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一个人的悲哀（照见每个人心底的那点苦衷）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其实都不好”的剧中人、剧中事，近来常在热门话题里占有一席。从“原生家庭究竟能不能决定人的一生”到“比重男轻女更可怕的是对权力的饥渴”，从“被嫌弃的明玉的前半生教会我们什么”到“二胎父母千万别让自己活成苏母”……养老、就业、教育、出国、买房等当代生活热门话题悉数能对号入座，有了沸腾的架势

在洗浴中心晕倒的苏大强又一次打翻了每个晚辈心里的五味瓶。

大儿子苏明哲恨铁不成钢啊，弟弟妹妹太让人失望，把父亲照顾得错漏百出，到了，还得他这个当大哥的出马搞定。二儿子苏明成可算解气了，自从母亲突然离世，哥哥和妹妹常怨他照顾父亲不够尽心，现在好了，父亲只在妹妹的看管下过了一天就出事进了医院。小女儿苏明玉委屈极了也愤恨极了，她原是“亲情账本”里被亏欠的那一个，但新晋男友好心介入，她的境遇被颠倒，从问责人变为责任方。至于事情的源头苏大强，胡搅蛮缠后蒙头当“鸵鸟”是他一贯的做派。

这是《都挺好》近日的剧情，照例，扎心的剧情又让剧中苏家诸人挨个上了热搜。这部当代都市伦理剧由简川訸导演，倪大红、姚晨等主演，它本质上是借用一父三儿女的“家”，挠开了生活中可能遇见的种种人性。这就难怪，“其实都不好”的剧中人、剧中事，近来常在热门话题里占有一席。网友们以重男轻女的旧观念为讨论起点，渐渐地，由人推己，用某些剧情来设置为人处世的讨论议题。从“原生家庭究竟能不能决定人的一生”到“比重男轻女更可怕的是对权力的饥渴”，从“被嫌弃的明玉的前半生教会我们什么”到“二胎父母千万别让自己活成苏母”……养老、就业、教育、出国等当代生活热门话题悉数能对号入座，有了沸腾的架势。

当每个观众都可能被剧中某一片段击中自己心头的那点苦衷，电视剧“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价值，正慢慢浮现。

它犀利刻画了都市人的生活不易

每个人都对生活有着发言权。所以，一旦广大的观众能从荧屏里找到生活镜像，一部现实题材剧便有了成功起点。

剧作改编自阿耐的同名小说。阿耐这个名字，相信观众们经过《欢乐颂》《大江大河》两部热剧已不再陌生。她对世间犄角旮旯的观察、对人性曲径通幽处的体悟功力，在同代的网络文学写作者中绝对是上乘。《都挺好》的家庭设置带着重男轻女等旧式观念的烙印，虽然类似情形不再是当今都市的主流，但阿耐凭着她对人心犀利而又入木三分的刻画，愣是网罗了最大的观众群。

在剧评人韩浩月看来，“《都挺好》无处不在的表达在于，它用细致的手法，对当下城市人群进行了一次精准的分类和画像”。它几乎囊括了从50后一直到90后可能在都市生活里呈现的百般模样，可爱可亲可怜可憎的，皆有涉及。姚晨饰演的苏明玉可谓都市金领的代言人，这群人对生活和职场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对亲人、恋人、友人也都恪守在一条不亲不疏的红线之后。郭京飞饰演的老二苏明成可能是生活中的平庸一派，小人物有鸡毛蒜皮的烦恼，也有点“不可为外人道”的小九九。高鑫饰演的大哥苏明哲死要面子活受罪，直接吹散了普通人关于海外生活的理想泡沫。倪大红饰演的父亲苏大强虽说不是现实父亲的大多数，但他的保守、谨慎、虚荣、怯弱、蛮横、脆弱、随遇而安等截面，切开了看便可能照见真实的某家长辈。

若仅仅“从生活里来”，尚不足以引发话题。顺着人物入戏，会发现剧中真正勾人的，是那些指向了“生活不易”的同情、通情。人们常歌颂父母的爱不求回报，但若父亲真的向儿女索要回报，这有错吗？苏家的陈年账本这一段，会告诉观众答案；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当老大和小妹都以工作为重时，为什么老二就得兼顾工作陪伴父亲？听听苏明成的哭诉吧；维系大家庭的是血缘关系，维系夫妻小家的则靠爱情情分，甘蔗没有两头甜，大家和小家重要性如何排序才是正解？苏明哲给父亲买房的前后故事耐人寻味；人无完人的道理大家都懂，为什么偏偏容忍不了亲人的缺点？苏明玉能巧妙化解师父师母的情感危机，却无法解开自己家的死结，便是同理。

它用“事情的另一面”给出和解的理由

剧中生发的话题步步生莲，如天罗地网般兜住了都市里的许多人。也正因为观众有了某种代入感，当剧情展示“事情的另一面”时，观众或能为剧中人的苦衷生出理解之同情，给真实世界的你我一个和解的理由。

就以苏家最大的矛盾苏明成和苏明玉来说，事情的A面，如同剧集前几集展示的，是“大灰狼”和“小白兔”的配置。打小，苏明成不仅受尽母亲宠爱，恃宠而骄的他还常对妹妹暴力相向。了解了她童年的苦楚，再看苏明玉事业有成后的骄傲，观众欣慰又心疼；明晰了她缺失的母爱，返身再看母亲意外离世后明玉面无表情料理一应后事，观众对她多的是理解之情。

但很快，事情的B面展露了出来。为解公司危机，明玉让二嫂朱丽在职场栽了跟头，明成为妻出气，把妹妹痛打一顿。这桩事件表面看是暴力伤害，明玉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但从大哥和明玉关于同一件事的不同回忆里，观众能得知，明玉的性格也许就是她不受宠爱的缘由，而缺爱的成长经历又加剧了她性格上的缺陷。一个冷漠到冷酷的人，一个不近人情事事算计的人，终究不会人见人爱。

不止这两面，事情还有C面、D面。比如苏明成哭诉自己“啃老”的苦衷，乍一听，全然是给自私自利找借口，但仔细咂摸，妈妈为何独宠他一个？大哥出国，明玉离家，作为唯一能在身边陪伴的孩子，独宠似乎是父母没有选择的选择。再比如大嫂吴非有句话被观众反复讨论，她提醒丈夫明哲“你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隔岸观火不蹚浑水的处事准则，也让明成和明玉间的对抗少了大哥这剂潜在的润滑油。“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都挺好》就是把各自不幸的“另一面”摆在观众面前，让人看见水面之下的汹涌暗流。

出演老二苏明成，郭京飞直言他不怕“掉粉”。一则因为观众在成长，不会把角色和演员混为一谈；更重要的，“剧中会展示人物的多个棱面，没有完人，更没有一无是处的坏人，就跟现实生活一样，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即便可恶如苏明成，也有他可同情的一面”。

当你遭受“利己主义”的指责时，吴非的处境能不能让你迈过自己的心理关；当你陷入“丈夫有错，我该不该大义灭亲”的抉择时，朱丽的所作所为能不能为你找到心灵出口；当你一边谨守做晚辈的本分，一边又对长辈的卫生习惯颇多怨言时，明成家的景况能不能纾解一时郁闷；当你的讲原则遭遇人情的围剿，明玉的做法能不能给你台阶下——如果这些都能，《都挺好》便是真的好，就像明玉遇上了温暖的石天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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