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宝姐弟小故事(故事)
1
「祖宗,您还是别在我这儿演浪子回头了吧。」我看了眼陈禧手上的玫瑰,最外层的花瓣都枯得卷边了,「都说渣男玩够了就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陈禧,我不想做那个老实人,总感觉在侮辱我。」
陈禧见我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束玫瑰,心虚地咳了声,然后悄悄把花往后藏了藏,「别介啊姐姐,你看我像渣男吗?」
「哼。」我拼命忍住要翻到后脑勺的白眼,正是华灯初上,公司有刚下班的女孩儿往这边走过来,光是看到陈禧这张背影就两眼放光,又看到他手上的玫瑰花,和正对的我,立马变成三分不舍三分不甘还有四分的含情脉脉,好一个痴情女子为爱默不作声。
这应该是我见到的第四个了吧,陈禧这两天和发了神经一样来公司找我,上一秒还在电话里情深虐恋,要见我一面,下一秒就和公司的小女生眉来眼去,柔情似水。还偏偏他是老板的儿子,其奈他何。
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看你像最热门的单品,好穿又百搭。」
「你居然骂我廉价又花心!」好一会儿陈禧才反应过来,然后跑过来追上我,把那花往我怀里一送,「这不是你想的那样啊,这花是我看路边一个老奶奶卖花太辛苦了,还剩一束就可以收摊回家,这不是卖太久花就不新鲜了么。」
「但你不能否定我对你朝思暮想的爱!我可是一看到那花就想起了美艳动人的你,和那晚的热情似火……」
2
要说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陈家忙上忙下卖血卖力,为的就是在寸土寸金的滨城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彻底摆脱工资交到房东手里的困境。
经过我几年的努力,很快啊,我就要实现自己的目标,翻身农奴把歌唱,然后,相亲结婚过上安稳的小日子。
陈禧就是我迈向幸福的一大绊脚石。
那天在酒吧喝到微醺,酒精啊,音乐啊,迷离暧昧的灯光下,那么多让人垂涎三尺的男人,然后寂寞啦,空虚啦,碰到奶油巧克力似的陈禧,又会又撩,在他的几番撩拨下,终于吻上了我的唇。
在我还保留一丝清醒的时候,我坚强地从陈禧沉醉磨人的吻技中抽身,额头相抵,他又要吻过来,被我用食指抵在唇中,不屑地笑了笑:
「小屁孩,你知道你吃掉的这些口红,就足足抵你一天的生活费么?」
然后他笑弯了眼睛,「那我用一年的生活费,买姐姐的心。」
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在我床侧熟睡的陈禧。
那天陈禧和我睡过之后,幸好喝得不是很多,早七点的生物钟就把我叫醒了,我揉开惺忪的眉眼,昨晚春情缱绻的记忆一下如波涛汹涌的海水袭来,太久没碰男人了,说实话有点受不住。
然后我什么也没留下,收拾好衣物就离开了。
「你居然连一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我,姐姐,我想和你谈的是甜甜的恋爱,而不是敷衍的一夜情啊!」
那天之后沉寂了几天,我以为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竟是打听到我在哪里上班,而这个地方正好是他爸手下的企业,日日来找我,却日日吃闭门羹。
眉尾清晰可察地跳了跳,我以为陈禧这种会在自己家卧室的床头柜里放两盒避孕套的人,很享受这种萍水相逢的露水姻缘,结果却难缠到死也要给个理由。
我摇摇头,认真地说道:
「靠近你,会变得不幸。」
3
陈禧是和我有过一夜情的男人,是我老板的儿子,但我并不是第一次见过他。
我一直都知道陈禧,他张扬,幼稚,在我们高中很有名。
算起来我也就比他大一岁,高二那年暑假,我们班借用陈禧所在的教室继续上课,离开的时候落了一本笔记,就在开学的一个午后,我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它。
焦头烂额之时,门口围了三四个男生,抱着球汗水淋漓,其中为首的就是陈禧,他拿着我的笔记本非常高调,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问道:「江如蓝在么?」
我闻声走出去,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把本子稍微弯曲,一侧的江如蓝三个大字落笔有劲,我心想是我的名字啊,还因为是笔记本特意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很好看。
然后我就听到他说:「如蓝?绿如蓝的那个如蓝吗?」像是商量好的,很快他们就笑成一片了。
我有些无语,但还是忍不住夺过我的本子,声音有稍许的恼意:「谢谢你啊。不过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如蓝。」
后来我觉得不太对劲,我们有个很犯贱的惯例,会偷偷从桌洞里拿出一本原主人的书,再通过名字笔迹判断性别和学习。
按照班级原来的座位一对一坐过去时,后桌宋一轮随手掏出一本,却是几乎没有翻过的,崭新的书。
「这么好用的习题册居然没有一点笔迹在上面,哦吼,肯定又是个不读书的。」
我听见他在后面嚎,又翻了几本,「甚至连名儿也没有,天,这人给爸妈读书的吧。」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江如蓝,你那座儿是谁哦。」
我小心地从里面拿出最上面的一本,是一个很好看很精致的便签,仔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果橘味,封面写着娟秀的三个字:杨子语。
「是一个很精致的女生。」
我明明记得我坐的那个位置,是叫杨子语的女生,可是为什么最后来还我书的,却是那个在表白墙里被贴遍了的陈禧?
然后某日晚自习前,我和宋一轮在外面吃饭,回班有些晚,正赶上已经放学但还没走的高一学生,稀疏的人流从校内走出,我一眼就看见背着篮球包的陈禧,对着一个清纯可人的女生上蹿下跳。
他躲在她后面,用手拍了拍左肩,女生跟着头转向左侧,却扑了个空,再回正时,陈禧就蹦到了她前面,笑得无比灿烂。
宋一轮顺着我的目光也看过去,然后说道:「陈禧和他的小女朋友?哦对了,你知道有多巧嘛,暑假我坐的的那个位置,原来就是陈禧的,怪不得那么干净。」
「女朋友?」我无意识地皱皱眉,「那她不会是叫,杨子语吧?」
「对,你还是懂点八卦嘛。」宋一轮一脸欣慰地点点头。
我沉默一会儿,怪不得给我送笔记的是陈禧,原来是情侣间的跑腿。
「那他们谈恋爱还挺方便的嘛,刚好前后桌。」
4
当我熟练地拐上「天依」二楼的台球桌时,宋一轮正撅起屁股,抱着台球杆上下抚摸,冲着对面的人呛声道:「知道老娘的名号叫什么吗?宋一轮,就是明明白白送你们一轮都不会输!」
听此我脚步一顿,脑子迅速地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被宋一轮眼尖地叫住,「蓝蓝,你快过来看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啊!」
我瞬间屏息,脚踩的高跟鞋突然就和粘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缩过去,拿手挡住脸遮得死死的。
「你咋了呀蓝蓝?」
「过敏过敏。」我急切地躲开他欲伸过来的手,果然对面的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啊?磨磨唧唧的,不会打就别打。」
「嘿瞧你那样儿。」宋一轮尾指一翘,白眼一翻,气势架得可谓是万分不屑来势汹汹啊,然后,顺理成章地惨败了。
那人放下台球杆,倚在桌边点了根烟,「就这水平还来天依混呢,回你的幼儿园抢你的棒棒糖吧!」
那些人一伙儿的,都哈哈大笑起来,宋一轮听此气得尾指发抖,坐在沙发上的身子直挺挺的,「你!你们!」
然后他转头两眼水汪汪,对着我说道:「他们好粗鲁。」
我见怪不怪地揽过他,安抚地拍了拍背,「安啦安啦,去唱歌不咯?」
他又在我怀里假装嘤嘤嘤了一阵,正起身走向包厢时,迎面碰见上楼的男生,鸭舌帽戴得低低的,我顿时有种十分不妙的熟悉感,果然,身后听见有人喊道:「阿喜,这儿!」
很快他闻声抬头露出了脸,我想扯着宋一轮走已经来不及了,我快速看向宋一轮瞪大的眼睛,然后一把捂住他要尖叫的嘴,在他耳旁小声说道:「闭嘴。」
「你怎么也在这儿?」他看向我,又看向我和宋一轮贴靠的脑袋,皱眉冷声道:「他又是谁?」
相比于陈禧,还是宋一轮这颗炸弹更让人忐忑不安,我一时不回陈禧的话,又瞪了一眼宋一轮之后才松开手,然后就被陈禧一把拉过去,他看都没看宋一轮一眼,就把我拉到一旁的小角落里。
「干嘛,你这是要用强的啊?」
「姐姐可真有本事,一口一个渣男把我踩得死死的,自己却在这里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
「那个。」他欺身下来,步步紧逼,那张俊俏的帅颜逐渐放大,我咽了咽口水,说道:「他是gay啊。」
然后趁他一个不注意,从抵在墙上的手臂下方迅速溜出去了。
宋一轮还在原地等我,吃瓜吃得不亦乐乎,我拽着他就往事先预定的包厢跑,好不容易缓下呼吸,就见宋一轮一副零溢的娇羞态,说道:「他好粗鲁哦~」
5
出天依的时候,宋一轮一边急不可耐地坐上刚拦下的出租,一边用还未转换过来的腻不拉几的嗓音对我说道:「我老公约我去看电影咯,再见honey~」
我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滨城初秋的晚上还是有些许凉意,我正准备拦下一趟出租回家,一辆深蓝色的迈凯轮驶来后,就停在我面前,高调地鸣笛示意。
待车主摇下车窗,露出陈禧一张脸,只见他轻佻地甩了甩头,说道:「上车。」
然后快速地紧接着说道:「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一直鸣笛扰民。」
「真够无赖。」但我还是走向车的后座,却见车门锁死了,「来副驾驶。」
当我打开车门坐进去时,陈禧做作地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抱着手臂上下搓,
「好冷的一股子寂寞。」
我愣住,然后转身就要开门下车,结果根本打不开。
「锁住了嘿嘿,来不及了吧?」
他笑得可真……贱啊。
我干脆倒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姐姐家住哪儿呀?」
「海屈花园1期5栋。」
「离公司还是有段距离的啊,姐姐平时都怎么去上班的啊?」
「地铁?公交?」
「要不然我来接你吧?正好要去我爸那儿学习呢。」
……
「除了天依,姐姐还有什么别的娱乐场所没?」
「别告诉我是小区里边的麻将馆吧哈哈哈。」
……
我打定注意不管陈禧说什么都不去理他,只顾闭着眼休息,过了一会儿他不再做声了,就在我以为耳根子终于清净的时候,车内CD的音乐突然被放到最大,我一个惊醒,吵到我耳朵疼。
「陈禧!」我吓得直坐起来,瞪着他。
见此他终于关掉了音响,撇撇嘴,「还以为你睡昏过去了呢。」
我知道的,在做狗这方面,陈禧一直都天赋异禀。
过了一会儿终于到我家楼下,我开心地准备和陈禧就此分道扬镳,陈禧却嚣张地倚在车门上,说道:「都到家门口了,给我也存个指纹解锁呗。」
额头上的青筋微微突起,我忍声道:「喝杯水就上去,不喝就滚蛋。」
6
职场定律:永远不要在厕所说别人的坏话。
比如此刻我就坐在马桶上,听见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看见没?今天江姐可是陈董的儿子送来的!」
「看见啦看见啦!前段时间我还在公司门口看见小董事长给江姐送玫瑰呢!」
"姐姐,想和你恋爱"酒吧偶遇的奶狗弟弟,竟是我老板的儿子。
「不过你说她魅力怎么这么大啊?这种类型都能泡到那种极品呢,天天上班不苟言笑,看着怪无趣的。」
「哪晓得啊,不过要我说,小董事长不会在追她吧?」
「你胡说!」就在我听得血压上来的时候,一侧的厕所门「嘭」地一声打开,听此我还是倍感欣慰,就是就是,我哪里无趣?我怎么就成「这种类型」的了?
我寻思那声音听起来蛮耳熟,是哪个听不下去为我申冤的好宝贝,结果那人像倒珠子似的,声音又急又快:「阿喜哥怎么会看上那个老女人?你们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
好家伙,这不就是那天目睹陈禧送我花的「小四」吗?我说怎么那么熟悉,拜托,你阿喜哥也就比我小一岁好吗?老娘好歹几分姿色摆在那里吧,怎么就老女人了?
后来工作的时候,难免发了会儿呆,其实她们说得对,陈禧长得帅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逗得小女生迷得他七荤八素,怎一个撩字了得。
而我给大众的印象就只有木讷、寡言,受过最多的夸奖可能就只有年终考核的时候。
他挥金如土市区就是几套房,我打一辈子工,攒的钱还不够房价升得快。
我想起今天早上终于对插科打诨这么多天的陈禧严肃问道:「我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
那时他正在手机上聊着什么,也不躲着我,屏幕就那样大大方方地摆在面前。我稍微探一点身子就能看到,一个备注只有生日的人,大概是女孩子。
我顿时就明白了,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吸引,惯用生日备注聊天对象的,就像备胎的号码牌,对他这种随心所欲的人而言,我连备胎都不是。
后来他一时从手机里回过神来,问道:「你刚说了啥?」
我连忙摆摆手,说没什么。
可我一开始就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7
陈禧装模作样送了我几天之后,足足消失了一个礼拜,我正庆幸自己还未陷入感情的泥沼,脱离了渣男的苦海,结果刚下班就接到了陈禧的电话。
「五分钟,来天依。」
「不来就叫我爸把你辞了。」
我他妈!啊!要死!
我收回之前所有的想法,陈禧不是要追我,也不是把我当备胎,他这是拿我不当人看!
千言万语的怒气啊家人们,我当时就忍气吞声了,拦下一辆出租,对着司机说:「师傅,我捉奸,五分钟赶不到的话我老公就做完了,您能多快有多快好吧?」
「这么快?」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快,但好在技术过硬,五分钟之后,我就到天依楼下了。
按照他给我的卡位找进去后,远远就见一个长得十分小巧可人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我一看这不是有瓜吃么,当下偷摸地就坐在了他们背面,正准备竖起耳朵偷听呢,陈禧就给我一阵轰炸。
「到了没?」
「快点啊,来了之后按我说的,假扮我女友,气走对面的前女友。」
「事成奖金全加满,事不成就滚蛋。」
我攥紧了手机,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陈禧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但是为了保命和奖金,我忍。
我整理好仪容,步履娉婷地走上前时,那姑娘正掩面而泣道:「可我们也是父母看好的缘分……」
多棒呀,铁定是陈禧始乱终弃,前女友命定良缘还死缠不放,整一个大型都市家庭爱情伦理剧,我他妈还成配角参演了,真是三生不幸。
我一把扑上去搂住陈禧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腿上,两人明显被我吓一跳,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死地掐住陈禧的腰,他吃痛正欲开口说话,被我一根手指矫揉造作地贴住他唇中,一双眼睛传情地望着他,眼含金豆,
「臭阿喜,你就是这样,走你的肾,渣我的心么?」
我颤巍着手,点到他胸膛的心口处,陈禧很快反应过来,贴过来抱我,那双眼睛和攒了星星似的,好像我是他上辈子的织女,这辈子的朱丽叶,「我怎么舍得呢蓝蓝?你一直都知道的呀,我是最爱你了。」
我呸,万恶的资本家。
我忍住胃里排山倒海的不适感,再不敢看他,于是对准了对面那个女主角,开始了对手戏。
我拿捏到恶毒女配独有的三分狂妄,三分茶意,还有四分婊里婊气,上下轻蔑地扫了一下,努力用鼻子冲着她:「你又是哪里来的货色,阿喜雇来给我和他调情的么?」
我这还没使劲呢,陈禧就在一旁笑场了,笑得大腿直得打颤,我当下就把手往下一伸,拧住他的大腿逆时针旋转九十度,他痛得不行,一下抱着我的腰拉近他,陈禧在我耳边小声地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那姑娘看不到我们暗自较劲,还以为我们光天化日在她面前你侬我侬,我看着她含恨提过手上的杯子,矫捷一躲,那咖啡就尽数洒在了陈禧头上。
「狗男女,真贱啊。」
姑娘也不哭了,这六个字可比梨花带雨干脆利落,踩着一双恨天高哒哒哒就往外走了。
见她走远,我坐起身来,离得陈禧远远的,屁股快要掉下去,一只手平摊在他面前,
「给钱。」
陈禧一把打上来,被我气笑了,「还不快给我擦擦呢,没良心的东西。」
我瞟他一眼,「这难道不是你罪有应得?」
8
收拾好之后从天依出来,已是夜幕降临,我和陈禧并排走在大街上,深秋的滨城,道路两旁枫树如火,永远不会缺席。
他垂于身侧的手几番窸窣,欲牵不牵,就这样一路无言走到红绿灯口的时候,他一把牢牢地握住我的手,暖暖的,很有力量。
「都老油条了,装什么纯情少男。」我不屑地瞅他一眼,他佯作烦了,「你怎么老拆我台呢。」
「以前那些招儿都不好使了吧弟弟?」我说中他内心,他笑笑不说话。
红灯走向绿色的宿命,就像每一个和陈禧交往的女生,在无尽的懊悔中唱着打倒渣男歌。
我们过了马路,走过高大的建筑楼,拐过低低矮矮的城中村。
「周末晚上陪我去吃顿饭呗。」
陈禧突然正色道,我没反应过来,他趁机直接拉过我的手,做了决定:「晚上六点,我去接你。」
「记得穿好看点啊,别给我丢份儿。」他正欲离开,突然又回过身来凑近我,一股子咖啡味,陈禧将我敞开的大衣用力地往中间扯了扯:「不行,也不能太好看了。」
那时候天依的包厢里坐着四五个完全面生的男孩,有些和陈禧一样也带了女伴,当有人打趣地问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怎么不把姐姐带过来时,他目若含星,说道:「你们知道的,她最近忙起来了。」
他旁边的人假意推搡了一下,「怎么,还舍不得给我们看看啊。」
那个男生一双桃花眼笑得过分勾人,在众人唏嘘下点点头。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场饭局,大家多少有些真心。
可我还是往陈禧那边靠了靠,然后贴着他耳朵小声说道:「这么走心,怎么不叫你的小女友来啊。」
陈禧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捏上我的腰,正要说什么就被一个男生打断了:「可以啊阿喜,现在都学阿沉那样了?找了温柔的漂亮姐姐?」
我这才发现原来整个包厢的人都看向我们这边,陈禧捏着我腰的那只手就顺势滑到前面去,与我十指相扣,「哪里是姐姐,明明是小女友。」
我反应过来他这也是在回应我刚才的话,我双颊染上绯红,他在众人的调笑中温柔地说道:「嘘,轻点儿笑,她胆子可小,容易受惊。」
我更羞了,作势想报复回去,却处处都是他朋友的视线。
9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就变了。
陈禧动不动就以辞退威胁我,叫我陪他逛街,陪他看电影,陪他压马路。
可他每次威胁我,都是十分乖顺地开着那辆骚气十足,又贵气逼人的迈凯伦来接我,逛到最后衣服都试到我身上来,电影看的是符合我口味的,压马路也是我胃不好,强拉着我饭后消食。
有一回周末他好歹没黏着我,那天睡得早,八九点就睡了,迷迷糊糊中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叫我赶紧去他家里一趟,难受得要死了,我听到后立马惊坐起来,连忙赶到他所在的公寓。
那是一片富人区,出租车开到门口我才发现陈禧没给我具体的位置,这么多大别墅我上哪儿找去。正发着愁,陈禧就突然从视线盲区走出来,看着我眼带笑意,悠哉游哉。
我向他奔过去,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却见他面色红润,神态自若,一掌打上去,「你又逗我呢?」
他装作受伤的样子,大声喊痛,我背过身去就要离开,陈禧一把将我捞到他怀里,「谋杀亲夫呢还,太晚了我怕你被人拐走,特地穿着拖鞋就出来等你了。」
他打开厚厚的大衣,将我裹进去,隔着他温热的胸膛,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暧昧到要窒息。陈禧伸出腿抖了抖,那只穿着毛拖的脚后跟冻得发红,我没好气说道:「那你干嘛把我喊过来?你不是难受得要死吗?」
「是啊,」他说着揽我更紧了,「无聊得要难受死了。想你想得要难受死了。」
「所以,你叫我过来一趟,就是专门看你打游戏的?」
我在陈禧家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看着他盘腿窝在软软的沙发里面,穿着宽大的卫衣,戴起帽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液晶屏,手里忙着遥控操纵杆。
「当然不是啊。」屏幕上显示他赢了,陈禧缓缓吐了口气,得空回我的话,向我招招手。
我不耐地坐过去,他一把就扯我下来,和他一起陷入云朵般的柔软里,陈禧环住我的腰,让我顺势半躺在他怀里,然后又拿起了手柄开启了新的一局。
「这样才舒服嘛。」
「感情你拿我当抱枕呢!」我挣扎着左摇右晃,作势要起来,却被他牢牢困住,那低沉的嗓音像远古摇铃的巫术,堪堪令我着迷,
「别动。」他垂首于我右肩,发丝软软地贴在我耳后,「好香哦。」
那天之后,我就和陈禧同居了。
10
住进陈禧家之后,他倒也不怎么去天依了,就赖着和我一起瘫在沙发上,他打他的游戏,我做我的事。
「你朋友叫你阿喜,是欢天喜地的喜么?没有偏旁?」
「对啊,你怎么知道。」他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突然就来了兴趣。
我窝在沙发上,双腿蜷缩倚在他怀里,用手掌拖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三秒,然后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因为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单人旁的僖,我就觉得你朋友真的太聪明了,可不就是不做人么,合理至极。」
陈禧一开始懵懵的,我笑得更开了,无力地倒向沙发上,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欺身捉我,我被他挠得左摇右晃,陈禧被我气笑了,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脸,
「你还说我呢,你不是绿如蓝嘛,小心哪天真把你给绿了,就变成阿蓝。」
我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住了,僵在原地好一会儿,坐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咋了?」陈禧看着我突然的动作,以为我是生气了,过来抱着我轻轻拍打我的背,「哎呀这不是开玩笑么,我哪敢真绿你啊。」
他亲亲我脸侧,哄着我说道:「你放心好了宝贝,你绿我我都不会绿你,不过你也别真绿我了,绿喜多难听呀。」
陈禧说完还兀自笑了,试图用那个梗缓和气氛。
我没动,身体被他圈住,但仍旧僵硬。
「陈禧。」我艰难地转过头看他,「你原来记得对么?你记得我们高中见过?」
然后他也愣住了。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那样子可以用落荒而逃形容。
11
十七岁的江如蓝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市中心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经常就买两个面包,早上七点啃一个,中午十二点啃一个,学到六点闭馆再坐公交回家。
周周复始,公交站牌,图书馆下面的便利店,距离两百米的天桥,一切都是熟悉又枯燥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学习的心思没那么热烈了,与其分神的时候逼着自己学习,不如收拾书包回家,大概是三四点左右吧,阳光没有那么热烈,倒也未消沉,等公交车的间隙,她一个侧头就看见不远处骑着自行车的男孩,从较为平稳的小坡上滑下来,然后渐渐地,三十米,十米,五米,经过她,负十米,从身后的转弯处拐过去了。
江如蓝在长达十二年的读书生涯中,一直都安分守己,好好读书,她不觉得有什么枯燥无聊的,然而就是那一天的惊鸿一瞥,少年骑着车溜向她,风流带过他头顶的黑发向后张扬,白色的衬衫被吹得鼓鼓的——从那一刻开始,江如蓝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青春是多么晦暗无光。
而那个男生,就是陈禧。
后来江如蓝就没怎么遇到过他,饶是陈禧在偌大的实验高中小有名气,不关心八卦,作为老师眼中虽乖但不讨喜的孩子,同学心里只会死读书偶有敬畏感的学霸,江如蓝也许依稀只在某次食堂的饭后,听到宋一轮扯几句闲话,但只闻名号,不知其人。
再后来江如蓝遇到他了,甚至欣喜地发现,他就在同一个高中,他们是如此有缘,她坐了他的位置,他还她的书。
然后她也知道了原来他有女朋友。
江如蓝总是很感激什么都没做的陈禧,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点亮她平平无奇的青葱岁月,可是总有那么几次,她按耐不住要游走的思绪,回过神来后,就发现草稿纸上写满了陈僖。
她一开始以为是陈僖,是人人都喜欢的陈僖。
江如蓝曾不可遏制地想,假如他们因为早恋被发现而分手,假如他们因为陈禧太过不学无术而分手,假如他们因为陈禧变心而分手。她一边感叹陈禧无知无畏的勇气,曾这样鲜明地同初恋偷尝早恋的禁果,一边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喜欢他、暗恋他的感情如野草疯长。
没有人知道,晚自习前她一定会躲在物理实验室的那一层楼背生物书,靠在窗户上,正对面就是青春澎湃的操场,二楼不远不近的位置,她视力很好,一眼就望见绕着操场散步,一起嬉笑打闹的陈禧和杨子语。
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凑近了,又偶尔分开了向前跑了,陈禧又去追了。
很无聊很无聊,比任何一个重难点都要无聊透顶,但是江如蓝却和上瘾了似的,必须要每天看上一会儿,然后就能激发她强大的学习动力。
是为了不成为他们,还是为了努力成为他们,江如蓝自己也不清楚了,总之当她不管不顾地去学习的时候,就像她不管这些阴暗潮湿的想法。
天道酬勤,后来她考上了重点大学,人人都说她值得,用汗水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但没有人知道,她的高光时刻在第一次遇到陈禧的时候就用没了,高中时光她连提也不想提。
12
冷静几天之后,我决定带着热乎的点心登门致歉。
我一直都不希望他将现在的我和几年前那个扎着低低的马尾,戴着厚厚的眼镜片的江如蓝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拼命地东躲西藏,我害怕陈禧认出我来,就知道酒吧的那场邂逅带有我强烈的故意为之,我害怕陈禧把我之后不敢奢望更进一步的推拒,顺理成章地当作欲拒还迎的手段。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我将自以为是的丢脸迁怒到了陈禧身上,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躲避陈禧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疯狂地想他。
他不在家,我就知道肯定在天依,当我赶到天依的时候,走上楼梯口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们果然在打桌球。
「不过你是真的记得她,但是选择不说吗?」我脚步顿住,我记得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叫林沉的小男生。
「我哪记得她啊。」陈禧的嗓音稍显不耐,「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我尽混了。」
「是那一天,她的朋友正好和宇子他们打球,本来是对江如蓝没什么印象的,倒因为我和她暧昧了一会儿,多看了她几眼,等她走了之后才和我说,“诶你还记得那个春来江水绿如蓝啊,你咋和她搞一起去了。”」
「我当时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我觉得倒是挺新奇,没想到她这样那样拒绝我,倒是挺有缘分的。」
「然后呢?」
「然后宇子他们就打赌,说如蓝那样的肯定追不上,我是谁啊,我说不到三个月,必拿下。」
……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几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艰难地迈步,走到街道上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凉风直直地往人身上灌。
原来真正的落荒而逃,是这样的。
后来我申请了青城的子公司实地考察六个月的计划,由于业绩不错,上级很快就同意了,三天之后,我一头扎进了异乡无边寂寞的夜色。
13
青城的冬天冷得瑟缩,阴湿的寒冷淬入骨子里。这座城市有无路不种的铁冬青,叶子四季青郁,红色的小果儿一簇一簇,停留的时间有半年那么长。
陈禧总是给我发微信,一些零零碎碎的,前后不着边的小日常,比如此刻就是天空中一条彩虹的照片,颜色足足有五种。
「这次的彩虹是不是老长了。」
「听说彩虹可以带来好运,所以我也拍了,分享给你。」
我会回,要么是一个表情包,要么是当下的具体感受,也没有敷衍他,就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下回到了他之前追我的时候。
我回完他他也不再回我,我在无力地生着气,有些刻意地把天聊死了,他也没什么好继续回的,于是再发消息,就是新的小日常。
这里有灯不会灭的夜,有如坠繁星的城,还有我的大学,以及,有杨子语在的地方。
一周之后,我见到了陈禧,却是和杨子语一块,可我为什么要失望呢,我一早就猜到了,他来青城,就是为了见她吧。
我关注过杨子语的微博,她前几年出国留学了,这次回来是已经在青城一家有名的高级律所提前拿到了offer,准备在青城永久定居。
陈禧见杨子语的那天,真的好巧不巧,就在我考察的子公司楼下,那里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咖啡厅。
他们坐在小亭子下,我停留了一会儿,看不太清杨子语的样貌,但是气质依然光彩动人。
高中的时候喜欢陈禧的人很多,尽管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叫杨子语的女朋友,可是杨子语要论也是男生心目中公认的女神,两人郎才女貌,所以嫉妒的人多,但承认他们相配的人更多。
不管多少年过去,群众的眼睛终究是雪亮的。
我正准备悄悄地离开,却被陈禧眼尖地看见了,他叫住我,我见杨子语也在那儿,既然公司离得近,前后总会有照应,便不好再走了,转过身去打了招呼。
「你好。」杨子语朝我笑了笑,黛眉轻施,好看又温柔。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老是在宣传栏的年级大榜上看见你的名字,名字很特别,我很喜欢。」
我不禁泪涌,果然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和陈禧那句「绿如蓝」根本就不能比。
「我也记得你,高中的升旗手,可漂亮了。」
我确实曾深深地看过杨子语的脸,她长得好看,在文科班里成绩虽不是靠前,但也不差,听说老师只是用一张贴了她两寸证件照的申请表往学校里送,就直接跳过了选拔,变成了常年的升旗手。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怎么注意这些的,毕竟升旗手不是按照年级排名说话,演讲的人才是,而演讲的人又如何呢,高中的很多事情,不是参与者,根本体会不到乐趣。
从回忆中回神,却见杨子语已不知怎么要走了,我也连忙道别,却被陈禧拦了下来,我不理他,他就跟了我一路。
路上我不和他说话,步子迈得快了,他就在后面,路灯下影子长长短短,混着车流人声,既不热闹,也不安静。
直到我上楼回暂时租的公寓,陈禧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晚安。」
关上门之后,我这才急急忙忙赶去卧室的窗子上,偷摸从窗户底下一点点向上攀,用帘子挡住我,我看到陈禧还在楼下等着,过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但没有抽完,烟蒂扔进道路那头的垃圾桶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我回他道:「好。」
14
「这家酒吧很网红的,我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约上座位,晚上一定要来啊!」
我是来青城工作的,宋一轮却难缠地要命,来青城旅游了,当初他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在公寓门口按响门铃的时候,要不是他全身太过精致,我还以为他是来逃荒的。
「蓝蓝,想我没有呀~」
我二话不说,当时就把门给关了,却被他死死抵住,「诶诶诶你别急啊,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外地孤独寂寞冷,好姐妹来陪你么。」
我把门重新打开,他一下就溜进来,我的白眼从他进门就不再掩饰,「你和我四年大学在这儿白读的么?」
「哎呀好啦。」他拍了拍我的肩,兰花指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卧室了,倒是有个杂物间,你自己抽空去找两块板子吧。」
「啊?」他闻言嫌弃地瘪瘪嘴,「那被子呢?」
「你不是带了吗?」我指了指他两个堪比半个成年人那么大的箱子,「这么大的容量,不是被子是什么?」
「瞎说什么呢,这些都是老娘的宝贝好不好,护肤品啦,衣物单品啦……」
「好好停。」我抚额叹气,「忘了您太后娘娘是国际名模了。」
「哼,小姑娘知道就好。」他鼻子吭气,扭着屁股去了我指的那个杂物间,一开门,就听见他极为嫌弃的哀嚎,然后双目噙泪地转身,作势要扑到我怀里,「蓝蓝。」他拉起我双手,「其实哀家也是不介意和洗脚丫鬟一起睡的。」
「滚。」
15
到宋一轮说的那个酒吧时,他已经舞得和一条蛇似的到舞池中央去了,我叹了口气,就不该来。
我坐进宋一轮越好的卡座,躁动的音乐,狂舞的人,我想起自高三后的八年来,第一次见到陈禧也是在酒吧,陈禧爸爸的公司除了是滨城有名的企业外。
我当然知道,他家董事长的儿子是陈禧,所以我毫不犹豫就投了简历,也不是没有期待过会在公司偶遇他,可是两年内,我踏实肯干一路升到了总监,都不曾见过他。
酒吧是第一次,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便有了以后。
可是以后的尽头,却是打赌的谎言,这算什么,这叫天上总归不会掉馅饼吗?好像也很不妥,这样想着,酒一口一口地喝多了些。
察觉到有些上头,我便想回去了,酒吧的音乐实在闹腾地很,却怎么也挤不到宋一轮身边去,于是发了条消息给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青城的夜不眠不休,但胜在柔和,那家酒吧到到公寓有条必经的小胡同,快要拆迁了,没什么人,路灯总是隔了一盏就坏两盏,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听说有很多犯罪的恶人在此行动,没想到几年之后,还是如此。
本来按照往常来讲,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比较惜命,可是今天喝了点小酒,倒是有这个胆子,主要是图方便。
可我还没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后方的路灯将影子拉地悠长悠长,空荡的巷子里,可以听到脚步声在地面上磨得尾音拖长且不耐烦,像极了走路不稳的醉汉。
我步子逐渐迈得急了,却害怕打草惊蛇,不敢向前跑,也许是发现我赶得块,那影子也追上来,摇摇晃晃着就要在我的脚下重叠,与此同时,巷子里蓦地响起口哨的回声,像极其下流的索命魂。
我的心猛烈一跳,吓得腿软,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我听见后面的人开始跑起来,我心急,但是有心无力,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我知道我要死了,我看见那个长相猥琐的醉汉往我扑来,几乎是瞬间,一个飞速的人影把他打倒在地。
是陈禧。他把我拉起来,可是我腿软得已经不行了,陈禧费了好大的力气,这个时候,那个醉汉已爬起来,手里握着棍子,向陈禧砸去。
我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禧闷声一吭,然后转身一下就夺过了他的棍子,交缠几下,醉汉也许是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个练家子,终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陈禧?」我吃力地起身,陈禧已经自己站起来了,他走到我身旁,指尖揩去我的眼角,「阿蓝,不要哭了。」
我这才知道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们去医院好吗?我们去医院。」我颤抖地扶着他,哭得不成人形,「他打到你哪儿了?是不是很痛?」
「没事,我躲开了。他那哪叫打呀,顶多算挨到我。」
陈禧脸红红的,「阿蓝,以后不管什么时候,答应我都不要走这种地方好吗?时时刻刻都和都和我保持联系。」
我含泪点点头,他却笑了,「真的没事,但我在酒吧有点喝多了,刚才看到你有危险,是出于本能想保护你,现在酒劲上来,脑袋倒有些昏沉沉的。」
「那我们回去。」
「我订的酒店就在附近,从这个巷子拐出去就是。」
16
回到酒店后,陈禧几乎是关门的下一秒就把我带到床上,他双臂圈着我,我推开他,「陈禧,先去洗漱好不好?」
他摇摇头,嘴里嘟囔着:「我头疼。」
「那也先去洗个澡好不好?洗完澡再睡。」
「可我没有力气了。」他的头往我颈间蹭啊蹭,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亲了亲我下颔边,「那我去,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走。我答应你。」
良久他才起身,往浴室走去。
这期间我打电话叫服务人员帮忙买一些解酒药,人很好,不到一会儿就送来了,给陈禧泡好后,他正出来,头发湿答答的,垂在耳侧。
于是等他喝完,我又给他吹头,他睡在我大腿上,吹风机嗡嗡的,他的发丝软软的,等差不多干了的时候,他像是睡着了。
「陈禧?陈禧?」
他听见我叫他,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起身把我压倒在床,然后抱着我继续睡。
我有些受不住,想去洗澡,但是一动身他就更紧地贴过来,「别闹了阿蓝。」
「陈禧,我要去洗澡。」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抱着我不肯撒手。
然后我也忍不住睡着了,就这样一直到了后半夜,我突然惊醒,断定陈禧已经睡得熟,便小心翼翼地挪开他,起身去洗澡。
我好了之后,陈禧已经醒了。
他站在窗前,厚重的帘子把窗外无尽的繁华遮掩,整个房间只有浴室亮着暖黄的灯。
陈禧转过头来,静默地,良久地,注视着我。
我一直都受不了这种。陈禧直视我的时候,只会勾起我心底无穷的欲望,陈禧也是,基本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纠缠在一起,可是没有,这个时候,他差不多酒醒了,我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浓浓的沐浴露余香。
我突然就很累很累。
「我们分手吧。」我听见我说。
然后借着暗淡的光,我看见陈禧的眼睛一点点垂落下来。
「你爱上谁了吗?」他的嗓子还有些许酒后的沙哑。
「不是我爱上谁,而是你从来没爱过我。」「你不是很喜欢打赌吗?那我们赌一赌,对方有没有付出过真心。」陈禧的瞳孔蓦地放大,有些无措,「你……你都听到那些了?」
我默认,他接着说:「那你有没有听见后面的?」
「我承认打赌是我不该,可是就算没有这个赌,我也早就喜欢上你了,没有这个赌,我也一定会追你的。是,我之前很爱玩,可我遇见你之后,才发现一切都很不一样。」
江如蓝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陈禧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这么想过。
她一边看起来对所有聊天的话术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一边时常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任何时候都可能被吓到。
曾经他和林沉讲江如蓝的时候,自己都没发现嘴角都是上扬的,后来林沉和江舒讲过一嘴,他听江舒说,「江如蓝和你那些莺莺燕燕是不一样的,如果江如蓝要离开你,她会一声不吭地说走就走。」
结果她真的就什么原因也不说就走了。
陈禧来找她,要经过对他爸的软磨硬泡才能拿到下属的行程安排,遇见杨子语是一个意外,毕竟他是来找江如蓝的。
来之前他想,看她过得好,很生气,居然没有想他;看她过得不好,很心疼,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所有矛盾热烈的想法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陈禧发了疯地想她,但是只敢发微信。
没有拉黑,这是多棒的一种惩罚。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我最后悔的,就是我没有在高中记得你。」
「我高中过得很水,日子闲闲散散就那样过去了,我至今对着每一个朋友,都能记得和他之间的梗和赌约,却唯独不记得你。」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的往后余生,就只用来记住你。」
很多人之前和他说,杨子语和他就像牛郎配织女,只有天仙配的级别才能形容他们之间的气场所搭,可是没有人知道,杨子语也许是他青春里曾经瞬时灿烂的烟花,江如蓝却是他一生中,永不消散的星星。
他爱江如蓝的小性子,爱江如蓝的小心思,也许某个时刻陈禧曾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那样热烈地爱着他,却因为害怕受伤畏手畏脚,但就是这样的江如蓝,永远会在下一个时刻,奋不顾身地,朝他跑过去。
也许是在黑暗里他看不见的地方,但是没有关系,剩下的路他会替她照亮,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奔赴彼岸。
(原标题:《春来江水禧如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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