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山汉墓未解之谜纪录片(北京老山汉墓考古发掘直播的故事)
文章摘自《平均分》作者:康辉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人类的一个终极问题。自有人类的记忆开始,对此的追问就从未停止,尽管至今没有一个令全人类信服的答案,但不妨碍一代代地问下去。而寻找答案的重要途径之一,便是向历史深处探望,一重重地累积人类对这个问题的解题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民族都会对先辈产生一种历史敬畏,因为每一个民族都曾以伟大的创造在丰富着人类的历史,每一个民族都在历史中建立起一步步接近于回答那个人类终极问题的自信。
中华民族在几千年历史中延续并创造着优秀传统文化,使我们拥有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文化自信。近些年兴起的“文博热”,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文化自信不断提升的表现。文博人在努力地“让收藏在禁宫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媒体人也在努力地让“文博热”的热度更高,让“文博热”的热度更持久。近些年,有很多文博题材的电视节目、网络节目大火,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对这些节目的关注,通过对那些文物的了解,学习着如何与古老的历史对话。我也是这类节目的忠实观众,这些节目又总是会让我想起19年前,2000年8月20日,我参与直播的“北京老山汉墓考古发掘”,那也是我除了参观博物馆之外,与文物最最接近的一次。
一
说起来,北京老山汉墓的考古发掘,也算得当年的一桩盛事。公安局根据群众举报抓住了几个盗墓贼,由此在距离天安门只有18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座西汉时期的大型王侯墓葬,如此富有戏剧性和神秘感的事情,一时间媒体爆炒,百姓争说,更有央视当时尚无先例的考古直播。但不知道现在再提到“老山汉墓”,还有多少人能记得起来?我特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老山汉墓”,看到了2005年8月29日的一篇文章,作者钱汉东写到他曾再访老山,“这里一片沉寂肃静,留下人去楼空江自流的感慨”。的确,比起那些出土了丰富的文物遗存的古代墓葬,被屡屡盗挖的老山汉墓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记,它渐渐湮没在人们的记忆里,也是情理之中吧。只是我汗颜了,已有近20年过去了,我竟再也未踏老山一步。
2000年7月底8月初,接到参加“老山汉墓探秘直播”的通知,当时制作人问我愿意在演播室做主持人还是愿意到现场去,我忙不迭地表示:“当然去现场,现场!”心里随即腾起一股隐隐的兴奋。一方面,从学校毕业到电视台,大部分时间都在演播室里待着,对于新闻现场自然有着无穷的好奇;另一方面,考古,多奇妙的职业!撩开时间垂挂下的层层帷幕,捕捉已逝未终的过往烟云,身处两千多年前的墓室里,会不会时常感觉时空在交错?好玩,有趣,当然要去!
自此,老山成了我几乎每天要去打卡的地方。除了头大不已地“啃”一堆《丧葬史》之类的资料,就是跟着北京市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点点地认识哪里是墓道、墓室、便房,什么是题凑、封土、盗洞。考古的现场,就像一个大大的土坑,自上而下地层层递进。大多时候,只有三五个人在工作,用大小型号不一的毛刷,轻轻拂去一层黄土,仔细观察,再轻轻拂去一层,再观察。他们神情凝重,动作缓慢,仿佛怕惊扰了谁似的。我也跟着屏气凝神,只是酷暑之日,实在难熬,不一会儿就汗透衣背。再加上蚊虫袭扰,老山汉墓里的蚊子是我迄今遭遇过的最厉害的,被叮咬之处会迅速鼓起一个直径约两厘米的大红包,钻心地痒,忍不住去抓,抓破后又是钻心地疼,要过十天半个月才能消退下去。我怀疑那蚊子一定是有了千年的道行,隔了千年方有噬血之机,将一腔怨毒便一股脑发泄了出来,否则何以如此狠辣?!由此一点就不能不感叹,做考古真要耐得住。
要耐得住的还有过程中的枯燥、乏味,以及辛苦一番却很可能无所收获的遗憾。在发掘过程中,考古人员已经意识到,这个北京地区发现的第二大汉代王侯级墓葬被历代的盗墓者光顾过很多次,就连这次的发掘也是从北京市公安局抓到几个盗墓贼开始的。还能发现什么?它的价值究竟如何?随着墓室结构的逐渐清晰,规格之高已毋庸置疑,陆续也出土了一些精美的漆器、陶片、铁器,大家的胃口被吊得越来越高。要做直播节目的我们自然更是盼着能在那天有惊人的发现,最好又是一个马王堆,那我们岂不是历史的重要见证者?说实话,我在准备的那些日子里,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成了那个除考古人员外第一个接触到旷世奇珍的人!提前陶醉一下。
临近直播的前两天,突然接到电话,老山发现了一具人骨架!古墓孤魂,是墓主人?还是殉葬者?抑或盗墓者?又一个谜团!加上之前的“墓内到底有几棺几椁?墓主人到底是谁?题凑是否是黄肠?如此高规格的陵墓是否有金缕玉衣?”如果谜底都能在直播中一一揭开,我们也算功德圆满了。
二
和直播编导等同事匆匆赶到老山,遇到了文物局、考古研究所特意请来查看尸骨的考古人类学家潘其风先生,当然马上请教他:“这具尸骨是男是女?什么年代?会是谁?”潘先生很认真,很谨慎,一再表示要等进一步发掘后经实验室DNA研究才能下结论,沟通了很久,他终于答应直播那天到现场接受我的采访,只是仍然坚持不一定会有结论。我们又同这次发掘工作的现场总指挥王武钰先生谈了如何修改、丰富我们的直播内容,是否可以把一些有看点的发掘工作留到直播当天进行?比如首次打开内棺的外椁,能够在直播的两个小时内完成吗?王先生表示,对我们的直播肯定会尽量配合,但他特别强调,文物局的发掘计划并不能因为电视直播就改变,考古工作有其特殊性,不能影响正常程序。这一点我们当然接受,其实从最初设计直播内容时,就确定了“一切围绕考古”的原则,例如在现场,规定无论是摄像还是记者都要严格遵守考古专家画出的白线,现场的照明灯全部由碲灯代替碘钨灯,以减少热量,因为考古专家说热量比风沙对文物的损害更严重。但我们内心深处,还是祈祷着在8月20日那天能有惊喜出现。
又经过两次演练,终于到直播的日子了。我一大早就到了现场,再次确认位置、顺序。老山汉墓周围已是“重兵把守”,武警进驻不算,公安部门的安检系统也被“请”到了现场,没有特许的证件,任何人都别想前进一步。当天除了考古人员外,我和摄像是难得获准进入墓室的几个人。上午9点,直播开始,考古人员也开始了清理工作,一切都和平时差不多,并没有为直播而刻意安排什么。按照发掘工作的进度,前一天除了掀开部分墓椁的盖板外,并没有更多新的发现,直播中可以让观众从电视上看到的“神秘的骨架”“精美的漆器”等等,其实都是前些天的战果了。不过,也许会有惊喜呢,“未知”不正是考古的魅力所在吗?
从整个墓室的外围到墓道、外回廊、墓室,再接近棺椁,我跟着王武钰先生一点点地为观众介绍老山汉墓的各个方面。发掘工作已到了最关键的阶段,考古人员比平时更加谨慎,当天上午他们主要是清理前室发现的漆器,其中有一件大型的据推测可能是西汉时期贵族家中的屏风或台案。还有一件有贴金动物图饰,而以前发现的汉代漆器大多是描花的。王武钰先生介绍说,这些在北方地区考古中是很罕见的,因为地理、气候条件的差异,漆器在南方地区西汉墓葬中出土较多,而北方地区并不多,所以老山出土的这些文物研究价值很大。还有一些明显汉代风格的黄金箔片,其精美程度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节目流畅地进行着,虽然没有什么惊喜出现,但内容还是丰富多彩的,我也越来越放松下来,不用再翻看随身携带的资料卡片,只跟着考古人员的工作程序,把每一点有趣、有价值的东西说出来就好了。镜头切回到台里演播室的时候,我们也抓紧时间擦擦满头的汗,为了直播的画面、声音质量,平时可以打开的通风用的鼓风机那天也暂时关闭了,本来就闷热难当的墓室里更如蒸笼一般。忽然,我戴的耳机里传来导播的指令:“把衬衫扣子扣上吧。”什么?我用手势比画了一下“没听清楚”。“把衬衫扣子扣上,台里刚来了电话,说有观众反映现场主持人衣服扣子敞开着,不礼貌。”导播又重复了一遍。同时,我又在耳机里听到了返送的正在播出的节目声音,演播室里的主持人水均益正替我找补呢:“天气太热了,考古现场更是很艰苦,大家看到我们在现场的主持人康辉衣服扣子都敞开了,可以想象那儿的温度一定很高。”我的天哪,想想真是冤枉得紧!
我那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短袖衬衣,里面套了件白色T恤,搭配同色系的裤子,衬衣的纽扣的确没有扣。衣服是精心选择的,因为之前看过很多考古的纪录片、电影,里面的考古学家大都身着卡其色的工作服,我的潜意识里也是希望自己的第一次“考古”工作能在各方面都“更像”一点儿。按照那时候年轻人的时髦着装习惯,穿在T恤外面的短袖衬衣的衣扣是可以随意解开的,否则显得太拘谨了,没想到居然会被误解为对观众不尊重、不礼貌。在现场,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个“小”问题与导播理论,不过在奉命扣上扣子的时候,我还是“讨价还价”般地只扣上了中间的两颗,其他的还是任它敞着,心想:“全扣上多傻呀,没准招来另外一种意见的批评呢。”后来,听在台里演播室值班的同事说,光为了我的衣服,他们就接了好几个电话,我当时真的是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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