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词话的作者为武进作家白悦写的诗（金瓶梅词话的作者为武进作家白悦）

[内容提要] 白悦的祖父白昂官至刑部尚书，父亲白圻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白悦自己官至尚宝司司丞。从白悦的家世、字号、里第、履历、交游及其所编纂的《一见赏心编》与《金瓶梅词话》的关系等因素来看，他是《金瓶梅词话》最符合条件的作者。

[关键词]：《一见赏心编》 《金瓶梅词话》 作者 白悦 武进

关于《金瓶梅词话》的作者，迄今已有数十种说法，影响较大的有李开先(1502-1568)、李先芳(1511--1594)、徐渭(1521-1593)、王世贞(1526-1590)、王稚登(1535-1612)、贾三近(1543-1592)、

屠隆(1543-1605)、汤显祖(1550---1616) 、赵南星(1550--1627)、冯梦龙(1574-1646)、沈德符(1578-1642)、李渔(1610—1680)等个人创作说以及我的导师徐朔方先生曾详予论证的世代累积型说。

本人则以为明代江苏武进作家白悦（1499-1551）是《金瓶梅词话》最符合条件的作者，现将理由述之如下：

一、 白悦的里籍和名字，与《金瓶梅词话》的署名

“兰陵笑笑生”相吻合。

白悦字贞夫、贞甫，号雒原、洛原，武进(今属江苏)人，尚书白昂之孙，都御史白圻之子。

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除户部主事。改礼部，历员外、郎中，迁左春坊司直，谪永平通判。历京南后军都督府经历、南吏部郎中，再谪河间通判。

迁户部主事，改尚宝丞，出为江西按察佥事。

寻令致仕，所著有《雒原遗集》八卷。《四库全书总目》云：“悦为尚书昂之孙，家世鼎贵，而独刻意学诗。

句调华赡，神理颇清，视当时襞绩者差胜。”[2]武进古称兰陵。“悦”，即喜悦、高兴的意思，与“笑笑”意同。“生”，男性之自称。

故白悦的里籍和名字，与《金瓶梅词话本》的署名“兰陵笑笑生”相吻合。

此外，《金瓶梅词话》有署名“欣欣子”作的序，而“欣欣子”与“笑笑生”义也同，故本人以为“欣欣子”与“笑笑生”为同一人，也即白悦。

“欣欣子序”是白悦的“夫子自道”，是一篇自序。

《四库全书总目》（上下册）

二、《金瓶梅词话》卷首有一篇署名“廿公”的跋，

而“廿公”的取名符合白悦的身世。

“廿”即“二十”的意思。而“二十”在白悦一生中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数字。

白悦在其编纂的情爱小说集《全像新镌一见赏心篇》（以下简称《一见赏心编》）的序中说：

“不佞自舞象之岁，津津嗜野史稗说，当焚檀瀹茗，开缣散芸时，勿论月夕花晨，即朔雪翂飞乎逐蠹鱼走之，屡度蓂莢，弗彻也。已，恐其妨公车业，念稍寝。奈濩落几廿年，无能分曲江半席地。”[2]

舞象即十五岁左右，也就是说，白悦从十五岁左右嗜好野史稗说，后来怕妨碍科举考试，不得不有所收敛。但在科场中一直蹭蹬近二十年也没考上进士。

白悦于嘉靖十一(1532)时中进士，时年35岁。从十五岁算起到三十五岁，其间间隔恰为二十年。

此外，白悦从中进士（1532）到担任最后一个官职尚宝司丞（1551），也近二十年。

明人王维桢所撰《尚宝司司丞洛原白公墓碑铭》（以下简称《墓碑铭》）云：

“白公自登第至为尚宝，侵寻二十年，官不过六品。”[3]

又徐阶为白悦撰的墓志铭引述白悦临终对儿子白启常的话云：

“吾食禄二十年，碌碌无补，兹得奉骸骨以归，于吾愿足矣。”[4]

由此可以看出，“二十”在白悦的一生中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数字。

白悦用“廿公”来为自己所撰的书作跋，是十分可以理解的。

《世经堂集》

三、白悦的家世出身为他创作《金瓶梅词话》

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白悦的祖父白昂，字廷仪，天顺元年进士，官至刑部尚书，太子太傅。

白悦父亲白圻, 字辅之，号敬斋，年十九登进士，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白悦儿子启常，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

王九思为白悦的母亲何氏撰的《明故诰封淑人白母何氏合葬墓志铭》中说道：

“盖白氏家故殷富，又都宪公父子继位通显，奢靡骄惰所易兴也。”[5]

因此，武进白氏，“一门四世”为进士，显宦于朝，可谓家门鼎盛，缵缨弈世。

《金瓶梅》将叙述故事的背景置于宋代，但实际上却反映了明代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尤其是黑暗的官场内幕和病态的家庭生活。

本人以为，像《金瓶梅》这样一部小说，绝非一般的官场文人和职业写手所能写就的，其作者必然来自仕宦大户人家，且对官场的生活有相当深入的了解，而这一点，白悦的条件最为具备。

《渼陂续集》

四、白氏“石园”为《金瓶梅词话》

塑造“西门庆后花园”提供了原型

白悦的父亲白圻在世时建造了一座很大的石园。皇浦汸在为白悦的诗文集《白洛原遗稿》作序时说道：

在昔，中丞昉石家以治园，霜晨靃靡；拟郑庄而置驿，星旦缤纷。君复任侠乐施，趋人缓急，里中以翩翩公子称之。

凡舟抵京口，道出闾江，不游白氏园者，以欠事负愧；不睹白公子者，以俗物兴讥，君名闻于海内亦久矣。[6]

这石园果木扶疏，花草茂密，即便霜寒的冬天，也是如此。

主人异常好客，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不论早晚。与石园一样名声在外的，便是园中的主人有“以翩翩公子”之称的白悦了。

当时南来北往的客人，以未能一游白园以为憾事，更未能一睹“翩翩公子”的风采而自感俗气。

这里，皇浦汸以精炼生动的语言描绘出白氏石园及主人公昔日的赫赫名声，让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

此外，同时代的书法家王宠（1494-1533）在所作的《白氏园燕集》诗中写道：

金谷王孙燕，名园选日开。

地藏南国岨，花借上林栽。

峰势三台象，宾游四海来。

玉杯淹坐久，深愧邺中才。[7]

王宠将白氏园与三国曹操的邺中三台（冰井、铜雀、金虎）相提并论，足见非同一般，而且这里四海宾客，杯觥交错，欢愉之乐，不减邺宫。[8]

《金瓶梅词话》中，西门庆深宅大院后的花园，是小说故事得以展开和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场所之一。

商人可以拥有西门庆式大花园的可能性，但商人写不出《金瓶梅词话》；文人可以写出《金瓶梅词话》，但一般的文人却无能力拥有西门庆式的大花园。

白悦两者都符合，他家的“石园”应是“西门庆后花园”的原型。

《式古堂书画汇考》

五、白悦在山东生活过较长时间。

《金瓶梅》发生的地点在山东清河，有不少学者指出书中有山东一带的方言俗语。

白悦的祖父白昂曾到山东治理黄河，白悦的父亲白圻曾在山东做过左布政使。

白悦在文集里就说过自己跟随父亲到过山东。如他说道：

“自昔相公以鈇钺镇山东之日，悦尝道徙齐鲁，遇张濮州寰于齐上。”[9]

又云：

“悦生二十有一年矣，自践石以来，辄从先君宦辙之燕、之浙、之闽、之鲁、白下。穷年昕夕，习文读书，毋敢外务。”[10]

从白悦的叙述来看，白圻每到一处做官，他都跟随，因此，白圻做官，十有八九家小一同前往。

古人做官一般三年一任，因此，白悦在山东也待了三年之久。从这一点上说，《金瓶梅》带有山东的方言俗语也就很自然了。

至于夹杂其它地区的方言俗语，以白悦的经历来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白洛原遗稿》书影

六、白悦与梁武帝同里，

作者为武进人的一条内证。

《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七回“道长老募修永福寺，薛姑子劝舍陀罗经”在叙述山东东平府永福寺时说道：“话说那山东东平府地方，向来有个永福禅寺，起建自梁武帝普通二年，开山是那万回老祖。”

同回西门庆揭开疏簿时，又写道：

伏以白马驼经开象教，竺腾衍法启宗门。大地众生，无不皈依佛祖；三千世界，尽皆兰若装严。

看此瓦砾倾颓，成甚名山胜境；若不慈悲喜舍，何称佛子款人。今有永福禅寺：古佛道场，焚修福地。启建自梁武皇帝，开山是万回祖师。

按：梁朝的疆域在淮河以南，山东东平府绝无隶属梁朝版图的历史，故不得使用梁武帝的年号。

据《梁书》卷一《武帝本纪》，梁武帝萧衍为“南兰陵中都里人”，南兰陵在明代即属武进县。

由此可见，梁武帝是白悦的故里人。万回的传说历史上有多个版本，但都说他是唐代河南阌乡人。

至于永福禅寺，全国各地同名的寺庙也不少，难以确考。在虚虚实实的叙述中，我们却有理由相信，正是由于白悦与梁武帝同乡同里，才使得他有意无意地使用了梁武帝的年号。

七、白悦曾为同里御医作行状，

熟悉诊病的事例，了解医学知识。

《金瓶梅词话》的主人公西门庆是一个开生药铺的大财主，小说中有大量关于太医诊病细节及用药情形的描写，这表明作者对当时医生的诊病情况十分了解，并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

明代夏言(1482--1548)曾为武进御医吴杰（1467-1544）写过《明故诰封奉政大夫进阶朝列修政庶尹太医院院使吴公墓志铭》，而夏言的墓志铭，主要依据白悦所撰的行状来写的。

文中写道：“晋陵旸谷翁顷捐馆舍，乃子龙津太守以讣报我于葛溪之滨。再阅月，遣使持白洛原正郎所为翁行状来乞铭。”[11]

这表明白悦与同里御医曾有往来，并熟悉诊病的事例，了解医学知识。

在夏言写的墓志铭中，还提到吴杰有一个儿子希颜“补太医院冠带医士”，这与《金瓶梅词话》第六十一回《韩道国筵请西门庆，李瓶儿苦痛宴重阳》中提到的何医生儿子也“上了一个冠带医士”相吻合。

八、白悦的妹夫为金华人，这是《金瓶梅词话》

中的“金华酒”的由来。

金华酒是西门庆家宴中的坐上酒，故《金瓶梅词话》中提到金华酒的地方不胜枚举。

全国各地出产的酒很多，为什么“兰陵笑笑生”偏爱金华酒？

究其原因，可能是金华酒在当时比较有名，或作者偏爱金华酒。或者作者对酒的取名过于随意，随便杜撰了一个名字。

考察白悦的亲戚关系，我们发现白悦的妹夫冯熊是金华人，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1544）进士。

冯熊拜见岳丈，带点家乡的金华酒来孝敬是很有可能的，白悦作为冯熊的舅子，品尝到口感不错的金华酒，因此在小说中加以频繁使用，为其广而告之的可能性也不能不说没有。

王九思在为白悦的母亲何氏撰写的《明故诰封淑人白母何氏合葬墓志铭》中写道：

生有二男一女，主事君其长男也，举壬辰进士，始授户部，后改礼部主客司。其次曰谊，为县学生有名，可进士第，乃补荫入太学云，而与主事君爱敬交至，自相师友，乡人咸曰淑人之敎也。

女与，贰室李氏出者，无锡华子仁，金华冯熊乃其婿焉。[12]

文中的主事君即为白悦，弟弟白谊（一作怡）。白与为同父异母妹，前后嫁过华子仁和冯熊。

扇面题词 （明）白 悦 题

九、白悦与曲家康海、王九思、

李开先有来往。

《金瓶梅词话》中有不少戏曲活动的描写及小说第十七回征引了李开先《宝剑记》的原文，

因此，不少研究者认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应是一位颇通戏曲的作家，有的干脆把著作权或写定权归之于山东籍戏曲家李开先（1502-1568）。

白氏家族为地方的豪门显族，因此，家中有频繁的戏曲活动是不足为奇的，另外，白悦与康海、王九思、李开先均有往来[13]，表明他对这些曲家的戏曲创作也是相当了解的。

综合白悦的诸多条件，他创作《金瓶梅词话》时引用李开先《宝剑记》的曲文是很有可能的。

十、西门庆形象是“翩翩公子”白悦和

“日纵淫乐”严世蕃的结合体

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说：

“闻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指斥时事，如蔡京父子则指分宜（严嵩、严世蕃），林灵素则指陶仲文，朱勔则指陆炳，其他各有所属云。”[14]

又清《寒花盦随笔》云：

“世传《金瓶梅》一书为王弇州(世贞)先生手笔，用以讥严世蕃者。书中西门庆即世蕃之化身，世蕃亦名庆，西门亦名庆，世蕃号东楼，此书即以西门对之。”[15]

关于《金瓶梅》作者“王世贞说”，学界多已证其为非，此处不再申论。

而关于“西门庆即世蕃之化身”的传说，笔者以为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有一定的史实依据。如《明史》卷三百八严嵩父子传云：

及嵩妻欧阳氏死，世蕃当护丧归，嵩请留侍京邸。帝许之，然自是不得入直所代嵩票拟，而日纵淫乐于家。嵩受诏多不能答，遣使持问世蕃。

值其方耽女乐，不以时答。……世蕃，短项肥体，眇一目，由父任入仕。以筑京师外城劳，由太常卿进工部左侍郎，仍掌尚宝司事。剽悍阴贼，席父宠，招权利无餍。

然颇通国典，晓畅时务。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炳死，益自负。嵩耄昏，且旦夕直西内，诸司白事，辄曰：“以质东楼。”东楼，世蕃别号也。

朝事一委世蕃，九卿以下浃日不得见，或停至暮而遣之。士大夫侧目屏息，不肖者奔走其门，筐篚相望于道。

世蕃熟谙中外官饶瘠险易，责贿多寡，毫发不能匿。

其治第京师，连三四坊，堰水为塘数十亩，罗珍禽奇树其中，日拥宾客纵倡乐，虽大僚或父执，虐之酒，不困不已。[16]

从《明史》的记载来看，严世蕃的体貌形态甚是不佳，不能与西门庆的“风流倜傥”相提并论。

但在奢侈荒淫这一点上，两人却是有共通之处。

如果将“翩翩公子”白悦自己的形象与严世蕃“日纵淫乐”的行为相结合，则庶几与小说中的西门庆形象相差不远了。

据《明史记事本末》卷五十四记载，严世蕃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秋七月，以尚宝司少卿为太常寺少卿，仍掌尚宝司事。

白悦于嘉靖二十八年（1549）任尚宝司丞。

由此可知，严世蕃是白悦这一职位的前任官员，严世蕃性耽淫乐，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不传到继任者白悦的耳朵里。

《明史》

十一、白悦与夏言的关系，

证明了“影射说”的存在。

夏言(1482--1548) 字公谨，号桂洲，贵溪(今属江西)人。

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他与严嵩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而他与白悦的关系，前面己言及。

嘉靖二十七年（1548）正月，都御史曾铣议复河套，夏言力主之，严嵩则极力反对，并构陷夏言“擅权自用”、“雷同误国”，迫使嘉靖帝令夏言以尚书致仕。

当夏言归至丹阳时，复被逮至京。

夏言为此上《奏辩奸邪大臣朋谋诬陷欺罔疏》[17]五千言，极言自己为严嵩所陷，并拉上白悦作为证人来斥责严氏父子对自己的诬陷。

但是，皇帝并没有理采夏言的上疏，嘉靖二十七年（1548）十月，大学士夏言被杀。

十二月，给事中厉汝弹劾严嵩父子奸恶，谪为典史，不久以大计削籍。二十八年（1549），白悦担任了此前为严世潘所任的尚宝司丞一职。

对于尚宝丞这一职位，白悦的心情和态度如何呢？我们来看一下王维桢给他写的墓碑铭：

又一岁，改尚宝司司丞。白公自登第至为尚宝，侵寻二十年，官不过六品。而尚宝又闲曹，不得有建立，恒郁郁不乐。[18]

本人以为，正是白悦受了李开先水浒戏《宝剑记》的启发，受夏言之死的触动，在“恒郁郁不乐”的尚宝司丞这一“闲职”任上，创作了影射前任官员严嵩之子严世藩的《金瓶梅词话》。

十二、白悦符合“嘉靖间大名士”的说法。

沈德符《野获编》卷二十五谈到《金瓶梅词话》的作者时云：“闻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

白悦于嘉靖十一年登第（1532），嘉靖三十年（1551）去世，故已符条件之一。

至于“大名士”，有不同的理解，但至少要有地位和名气，且有“名士”的作风。

白悦这一条也是符合的。

先说地位和名气，白悦祖父官至刑部尚书，父亲官至右副都御史，显赫家世，足以让人欣羨。

白悦进士出身，其职位虽然不能与先辈相比，但尚宝司司丞为宫廷之官，名气自然也不小。

又前引皇浦汸所云“君（白悦）名闻于海内亦久矣”可为明证。

更主要的是，白悦具有“名士”作风。

王维桢所撰的白悦《墓碑铭》说道：

复使江西，乃遂登龙虎山，奇之。

闻其东即武夷不远，乃即又放舟登武夷诸峰。白公词调既逸，而又善晋人书，两使还山，纪游诗数十篇，一时见者未尝不种种称绝也。

白公为人恢廓而好义，与人游，其人当于已心，即解剑捐佩以赠不为惜，即心内所弗合，亦阳浮慕之，不终拒也。

白公以此声名益显，然亦以此招忌贾祸。……明年庚戌，遂病。其秋，北敌犯京师，百司震眩，白公卧阁内，日引宾客入与计击敌。

白公状貌甚臞，至谈天下事，则蹈厉愤发，有万人独往之气。

自十年来，弃去文词不理，时时习骑射，访燕赵少年侠客与之游，人多怪之。及至庚戌，乃始知其非谩也。

由上引的材料可知，白悦是一个爱好山水，复擅诗书，恢廓好义，高谈阔论，喜交侠客的一位文人，颇有“名士”的风度。

十三、《一见赏心编》为白悦创作《金瓶梅》

提供了技巧借鉴和思想准备。

《一见赏心编》是白悦编纂搜罗历代情爱故事的小说集，共有137篇之多。

那么，《一见赏心编》对白悦创作《金瓶梅》到底有什么影响呢？我们先来看《金瓶梅词话》的“欣欣子序”：

吾尝观前代骚人，如卢景晖之《剪灯新话》，元微之之《莺莺传》、赵君弼之《效颦集》、罗贯中之《水浒传》、丘琼山之《钟情丽集》，卢梅湖之《怀春雅集》，周静轩之《秉烛清谈》，其后《如意传》、《于湖记》，其间语句文确，读者往往不能畅怀，不至终篇而掩弃之矣。

此一传者，虽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使三尺童子闻之，如饫天浆而拔鲸牙，洞洞然易晓。……

“欣欣子”提到的《莺莺传》、《钟情丽集》，《一见赏心编》均赫然在列。

只不过《钟情丽集》改名为《瑜娘传》，收在“幽情类”中。

《如意传》未收，但表现武则天淫乱故事的，《一见赏心编》收有《武后传》（卷九）。

《金瓶梅》的一大特点是大量的“性”描写。

《一见赏心编》所收的小说中，就有不少有关“性”的细节描写。

如《三奇传》描写的吴廷璋，就是“西门庆”一类的人物，见一个爱一个，满脑子都是性欲的满足。

他周旋于娇鸾、娇凤、巫云、婢女间，云雨往来，游刃有余。

又如《三妙传》中的白景云也是一个摘花高手，一一将赵锦娘、李琼姐、陈奇姐三表姊妹占有。

白悦在《一见赏心编》的自序中说他年少时即对“野史稗说”有浓厚的兴趣，而白悦所说的“野史稗说”，其实就是《一见赏心编》所收男女情爱一类的书。

如果了解了白悦从小就有的“嗜好”和他编《一见赏心编》的行为，我们再来看《金瓶梅》的创作，也就不感到突兀和奇怪了。

某种意义上说，《一见赏心编》所收的小说，为他写作《金瓶梅》提供了艺术借鉴和思想准备。

十四、《一见赏心编》的序和《金瓶梅词话》中的

“欣欣子序”的形文方式和文意相近。

《一见赏心编》的序对所收的作品表现出欣赏的态度，并认为刊布这些作品，可以起到“戒心”的作用。

“名曰赏心，实则戒心。赏心为火宅，戒心为净土。”对客人提出的“煽之焰、扬之波”（即诲淫诲盗）的担忧，他深不以为然。

“食色，性也”，编者认为即便是清心寡欲的老子，见到“可欲”（即食色），也不能不动心的。

“欣欣子序”对《金瓶梅词话》也表现出十分欣赏的态度：

“吾友笑笑生为此，爰罄平日所蕴者，著斯传，凡一百回。其中语句新奇，脍炙人口，无非明人伦，戒淫奔，分淑慝，化善恶，知盛衰消长之机，取报应轮回之事，如在目前。始终如脉络贯通，如万系迎风而不乱也，使观者庶几可以一哂而忘忧也。”

对他人批评的“未免语涉俚俗，气含脂粉”的观点进行了反驳。认为《金瓶梅词话》一书能给人以惩戒：

“此一传者，虽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使三尺童子闻之，如饫天浆而拔鲸牙，洞洞然易晓。虽不比古之集理趣，文墨绰有可观。其他关系世道风化，惩戒善恶，滌虑洗心，不无小补。”

同时，欣欣子也认为：

“房中之事，人皆好之，人非尧舜圣贤，鲜不为所耽。”

如此行文方式（自设主客对答）及文意相近（惩戒后人，肯定性欲）的两篇序，出于同一作者的可能性较大。

《一见赏心编》

十五、白氏宗族有创作情爱文学的传统。

白居易说及白氏的世系时，曾说到：

“白氏芈姓，楚公族也。楚熊居太子建奔郑，建之子胜居于吴、楚间，号白公，因氏焉。

楚杀白公，其子奔秦，代为名将，乙丙、已降是也。裔孙白起，有大功于秦，封武安君，后非其罪，赐死杜邮，秦人怜之，立祠庙于咸阳，至今存焉。

及始皇思武安之功，封其子仲于太原，子孙因家焉，故今为太原人。”[19]

白悦说到白氏的远祖时也说：“吾白秦大夫乙丙之裔也，历千百世而显者不绝。”

明代武进的白氏与唐代的白居易从溯源的角度来说是同宗共祖的。

白居易为唐代著名诗人，其所撰《长恨歌》，描写李杨爱情，千古传唱。白居易家妓樊素和小蛮的故事，人们津津乐道。

白居易诗歌数量之多为唐人之冠，而其中咏妓诗在白居易诗中占了相当大的比重，白居易的风流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作有传奇小说《李娃传》，描写郑生与妓女李娃感人的爱情故事。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白行简尚有一篇赤裸裸描写男女性交的《天地交欢阴阳大乐赋》，在赋史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十六、《金瓶梅词话》由白悦的儿子

传到了徐阶手中。

关于《金瓶梅词话》的传播，有文献可征的最早收藏者为明嘉靖宰相徐阶（1503-1583）。沈德符《万历野获编》第廿五卷中云：

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予恨未得见。丙午遇中郎京邸，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

今惟麻城刘涎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又三年，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

因与借抄挈归。吴友冯犹龙见之惊喜，怂恿书坊以重价购刻。……遂固箧之。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矣。……[20]

引文中的“中郎”为公安派作家袁宏道（1568-1610），徐文贞为徐阶，小修为袁宏道弟弟袁中道（1571-1630），冯犹龙即冯梦龙（1574-1646）。

从引文中我们可以看出，《金瓶梅》的最早收藏者为徐阶。

沈德符遇袁宏道的时间在丙午年，丙午为万历三十四年（1606），时徐阶已去世24年。

现在的问题是，徐阶家藏的《金瓶梅》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当我们得知徐阶在白悦死后曾为他作过《墓志铭》的事实后，答案应该说呼之欲出了。

徐阶的《世经堂集》卷十六载有《尚宝司司丞致仕洛原白君墓志铭》，其文写道：

洛原白君既卒踰月，其子祠祭主事启常奉吴太史泽峰状请予为铭。启常娶于华亭而官于礼部，且曰：“尙宝君之治，命也。”予不得辞。………[21]

白悦儿子白启常的妻子是华亭人（上海松江），而徐阶也是华亭人。故白启常请徐阶为亡父作墓志铭。

从徐阶撰的墓志铭中我们可以看出，白悦是个相当另类的人物。

尤其徐阶提到白悦“及既病，日闭门与客绝”，但又说“间有访君榻前者，君辄与论时务，亹亹不置，故又见谓矫抗”，

可见，白悦生病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笔者以为白悦杜门称疾，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写他的《金瓶梅词话》，最后由于辛劳过度，加之疾作而去世。

徐阶与严嵩父子的关系如同水火，《金瓶梅词话》是一部影射严氏父子之作，故白启常在请徐阶为亡父作墓志铭时不可能不提及《金瓶梅词话》之作，从而此书也就传到了徐阶手中。

综合上述的种种理由，本人以为明代江苏武进作家白悦是《金瓶梅词话》最符合条件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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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1]《四库全书总目》卷177《别集类存目四》，第1587页，中华书局出版1965年版。

[2]本人有专文考证《全像新镌一见赏心篇》为白悦所编纂，此处不再展开。

[3]《槐野先生存笥稿》卷九，《续修四库丛书》本第1344册。

[4]徐阶《尚宝司司丞致仕洛原白君墓志铭》，《世经堂集》卷十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6冊.济南:齐鲁书社，1996，第704页。

[5]王九思《渼陂集》十六卷《渼陂续集》三卷，《续集四库全书》本，第1334册

[6]皇浦汸《白洛原遗稿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6冊.济南:齐鲁书社，1996

[7]卞永誉辑《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二十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8]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建安末，余时在邺宫，朝游夕燕，究欢愉之极。”

[9]《上巡抚陈中丞书》，《白洛原遗稿》，《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6冊。

[10]《与钟令书》，《白洛原遗稿》，《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6冊。

[11]夏言《夏桂州文集》卷十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集部第75册41页。

[12][明]王九思《渼陂集》十六卷《渼陂续集》三卷，《续集四库全书》本，第1334册。

[13]本人有专文论述，此处不在展开。

[14]明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

[15]转引自吴晗《〈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论金瓶梅》[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12

[16]清张廷玉.明史卷三百八[M].北京:中华书局,1974:7918

[17]夏言《夏桂州文集》卷十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集部第74册648页。

[18]王维桢《槐野先生存笥稿》卷九，《续修四库丛书》本第1344册

[19]《故巩县令白府君事状》，《白居易集笺校》卷四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第2833页。

[20]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M] .《元明笔记史料丛刊》本，北京：中华书局，1959，第652页，

[21]《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6冊.济南:齐鲁书社，1996，第704页。

文章作者单位：浙江大学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刊于 VOL33,2011 Chinese literature essays,articles and reviews(CLEAR).（美国）. 英文原文文章附后。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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