万宝路了吗?”

  杜奶奶:“最后一包刚被一帅小伙买走了,你要不就换一个?”

  杜奶奶热情的给林朝雾推荐其他烟种,林朝雾习惯了万宝路的味道,抽不惯其他的烟,笑着拒绝了杜奶奶:“不用了,给我拿几根棒棒糖吧。”

  “行。”杜奶奶给林朝雾拿了几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又清点了她买的酱油和瓜子的价钱,对林朝雾报了个数,“一共二十七块五,收你二十七。”

  “谢谢奶奶了。”林朝雾给钱付账,拎着买好的酱油往回走。 

  林朝雾烟瘾不算大,平常都是蹭着陈渡的烟抽,今天把人家的烟抽完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又想到巷尾好像常有一个推着摊车售卖香烟的老爷爷,就想着去碰一下运气。

  小巷灯光很暗,没有路灯,只有人户家里亮起的灯光,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林朝雾撕开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往巷尾走,她正准备丢下手里的包装纸,一低头,看见有个人倚在墙边。

  灯光很暗,林朝雾勉强看清那人是个男的。

  等再走近,她看清了少年长相,他懒散靠着墙根,侧脸隐在光影交界处,脸部线条轮廓分明,鼻骨挺拔,眉眼半耷拉着,手指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姿态散漫又随性,看起来真像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

  林朝雾看见刚被自己修好的哈雷摩托停在一旁,不见它的主人,有些好奇的凑过去问祁修:“你朋友呢?”

  祁修没想到会再遇见林朝雾,他停下了动作,看一眼一脸好奇宝宝的林朝雾,十分礼貌的给她指了不远处的小公园:“那儿。”

  林朝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了十米远的小公园正在上演一场激动人心的世纪决斗,以王博文一人单挑数十个手持铁棍木棒的社会青年。

  为首的男人林朝雾有印象,是清河镇这一片有名的地头蛇,江湖人送外号“秃头哥”。

  王博文八风不动,对方气势汹汹,秃头哥的手下还对他喊话:“你是在哪混的?居然敢撩我们老大的妹子!”

  林朝雾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嘎嘣响,声音含糊不清地问祁修:“你不去帮忙吗?”

  “没必要。”祁修风轻云淡地回。

  林朝雾转头看了一眼祁修,他淡定的看着即将一触即发的大战,就好像武侠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手,只等到自己小弟被揍得屁滚尿流再上场教育那群不良青年,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来这做什么?”祁修问她。

  林朝雾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出来打酱油。”

  祁修借着微暗的光线看清林朝雾手里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瓶XX牌酱油。

  “……”

  真.打酱油。

  远处打响战争的号角,秃头哥领着一群小弟把王博文团团围住,先礼后兵让王博文跪下求他叫声爷爷就放过他。

  王博文是个有骨气的少年:“让我叫你爷爷,你得问我爹答应不?”

  秃头哥很礼貌的问他:“你爹是谁?”

  王博文手往祁修方向一指:“看见没,那是我爹。”

  秃头哥出于混江湖的道德,觉得这事是自己和王博文之间的恩怨,不能让大人出面解决,否则传出去,他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于是,往王博文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灯光漆黑,他看见一少年少女并肩而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那是你爹?”秃头哥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王博文骄傲点头:“对!”

  “……”

  秃头哥闭了闭眼,然后对身后小弟挥手,寒声道:“给我打,打得他叫爷爷为止。”

  林朝雾看着秃头哥一群人拎着手里棍棒,凶神恶煞的向王博文走来,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你真不去帮他?”

  “不用。”还是轻飘飘的语气。

  下一秒,林朝雾就明白祁修为什么不愿意去帮王博文了,因为秃头哥一群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群在清河镇呼风唤雨的少年们,完全是被王博文单方面压着打。

  那边战况激烈,林朝雾也看得津津有味,顺便拆开一包瓜子,递到祁修面前:“看戏得磕瓜子。”

  祁修看她一眼,无语扯了下嘴角:“不磕。”

  “别跟我客气。”林朝雾直接拉过祁修的手,往他手里倒了一小山堆瓜子,“这是五香瓜子,可好吃了。”

  “……”

  祁修垂眸,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堆来自林朝雾送的瓜子,再一抬眼,这姑娘坐在摩托车尾座,两只腿垂在半空晃荡,看着远方激烈的世纪大战,嘴里瓜子磕得起劲儿。

  他不太懂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身边那群娇滴滴的大小姐一看见这血腥场面,早吓得泪眼汪汪,哭喊着跑开,偏她跟看戏一样嗑起了瓜子,嘴里还点评道:

  “你朋友这招过肩摔不错,跟哪个师父学的?”

  祁修捻起一颗瓜子丢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我教的。”

  林朝雾嗑瓜子的动作一滞,偏头看着身边正默默嗑瓜子的少年,眨了眨眼,问他:“弟弟,你叫什么?在哪条道上混的?”

  “姐姐——”祁修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朝雾,“问别人名号时,是不是得先自报家门?”

  林朝雾也爽快:“我叫小红,你应该在数学书上见过我名字。”

  “……”祁修沉默几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林朝雾,“你看我像个傻逼吗?”

  会信你的鬼话。

  林朝雾拇指摸着下巴,打量祁修许久,煞有其事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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