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士打败了拿破仑(普鲁士曾沦为拿破仑的附庸国)
提及普鲁士这个名词,许多人往往会联想到俾斯麦的“铁血宣言”。事实也的确如此,普鲁士是德国近代精神和文化的代名词,同时也是后来德意志第二帝国中央集权制度和军国主义的来源。俾斯麦所奉行的铁血政策,其背后也确实存在普鲁士的传统。
作为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强大邦国,普鲁士是唯一可以与掌控皇位的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相匹敌的存在。然而自从欧洲三十年战争结束,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下的欧洲大国以国际法的方式将德意志地区邦国林立的状况固定化,从而形成均势秩序。此后即便普鲁士君主励精图治,在容克阶层的主导下建立了中央集权制度并成功跻身于欧洲列强行列,却依旧难以完成德意志统一。那么究竟为何,进入19世纪之后普鲁士的国力会不断增长,并成功于1871年统一德意志?本文从拿破仑战争开始,详细叙述普鲁士是如何一步一步崛起,并成功统一德意志的艰辛历程。
法国大革命前的德意志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这次声势席卷全欧洲的运动经常被人们与英国工业革命相提并论,它们被并称为“18世纪欧洲双元革命”。在此之前欧洲大陆运行的是三十年战争结束以后确立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该体系削弱了哈布斯堡王朝在欧洲的影响力、维持了神圣罗马帝国内部邦国林立的均势秩序,从而导致德意志地区沦为大国博弈的角斗场和缓冲区。在此背景之下,普鲁士借助英国、荷兰等先发工商业国家产业转移的机会和波罗的海黄金海岸的地理条件,极力发展“商农并举”的容克贵族农庄模式的农业商品经济,国力迅速强大,并在容克贵族的支持和主导下完成了中央集权制度的初步建立。
随着国力的提升,普鲁士逐渐形成了容克军官集团和文官体系,并在开明君主制度下推动了一系列改革。此后普鲁士开始频繁参与到对德意志地区主导权的争夺中,并于1740年哈布斯堡家族直系男子绝嗣之后,拒绝承认玛利亚·特蕾西亚的继承权。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长达8年之久,严重消耗了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力量、改变了欧洲外交格局。此后欧洲列强之间发生被称作外交革命的“伙伴交换”,长期以来相互敌对的法国和奥地利放下芥蒂,缔结了同盟以应对普鲁士在德意志地区、英国在海外殖民扩张方向的竞争。曾经的奥地利支持者英国处于大陆平衡和殖民竞争的考虑,选择与普鲁士结成同盟。七年战争于1754年爆发,至1763年结束之时,普鲁士(腓特烈大帝时期)俨然成为欧洲第五个列强。
拿破仑冲击下的普鲁士蜕变七年战争结束以后,普鲁士王国沦为一片废墟,所幸战后腓特烈大帝全力投入重建和经济发展,稳定了普鲁士的战争成果。然而其后继者腓特烈·威廉三世出于“不战策略”的影响,放松了对军队的建设,进而导致普鲁士逐渐武备松弛。恰在法国大革命爆发了,欧洲由此被带入了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的跌宕时期。在强大的军事冲击之下,1806年8月最后一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弗里茨二世终于放下了皇冠,宣布了这个千年帝国的终结。两个月后,拿破仑在耶拿战役中将普鲁士军队打的溃不成军。此时的法兰西帝国在欧洲大陆可谓声势滔天了,整个德意志空间都被笼罩在拿破仑的势力范围之中。
此时的德意志地区存在四种截然不同的类型模式,即如同普鲁士这种以附庸国存在的力量、被拿破仑直接划归法国的莱茵河左岸、由拿破仑长臂操控的中等国家组织——莱茵同盟以及与拿破仑存在翁婿关系的奥地利。此时拿破仑为了制裁英国,采取了要困死英国的大陆封锁政策,这在欧洲大陆就产生了完全不一样的影响。德意志地区内部,莱茵河左岸被划归法兰西之后,搭乘了法国的工业化产业,并未遭受影响;以纺织等产业为主的莱茵同盟地区,摆脱了英国的棉纺竞争,甚至促进了诸如莱比锡等中欧贸易城市的成长;奥地利由于缺乏面向大西洋的海岸线,且基本以自给自足经济特征为主,所受影响也不大;唯独普鲁士地区的经济命脉本就以对英国出口农产品为主,遭受的财政冲击最大。
后来拿破仑以破坏大陆封锁政策为借口,继续向沙俄发起进攻,并将大量军队吞并于普鲁士。作为附庸国的普鲁士,此时不仅要负担战争赔款,还需要交纳巨额军税,此前所推行的容克贵族农奴制度渐渐运转不下去了。为了适应新的时代要求,尤其是看到了法国的种种先进事物之后,普鲁士决定进行自我更新。
均势秩序下的德意志同盟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由英国、沙俄、普鲁士、奥地利和复辟后的法国共同举行的维也纳会议,在长达8个月的漫长时间里,一个新的战后欧洲体系逐渐成型,即维也纳体系。维也纳体系同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一样,依然维持着欧洲均势秩序。所以从表面来看这是反法同盟对法国的一次清算,但潜伏其下的却是对崛起中的普鲁士王国进行束缚。经过商讨,各国一致同意继续将德意志视作一个整体,并以某种国家制度的形式组织起来,但同时大家都不愿意产生一个新的中欧强权。所以各国采取中间路线,创造出了一个所谓的“德意志同盟”(又称德意志邦联)。
德意志同盟并不是一个民族国家,只是具有某种联邦因素的邦联。在其内部,普鲁士和奥地利继续在德意志空间的框架内进行争霸。不过,经历了拿破仑战争的惨痛教训,普鲁士痛定思痛后先后进行了国家管理机构改革(取缔枢密院制度)、城市管理条例改革、工商敕令(废除行会制度、实行工商业自由)、军事改革(取消体罚制度、设立国防部及下属总参谋部、普遍兵役制)、农奴制改革(《十月敕令》)以及教育改革(诸如建立现代大学模式),其国家实力突飞猛进、一跃千里。凭借制度层面的灵活性和优越性,普鲁士在与奥地利的争霸过程中渐渐占据了上风。
关税同盟是德意志统一的预演经历了长达30多年的和平环境之后,尤其是受到普鲁士改革的刺激和法国大革命的影响,德意志地区工商业渐渐发展起来。不同邦国之间的区域经济联系不断增强、分工不断细化,林立的关税、不同的货币、标准不一的交通逐渐成为德意志工商业发展的桎梏。然而德意志同盟是由几十个独立主权的邦国和城市构成的,工商阶层在残酷的国际竞争中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因此积极致力于推动一个统一的德意志经济体。要求废除德意志内部关税、建立统一经济市场的呼声在商人和工厂主群体中愈发壮大。
对于新兴工商业者而言,在全德意志建立一个统一关税区迫在眉睫,对此兴趣最为强烈的邦国就是普鲁士。当时普鲁士和奥地利是德意志邦国中疆界最大的两个国家,不过不同于奥地利的领地分布,普鲁士王国分成了西部莱茵省和东普鲁士两个部分,这就导致它存在长达7500公里的关税边界,甚至王国两部分之间的贸易也要遭到征税。不过虽然对关税同盟非常积极,但普鲁士出于争霸的考虑还是将奥地利排斥在外。1834年关税同盟成立,到了1842年已经有28个邦国加入进来了,这为普鲁士日后统一德意志奠定了物质基础。
为了防止普鲁士最终将自己兼并,这些德意志中小邦国的王室虽然经济上倾向于普鲁士,却在政治上有意识地倒向奥地利,以此确保德意志邦联结构又多维持了30年。期间奥地利和中小邦国屡屡想促成奥地利加入关税同盟,但由于德意志北部海岸线被普鲁士和汉诺威掌握,工业原料和通往世界的通道就被普鲁士牢牢地掐在手里。拥有德意志地区工商业发展和扩展主导权的普鲁士,理所当然的不会同意奥地利的加入。关税同盟的建立是德意志统一的预演,但由于拿破仑战争后的欧洲君主制复辟风潮,各德意志邦国王室依然是统一的巨大阻碍。
1848年革命与法兰克福议会拿破仑战争后的欧洲王朝复辟,与如火如荼的工商业发展趋势是格格不入的。经历了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长达25年之久的熏陶之后,革命的火种早已传播到整个欧洲的土地上。所以当1848年2月巴黎民众再度起义之后,整个欧洲都沸腾了。在这种革命浪潮的影响下,德意志民众对旧制度的不满情绪迅速迸发,3月德意志革命爆发。这次革命源于德意志各邦国的市民阶层,意图建立一个英式君主立宪制、自由的德意志统一国家。对于市民阶层和工商业者来说,在打倒旧力量的同时维持秩序的良好稳定是非常重要的。为此,德意志在3月革命后组织了全德意志历史上第一次国民议会,即法兰克福议会。
法兰克福议会主张建立一个君主立宪的德意志统一国家,但因为邦国众多、利益分歧太大,所以很快就陷入了无休止的争论之中,导致革命遭到旧贵族势力的重新反扑。这场革命的失败既源于王室军官和官僚的抵抗和镇压,也在于自由主义者(新兴工商业者、市民阶层)没有发动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力量,还在于这场革命的任务本身。法兰克福议会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国家,这注定将要与丹麦(占据德意志石勒苏益格州和霍尔斯坦因州)、法国(意图占据莱茵河左岸)、波兰等国发生冲突,更会因奥地利帝国疆域上存在大量其他族群而产生麻烦。囊括整个奥地利帝国的方案遭到了周边大国的抵制和敌对、“大德意志方案”意图将奥地利拆分,仅仅吸纳日耳曼人、波西米亚人和捷克人,这遭到了奥地利的拒绝、排除奥地利在外的“小德意志方案”同样也被惧怕被普鲁士兼并的中小邦国所抵制。革命的失败意味着市民阶层和新兴工商业者并不能胜任德意志民族统一的重任,容克贵族随着上台。
自由主义与容克集团的对抗虽然1848年革命浪潮很快平息了下来,但德意志工商业依然在继续发展,新兴资产阶级的力量持续壮大。到了1862年,推崇君主立宪制度的市民自由主义领导者终于和普鲁士王党贵族爆发了一场宪法冲突。作为身上具有容克贵族烙印的普鲁士军队,军官只听命于国王而非议会,但自由主义议员们却希望军队听命于议会而非国王。双方观点完全相反,所以国王就解散议会,通过重新选举的方式,希望能选出一个能够与当局合作的议会。然而由于此时普鲁士工商业的规模已经不小,自由主义者始终占据议会多数席位,并且他们拥有国家财政预算的否决权,这就迫使保王党人节节败退,甚至国王威廉一世在此僵局之中都想要妥协了。
正当普鲁士乃至德意志处在历史发展的决定性转折点之际,一个重要历史人物——政治强人俾斯麦出现了。俾斯麦深夜入宫力谏国王不要放弃君主制传统,他也因此被任命为普鲁士宰相。作为容克贵族当中的杰出代表,俾斯麦的出现改变了自由主义者和容克集团对抗的天平。当时的普鲁士社会基本分为容克贵族、新兴资产阶级(市民、工商业者、自由主义者)和工人阶级三大群体,因此俾斯麦通过与工人运动建立联盟来遏制资产阶级,大量福利制度率先在普鲁士被制定出台。不过不论是工人阶级、容克贵族还是新兴资产阶级,都倾向于完成德意志的统一,只需等待欧洲局势发生变化,出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俾斯麦与克里米亚效应作为先后担任驻德意志邦联特使、驻俄国和法国大使的俾斯麦,他非常熟悉外交斗争,拥有极为敏锐的地缘战略眼光,因此非常明白维也纳体系明面是桎梏法国、内里却是束缚普鲁士的枷锁。不过统治法国的拿破仑三世显然并不这么看,因此频频出招,努力加强法国与英国的关系,摆脱孤立境地。克里米亚战争(英法土与沙俄的战争)的爆发造成了极其强烈的欧洲地缘裂变,奥地利在战争中对沙俄的态度导致三皇同盟名存实亡,奥地利也丧失了一大外援。俄国在英俄大博弈中出现重大失利,并由于这场战争的军事失败而退缩回去,转而专注于内部农奴制改革。至于英国也由于殖民模式的变化,发生了印度大起义,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当欧洲两翼的沙俄和英国都自顾不暇时,剪除奥地利和法国的影响就显得非常轻松了。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凭借雄厚的军事实力和灵活多变的外交手段,俾斯麦和威廉一世率领普鲁士先后经历三次王朝战争,扫清了德意志统一的一切障碍,建立了德意志第二帝国。
综上所述,普鲁士从拿破仑战争泥潭中崛起到统一德意志,是一场层层递进的过程。期间经历了普鲁士改革、关税同盟、法兰克福议会等多次铺垫,最终凭借雄厚的普鲁士国力和俾斯麦敏锐的地缘外交手段取得了成功。当然,以民族主义为纽带、以容克贵族为支柱的德意志第二帝国注定缺少现代国家的治国经验和地缘定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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