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作家(作家在线江寒雪)
■ 江寒雪
离乡背井的滋味总是让人痛楚的,而故园的那口场井却更多地给我以温馨的回忆。
场井敞豁于村头的空地上。这本是乡野小庙玉佛庵庙场,文革时庵毁僧散,惟有这一口清泉明镜似地清澄着,映照着日月天光,仿佛作着世事沧桑的见证。井边屹立着一株千年古杏,粗粗壮壮,虬枝交错,将场井笼罩住。一旁还青翠着几竿篁竹,萧萧地摇曳出几分清幽的情致。周围是一片场地,碎石铺就,零乱中现出整饬。场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和弯弯的小溪,以及零星的村落和镶嵌于天边的一带远山,勾画出场井恬静祥和的背景。
高高的青石井栏光洁如玉,栏圈被岁月的绳索磨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井壁为一色的青砖叠砌而成,罅隙里蔓生出苔藓、青草,一年四季都绿茵茵的。也许就是因为这山青水秀原野绿的缘故吧,那井水终年都是满盈盈的,且清洌甘甜,惠泽着一村乡民。
全村就那么一口井,自然地场井就成了公井。乡亲们每天都要去担水。记忆中,他们担水的时间总是在出工前或收工后。一条青竹扁担,挑起两只盛满井水的油亮木桶,在他们的肩头颤悠着、跳跃着,不时地跳出一串吱嘎吱嘎极富节奏的声音来。他们一手轻抚着扁担,一手便随着沉稳的脚步挥甩着。这时候,他们的身影或隐在早晨的浓雾中,或融入傍晚的霞光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如果担水的人多,便需要等待。而此时,乡亲们大都是谦和地你推我让的。实在推让不过,那率先汲水的则会将身边一只只的水桶都灌满了,才往自家的桶里倒。许多年后,每当我看到售票窗口或购物铺前那种吵吵嚷嚷你抢我夺的场面,便会不由自主怀想起这故园场井旁乡亲们汲水的情景来。
冬晨,农闲了的乡亲们再也不必像平日里那样急急匆匆地下地忙活了。老人们拖着凳椅到井场上晒太阳,婆婆媳妇们端盆拎桶,意态悠闲地来到场井旁,错错落落地摆开,然后汲出一桶桶冒着温热烟气的井水,淘米洗菜漂衣被;一边还品评些村里的是非长短。有时也信口开开或荤或素的玩笑,没遮没拦的声音在井口荡来撞去,旋即羽化成无数快乐的鸟儿,在场井上空,在旷野里盘旋回荡——
夏夜的场井则是另一番景象。被毒辣辣的日头炙烤了一天的大地,此刻依然燠热难忍。晚饭过后,乡亲们便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井场上,或坐或站或蹲,都想感受些井口逸出的丝丝凉意。有的干脆从家里端出长桌,将蚊帐在银杏树上一挂,倒头睡下。不知不觉夜已过半,流萤穿梭,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连知了的嘶鸣,也如同被场井的凉意浸湿了似的,若断若续,一切都进入了恬静而安逸的梦乡。
故园的场井,曾是乡亲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它灌满过乡亲们一个个或酸或甜的日子,缓释过乡亲们酷暑严寒的生活。而它的清澈明净,更像一面镜子,时时映照着我的灵魂,让我在滚滚红尘中不至于迷失自己。
作者简介:江寒雪,原名黄建南。在《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五十万字。著有散文集《一川烟草》《落花人独立》。曾获全国第四届“中华情”诗歌散文大赛金奖。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范仲淹研究会理事、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制作:滑溜,本名刘健。憨派文学创始人,著有憨派文学奠基之作《滑溜》一书。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憨派文学》主编。邮箱:884714466@qq.com;hualiu2023。】
壹点号《中国憨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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