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最新开拍电影(Feature专栏)
“电影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深刻,只是你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大概都是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而已。”
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第一日,以田壮壮导演的大师班作为首发活动,拉开序幕。大师班的主题名为“小城又逢春”,并在名字同样如梦亦幻的“小城之春”剧场举办。大师班主持人贾樟柯导演将这一轮再度重逢的“春日”,称为是在疫情的艰难时期过后,一个“彼此关照,从前辈导演身上获得电影的力量”的鲜活时刻。
田壮壮的电影生涯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从早期的作品《红象》(1982)、《猎场札撒》(1984)、《盗马贼》(1986)开始,田壮壮逐渐成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以旺盛的创作力带来了《大太监李莲英》(1991)、《蓝风筝》(1993)、《吴清源》(2007)等令人耳熟能详的作品。在导演之外,田壮壮还是一名演员、一位电影教育者、一位不断竭力帮扶青年影人的监制。
图 | 贾樟柯和田壮壮的大师班现场
在这次大师班中,田壮壮回顾了自己电影生涯一路走来的重要作品,细细道尽了一路来的心得体会。cinewooo 作为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深度自媒体支持伙伴,有幸见证了这次两位中国重量级导演真挚而难得的对谈。
“踉跄”入门
小时候唯独没有想过做电影人
田壮壮出生于一个电影世家,父亲田方是北京电影演员剧团第一任团长,而母亲于蓝则是知名女演员、开创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的元老功臣。从小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的田壮壮却坦言,踏入电影一行却是误打误撞。是在部队转业后,因为机缘巧合,田壮壮得到了在电影制片厂当摄影助理的机会,后又因已过了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的招生年龄,便“阴差阳错地学了电影导演”。
图 | 田壮壮儿时与父母的合照
北京电影学院的学习生涯在真正意义为田壮壮打开了电影的大门。刚刚结束文革的中国推开了国门,大批海外的优秀电影对日后开辟了中国第五代电影美学先河的78级同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小栗康平的《泥之河》(Muddy River, 1981)便是让田壮壮最难忘的重要作品之一。“上电影学院的时候,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看电影。在电影学院给我最深的感受,就是最自由地谈论电影和最自由地讨论创作。”
日后在筹拍《吴清源》的过程中,田壮壮有幸与小栗康平结识,而在小学教授电影的康平则种下了田壮壮对电影教育热情的第一个种子。“康平确实给了我很多的一些启迪和帮助。电影导演之间好像那种交往都是漫不经心的,且又留在心里的东西。”
图 | 田壮壮讲述自己与电影结缘的经历
电影学院的自由,也在于学生可以凭借兴趣进行海量的阅读。“(那时的很多书)只是在电影厂的资料室里可以拿到,然后那时候我就偷偷跑到资料室,每个礼拜六回去背很多书到学校,我们这帮人就看,完了以后讨论。”而田壮壮日后作品中体现出的扎实功力,也与那时的文学汲取与积淀不可分割。
挣脱束缚
喜欢更虚一点的题材
田壮壮早期的两部作品《猎场札撒》跟《盗马贼》,都是以少数民族的故事作为题材。在被问及素材的选择时,田壮壮则将恣情学习时的自由精神,更进一步地延伸到了对故事选材的思考中。
图 |《猎场札撒》(1984)
图 |《盗马贼》(1986)
“我自己更喜欢那种故事性不是很强的故事,情感那种东西是挺吸引我的。对题材我也会想到更虚一点的东西,比如一些自由的、束缚的东西(《猎场札撒》);写生死的,人和神的(《盗马贼》)。其实可能会觉得离城市远一点的地方,可能会更容易找到视觉表达,和没有那么多的意识形态方面被管理的东西。”
图 | 《猎场札撒》(1984)
“猎场札撒”本身的意思为“法令”,解释的是蒙古民族狩猎时符合自然与人性规则、约定俗成的规范。而田壮壮的拍摄方式,也巧妙地遵循着最自然的规律——只捕捉清晨四点到七点、下午五点至七点,草原最美的光线,与故事的内核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呼应。
“拍电影对我来讲,你想表达的电影语言、电影方法(方面),你要挑战自己。我希望自己的每部电影都不一样,都有它自己特别的质感、特别的气质在里面。”
十年冰封
无关政治,只想讲述自己的故事
更让田壮壮为人所知的,则是1993年横空出世的《蓝风筝》,与那段因“涉及敏感题材”而被禁的十年光阴。片中的“铁头”折射的便是田壮壮本人,片中那十七年,也一如他的成长过程。回忆起《蓝风筝》的创作初衷,田壮壮坦然而纯粹——只是想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
图 | 《蓝风筝》(1993)
“我长大的一个院子是个四合院。我闻得见那里面的冬天烧煤的烟味,我能够知道夏天哪个墙角里头有蛐蛐。我每天在房顶上去玩,对那个院子会有特别深的情感。哪家人出了什么事、哪家人因为运动消失了一个人,你都在朦朦胧胧之中感受到。你从来没有问过你的父母,你的父母都是对你特别透明地讲任何事情。突然间你发现,他们说话也开始背着你了,也锁门了。那个时候突然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点点让你恐惧。”
图 | 《蓝风筝》(1993)
田壮壮认为那是一段十分有意思的历史,有一种不论如何觉得都得将哪个四合院、那段历史记录下来的冲动。“我不懂政治,也不知道今后的政治是什么样,我只知道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是什么样,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然后在这个成长过程里你会慢慢地长大,会有是非、选择、态度。我就觉得其实电影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深刻,只是你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大概都是我身边发生的事情而已。”
图 | 田壮壮导演
十年封禁,则是一段田壮壮在创作领域的低落期,他不避讳地承认,在《蓝风筝》之后,便不太想拍电影了,感觉自己与“大的电影世界格格不入”。田壮壮隐退回北京电影学院的黄亭子咖啡,教书、下棋。这棋一下,便是十年。
重回影坛
小城终又逢春
由棋结下的因缘,终还是将田壮壮指引回了电影。偶然间发现的一本《天外有天》,让田壮壮萌发了想拍摄吴清源的念头。
在李少红导演的牵线下,田壮壮拿下了《吴清源》的剧本授权和在日有关于他的上百万字。海量文献的翻译却需要至少一年时间才能完成。
图 | 《吴清源》(2007)
那时是1999、2000年,千禧年的到来使所有人沉浸在一种新生的期盼中。因为《吴清源》的搁置而闲了下来的田壮壮开始大量翻看中国三十年代费穆、孙瑜导演的旧作,在第三遍再度观看《小城之春》(1948)之时,田壮壮一下被一股无法抵挡的酸楚所击中。
“为什么会突然间感到难受?后来我自己在梳理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千禧年给我的影响。全世界所有的人关注了两年(1999、2000年),其实我一直觉得,大家想用一件事彼此之间有个来往,彼此之间有一个沟通。人和人之间在现代越发展的情况下,那种疏远感越来越重、越来越强。可能是这个原因,我看完了像《小城之春》这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东西,两个男性之间的情感突然间打动我了。”
图 | 费穆版《小城之春》(1948)
于是,田壮壮找到编剧阿城,商量《小城之春》的重拍,除了删减画外音的要求外,田壮壮将一切都信任地交付给阿城。那时的他,在与李少红的对话中对这部作品如此说到:“我确确实实想再描一次红模子,我有十年没拍电影了。安安静静地拍一次电影对我来讲挺重要的,我可能还能再回过来拍电影。”
图 | 田壮壮版《小城之春》(2002)
就这样,促成了田壮壮阔别十年的影坛回归之作,《小城之春》。翻拍经典故事对知名导演来说素来具有一定风险,但田壮壮的改编制作却在第59届威尼斯电影节斩获佳绩,在费穆之后,让中国电影美学史上又多了一重《小城之春》的高峰。
图 | 平遥国际电影展大师班现场
在大师班字里行间中,田壮壮都透露着一种稳健、谦逊的气质。即便因作为监制扶持了如路学长、王小帅,包括贾樟柯在内的许多当时仍在起步阶段的第六代导演,田壮壮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自谦道“我只是个干了点活的人”。
直至如今,田壮壮也依旧热切地关注着青年导演,他更希望在市场化的今天,电影的拍摄能保持初心如一。他说,自己与电影一生为伍,“对我来讲太神圣、太重要了”。他更热切地希望,能发展出一条更学术、小众性的院线,拥抱电影更多元、自由的选择。
图 | 田壮壮新作《鸟鸣嘤嘤》
“再有一个半年我就70岁了,其实离电影越来越远了,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坚持下去”,这是大师班当日,田壮壮面对贾樟柯最真挚的表达。即便这么说,田壮壮正在制作中的新作《鸟鸣嘤嘤》(2021)也有望很快与观众见面。
或许到了此时,田导口中所谓的“远近”并无那么重要——只要我们知道他还在,就已是最大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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