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宁周门战役简介(一个苏北小伙的英雄人生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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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宁周门战役简介
第八章 洞房花烛泪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吴金才红鸾星动,那时他还不足二十岁。一门心思只管在战场上厮杀的他,其实对结婚和男女之事还在朦胧状态,更谈不上迫切要求了。
然而,做母亲的却要求他结婚。也许,吴王氏在吴金才参军后,一直孤身一人生活,日子过得太孤独,想找一个媳妇打个伴儿;也许,吴王氏看到吴金才整日在枪林弹雨下摸爬滚打,死神不断追随着他,她想让吴金才结婚,为吴家留下一点骨血继承香火;也许,吴金才幼时的同伴们纷纷结了婚抱上娃儿,在盛行早婚的当地农村,一直流行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怕吴金才迟婚会给人家笑话,怕找不上人。不管是何动机,反正那时候,吴王氏对儿子婚姻大事一直在强烈地追求着,她甚至不用通知吴金才,就给他找到姑娘。
姑娘名叫王正英,相貌姣美,身材高挑,在四乡里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可是,当年她只有十五岁,还不能说完全成熟。
说起来,吴金才早就认识了王正英,因为她就是自己亲舅舅的千金,同吴金才是嫡亲表兄妹。由于吴金才是过继给吴步桥的,母亲吴王氏并不是他的生母。对于这种身世,他自己不知道,但大人们都知道,所以正确地说,他与王正英虽说是表兄妹,却无一点儿血统关系。由于王正英年纪太小,的确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吴王氏作为自己亲姑妈,娶媳妇的要求是那么强烈,似乎连一天也不愿等,王正英也只好身不由已,只有十五岁的她就走向洞房。
下面的难关就是吴金才了,天知道这个一直性格倔强的小伙子会怎样的犟,会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辞。于是,吴王氏请吴金才的生父、现在是大伯的吴步高出山,到部队去找吴金才,千方百计把他带回来。
吴步高领受了任务,踏着初冬的寒霜,乐滋滋来到吴金才部队的住地。他好说歹说,苦口婆心,但吴金才就是不乐意。是的,吴金才也有理由:目前抗战正处于大反攻时期,战事异常频繁,谁还有心思去结婚,他硬着性子不肯走。
吴金才太犟,吴步高说不动他。但是吴步高早就领受吴王氏的锦囊妙计,因为吴金才是党的人,他最会听领导的话,首长叫他打东,他决不会跑西。因此,吴王氏知道只有部队首长才有药搽这个犟小子的头,吴步高果然跑到连部找朱凌指导员倾诉“苦水”。
对于吴金才,朱凌是太熟悉了,几年来在一个战场冲锋,在一个草铺睡觉,在一个饭桶吃饭,朝夕相处,亲如兄弟。况且,朱凌还是吴金才的入党介绍人,因此,对吴金才结婚这件美事岂能不干涉?!
朱凌一听完吴步高的诉说,便命令通信员:“把吴金才找来。”
吴金才跟着通信员来到连部,心情忐忑不安:事情闹到组织这儿,他还能说什么呢?
吴金才跨进门:“报告指导员!”
朱凌说:“好,进来,我有事找你。”
吴金才走进门,看到大伯坐在那儿笑眯眯的,显是胸有成竹,便想:“他告了我状,一定是成功了,我就等着挨克吧。”
朱凌严肃地说:“你大伯同你母亲与你舅舅商量好了,要你回家结婚。我们批准你七天假,必要时还可以超假三天,十二月一日上午归队,部队那时驻扎在烟头庄,明白吗?”
吴金才答:“明白。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朱凌果断地说:“你去向排长请一下假,就回家。”
正说着,排长蔡学良来了,朱凌立即向蔡排长交待了有关事宜。
蔡排长对吴金才笑道:“快跟你大伯回去吧,我们这儿还要休整几天,你不要担心,回去结婚,给我们生了大儿子回来!”
大伯吴步高高兴极了,对朱凌和蔡学良等人又是握手又是作揖,乐滋滋地牵着吴金才的手回家。吴金才作为一个叱咤战场的勇士,从来还没有吃过败仗,如今却在吴步高手中败下阵来,心里满不是滋味。回到家,母亲吴王氏看到吴步高居然将自己的犟小子带回家来结婚,高兴得连忙做了几个小菜来慰劳吴步高。
吴金才虽然回家了,但是一穷二白,甚至连母亲栖身的破草房都是租借吴金宽的,那房子半边无墙,房中既无洞房应有的床,也无办喜事的粮食,甚至连新郎新娘穿的衣服,结婚用的被子也没有。看着家徒四壁,吴金才心里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是的,家中委实太穷了,几乎什么也没有,这也叫做结婚?
尽管穷,但都阻挡不了喜日子的到来,阻挡不了母亲吴王氏要为儿子娶媳妇的决心。没有房,没有床,没有衣服,没有粮食,吴王氏都有办法来对付:她从吴金才老叔那儿借了一间房和一张床,从吴金德家借了被面子,从陈明之家借了被胎,从吴金生家借了被里子,从刘建高家借了新郎穿的长衫,从姓夏的家借了新娘穿的衣服,从杨三友家借到驴打滚借一斤还二斤的粮食,吴金才的生父吴步高为了儿子结婚,特地将家中的猪杀了,用着办喜事。就这样,吴金才通过借百家物吃百家粮来结婚,想到这里,吴金才至今仍唏嘘不已。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日,那天是吴金才大喜日子。
天晴气朗,在明艳的阳光下,吴金才虽然不失少年人的稚气,但却充满青年人的朝气,充满一个革命军人的虎气,他穿上那一件借来的长衫,脚蹬那千层底的黑步鞋,特地理了发,梳了头,看上去还满有楷范。母亲看了,喜得合不拢嘴,一直笑着,看着儿子上了迎亲船,到射阳县七埠村她哥哥家去娶回媳妇王正英。
碧水寒流,原野萧瑟,两岸的树木大多落叶了,只有枫叶红染,绿柳袅娜,仿佛为吴金才留下许些美意。就是这样一艘乌篷小木船,在纷飞的战火中,在寒气的凛冽中,在令人不堪回首的贫困中,载来了满意的婚姻,载来了一对苦难人儿的天长地久。
那一夜,在跳跃的红烛光影中,吴金才看着清秀的妻子,有些内疚地说:“结婚都借人家房子,借人家床,借人家衣服,你受委屈了。”
王正英善解人意,说:“金才哥,我不会怪你的。”
吴金才说:“结了婚,我马快就回部队去,家里只留你和母亲,难为你了。”
王正英笑说:“你放心,我会守着的,我等你回来。”
吴金才又说:“妈妈身体不好,又多病,你得替我照顾妈妈。”
王正英说:“我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妈妈。”
吴金才搂着娇小的妻子,看了看没有人闹新房的洞房,觉得有些落寞,便道:“会唱小曲吗,唱一个我听听?”
王正英羞涩地一笑,手指绞着衣角儿,轻声地唱了起来,那是当地一首民歌:
小扁担,软抽抽,
挑担白米上扬州。
哥哥大步前来奔,
妹在哥哥后面走。
青布褂,黑纽扣,
红头绳子绕花鬏。
我喜哥哥真英俊,
哥哥夸我好丫头。
针儿尖,线儿光,
做朵红花闹新房。
我是花儿哥是叶,
红花绿叶天地长。
歌儿甜美,歌儿清亮,仿佛是春天的阳光,一下子扫荡了吴金才心中郁久的寒意,他笑了,他感受到生活的暖意,感受到洞房的春意。那一刹那间,他真的感到醉了。
第二天, 当太阳升起来时,吴金才和王正英又回到现实中,他们退回了借的房,借的床,借的衣,回到母亲租住的吴金虎的房子。
那是一间茅草房,土坯墙,夯土地,由于老旧,一面墙壁坏了,房屋失于修葺,外面下雨,内面滴漏,外面刮风,里面吹寒,母亲打的是土坯铺,一对新人的洞房里也是土坯铺,母亲盖着父亲留下来的老旧的被,净是棉花窟窿。吴金才夫妇盖的是部队带来的单薄的单人小被,两个人盖着,都遮不住身子,寒夜里冻得直哆嗦。更要命的是,到三朝时,家里已无粒粮充饥,生活的寒流撞击着一家三口人的心头。面对这样的窘境,做母亲的吴王氏首先哭了,王正英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吴金才看她们婆媳相对以泪洗面,心里发酸,泪水也在眼睛里滚着:老天啊,你也太不公平了,在吴金才结婚的大喜日子里,为什么这样充满苦涩?充满饥寒?充满泪水?!
一家三口哭了好一会儿,吴金才清醒过来,说:“妈妈,正英,你们不要哭了,我们的苦难都是地主老财给的,都是日本鬼子给的,只要我们打败日本鬼子,只要跟共产党走,穷人翻身解放作主人,我们就会幸福起来的。那时,没有房子会分到房子,没有田地会分到田地,没有粮食会分到粮食,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这一说,婆媳俩也全都擦干了泪水。为了解决饥荒问题,吴金才只好到岳父家打秋风,借了些粮食回来,供一家人度日。
短短十天过去了,吴金才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按期归队。那天早晨,母亲特地起个大早,为儿子做了些面饼,一来为儿子送行,二来给儿子路上充饥。那短暂的时光,在喜鹊的叫声中慢慢流逝,村子里鸡鸣狗吠,家家户户的草房上开始飘起浓浓淡淡的炊烟,村道上洋溢着稻草、沤猪食和男人们吸的劣质烟草气味儿。吴金才对这样的小村庄感到特别留恋。但是,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人民的幸福,他走了,悄悄地在清晨的寒霜中走了。
母亲一直把他送到村头,反复叮咛:“金才呀,在部队要好好听首长的话,不要任性啊!有空就回家来看看,妈妈想你,你媳妇正英也想你,你要记着这个家。”想想,她又说:“算命的早就说过,你命大,可是,在战场上枪子儿不认人的,你凡事多一个心眼儿,要千万小心,再小心。我的话,你记住吗?”
“记住了,妈妈。”
吴金才走了,走了半里多路,回头来,还看见母亲在村头的寒风中伫立着,那瘦小的身体,在寒凝的天地中,像饱经风霜的老枣树,是那么多情,又是那么倔强,在遥望着儿子。吴金才不知道,做母亲的那时已是泪水滚滚,她在送别时给儿子的是喜色和笑脸,儿子走后那一腔孤独、那爱恋、那关心,全都化着滚滚的泪水扑落下来。吴金才更不知道,这村头一别,竟是他们母子的最后一诀,因为他从此南征北战,直打过鸭绿江,都没有空回家来看望母亲。后来,据妻子王正英说,母亲病逝前七天,天天在喊“金才,金才,妈妈想你,儿啊,快回来吧……”,一连喊了七天,最后无奈去世。因此,那母亲村头盼望的一瞬,像是摄影,永远定格在吴金才的脑海里。直到吴金才八十岁时,想起母亲,仍感到内疚,经常说:“妈妈,自古来忠孝不能两全啊,你就原谅儿吧,妈妈!”
那天,王正英将吴金才送了很远很远,小两口说了不少知心话儿,他们说未来,谈幸福,讲解放,以为新婚小别只是几个月的事儿。岂知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整整分别了六年,直到一九五0年十月,吴金才奉命从朝鲜率领部队回国参加国庆大阅兵,王正英才赶到北京与丈夫会面。
走得太远了,吴金才取下身上母亲给的干粮袋儿,那里面有母亲做的热呼呼香喷喷的麦面饼。
吴金才对王正英说:“家里缺粮,你带回去!”
王正英不肯,说:“金才哥,你要打仗,身体不要饿坏了,我们在家里饿着点儿,没事的。”
吴金才听着,想到家中要房没房,要田没田,要粮没粮,而且母亲病着,王正英当时也害着一身疥疮,没有钱治,今后日子她们婆媳俩不知道怎么过,想到这里,不禁鼻子一酸,心里直想哭。
王正英似乎体谅到丈夫的心境,不禁莞尔一笑:“哟,想哭吗?你一个军人,还劝我们别哭,你自己怎么想掉泪哪!别苦了,你打完日本鬼子回来,你耕田,我纺织,会有好日子过的。”
吴金才还能说些什么呢,世界上没有比宽容与理解更完美了,母亲理解他为革命冲锋陷阵,妻子理解他为人民出生入死,这可贵的理解啊,使他从此无后顾之忧,敢于厮杀。但是,他最终还是执意将干粮留下来,因为家中更需要这粮食。
吴金才说:“部队离这儿只有半天路程,我来个急行军,会赶上中饭的,现在不是去年大扫荡时期了,现在部队能吃得饱,你放心。”
就这样,新婚只有十天的一对新人难舍难分地分离了。当看到吴金才魁伟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田野时,王正英的心一下子空洞起来,她捂着脸,是哭着回去的。
是的,为了革命战争的胜利,吴金才一代革命战士要舍弃多少幸福,做出多大牺牲啊!
第九章 解放阜宁城
从一九四五年春季开始,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一个总反攻阶段:苏联红军已经兵临希特勒大本营柏林城下,开始围攻柏林;英、美、法联军也深入法国腹地,正在向法国重工业区鲁尔胜利进军;在亚洲太平洋战区,美军逐岛进攻,日军节节败退。在中国各解放区战场上,我抗日军民经过一年来的不断反击,日伪军疲于奔命,不断紧缩战线,从面上大扫荡,变为重点城市和交通线的点线防守。
在这样战略态势下,党中央毛主席及时作出“削弱敌寇,发展我军,缩小敌占区,扩大解放区”的指示。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毛泽东主席还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上,号召各解放区军民向日伪军守备薄弱的地方发动进攻,他指出:“这种进攻是完全必要的和可能的,我们的军队已举行了很多这样的攻势,特别是今年有很大成绩,明年应该继续这样。”由此奏响了抗日战争战略大反攻的序曲。
根据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以盐阜地区为抗日根据地的新四军三师,加快战略调整,军民一体动员,吴金才等优秀战士也由地方主力提升到新四军主力,吴金才又被调回到八旅二十二团老娘家。
为了提高战略反攻的战斗力,新四军三师部队广大指战员们投入到紧张的军事训练中。训练的主要内容,也由过去游击战术变为阵地战术,特别是攻城打坚成为训练的重点内容。
那天,天刚蒙蒙亮,春寒料峭,盐阜地区属于里下河水网地带,那河水湖水荡水塘水便在寒气中化着缥缈的雾气,漫天漫野。当时,吴金才和战友们正在寒雾中跑步训练,当大家感到浑身热呼呼时,太阳也升了起来,雾气渐渐散去,大家惊讶地发现,他们班队尾有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也在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还不时抬起肮脏的烂棉衣袖子,擦了擦鼻子里流下来的鼻涕。
当战士们喊“一、二、三、四!”
小男孩也跟着喊“一、二、三、四!”他他童声稚亮,与大队声音不协调,使战士们都感到好奇,一下子围了上来。
排长蹲下身来,替他擦了鼻涕,关切地问:“你是这村里谁家的孩子,怎么不睡觉?”
小男孩说:“叔叔,我不是这村里的。”
“哦,你不是这村里人?你从哪跑来的?”
小男孩说:“叔叔,我是射阳人,家在新坍。”
排长抚摸他头说:“好孩子,你别贪玩了,快回家去吧,你跑这儿来,你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怎样急呢?”
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叔叔,我没有家,我没有爸爸妈妈!”
吴金才等人心一沉,都问:“你怎么没有家?怎么没有爸爸妈妈?”
小男孩泪流满面:“我家房子被鬼子烧光了,我爸爸妈妈都给鬼子杀死了!”
“又是一笔血债!”──吴金才恨恨地想着,不由得打量着这个苦命的孩子,仿佛从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童年:是啊,从小失去温暖的家,今后还怎样生活呢?他问:“你失去爸爸妈妈,就这样到处讨饭到处流浪吗?”
小男孩眼中冒出倔强的火花:“不,我不是在流浪,我是在到处找你们,你们不就是打鬼子的新四军吗?”
排长笑道:“我明白了,你来找我们,是要我们替你报仇,对不?你放心,到战场上,我给你杀五个十个鬼子,一定给你报仇,给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乡亲们报仇!”
小男孩摇摇头,说:“不,不是的,我不要你们替我报仇,我要参加新四军,我要自己报仇!”
吴金才等人都听呆了,一个才十五岁的小男孩啊,竟为了爸爸妈妈报仇,就想参加新四军,想到这儿,吴金才摇摇头说:“不行,你太小,竟想打仗?你说说,是枪背你,还是你背枪?”
小男孩挺不满意地说:“唷,我还小吗?我个子都比枪高了,我能跑,也能打枪,我知道你们新四军有的人还没有枪高呢,都是小鬼儿,不一样上战场打鬼子吗?”
听他口气,喊我们矮个儿小战士竟叫“小鬼”,俨然是个大人样儿,真让人啼笑皆非。战士们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男孩一瞪眼睛:“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吗?力不分大小,人不分老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同心合力,把鬼子赶进太平洋去,就凭这个,我就能参加新四军!“
排长感到肃然起敬,不由得高兴地说:“好孩子,难为你才这么大,就能说这么好的话,有这样高的境界。”
小男孩洋洋得意:“这有什么,我爸爸妈妈说过的话还多呢,要不要听,我都学给你们听听。”
这一说,战士们又哄笑起来:原来小男孩说的话根本不是自己的创造,而全是从他父母那里趸来的,怪不得他能出口成章,说得那么好。
小孩对大家报以的笑声,感到挺不满意,他急道:“我要参军, 我要报仇,你们怎么还不批准?算啦,你们不批准,我也是部队的人了,我就跟定你们,你们打哪,我就打那!只要报仇就行!”
面对这样的小男孩,还能说些什么呢?吴金才说:“排长,就收下这个小鬼吧,怪可怜的。”
排长沉吟半晌,方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挺有板眼地立正道:“报告长官,我叫程银,今年15岁,我有力气,能跑得动路,扛得动枪,打得死鬼子。”
吴金才动心了,不由得对排长说:“排长,就收下他吧,他是个好孩子,苦大仇深,又没有家,没有一个亲人,他会成为好战士的。”战友们也纷纷这样说。
排长想了想,拍拍小程银的肩膀,便到连部请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脸上溢满喜色,笑说:“程银小同志,你的申请,首长批准了。”
小程银乐不可支,战士们抬他起来,高兴地朝天抛着。从此,吴金才班上多了一位能言善道的“小鬼”,给班里带来稚气和笑声。
一九四五年四月,春回地暖,盐阜大地到处是绿柳扶春,红花夺目,麦苗青青,油菜花儿金黄,彩蝶飞舞。就在这明媚春光中,新四军三师黄克诚师长决定打下盐阜重镇──解放阜宁城。
阜宁城位于通榆公路中段,串场河北端,北可上连云港,西可接两淮城,南与盐城比肩。阜宁城历史悠久,物华繁茂,尽管从一九三八年来被日伪军破坏得伤痕累累,但由于它是盐阜要津,仍然颇具规模,全城东西长约三华里,南北宽约一华里半,居民两万余人。城外地势平坦,村庄稠密,有头灶、七灶、掌庄、大顾庄、小顾庄等重要村庄如星烘月。
当时,驻守在阜宁城的是汪伪第2方面军孙良诚部的王清翰第5军军直、四十一师第一五八团、四十二师师直并一团一大队和二团,加上由孙建言率领的暂编伪33师,共5200余人,此外还有地方军警400余人。日伪军和特务长期盘踞在城内外,使阜宁城成为“魔鬼之窟”,敌人烧杀奸掠,无恶不作,成为盐阜抗日根据地中心腹地一颗钉子,广大盐阜人民无不热望新四军拔除它!
黄克诚将军决定,解放阜宁城战役由三师参谋长洪学智任前线总指挥,参战部队是师特务团;八旅二十二团、二十四团、旅炮兵营、特务营;十旅一支队、四支队;盐阜区独立团和阜宁、阜东、射阳、盐东、建阳五个独立团。同时,阜宁、阜东、射阳和建阳四县组织了数万民工,担负向导、警戒、运送伤员及弹药粮草、押送俘虏和平毁碉堡等后勤任务。
经我侦察员周密侦察,绘测了敌人详细的城防图:伪五军王清翰于1944年12月上旬由河南开封增援阜宁城。伪第五军到达阜宁城后,在阜宁筑有护城河、外壕、铁丝网和巷战掩体工事,在城内外设大小据点21个,据点筑有围墙、水圩和炮楼,设有地下室和秘密枪眼,各据点之间都在有效射击范围内,可以形成火力交叉网络,互相支援,其外围设防地带围绕阜宁城达到南北45公里、东西15公里,加上南与盐城伪军第四军赵云祥部,北与响水口的徐继泰部,西与两淮的潘干臣和吴漱泉部遥相呼应。此外,第五军号称“老中央”,是原西北军的旧部,在伪军中战斗力较强。因此,伪军长王清翰敢于拍着胸口说:阜宁城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根据敌人的布防重点和弱点,我新四军三师制定了详细的战役方案,将整个战役分为肃清外围和攻城两个阶段,具体部署是:其一,分割包围,歼灭城外各个据点之敌:其二,围点打援,我军清除城外据点时,城内敌人可能增援,我军可趁势歼灭之;其三,重炮攻坚,对于坚固工事集中炮火攻击,步炮协同。其四,预伏奇兵,攻下城区后,估计敌人可能从射阳河南岸逃走,预先在射阳河南岸布下伏兵。其五,狙击援敌,由建阳独立团狙击盐城、上冈来的增援之敌;由淮安、涟水两独立团负责狙击可能从两淮、涟水方向增援阜宁之敌。
当黄克诚师长签发的作战命令下达后,吴金才和战友们激动得互相拥抱,是的,他太高兴了,阜宁城是他家乡的县城,他爱古城,爱城里有名的风味小吃,爱沿街叫卖的冰糖葫芦,爱那糖浇的形态各异的三国演义、西游记人物形象的食品,爱那钟鼓交鸣香烟袅娜的宁静的寺庙。可是,在敌人占领下,阜宁城也给他埋下太多苦难的记忆,他忘不了从阜宁城下乡的特务,三天二天到他家去搜查,追捕闹革命的父亲;他忘不了日本鬼子进城后的五月屠城,血腥绕城三月不息;他忘不了城里的日伪军经常下乡扫荡,一次又一次把死神火神带给四乡八舍水深火热的乡亲。他和阜宁籍战友相约比赛,比比在攻城中谁最勇敢,比比谁打死敌人最多,比比谁最先立功受奖。
四月二十四日,天刚落黑,吴金才和战友们轻装上阵,奉命从板湖急行军到达阜宁城下作战区域。那夜,他们八旅的任务是围歼通榆公路西的头灶、七灶和掌庄三个据点,而十旅的任务是围歼路东的大小顾庄据点。
那夜,老天也似乎分外高兴,那月亮又圆又大,好象一盏天灯,明晃晃地照耀着战士们的前进道路,远远近近村庄的狗们也热闹起来,一个劲地叫着,仿佛在迎接这神圣时刻的到来。
头灶打得十分轻松,我八旅战士分三路包围好头灶后,开始构筑工事和炮兵阵地,也许是筑工事的动静惊动了敌人,站在炮楼的敌人哨兵喝问是谁,我战士谁也不理睬他,岂知那哨兵也不以为然,说:“几个小小的民兵,能闹多大玩意,放心睡觉吧。”
由于头灶离阜宁城很近,敌人做梦也没想到新四军主力部队人不知鬼不觉摸到自己眼皮底下,一个伪军还得意地唱起小调来。
我军战士抬起炮口,对准炮楼,说:“妈的,叫你们唱!”只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炮弹炸在六米多高的炮楼中央,一下子把炮楼打塌了,部队随即吹起冲锋号,战士们如同潮水一般冲进敌人阵地,不到十分钟,就全歼伪33师的一个中队。首战告捷,掐断了城外据点敌人向阜宁城的退路。
七灶却打得比较艰苦。七灶驻有伪33师的一个独立大队,共有230余人。敌人据点共有三个圩子,东西串联在一起,圩子前是开阔的水田麦田,圩墙下还一条很深的水沟。我军炮火一打响后,敌人借助工事,拼命地利用各种轻重武器射击,在吴金才和战友们前面织起一堵弹雨的墙。
吴金才关切地回头望望身边的小男孩程银,问:“怕不怕?”
程银在月色下,脸色发光,目光炯炯,坚定地说:“不怕!”
吴金才笑道:“好,有勇气。”他将小程银朝自己身后拖了一拖,用自己宽厚的身体挡住他:“跟着我,别乱跑!就要冲锋了!”
第一次冲锋并不顺利,由于圩下水沟较深,月光又很亮,敌人的机枪、炮火和手榴弹一个劲儿向水沟这边招呼,交织起一片火网,吴金才感到大地在震颤,抓一把泥土,觉得热呼呼的,里面的弹片还烫手。面对敌人的强大火力,吴金才气得直咬牙。
在这关键时刻,洪学智总指挥下令增调炮火,全旅七门火炮同时抵近敌人阵地平射,我军炮火一阵猛轰,吴金才在炮火中率领全班战士,跳下水沟,游过水去,又叠起人墙,终于冲上了彼岸。
这时,正是黎明前夕,敌人副大队长挥舞着手枪疯狂地叫喊:“天快亮了,不要害怕,快打啊,我们的增援就要来了。”
我军一个叫李得胜的战士,看到敌人副大队长那小脑袋在被炸破的圩墙边忽上忽下的闪动,便举起钢枪,对准那小脑袋,狠狠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声,那边立即传来“啊!”的一声惨呼,伪大队副就一下子毙命了。就这样,凌晨五点钟,我军便顺利拿下七灶据点。此外,阜宁城外其他据点也被我军顺利拿下来,城内敌军顿成瓮中之鳖。
老天爷也会开玩笑,昨夜风清月朗,到25日凌晨,却是阴霾密布,细雨纷飞,但就在这样的时刻,正是部队潜伏的大好时机。吴金才所在连队,接到团部命令,全部换上刚刚缴获来的伪军黄军服,携带伪军的武器,悄悄埋伏到离阜宁城北仅有300多米远的一个乱坟岗子,准备瞅准时机混进城里去,以便内应外合。
乱坟岗又叫万人岗,面积较大,荆棘丛生,白骨骷髅随处可见,坟茔起伏,在没有风雨的黑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鬼火”在坟茔间幽幽地飘忽,这里一点,那儿一丛,令人感到怪是阴森可怖。
天渐渐亮了,吴金才可以清楚地看见风雨中古老的阜宁城,看见城北门边上那高高耸立的大炮楼,还看到大炮楼上敌人哨兵游动的身影,看到城里民居上空缭绕的炊烟。他和战友们就这样一小时又一小时,静静地潜伏在泥水地里。
仲春的雨儿时密时疏,时停时洒,打在脸上,令人顿生凉意。青草棵里,飘忽着略带潮湿的淡淡的花草清香。吴金才身边的泥地,被雨水冲刷出一线浅浅的小溪流,一茎草叶儿象一只小船,沿着水流潺潺地流驶着。吴金才看那草船,看它拐个弯儿,便想到自己坐过的船,有鸭艄子,有小舟舢板,有乌篷船,还有过江的大帆船,人在船中,享受着流波,享受着清风与明月,那也是一种人生惬意啊——当时吴金才就是这样想的,也许,这就是战地的情趣。是的,为了不让敌人知道这里埋伏着我新四军22团奇兵,吴金才和战友们连动都不能动,惟能动的只有眼睛与大脑,让大脑中野马般的思绪,幻生出无穷的生活趣味来。
程银动了一动,便想爬起来。
吴金才伸出大手,使劲地这个小战士硬按下去,轻声命令:“不准动!”
程银急道:“班长,我想撒尿。”
吴金才说:“小鬼,就趴着撒吧!”
程银显然不满:“趴着怎么撒?还不是撒到身上?”
吴金才冷静地盯着对面的炮楼,注视着敌人动静,轻声地说:“随你,只有一条,不准起身,不准暴露目标。”
小程银没有办法,只好用手在身下烂泥地上掘出一个小泥塘,伏在那儿方了便。结果硬是没有动弹——因为敌人居高临下,更容易发现我军动静。
上午九时许,总指挥洪学智亲临火线,他根据大小顾庄正在激烈战斗的情况,下令22团埋伏的部队:“敌人可能增援大顾庄,敌人如果出来,就坚决把他们消灭在城外。”
吴金才接到排长的耳语,也分别将命令传达到班里每一个战友:敌人一旦出城,就故作败兵,混进城去。
果然不出首长的意料,上午十时许,大约有一千多伪军,黑压压的一片,吹着冲锋号,从阜宁北大门涌过桥,呐喊着向大顾庄方向扑来。
敌人不知道,就在五分钟前,大顾庄的200多伪军刚刚向我十旅四支队投降,伪大队长朱涛已被我军击毙。由于大顾庄伪军无一漏网,没有人给城里传递消息,所以城内这些伪军仍在盲目地向大顾庄蠢动着,想送给他们同类一根救命稻草。
伪军大顾庄增援部队的前哨,刚刚运动到离城半里路,就遭受到我攻占大顾庄的四支队战士们的狙击,狠狠锤打敌人增援部队的头。而早已埋伏在半途中的八旅22团、十旅一支队和阜宁独立团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象剑一般向敌人身后插去。
伪军看到我军出其不意,直斩其后路,不由得全都惊慌失措,纷纷脚底抹油,拼命朝阜宁城里跑。为了阻挡住如潮水一般涌退的败兵们,伪军督战队朝天开枪,命令道:“站住,不准后退!谁逃,就打死谁!”
可是,当兵的只管要自己的命,哪里还顾得上当官的令?那时,真叫兵败如山倒,敌军如同狼狈的鸭群,你挤我撞,丢盔卸甲,只恨爹妈少生两只腿,一溜烟地逃命。
这时,吴金才和战友们,在连长指挥下,如虎跃般冲出乱坟岗,迅速插进伪军群中,也朝阜宁北大门退去。由于吴金才连队学着伪军模样儿,都穿着一样衣服,拿着一样的枪,在混乱中,伪军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部队中会混进新四军。
吴金才一边跑,一边学河北的口音,放亮嗓子喊:“跑啊,快跑啊,再迟就没命啦!”
敌人更加慌乱了。混乱中,排长命令:趁乱夺取敌人溃军的机枪。
那时,经过一夜战斗,加上没有吃早饭,我军战士早已精疲力竭。敌人被吓得屁滚尿流,也都跑不动了,加上我军四面八方勇猛追击,敌人更乱了,分不清东西南北。所以,吴金才和战友们趁机插到敌人机枪手身边,劈手硬夺下敌人机枪。那敌人机枪手愣愣的,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这样,在排长指挥下,我四班先夺了一挺,六班跟着夺了一挺,两挺机枪立即在敌人乱军中扫射开来,一扫一大片,敌人顿时尸骨横飞,哭爹叫娘。
许多伪军跪下来,吼叫着:“老乡,老乡,别打啦,我是河北人哪!”
这时,城里一部分伪军在环城河边排开阵来,向我军追击部队开枪,企图掩护城外伪军逃入北门。吴金才和战友们一阵火力压了过去,敌人经不住打,也无心恋战,纷纷逃进北门,飞快地扯起吊桥。
那环城河有三米多宽,二米来深。吴金才连队战士们冲下河床,硬是从河里走了过去,从东北角突入城里。直向北大门大炮楼投掷手榴弹。
与此同时,我军另外两个连也迂回攻进北门,三个连队一齐攻打大炮楼,敌人守不往了,被迫退守到小南门东西地区。我军立即占领了阜宁城北门制高点,一举将号称“固若金汤”的阜宁城撕开一个大缺口。
伪第五军军长王清翰听说失去北大门,犹如背上戳上一刀,紧急下令派部队收复失地。于是,敌人组织力量一次又一次反扑。但是,由于我军已占据敌人的制高点和各种有利的工事,不管敌人使出何种伎俩,在我轻重武器交织的火网中,只有丢下一具具尸体,却无法接近北大门我军阵地一步。相反,我军22团还乘胜反击,扩大战果:吴金才和战友们在团首长指挥下,挺上刺刀,开展巷战,强攻圩塘,迅速占领了城北的清静庵,迫使敌人退出北门大片区域。
二十五日下午三时,我军各就各位,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阜宁城攻城战打响了。
当时,我三师总指挥洪学智报请黄克诚师长批准的攻城战术部署是:盐阜独立团迅速占领贯通阜宁新城的南北大街,将阜宁城拦腰切断;十旅四支队从南北大街出击,向街东部地区进攻,一支队由城东向西进攻,两者相互配合,吃掉阜宁城东地区的敌人。八旅二十二团从南北大街出击,向街西部龙王庙区域进攻,八旅特务连由清静庵向南直插河边,截断敌人的退路。阜东独立团由后园直逼到大浦桥边,配合友邻部队作战。八旅二十四团集结于朱巷附近,作为预备队待命。
刹那间,我军炮火争鸣,战士们“杀”声惊天动地,阜宁城顿时淹没在激战的硝烟中。
吴金才部队攻打的是小南门龙王庙大圩子据点。
敌人利用互相衔接的几座民居,联成一座有六米多高的砖圩子。吴金才连队攻到圩墙下,敌人就朝圩墙外投掷手榴弹。吴金才和战友们也从圩墙外向墙内敌人投掷手榴弹。一时间,圩墙两边手榴弹联翩爆炸,硝烟弥漫,对面全看不清人。
就在这硝烟和弹雨中,我云梯组开始强攻,第一个勇士猛冲上去,正要投掷手榴弹,却被墙头上伪军一刺刀刺中眼睛,顿时跌落下云梯。我军战士们前仆后继,倒下一个,又冲上一个。数架云梯上的战士,在硝烟中轮番进攻。战士董标登上圩墙,他发现圩墙上,一个伪军正在架起机枪向我军扫射,便急忙投掷一个手榴弹,打倒敌人机枪手,顺手夺过机枪,向圩墙内猛烈扫射。敌人的火力被压住了,伪军们顿时慌了手脚,吴金才和战友们趁机冲进圩墙,冲进敌人营房,左右开弓,纵情扫射。
敌人不死心,利用房屋结构和围墙小巷,拼命与我军争墙夺巷。吴金才他们挺起刺刀,逢墙挖洞,逢敌刺杀,一屋一屋的争,一巷一巷的夺。那时,小南门龙王庙大圩里到处响起“杀,杀,杀!”的吼声,到处可见淋漓的鲜血。面对新四军勇猛的战士,伪军们终于垮了,剩下未死的伪军只好举手投降。
与此同时,沿南北大街作战的盐阜独立团战士们,一边冲锋,一边用手榴弹开道,他们首先占领大街两边的制高点,压制敌人的火力,掩护后继部队迅速向前推进,不久也占领了南北大街。大街上到处是敌人的尸体。
阜宁城敌人有两个最重要的据点,一个是城东的水龙局,一个是城西的大浦桥。
下午六时,天欲落黑,暮色苍茫,八旅二十二团奉命进攻驻守在城西大浦桥围寨的伪第五军主力158团。
大浦桥敌人堡垒也是一个难啃的硬核桃,它拥有一道极陡的围墙,围墙外还有水圩环绕,易守难攻。我军调来大炮,炮手们一个劲地向敌人围寨目标发炮,密集的炮弹在敌人的阵地上爆炸,敌人的营房也被燃烧弹打烧了,燃起冲天大火,直把夜晚的阜宁城照得雪亮。
程银笑说:“吴班长,亮天灯喽!”
这时,吴金才没有心思说笑,也不会欣赏这战地的夜景,他焦虑的是怎样攻进围寨。
当炮火延伸射击,冲锋号吹响时,架梯队抬着云梯向圩墙冲去。可是,那围墙陡峭,不易架梯。这时,敌人发现我军炮火延伸射击,也全都从龟缩的工事地堡里还过魂来,拼命向我战士射击,在密集的弹雨中,我22团云梯队几次冲锋架梯都没有成功,部队伤亡较大。在这样的情况下,首长下令暂停冲锋,展开土工作业,将交通壕挖到敌人圩墙下和阵地边沿,将敌军包围起来,迫使敌人投降。
洪学智总指挥亲临火线,他在二十二团团长王良太的陪同下,亲自视察大浦桥前沿阵地。洪总指挥看到敌人圩墙工事的确高大坚固,一时不易摧毁。他想了想,便指示发动攻心战。于是,根据伪五军多是冀鲁豫人,便让我军冀鲁豫籍战士喊话。
我阵地有的战士喊:“老乡们,日本鬼子在太平洋吃了大败仗,孙良诚把你们出卖给日本鬼子当炮灰,难道你们愿意替他们送死吗?”
有的战士唱起河南小调:
黄河水,黄又黄,
黄河两岸大麦香。
别人都在打鬼子,
你们怎么反把伪军当!
一时间,敌人阵地四面楚歌,敌军不少人听到充满乡情亲情的喊话,觉得新四军说得非常有道理,自己拼死为外国人卖命,有什么前途,有什么价值。在夜空中,他们油然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儿,不由得泪水涟涟。
这时,洪学智总指挥又让战士喊:“你打死我1个,我打死你10个,你们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出来看看,你们城里的部队消灭的消灭了,投降的投降了,跑的跑了,你们还打个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伪营长还似信非信,他果然派了一个连长出来看看,结果发现自己真的身陷重围,城里同伙们大半被歼灭了。于是,城西大浦桥围寨里没死的伪军们,在死亡面前,只好选择生路,26日上午10时,垂头丧气的伪军们乖乖地打着白旗,缴枪投降。
与此同时,十旅四支队强攻占领了城东据点三官殿,趁热打铁,又向三官殿东侧的水龙局发动猛烈的进攻。我军将山炮推到离炮楼很近的地方,从炮膛直接瞄准目标。在炮火声中,敌人的营房炸烂了,敌人的炮楼打塌了,我战士们架起云梯向圩墙上冲锋陷阵,前仆后继,经过一次冲锋,二次冲锋,三次冲锋,终于冲上了圩墙。战士们端着刺刀同守敌人展开肉搏战,同时将六个、八个手榴弹集成一束,抛进圩围,这场血战直战至26日拂晓,才终于将敌人打垮,没死的残敌也都被迫投降。
26日凌晨3时,伪第五军军长王清翰及33师师长孙建言,见大势已去,先后率其残部千余人,偷渡射阳河南逃。逃兵们推进至施庄、沟墩一带,遭我新四军三师特务团和阜宁、射阳独立团围剿,毙俘伪军千余人,仅王清瀚、孙建言等数十人逃往盐城。
至此,阜宁城胜利解放。
阜宁战役从4月24日22时起,到26日10时止,历时36小时,战线长达50华里,攻克伪据点22个,摧毁大小碉堡143个,解放1000余平方公里土地,收复大小村镇580处,解放受难同胞十万余人,全歼伪第五军军部及其所辖两个师部、七个团,并歼灭了伪阜宁县政府、保安团等反动组织和反动武装,活捉伪三十三师副师长以下官兵2428人,毙伤伪官兵和地方军警1160人,缴获迫击炮7门,掷弹筒27具,轻、重机枪47挺,步枪1600余支,手枪65支,各种子弹、炮弹共4万余发。
阜宁战役是新四军在苏北战场从日伪军手里解放的第一个城市,也是新四军实现从游击战到运动战、阵地战、攻坚战的大转变,同时成功地实施步炮合成作战战术,为未来战役积累了宝贵的经验。阜宁解放后,新四军首长立即发来嘉奖电,延安新华社和《解放日报》都专门作了报道。
五月十一日,新四军三师在东沟南面的乱石滩上隆重召开祝捷大会,吴金才作为参战有功人员,受到立功奖励。当他从首长手中捧回奖品时,眼里噙着泪水,对首长说:“首长,作为阜宁人,我打敌人是应该的,我是为父母乡亲们报仇,我应当代表父母乡亲们感谢首长,感谢为阜宁父老流血牺牲的战友们啊!”
解放了,吴金才抬起头来,第一次饱尝解放的滋味,第一次感受到解放后的阜宁,春光是多么的明媚啊!
在返回驻地途中,他不禁放声唱起歌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媚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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