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心中向往的拉萨(①我心中的拉萨)
王小波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飘摇几十年,走过许多地方。或风景迷人,或古老厚重,但说到故乡时,总是有足够的理由,表达出挚爱之情。
我们这些人呢?就比较特别了。父辈们离开故乡,投身于大时代的滚滚洪流。转战南北,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进军西藏。脱下戎装以西藏为家,驰骋青藏川藏。我们也跟着有了一个名称:藏二代。
自幼离乡,住过戈壁格尔木,呆过古城敦煌,又落脚四川天全,又昌都,又拉萨,风雨兼程。直到老来退居蓉城。这几十年走得再远,也依然怀念曾经相濡以沫的藏地。西藏这地方,只要你来过了,就无法割舍。
拉萨是一座没有城围之守的古城,不乏历史的悲欢离合,尘世的起起落落,百姓人家的无限希冀。
上世纪90年代初春的一场雪,来得突然。一夜之间,满城白茫茫。布达拉宫后的龙王潭,掩映在雪中,别有一番意境。似乎全城的人都起了个大早,赶往这昔日贵族的后院,拍照,赏雪。后来,人们发现,拉萨的雪愈来愈少了。其实,拉萨的冬天并无严寒。
老城拉萨里旋柳最多见,尤其是龙王潭(宗角禄康)古柳茂盛,百年之根。那时,城内有多处水泊洼地。春秋之时,水雾飘逸。黄鸭成群,雁声凄凉。有拉鲁湿地,芦苇如墙。水面凄迷,鱼儿撒欢。西郊地势略低,几条溪水潺潺。民族路一带,杨柳树丛,野花遍布。罗布林卡路有沟渠纵横,野桃树隐于荒野中。
日子随风而四季轮回。在一个城市能住上十年,城市就属于你了。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厌倦,都会给你一种生命的归属感。你对这个城市就有了一些不舍,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这个城市的片断。经历了几番的老城改造,帕廓街大变模样。值得庆幸,老街的风韵犹存。每每清晨,转经道人流涌动,朝圣者众。窗台上海棠花依旧艳丽,簇拥在老街的人几多更替。
村庄的四周便是农田,群山之中,多有溪水长流,分布着小块的农田和零星的小宅院。无论你行程多少,驿路遥遥。最终落脚何处,回首不忘乡土,村口的一棵老树、清晨牛犊呼唤、鸡鸣狗吠、乡邻嬉笑乃至小溪流水,青稞田边的紫色豌豆花,野茴香的迷人气味,山野之间一棵草。四季风起,游子心悸。当然,不曾忘记岁月中的甜美。
认识这个城市,大都从屹立于红山之上的布达拉宫开始。而真正熟悉这个城市,那就会延伸至城市中心的大昭寺。
清人马若虚笔下写《台城路 唐柳》:
前朝一树垂杨柳,龙钟乱拖青尾。枝占春先,根填海满,遗恨文成同系。年华逝水,曾阅遍兴亡;断红零翠,伴侣残碑,藓痕凝绕佛头髻。
这个城市往东,先是较为平坦的市郊。蔡公堂一带,庄稼茂盛。车过达孜,便渐渐山势抬升,缓缓而上,直到海拔5千米以上的米拉山口。海拔下降以后,便抵藏东南林芝。而从西郊出发,越过大片丰饶的青稞地,穿行于藏地著名的堆龙东嘎古荣糌粑主产区,抵达羊八井峡谷,曲折中多险峻。涉险而至当堆,便是茫茫羌塘,往西可直下邻省青海。城区南北,随着山势起伏,海拔渐渐升高,山顶处便有积雪了。即使是在夏日的炎热中,也会有残雪积存。这般情景,会让初来乍到者惊讶不已。
老城因为水而活跃生动。有一天,这条河的对岸,出现了一条去火车站的道路。这个真实的庞然大物开进这个城市,全城的百姓无一不啧啧称奇。
1954年冬天,寒冷中充满了新的希冀,青藏和川藏公路同时开通。一条金色的飘带,把首都北京和这座老城连接起来。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唱着歌,自由而快捷地行走于四面八方。至今,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时常会哼唱起那支老歌《毛主席派人来》。一些心气高扬的青年男女,盘算着搭乘汽车从拉萨到北京的时间,心里涌动着呼之欲出的秘密。老人们依旧记得,那时节,街巷里流传着另一首甜美的歌,歌名叫《金瓶似的小山》,歌中唱道: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美丽的风景已够我留恋。明镜似的西海,海中虽然没有龙,碧绿的海水已够我喜欢。东方那边的金太阳,虽然上山又下山,你给我的温暖,却永在我身边……
清晨,人们推开院门,走到街上,大胆地高声呼叫起伙伴的名字。兴之所至,大声地唱起歌来。自由散发着活力,浸入人们的骨子里。
从汽车开进拉萨至今,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帕廓的转经筒从末停下转动,老街更显生机。
火车来了,行走更自由而轻松。当年,一条金色的飘带,把北京和拉萨连起来。今天,一条神奇的天路,让边疆和内地更加紧密。于是,人们开始传唱一首关于天路的歌。歌中唱道: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
唱这支歌的女子是土生土长的藏族姑娘。歌声恬美,洋溢着家国情怀,充满了深切眷恋的归属感。
在拉萨古典味道浓郁的朗玛厅里,可以欣赏到原生态的小乐队悠扬地吟唱。歌声和舞蹈,梳洗日子里的浮躁。时代巨变,新生事物让人目不暇接,但流淌在骨子中的民族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却从未熄灭。
每逢春日,骑行至拉萨郊外,眼见拉鲁湿地的一片凄美。这里傍河依山,山野村舍,田园景色。农舍的院墙缝隙中有青青的草叶随风摇摆,院内的花朵格外艳丽。
走进帕廓深处,与老城的灵魂交融。在这里,品味老城的原汁原味。
甜茶和藏面,是拉萨人的最爱。一杯甜茶,饱含了茶自远方来的悠久历史。一碗藏面,构筑了农耕和牧业的完美结合。拉萨的藏面,可以与重庆小面、贵阳肠旺面、兰州牛肉拉面、西安油泼辣子面、武汉热干面一样,成为一座城市的饮食招牌。这碗滑爽的碱水面条,汤汁是慢火熬煮的牦牛大骨汤。真正的老拉萨面客,当藏面上桌后,并不急于挑食,而是亲切地品一口汤汁,发出一声长吁,全身舒畅。据说,藏面又是解除宿醉的最佳选择。清晨时分,常会有人推开面馆的门:哎,昨天喝多了!于是,藏面馆开门迎接酒后的“浪子”。一碗面,登上古城餐食榜首。
退休的日子,意味告别的来临。一个人和一座城告别。困窘于往事,远眺西郊宝瓶山峰,飘着几朵极悠闲的云。昨夜飘落的小雨,洗净了宝石蓝的天空。草地上马蓝花在风中开放,草叶上的水珠晶莹闪亮。曾获196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伊沃·安德里奇说过:“这里有广阔而高远的天空,变幻迷人,无限丰富。弥补了这个城市的全部缺憾,抚慰了它无法拥有的一切。”全世界的天空都充满了变幻无常的迷人色彩,拉萨的天空则更加深邃。
生活,有时就耗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
告别的日子,久久地缠绵在古城的黄昏。
再见,每个人心中有自己的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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