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此生只娶我一人独宠我一世(他执意娶我陷我于不义)
1.
我与岳乾,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结果认识十年后,感情反倒急转直下。
他执意娶我,陷我于不义。我宁可赔上自己的命,也要杀了他。
…………
六岁那年,我第一次随娘亲入宫赴宴。
因为宴会太过无聊,中间我被嬷嬷带去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不见嬷嬷,找啊找,嬷嬷没找到,认识了岳乾。
当时他站在一个池子边,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正想扔出去。
我一急,大声喊:“不可以扔到水里!”
他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的东西也掉落在旁。
我走近低头看,才发现是个木头做成的小风车,瞧着做工有些笨拙,还有些丑。
“我娘说了,不可以往水里乱扔东西。”我蹲下身,好声好气劝他。
他却不领情,一把将我推开,捡起风车就要跑。
我想拉住他,被他带得摔倒在地上。他力气真大,横冲直撞的,像小牛犊子一样。
他跑了两步,听到动静,没有再跑,而是停下来转身看我,瓮声瓮气问:“你没事儿吧?”
“皮破掉了,痛。”我飞快爬起来,小跑到他跟前,含着泪举起手掌在他眼前晃。
“做什么?”他一头雾水。
“呼呼。”我期待地看着他。
受伤的时候呼呼就没那么痛。
他板着脸,不情不愿地抓过我的手,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牵着我就走。
一边走一边说:“受伤了就该擦药,呼什么呼。”
我被他扯得踉跄,用空着的手抹了把眼泪,不解道:“这是小伤呀,呼呼就会好。我见阿姐他们每次练武,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都是呼一呼,过几天就全都好了。”
他脚步不停,转过头无语地看着我,说了句:“白痴。”
我正想反驳,他又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几岁了?”
“我是宋家的孩子,排行老二,今年六岁了。”我一一回答。
本来想直接告诉他我叫宋芝芝,想起娘亲的叮嘱,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这么傻,原来才六岁。”他瞥我一眼,“姓宋,又能进宫,可是刑部宋侍郎家?”
我听完前面一句正要生气,又听到后面的问题,疑惑回道:“对呀,宋侍郎是我爹爹。你认识我爹爹吗?”
他没有接话。
走过一段路后,我心里想着刚刚的事仍旧不开心,追问他:“那你几岁了?又是谁家的孩子?你个子没有我高,肯定比我小,你得叫我姐姐。”
他的脸瞬间黑了,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九岁。是你该叫我哥哥。”
“九岁?”我瞪大了眼。
正在这时,一个老太监满脸急色迎面走来:“皇太孙殿下,陛下召您。”
我一听皇太孙,急忙抽出手,慌张行礼,不敢再多嘴。
娘亲曾说过,这宫里边,最大的是皇帝,其次就是皇太孙。这二人是宋家也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我偷偷抬眼看他,心里想:原来皇太孙只是个会乱扔垃圾的小孩。
“这位是宋小姐吧?”老太监对我倒是和善。
我点点头,好奇问他:“你认识我吗?”
“刚刚是咱家领着宋夫人和宋小姐进宫的。宋小姐年纪虽小,却进度有度,咱家印象很是深刻。”老太监笑着回答。
我被夸了,美滋滋就想道谢。
有人却不满意,嫌弃地开口:“就她这冒冒失失的样儿,明明是个爱哭鬼,说什么进退有度,笑死人了。”
老太监讷讷称是。
我抿着嘴没有吭声。
岳乾看我一眼,将我扔给老太监,叮嘱道:“你带她去上药,上完之后去找她娘亲,别让她到处乱跑了。”
老太监躬身应是。
原本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直到一个月后,岳乾来了宋府。
彼时嬷嬷喊我去见客时,我正赖在阿姐院中不肯走。
那日大清早我就溜去找阿姐,刚一露头,被抓了个正着。
阿姐皱眉看我:“爱哭鬼,你又来做什么?”
自从四岁那年我看见她落水,哦不,下水救人,被吓得大哭,她就喜欢叫我爱哭鬼。
还说我嚎丧似的哭得难听。
一直没敢告诉她,当时我确实以为她要死了,才哭得那么伤心。
“二小姐,夫人找你。”照顾我的李嬷嬷站在院门外冲我招手,“快过来,跟嬷嬷回去。”
“嬷嬷为什么不进来?”我看着她,“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进来?阿姐又不会吃人。”
每一次,每一次我来找阿姐,他们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叫回去。
我不明白。
阿姐明明那么厉害,一跳可以跳好高,能徒手掰断树枝,还能……抱起我。
比如现在。
她见到李嬷嬷,一把将我抱起向院门走去,然后把我稳稳当当放在李嬷嬷面前。
我扭过身看她,委屈地开口:“阿姐。”
“回家去吧爱哭鬼,别再来我这里了。”阿姐脸上表情很不耐烦,“天天眼泪掉掉掉,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门关上了。
我愣愣看着,紧紧握住荷包里没有送出去的糖。
阿姐不喜欢我,我感受得到。
可我真的好喜欢她。
李嬷嬷叹口气,牵着我的手,劝道:“二小姐走吧,夫人确实在找你。有客人来了。”
“好。”我转过身,抓着李嬷嬷的衣襟,抬起头央求,“芝芝想要嬷嬷抱。”
李嬷嬷拒绝:“二小姐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让人抱知道吗?”
“噢。”我垂头丧气地走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可以呢。
一直到花厅见到所谓的客人。
“是你。”我脱口而出。
“芝芝。”娘亲语气严厉,“见过皇太孙殿下和穗安郡主。”
我这才注意到皇太孙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一双黑眼睛正滴溜溜看着我。
我依次行礼。
穗安郡主从椅子上滑下来,小跑到我跟前牵住我的手:“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皇太孙。
我茫然地眨眼。
直到娘亲开口:“谢过穗安郡主。”我才跟着道谢。
“既然是朋友了,你就要常常到宫里来找我。”穗安郡主一口气说完,低头想了想又补充,“我给你我的令牌。”
然后就看见她从袖子里掏啊掏,什么也没掏出来。
气氛一时凝固。
皇太孙提醒:“在你左边袖子的内袋里。”
“哦哦对。”穗安郡主恍然大悟,没一会儿,果真掏出令牌塞进我手心,“喏,送给你。你带上这个,平日里也可以进宫来找我皇、皇、找我,侍卫看到这个,就不会拦你。”
穗安郡主说完,长出一口气,又巴巴地看向皇太孙。
皇太孙板着一张脸。
娘亲的脸色亦是不太好看。
我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郡主,再看向皇太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皇太孙抢先开口:“宋夫人,是这样。穗安平日里总是在我跟前念叨没人陪她玩儿,我学业繁重,也不能常常陪她,便一直想给她找个玩伴。上次宫宴见过宋小姐,觉得宋小姐聪明伶俐,穗安也说好,才有了今天这一趟。”
“殿下客气了。能被穗安郡主喜欢,是芝芝的福分。”娘亲平静道,“不知还有其它要紧事么?殿下离宫太长时间,陛下想必会挂心。”
“宋夫人说的是,这便回去了。”
皇太孙顺势离开椅子,走过来牵住穗安郡主往外走,娘亲也跟着送出门。
余下我独自杵在花厅纳闷地看着令牌。
娘亲很快送完回来,将我拉至膝前:“芝芝告诉娘,之前是不是见过皇太孙?”
我点头,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幸好我记性好,全部都记得。
“只有这些吗?”娘亲道,“没有别的了?”
我摇头。
娘亲沉吟起来。
少顷,娘亲再次开口:“他们既然亲自来,也不好拂了面子。你便每月去上一次,以表尊敬。不可去得太勤,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看轻?”我不解。
娘亲道:“去得太勤,会被人说趋炎附势。你是宋家女,宋家不需要靠卖女儿维持富贵。”
“芝芝不明白。”
“你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
“噢。”
从那之后,我便每月下旬去一次东宫。
穗安那时才三岁,脸圆圆的,粉粉的,可爱得像个糯米团子。我一去东宫,她便拉着我一起扑蝶摘花。
刚开始喊我时还是你啊你,去过几次后就变成了芝芝姐姐。
渐渐的,也不拘于我去找她还是她来找我,每月总会见上好几次。
一来二去,我们两个人便总腻在一起,一腻就是好多年。
她性格好,见人总爱笑。京中这些同龄人,除了阿姐以外,我最喜欢的便是她。
可她死了。
死在了十三岁。
2.
东宫,穗安走后。
岳乾红着眼跟我说:“你给我服个软。”
服软?
我瞥向他钳住我胳膊的手:“殿下,你应当清楚,宋家的孩子,从不惧怕这些。”
竟然以治罪威胁我不准我走,难以想象一向冷静如岳乾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京城宋家的嫡女,哪里是他想胡乱治罪就能治得了的。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蝉仍然在鸣。门敞开着,下人们全杵在屋外,恨不能自己是聋子瞎子,大气也不敢喘。
岳乾怔怔地看着我,我却不想再看他。
今日我在东宫待的时间太久,已然坏了规矩。若不是为了穗安……
穗安。
一想到她,我心里一痛,鼻头再次发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说来我同穗安认识已有十年。
穗安郡主薨逝的消息传到宋府时,我正绣着一方百花引蝶手帕。
这手帕是上月底同她见面,她央了我许久我才答应绣给她的。
如今手帕刚绣到一半,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岳乾已经松开了我的胳膊。
“宋芝芝,”他仍旧控制着表情,只是声音有微不可察的颤抖,“别走。”
“不要走。”
这话一出,我僵在原地,倏地觉得脚步沉重地抬不起来。
岳乾是穗安的兄长,因为穗安的关系,这些年我们偶尔会见到面,只是交谈不多,严格说来并不算熟悉。
东岳皇室人丁本就不旺,太子早逝,太子妃疯癫多年,岳乾七岁就被立为皇太孙。
身为皇太孙,他身上肩负着整个东岳的未来,因此自小就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加上他性格有些孤僻,朋友更是几乎没有。
唯一亲近之人就是自己同胞妹妹穗安郡主。
他将穗安一手带大,既是兄长,亦在无形中充当了父母的角色。
如今连穗安也发生了意外。
我心里到底有些不忍。
可娘亲最重礼数,断然不会允许我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今日愿意让我先来,已经是看在穗安同我多年要好的份上。
想到这里,我终于不再踟蹰:“殿下,你如果实在难受想哭的话,可以蹲马步。蹲到大汗淋漓,就不会有眼泪流出来了。”
这个方法有些蠢,却很管用,是小的时候阿姐教给我的。
那时候我总爱哭,她嫌弃我是个哭包,就教了我这个法子。
岳乾闻言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渐渐的,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了。
“殿下。”我犹豫着开口。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视线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轻声唤了外面的人进来:“送宋二小姐出府。”
来者恭敬应了。
我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涌上莫名的愧疚,临出门前不由自主回头望了他一眼。
屋外烈日当空,可他整个人停留在房间深处的阴影中,身形高大,瘦得有些单薄。
他好像一直都很瘦。
我心里发堵,直到回到宋府,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晚饭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恹恹地看着饭菜发呆。
娘亲脸上浮现出担忧,斟酌道:“若是吃不下,就先下去休息吧。”
“我想去飞羽苑。”我看着娘亲,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给自己打气,心中有些忐忑,“娘,我想去飞羽苑。”
娘亲脸色瞬间变了。
因为飞羽苑是阿姐住的地方。
她和爹爹都不喜欢我同阿姐接触过多,可我从小到大最佩服的就是阿姐。如今难过,竟然也只想去找阿姐。
娘亲沉默半晌,终是妥协。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爹也没有反对。
获得许可,我急忙起身,迫不及待离开了饭厅,直奔阿姐住处。
阿姐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向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同在宋府,却仿佛两家人凑在一起生活,互不干涉,也鲜有来往。
可阿姐实在是京中少有的奇女子,她同我见过的其他世家女子都不一样。
比如现在。
我刚赶到飞羽苑,正好碰上阿姐衣袂翩翩落在围墙上。
在她身旁还站着两名男子,一个是她的侍卫,叫什么我没印象。另一个则是隔壁颜侍郎家的公子,出了名的吊儿郎当。
阿姐正回头跟站在下方的侍女交代着什么,距离尚有些远,我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见到那侍女不停点头。
眼看着阿姐没瞧见我,就要离开,我顾不得礼数,提起裙摆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大声喊了一句“阿姐”。
一时间,四人皆转头看我。
我有些尴尬,强自镇定快步走近,站在围墙下方仰头看向阿姐。
“爱哭鬼,你来做什么?”阿姐开口。
她一直不喜欢我,这些年开始表现得越发明显。
阿姐的娘亲是爹爹的原配夫人,在生她时难产没了。我娘是后嫁给爹的继室。她不喜欢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我心头本就难过,如今再想到这一点,免不得更难过了。
我一难过,就想哭。
她说我是爱哭鬼,倒是一点没冤枉我。
“阿姐,你们去哪里啊?可以带上我一起吗?”我巴巴地望着她。
阿姐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掩嘴轻咳一声方才回道:“南风馆。”语气很是正经。
我脸顿时烧了起来,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阿姐见状眉头一挑,又问道:“去吗?”
这下连她身旁的那两个人表情也古怪起来了,满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
“不去我们就走了,晚了没好位置。”阿姐貌似松了口气。
“我去!”我终于鼓起勇气。
去看一看,也没什么……吧?
这下轮到阿姐愣住了。
她认真看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宋芝芝,京城之花,第一才女,全京城婆婆心中的好媳妇人选,要去南风馆?你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吗?”
我点头,小声开口:“知道。”听人说过。
她足尖轻点飞身下了围墙,围着我转,啧啧道:“你吃错药了?”
另两人也跟着下来,俨然以她为首。
他们都自小习武,身姿轻盈,而我徒有羡慕。
这些事情,娘亲从来都不许我沾。她总说沾上这些,便算不得正统的大家闺秀。
娘亲出自江南望族,宋家亦是百年世家,规矩繁多,很多事情对我来说是不许想也不许做的。
阿姐还在等着我开口。
旁边侍卫突然插话:“大小姐,我今日外出时听说穗安郡主溺水身亡。”他没头没脑只说了这一句,是对着阿姐说的。
阿姐这个侍卫我见过几次,做事向来没大没小,想来是仗着自己一副皮囊好看,被阿姐惯得厉害。
我心中不满他多嘴,却不好置喙阿姐院中的事务。
阿姐听完,先扫了那侍卫一眼,后转向我:“我记得你跟穗安郡主好像关系不错?”
我心下黯然,抿嘴点头。
她若有所思看着我,突然毫无征兆向院门处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反应不及,只喊了句“阿姐”。
她转过身,表情很不耐烦,催道:“愣着干什么?不是你说想跟我们一起?”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大步继续往外走去。
颜家公子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转性要走门了?翻墙不是快些?”
阿姐头也没回,啐他:“你以为谁都会翻墙?”二人言谈间便走远了。
我眼眶一热,差点又要哭出来。身旁侍卫开口:“二小姐,大小姐这是答应带你一起出去了,走吧。”
我没有看他,径直去追阿姐。
早就说过,阿姐这人向来嘴硬心软。
到大门口时,赫然见到爹爹和娘亲都等在那里,仿佛早料到我们会出门。
阿姐率先走过去,草草行了一礼,喊了句:“爹、夫人。”便住口不言,等我过去。
我张嘴想说话,爹抢先开口,却是板着脸对那颜家公子说:“颜长风,你大晚上的少往我女儿院子里翻,传出去像什么话!”
颜长风疯狂点头,嘴上却笑嘻嘻道:“宋伯伯你放心,晚上不会有人看到。”
宋越越便是我阿姐。
爹爹一听,表情更加难看,拂袖欲再发作。阿姐立刻抬眸看他,未发一言,直接走了。
爹爹被这一看,顿时僵在原处,不再念了。
娘亲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看了看爹爹,看了看我,最后看向阿姐的背影,温声嘱咐:“大小姐,你跟芝芝早点回来,别玩太晚。”
阿姐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却仍听见了这句,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没有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3.
仿佛早就商量好一般,颜府的马车驶了出来,稳稳停在阿姐身前。
车夫显然跟阿姐很是熟稔,无视了颜家公子,率先向阿姐问好。颜长风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径直钻入车厢。
阿姐却是没有进去。她转身看向我,眉头蹙起,神色有些为难。
我瞬间反应过来她在担心什么。
凡京中世家子弟,出行时讲究男女不同乘,以免落人口实。
可阿姐和颜长风皆是另类,从来不将这些规矩放在心上。他们三人出去时,都是同乘一辆马车。
如今多了个我,一辆马车明显不够用。
车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探询道:“再给二小姐备辆车吗?”
见阿姐张嘴便要答应,我连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不用麻烦了。”
“你不去了?”阿姐下意识问。
“去。”
片刻后,车厢里连同我在内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呃,这个。”颜长风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词穷。
“颜公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我很是紧张,背绷得极紧。
颜长风嘴微张,最后求助般望向阿姐:“宋越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自在。”
“出息。”阿姐冲他翻了个白眼,又道,“把眼睛闭上。”
颜长风立刻听话地闭上了眼,接着问道:“然后呢?”
“嘴也闭上。”阿姐道。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姐转头看向我,我尴尬地将笑收住。
车厢里却又传来一声笑。仔细看去,原来是那个一直都很安静的侍卫。
他抱着剑,端正地坐在角落里,脸上挂着极浅的笑容。见阿姐望向他,勾了勾嘴没有作声,同样把眼睛闭上了。
眼看着车厢内的两个异性都安静地仿佛不存在,我的紧张情绪顿时消除大半,遂感激地向阿姐道谢。
阿姐随即闭上双眼,显然不是很想搭理我。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本来就是我硬要跟着来,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都是应当。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过了许久,周围热闹声音渐弱,像是到了什么僻静之处。
我心中疑惑,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想揭开布帘看看外面,碰巧车夫长吁一声勒马,车停了下来。
侍卫第一时间睁开双眼,面无表情下了马车。颜长风则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紧随其后。
到阿姐下去时,颜长风的声音正好响起。
“不是,老陈,我们不是去南风馆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的声音透着些许恼火。
车夫老陈很快回答:“回少爷,是宋大小姐让我来这里的。”
我攀住车厢沿正准备下,听到这话忙抬头看向四周。
不远处零星有几盏灯照着,不算荒凉,但也绝不会是人声鼎沸的南风馆。
正想开口询问,阿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顶帷帽,啪一下扣在我头顶。
我掀起眼前的黑纱,好奇地看向她。
只见阿姐双手环抱在胸前,道:“你还真想去南风馆不成?”
我连连摇头。
其实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是想跟阿姐待在一起。不过怕惹人笑话,到底不敢说出来。
颜长风不满,抱怨道:“宋越越,你搞清楚好不好?今儿个可是初五,一月一次川青登台奏曲的日子。上个月我们就没去成,错过了今天又得再多等一个月。”
阿姐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老陈:“带你家少爷去南风馆。”
老陈恭敬应声,颜长风却跳开了,急吼吼道:“不是,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阿姐手指向我,对着颜长风道:“我今儿陪她。你敢让她去南风馆?”
颜长风快速摇头。
“谅你也不敢。你今儿敢带她去,明儿就等着被我爹剥皮吧。”阿姐冷哼一声。
颜长风缩了缩脖子,撇嘴吐槽:“同样是宋家的女儿,为什么你能去她就不能去?”
“那个……”我小心翼翼举起手,插话,“其实……”
“闭嘴。”这是阿姐说的。
“你闭嘴。”这是颜长风说的。
“……”这是我。
“呵呵。”这是那个侍卫。
侍卫轻声笑完,问道:“所以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爬山,出汗。”阿姐说着,活动了下手腕。
“爬山?”我惊讶不已,顺手将帷帽摘下来,被阿姐瞪了一眼,又灰溜溜重新戴上。
“山路上经常有些细枝丫斜插过来,不留神容易划伤脸。”阿姐道。
我眨了眨眼睛,问她:“那阿姐你还有帷帽吗?”
“我用不上。”阿姐说完,顺手将自己腰间缠的红皮软鞭取了下来,往山道入口走去。
入口处果真斜斜探出来几根细枝,只见她手腕轻抖,软鞭就将那些枝尽数绞断了。
我看着阿姐走远的背影,又看向地上的断枝,咽了咽口水。
颜长风啧啧两声,接过老陈适时递来的火折子,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侍卫站在我身旁,提醒道:“二小姐,再不走,大小姐就走远了。”
“你们经常晚上来爬山吗?”我终于看向他。实在是心中太过好奇。
这些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大晚上来爬山很怪异。
侍卫想了想,回道:“也不是经常。不过大小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做什么都不奇怪。”
言下之意,还是我见识少了。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迈步往前走去。
阿姐和颜长风已经走远,隐约能见过红色的亮点一直在变化位置。只有侍卫跟在我身后。我有些怕黑,便想跟他聊会儿天。
“总在阿姐身边看到你。”
“嗯。”
“你叫什么?”
“孟齐。”
“孔孟的孟,好奇的奇?”这名字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是整齐的齐。”孟齐纠正我。
我点点头,随口道:“真是巧,我小的时候,身边也有个侍卫叫孟奇,但是他是好奇的奇。”
孟齐没有接话,安静走着。
我只好接着道:“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有一年龙舟赛,城南江家的一名舵手不慎落水,被我那侍卫救了上来。因为立了功,我爹就作主除了他的奴籍,将他放出府去了。听说现在在外面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
说着说着,我便觉得话匣子打开了,想要再说点什么,才注意到身后没有声音。
我慌忙转身,看到孟齐呆立在数个台阶之下,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孟齐没有动,反而问了我一句:“你说那个孟奇善水?”
这是什么白痴问题?
我不明所以,回道:“当然善水。不然怎么救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孟齐喃喃低语,却不像是在同我说话。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白瞎一张好看的脸。
恰巧山风吹过,有些冷。我紧了紧外衣,又看他一眼,决定不再管他,继续往上走。
他很快追了上来。
幸好这山并不高,很快就到了山顶。
只是到了山顶,才发现大晚上跑来爬山的并不只有我们一行四人。
4.
先我一步上来的阿姐和颜长风此刻正与另外三个黑衣人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待看清对面为首之人的面孔后,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因一个绝不该此时出现在京城的人偏偏在这里。
“常小将军?”我低呼出声。
常让听到声音,将目光移向我,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刚才粗粗看了一眼,还没认出来。原来是宋侍郎家的二小姐。”
“我记得宋二小姐向来以文雅娴静闻名京城,如今看来,传言还是不能尽信。”他将长剑入鞘,双手空空,施施然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微摇头,“在入夜的露山上见到宋二小姐,实在是出人意料。”
“恐怕是本该在西鄯关驻守的常小将军出现在京城更让人吃惊。”我握紧拳头,暗自给自己打气。
宋芝芝,小场面,不要慌。
不要慌。
不要慌。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后背已经湿透,还是有些慌乱,想来只有面上表情还控制得不错。
爹爹总说,碰到任何事情,最要紧的是展现从容。只要你看起来足够平静,别人就摸不清你的底细。
这表情我对着镜子练过很长时间,已经形成了固定记忆。
可实际上我已经骇得说不出话来了。
戍边将领无诏不得入京。违者一经发现,即刻处死。
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怎么敢?
阿姐走了过来。
她手中长鞭在空气中凌厉一甩,发出“啪”的巨响,鞭尖划过地面,碎石飞溅,一条鞭痕立刻出现在常让鞋头前方一寸处。
常让停下脚步。
此时他距离我已不足三尺。
他站立之处地势稍高,整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姐,脸上带笑,笑意很浅,不达眼底。
“看来传言不能尽信,也不能完全不信。”常让笑容扩大,“宋大小姐悍名远扬,我在西鄯关时都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阿姐和他对视,冷声开口:“我不认识什么将军,今夜也没有看到过。”
“哦?”常让偏头,“可为何我要信你?”
这是要谈条件。
阿姐显然也明白,却道:“真要打起来,今夜不一定是谁能下山。”
常让单手按在剑柄处,一下下拍着,半晌才无所谓道:“你杀过人吗?”
不等阿姐回答,他又开口:“我杀过,不止一个。站在我身后的两位弟兄也杀过,同样不止一个。”
“那又如何?”阿姐不肯示弱。
常让这次是真的笑了,松开剑柄拍手道:“好一个那又如何。失敬、佩服。”
笑完之后,他再次道:“真打起来,你们三个也许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机会能跑掉,她呢?”常让指向唯一不会武的我。
我思索半天,这时终于寻到机会开口:“常小将军既然笃信我们不是对手,又迟迟不肯动手,想来也是有所顾虑。万一我们之中真的有人能活着离开露山,届时不管常小将军擅自离开驻地所为何事,怕是都没机会再去做了。”
常让饶有兴致地看向我,道:“宋二小姐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只是想听听将军的条件。”我回道。
“好说。”常让没有废话,“第一,在离开京都之前,颜公子和这位公子不能离开我身后两位小兄弟的视线。”
“第二呢?”
“第二,两位小姐身边我不方便派人,那就各给我一样随身物件吧。”
此话一出,我们这边几人的脸色全变了。
未出阁女子的贴身物件交与他人,等同于无媒苟合。一旦暴露,对女子清誉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
颜长风直接跳了出来,指着常让鼻子骂道:“少得寸进尺!你当真以为我们怕你不成?”
孟齐也将剑抽了出来。
阿姐倒是没什么动作,却也不同意:“将军不如换个要求。”
常让并不着急,只看向我,问道:“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我摇头:“将军欺人太甚。”
常让叹了声可惜。随即飞速拔剑,以剑尖挑开我的束腰带,在我的尖叫声中勾走了腰带上挂的那块玉配。
不过眨眼之间,玉配已经被他握到了手心。
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
“非是有意唐突,实在是性命所系。”常让抢先开口,“待我事成离京之时,定会将玉佩原样送还给二小姐。”
我双手紧紧拢着自己衣衫,心中仍惊魂未定。
这玉佩是用爹爹珍藏多年的一块玉料制成,我跟阿姐一人有一枚,样子相差无几,朝内的一面都刻了祥云,最大的区别是云边分别刻着我姐妹二人的名字。
我因为喜欢这块玉佩,常常佩戴,很多人都见过。这样被人拿走,到时被捅出来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阿姐瞪他一眼,随后“刺啦”一声撕下自己外衣衣摆,替我重新将衣衫束好。
我这才得以将拢着衣衫的手松开,委屈喊阿姐。
阿姐恨铁不成钢看我一眼,又伸手将我帷帽上被风卷上去的黑纱翻下挡住我的脸,将我整理妥当后方重新面向常让。
她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属于她的那块玉佩拿在自己手中,道:“这块换你手里那块,我这妹妹胆子小,她的不能给你。”
“阿姐不要。”我急急拦在她身前。
孟齐也上前来,沉声劝道:“大小姐不可。”
常让没理我们,自顾自将我那块玉佩贴身收好,随后才不紧不慢道:“不换。毕竟比起宋大小姐,还是宋二小姐文雅娴静的名声更让我觉得心安。”
眼见阿姐仍不放弃,我抢在阿姐前开口:“常小将军最好说话算话。”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个道理我懂。”常让爽快应道。
见他如此,我扯了扯阿姐的衣袖,闷声道:“阿姐我们走吧。”
阿姐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你信他说的?”
我点头,道:“信。”
不信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
事实上,如果没有我这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拖油瓶,以阿姐的处事习惯早就直接动起手来了。即便打不过,跑也能跑掉。
但凡能跑出去一个,常让都没有好果子吃。
哪里会同他废话这么多。
可偏偏有我,就只能站在这里规规矩矩受他威胁同他谈条件。
阿姐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里散心。”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抱着她胳膊撒娇:“挺好的呀,月明星稀,还很刺激。”
阿姐不习惯我挨她太近,身体有些僵硬,却没像往常一样将我挥开,只是一味地安静。
常让的声音自旁传来:“只要各位信守承诺,我便不会食言。事情过后还会另备厚礼,当做补偿。”
…………
再回到宋府时,夜已深了,万籁俱寂。
爹爹和娘亲都不曾歇息,见到我和阿姐到家才放下心。待看清我的模样后,又倒吸一口冷气。
“芝芝,你衣服是怎么回事?”娘亲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我身前,语带焦急。
我下意识握紧手中玉佩,面上笑道:“阿姐和颜公子见我不开心,便比剑逗我笑,结果我不小心凑了上去,被颜公子的剑尖扫到。幸好阿姐反应快,及时将我拉开,才只划到腰带。”
说着,我把头靠向娘亲肩膀,亲昵道:“要多谢阿姐呢。”
爹爹哼一声,将衣袖重重一甩,对阿姐道:“让你少跟颜家那浑小子混在一起,你不听。平日里他就教唆着你去偷鸡摸狗,这下更好,还差点伤到你妹妹!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
“爹!”我听着心里着急,上前哄道,“其实颜公子也是好心。”
阿姐不知在想什么,罕见地没有争辩,只淡淡道:“说完了?说完了我要回去睡了。”
“你!”爹爹霍立起身。
娘亲连忙拉住他,又用眼神示意我一起劝。
阿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阿姐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她和爹爹见面次数本来就少,又几乎每次都不欢而散,这该如何是好?
5.
次日,因为心里装着一堆事,我早早便醒了。
伺候我日常梳洗的两个丫鬟见我起身,忙上前来。
同往常一样,当先的是春桃,端着洗脸的清水过来。先是动作麻利地将水盆搁在洗脸架上,接着搬来椅子让我坐下,拿了把篦子替我梳头。
后至的是秋满,此刻正站在衣柜前替我挑今天要穿戴的一应衣物和首饰。
待余光瞥到她就要伸手取我日常爱戴的那枚玉佩时,我猛地起身。因为起得太急,头发还被扯断了几根。
春桃急忙请罪。
我没功夫理她,快步走到秋满跟前,一把将盒子合拢,心中稍定,尽量语气平和道:“昨日回来时我跟阿姐互换了玉佩,想着这样便等于阿姐时时在我身边。从今以后,这玉佩只有我能碰,知道吗?”
秋满表情有片刻的迟滞,嘴上倒是下意识应了。
我不及多想,看了眼衣柜,随口扯开话题:“衣服挑素净些的穿,首饰暂时不戴了,头上换根白玉簪就行。”
“是。”
见她答应,我这才重新走到椅子前坐下,示意春桃继续梳头。
刚才那枚玉佩自然是阿姐的。
昨夜回府前,阿姐将她那枚我,说是我平日总戴,忽然不戴了定会惹人生疑。倒不如她的先给我,反正长得差不多,名字刻得也小,不凑近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而她的那块日常都是装在荷包里,旁人即便见不到也不会多想。
待到常让将来物归原主,再还给她就是。
我一想有道理,便听了阿姐的话。
只是刚刚秋满去拿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别的人或许瞧不出区别,秋满作为保管我衣物首饰的丫鬟却定然是能看出不同的。
我闭上眼,定了定神。心中有些挂念阿姐。
又想起常让无故出现在京城的事,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穗安,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水呢?
各桩事情搅在一起,千头万绪惹人心烦,我下意识偏头敲了敲左额,觉得有些头疼。
春桃瞬间紧张起来,探头关切问道:“小姐可是头又疼了?”
我嗯了一声。
秋满闻言立刻去倒了水,又翻起旁边的立柜,从抽屉中拿出一个青花小瓷瓶,熟练地倒了颗小药丸出来。
我凝神看去,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问道:“这川宝丸我记得上月刚好吃完了,并没有新的送来。”
川宝丸是由宫中李正李太医的独门秘方制成,专治头痛类的顽疾,向来只供给几位皇室成员使用。
穗安倒是常常替我求来,只是也不常有。最近的一瓶在上月已经吃完了,我记得很清楚。
秋满早已跪倒在地,她将头垂着,不敢抬头看我,半是请罪半是辩解道:“是穗安郡主前两天命人送来的。”
春桃已经将我的头发挽好,察觉气氛不对,屏气静立在旁。
我没有立刻让秋满起来,自己先走到洗脸架旁,取下毛巾浸入水中,慢条斯理摆弄着。
“穗安前日才跟我说过,李太医有事告假,这月的川宝丸要晚上两天。”我拧干毛巾,抖落开,开始认真擦脸。
擦完才再次看向秋满。
秋满将身子伏得更低,犹豫片刻后才道出实情:“是今儿早上皇太孙命人送来的。他知道小姐……”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凭什么知道?”我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不让她再往下说,“秋满,你进宋府多少年了?”
“回小姐,再过两个月,就八年了。”秋满有些不明所以。
“八年啊。这么久了。”我坐下感慨,又道,“我还记得,你是穗安作主送给我的丫头。”
“是。”秋满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头抬起来,看着我。”我平静道。
秋满犹豫片刻,依言抬起。
“将你送来的人,究竟是穗安还是皇太孙?”
此问一出,秋满身体一震,复垂头不再言语。
这副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我叹口气,觉得头愈发疼。
“不管是谁把你送来,你跟了我八年。”我离开椅子,蹲在她面前,“八年啊,秋满,不是八个月,不是八天。”
“八年时间,你还在听别人的命行事。是我待你不好吗?”我扶膝起身,按住头上不停跳动的血管,有些心灰意冷。
“春桃,从今日起,你接替秋满的差事。把院里的巧云升上来,负责你之前的活儿。另通知母亲房中的曾婆子,去牙行再买个粗使丫头,手脚麻利点就行,其他没有要求。”
春桃有些犹豫:“小姐,秋满她……”
“你想说她也是为了我好吗?”我转头看向春桃。
春桃懵懂地点头。
她没有秋满聪慧,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我苦笑道:“你可有想过,她今日为了旧主瞒我,来日若是她旧主与我翻脸呢?她该帮谁?”
春桃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只是有时候胆子小一点,有时候爱哭一点,不是傻。”我淡淡道。
秋满猛地抬头,辩解道:“小姐,皇太孙殿下绝不会伤你分毫。”
听到这话,我有些失望。
“到现在你还是在替他说话。一仆不侍二主,这道理你可明白?你既然心向着他,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念在你多年辛苦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过错,自己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再走。”
我转向春桃,吩咐道:“你随她一起去,告诉周管家是我的意思。”
“恳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秋满忙不迭将上半身匍匐贴地,言辞恳切,“奴婢自始至终从未背叛过小姐。会帮皇太孙做事,也是因为清楚殿下是在关心小姐。”
见她冥顽不灵,我怒气上涌,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毛巾甩在她跟前:“关心我?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有父有母有阿姐,轮得到他一个不相干的外男关心我?!你这样瞒着我私下以我的名义收受他的好处,置我于何地?!”
“可是小姐,川宝丸其实一直是皇太孙殿下帮你求来的。”秋满冷不丁开口。
6.
我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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