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有没有西林镇(西昌你好起落安妥)
尘归尘,土归土,无论谁,最终都要回归山河故土,踏上黄泉。
2018年5月13日 星期日 晴
文/杨小蟹
1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一年都没联系一两次,又没经常出现在你生活里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梦里,而且还很真实,严重不符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
我没有思,就梦到了甘阿姨,你说奇不奇怪?
想给她发五一快乐,但已经过了好些天,便不再好意思打扰。
我只给两个人说五一快乐,而且是打电话说的。
一个是成都的薛阿姨,她在我当兵这几年里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最近也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下篇文章要认认真真全全面面的写。
一个是我舅舅,如果当年不是他,我或许没能穿上这身军装,依然要仔仔细细用心写。
说回甘阿姨。
打开和甘阿姨的微信对话,映入眼帘的时间停留在2018年2月15日18时12分。
那天她发来消息,还有一张烧烤图片:祝小杨和家人库施木撒!兹玛格尼!(译: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甘阿姨是西昌人,嫁到重庆后,在重庆师范大学当老师,她几乎每年都会回西昌和家人团聚过新年。
寒暄几句后,她问起了含哥和阿健,并邀请我有空去重庆找她玩。
我这几年也没有和他们联系,她这一提,我难免回忆起在凉山州人民医院那段时光。
往前找,时间停留在2017年1月26日23时06分:给小杨拜年啦,新年多福!阖家安康!
后面还有三朵玫瑰花。
当新年倒计时从十数到零时,窗外烟花四起,炸亮整个黑夜,我每年都会侧头望向窗外,给自己一个微笑,默念新年快乐!
在漫天飞舞的群发祝福消息里,唯独甘阿姨的简单真诚。
从大凉山分开四年,从来没有认真联系过,只有过年时惦念起,发个美好祝福。
身处异乡的人,很容易被这点滴牵挂和关心感动。
在有限的生命里,彼此都不算是重要的人,但很感谢那些有意思的日子。
长久遗忘后,突然想起的深刻,那就写成故事吧,纪念逝去的时光。
2
在大凉山,我们管制区有两个项目部,一个是锦屏项目部,一个是官地项目部。
哨位分布在山里的各个公路要点,相聚几公里到十几公里不等,山路崎岖,隧洞上百。
含哥刚从成都学完车回官地项目部没多久,就想着在上哨同时顺便练练手开上一小段,师父坐副驾指导。
这不是教练车,副驾位置没有制动器,师父只能口头指导,无法在关键时刻踩刹车。
那时候含哥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是新手,技术生疏,把控不好车速,也容易心急激动。
在一次用猎豹车送哨兵上哨的早上,急转弯时因车速过快,打方向过急,撞到山体上,再沿着山体向前刮蹭二十多米。
车子当场报废,玻璃渣子洒一地,鲜血流一地。
盘山公路外边是上百米悬崖,底下是奔腾浩荡的雅砻江。
谢天谢地没开到雅砻江里,谢天谢地阎王爷顾不上审判这几条草命。
含哥左小腿骨折,阿健右大腿骨折,金老兵额头正中央霍开一道五公分口子,缝了七针。
阿坤吓得叫妈妈(另一个故事会写他),其余人员都有不同程度惊吓和擦刮伤。
后来含哥描述,在急打方向车子飘起不受控制地往山体撞去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向不再管用,刹车不再管用,那种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感,瞬间让他从无助、恐惧、到绝望。
他感觉时间很慢,慢到能回想起二十多年来的经历,一帧一帧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播放、重复。
他又觉得时间很快,下一秒自己就躺在被撞得变形的车里,鲜血直流,世界是静止的,脑子全然一片空白,人是傻的。
人在面临死亡瞬间,是真的能将过往重要的人与事迅速回放一遍的,而且清晰又真切,像刚发生一样。
16年我在西藏遇到一回,时至今日,过去快两年了,偶尔还会因此做噩梦,用任何文字来形容当时心情和处境,都浅显得苍白无力。
3
出事的时候,除夕刚过没几天。
那天我刚下夜哨,阳光翻过锦屏山岗,斜射进半山腰上的房子,照到我床铺一角,暖洋洋的,可以睡个好觉了。
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翻个身刚想骂娘,哪个不长眼的打扰我睡觉。
睡眼朦胧抬起头,差点摔下床,副队立在我面前:快快快,快起来收拾东西,跟我去西昌市区住几天,十五分钟后出发。
唔?去市区?我懵叉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管他猫事狗事,能去市区就是好事。
从成都调到大凉山三个多月,就没见市区长什么样,我们与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远隔万重山水,是与世隔绝的孤独孩子。
这里山高云深,阳光明媚,人烟稀少,雅砻江在群山环绕间蜿蜒穿梭,我一度怀疑山的那边的那边会有野人。
白天和鹰一样大的乌鸦在山间乱飞乱叫,夜晚月落星沉,抬头瞬间仿佛置身浩瀚苍穹,美到窒息。
偶尔传来“呜呜”几声野猴叫,悠远清脆,夜凉风清的有点可怕。
呼哈呼哈乱塞一通,迫不及待想要亲吻有太阳城、月亮城、航天城和小春城之称的美丽西昌,还有漂亮MM大长腿。
4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和一个小时的高速路,车子完美地漂移停在凉山州人民医院大门口。
奶奶个熊,又是医院,心里一紧,预感不妙,怎么都不像是好事,莫非又是哪位英雄给医院送福利来了?
去年底我刚从成都一家医院调过来,“刚出狼穴又入虎口”,简直是噩梦,跟医院杠上了这是。
走进医院大门,浓重的消毒水味迎面扑来,弥漫整个大厅。
我穿冬常服背着背囊,穿过一楼急诊科往住院部走,人群里显眼走动的橄榄绿,引得人纷纷注目。
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兵哥吗?搞得人家不好意思羞羞哒,真是的。
乘电梯至三楼,左拐右拐进病房,这是个六人间,住了四个。
含哥和阿健对床在靠墙角位置,腿上打着石膏缠着纱布,痛苦折磨至两人脸型各种扭曲,咿咿呀呀此起彼伏地呻吟着。
副队指着他俩,对我说: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俩。
我问:多久?
他回:一个月左右吧。
不是住几天么?单纯的我,好想傻掉。
简单交代后,副队就走了,留我照顾两个骨折的男人。
我比全职保姆还全职保姆,跑前跑后,端屎端尿...买热水壶,买脸盆,买尿壶,买屎盆,牙膏牙刷毛巾...忘了买折叠床。
第一天晚上三张硬板凳一拼,便是我亲爱的床,平躺着免费观看美丽的天花板,脚搭拉到地上,衣服当枕头,半夜被冻醒,偷偷钻到空着的病床上。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虽然我至今还很平凡,我还是非常坚信有一天我能成自己的大事的。
第二天,医生给他俩小腿骨头穿过一根小钢筋,绑上绳子用来掉砖头拉伸断骨...
那叫一个惨,两人四目对望泪眼汪汪,默契嗷嗷叫,比驴难听。
没过几天,又进来两人,病房凑齐,靠门口的是甘阿姨的妹夫。
据了解,此人可了不得,在部队待过,营长转业...别误会,我想说了不得的是他的“唱功”。
断腿当晚,疼痛难忍,夜半三更时,他抡起右手砸墙:哎呀呀~疼死啦啦~我不活啦啦~
含哥不甘落后,滋溜着嘴:哦嚯嚯~哦嚯嚯~
阿健也吟唱:嘶~嗷呜~嘶~嗷呜~
病房里宛如一个乐队,此哎彼呀,这边妈妈,对面嗷呜,我是丢了半条命的受害者。
他们从此成为“伤残志坚作战同盟军美男合唱团”,时不时合奏一曲,以对抗疼痛这个恶魔的侵蚀,我的个神呐,可苦了我这耳朵。
没两天,“同病相怜”病友迅速熟络,甘阿姨来看她妹夫,迅速和我们打成一片。
甘阿姨以前在西昌给彝族小朋友教过语文,后来嫁到重庆后当大学老师,谈吐间她温文尔雅又落落大方,老师气质彰显无遗。
她会简单彝语,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教我们彝语从一数到十(此、你、琐、尔、呢、付、室、嗨、古、赐)。
含哥是最强大脑,听一遍就学会了,他说:此鸡跑过来,硬要让我吃。
甘阿姨乐了,中午回家就给他炖乌鸡,把他可美的,病号吃肉,我在一旁呼噜呼噜喝汤,喝完一碗再来一碗,管够。
有一天,甘阿姨慢声慢气地问:你们猜我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我眼睛实诚,嘴巴也很实诚,脱口而出:你是妹妹。
含哥比我牛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说:我确定!你就是妹妹坐船头哦噢~的妹妹,你看这美丽的脸蛋儿,你看这性感的身材,林志玲也不过如此嘛。
真是太过分了,一只乌鸡就把你给收买了?我给你炖两只,那你不得眼冒桃心喊我欧巴?
阿健比较内向沉闷,不太喜欢说话,咧着嘴傻笑:妹妹,美~。
甘阿姨用手挡住嘴,笑不露齿:谢谢你们把我说的那么年轻,其实我是姐姐,但我好开心呀...
旁边的妹妹一脸铁青,用犀利的眼神扫射过来,我仿佛听到机枪的“哒哒”声,吓得我背后一凉,手一哆嗦,差点抽筋,可把我整忧郁了。
5
阿健大腿消肿快,先安排做接骨手术,那天老护士带着一群实习小护士来到病房,手里还有刮胡刀,刀片那种。
为了方便手术,护士要刮阿健的大腿毛,他虽然害羞,也还算配合,半闭着眼睛,拉开被角露出又白又发达的性感大腿。
老护士越刮越往大腿根部去,貌似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阿健浑身一哆嗦,像触电一般“啊”的一声,电光火石间抓被子捂紧裆部:你要干什么?!
老护士奶声奶气:哎哟~小伙子别害羞嘛,按照医生嘱托,要剔除你的鸟巢...
他不干,半蜷缩夹着大腿,两手死死抓住被子捂着裆部。
少见多怪,人家护士什么样的鸟没见过?
两护士抓住被子一扯,两护士一人擒住一只大腿,一掰开抹点滑石粉,抄起刀片就开始刮,小护士眼睛都不带眨,一个个含笑欣赏,意味深长点头称赞:嗯啧啧,嗯啧啧...
阿健像是被阉割的公猪,任一群美女摆布,他闭着眼,涨红了脸,委屈又害羞,都快哭了,又不敢说话,那个怂样哦,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我怕他的大鸟会突然支棱起来,展翅高飞,羞羞哒躲在含哥床边和他远远眺望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含哥是小腿骨折,他觉得自己顶多刮完大腿毛,于是很霸气,也很嚣张的说:切!瞅你那二哈样,这有啥,不就刮个毛毛嘛,要是我就随便她们刮。
老天开眼,给了他这个机会,护士们也很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几天后,当那群护士来“围歼”他鸟巢的时候,他瞬间惆怅了,死死抓住床把不放:不要啊!不要啊!
他命好,老护士不亲自抄刀,而是让实习小护士练练手,没曾想刮出了一段爱情小火花,相对眼儿了。
做完手术后,含哥一整天尿不出来,膀胱涨成小气球。
小护士急了,一会一会来问含哥尿了没有,膀胱炸裂可要出人命的。
病房里叔叔阿姨出谋划策,有人说像哄小孩那样“嘘~嘘~”,有人说帮他按摩肚子放松放松,有人说让小护士亲他一下就吓尿了...
小护士给他在吊水间隙,眉目传情同时,悄悄咪咪给了他个飞吻,以为我看不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
不过还真有效果,尿壶不够装,尿了一床,用了我两条干毛巾和一包纸巾才吸干,咦额~我容易吗我。
小护士勤快得很,给他换床单,换被套,掉水消炎,多扎两针,他也一脸幸福模样。
含哥准备在情人节那天向小护士表白,甘阿姨是个热心肠的红娘,挑起大梁,给他献计献策,帮他订送一大捧玫瑰花。
还有一张贺卡:小宝贝,你是我冬天里的暖阳,在冰雪覆盖的寒冷日子里给我刚好的温度,情人节快乐哦!么么哒!
简直不要太浪漫和文艺,自诩文艺暖美男的我,自愧不如。
小护士拍了张照,长得跟花一样好看,发到朋友圈虐狗:兵哥哥送我的玫瑰花花,人家好开心呀,甜蜜蜜哒。
含哥盯着手机傻笑,好奇的我也凑过去瞅,恩爱亮瞎我的眼,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了,默默坐到阿健床边。
陷入爱情的男人,很傻很天真,小护士喜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他每天放“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要多二有多二。
没多久,小护士实习结束走了,连同微信一起拉黑,消失在西昌的夜空里。
那天晚上星星密密麻麻挂在天上,扑闪扑闪的,月亮很大很圆,月光照不到他心底,心是凉的,他的内心世界是黑色的。
含哥失魂落魄,油盐不进,郁郁寡欢,抱着床把手淌口水,他要绝食,以“喜羊羊,美羊羊...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度日。
好家伙,焉了。
我唱: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都随风...
他“砰”一下弹起来:你丫的有病啊,复读机啊。
然后摸摸下巴,抱着手机傻笑起来。
得,傻了一个,安慰的话语也省了。
6
没多久,两个素不相识的美女推开门,边挥手边径直朝我走来,一胖一瘦,都是人间极品,手里提着肯德基全家桶。
几个意思这是?桃花运来了?我坐在墙根腼腆抬起右爪,轻轻抖了抖,像招财猫那样。
两美女走到含哥床尾,来了个美丽的右拐,全家桶放到床头旁小柜子上。
胖美女开口说:含哥哥,给你买了鸡肉肉补补...
我和阿健大眼瞪小眼,浑身鸡皮疙瘩,几个意思这是?
情况翻天覆地大逆转,两美女隔三差五来看他,每次来都提着全家桶,含哥不吃,看美女就看饱了,阿健不怎么喜欢吃鸡肉,病房里分着吃,还能硬生生把我吃胖了五斤。
混熟了后,知道胖美女叫新馨,瘦美女叫小简,有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说:下次你们再来,带啥都别带鸡肉,好吗?我害怕。
她俩倒是蛮爽快的答应了,可再来的时候,还是全家桶,我绝望了。
后来半年内,我远远看到活鸡,撒腿就跑,看到KFC和麦当劳门店,就想哭。
含哥有了新目标,打算追小简,据暖美男的我了解和观察,新馨喜欢含哥,含哥喜欢小简,小简有个解放军男友,就在西昌,小简是新馨的闺蜜,陪她来看含哥的,头大了,好复杂啊,这算几角恋?
我怕含哥一时冲动,被小简男友揍我可帮不了,人家可是解放军的噢,巨牛逼。
我忧心忡忡跟他说:小简可是有男朋友的,还是解放军的哦,你想当三三儿?
他自信满满:什么三不三四不四的,人家又没结婚,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我很佩服他,真是个越挫越勇的男人。
我问:你腿都折了怎么追,怎么挥锄头?
他神神秘秘,在我耳边小小声说:山人自有妙计,过几天我生日...
7
含哥生日那天晚上,阿健没去,新买了个小米3手机,活得像个神仙,在病床上玩天天酷跑,贼嗨贼起劲儿。
晚上八九点钟,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含哥偷跑出医院,好不刺激,有种大逃亡的感觉。
为了显得青春靓丽,贼帅一点,我俩都穿着单衣,走在夜风凛凛的西昌街头,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为你我受冷风吹...
含哥要去KTV过生日,当着我们的面向小简歌唱表白,歌我都给他提前找好了:
有一个美丽的大女孩
她的名字叫作小简
她有双温柔的眼睛
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小简啊
你可知道我爱你
我要带你去到天上去
看那星星多美丽
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必须得半眯着眼,轻晃着头,一只手轻抚心脏处,深情地唱出来。
Perfect!绝对能把小简感动到,俘获芳心,长命千岁,一起活成妖怪。
当晚,新馨还叫来两个比她还胖的女孩,说是制造点浪漫氛围。
鬼才信她,叫她们来,不就是为了衬托出自己瘦嘛,难逃我法眼,看破不说破。
话筒在她们手里传来传去,犹清晰记得,一女孩倒一杯啤酒,屁股一扭一扭走到我面前:帅哥,喝一个。
她一饮而尽,切换至她的歌:
...
乌云乌云快走开
感觉你在挑战我的乐观
你还想怎么样
搞得我快抓狂
...
气势如虹,声音如旱鸭叫,我不止要抓狂,还想撞墙。
小简的声音很好听,不由自主让人静静闭上双眼,竖耳倾听。
她唱: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她唱:
相遇在人海
聚散在重逢之外
醒来的窗台
等着月光洒下来
...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
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当泪落下的时候
所有风景都沉默
蛋糕上来后,点了蜡烛,小简给含哥点唱了首卓依婷的生日快乐歌,声音甜甜柔柔的。
含哥脸都笑烂了,因为是他喜欢的姑娘给他唱的。
许愿完,他拿起话筒想表白,我迅速切到《小薇》那首歌,等他深情开唱。
小简男朋友戏剧性地推开了KTV门走进来,人家见面就是嘴对嘴来个大Kiss,还有“啵啵”响声,毫不避讳,少儿不宜啊,我用手心蒙住眼睛,从指头缝偷看。
含哥脸上乌云密布,打起了雷。看这形势,我以为他要带伤干架,沉肩撤步做好拉架准备。
他抓起一罐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连同到嗓子眼的情话一并吞下,咂咂嘴,呵呵傻笑,嗯,傻了。
含哥鬼哭狼嚎: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嚯嘿嚯嘿闯九州啊
闯九州嘞!
...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然后长长的一个打嗝声:呃~
我的亲哥啊,情感失意也不要“谋财害命”伤及无辜好吗?
我捂住胸口,躲进卫生间喷血,久久不愿出来。
8
等安静些许后,我从卫生间探出个脑袋,两胖姑娘,小简,还有他男友都走了。
含哥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新馨咕嘟咕嘟喝着啤酒,不一会她就醉醺醺的样子。
借着酒劲扑到含哥怀里,轻声说:含哥哥(一定要用第二声读),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叫得我浑身酥酥麻麻的,受不了,奶奶个熊,欺负我没人爱是不。
音乐响起,新馨蹿的起来,手舞足蹈,食指指着含哥,又是眨眼又是飞吻: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含哥咬着后槽牙,涕泪横流。
新馨以为他被感动到了,更加兴奋,蹦过来跳过去,胡乱比划着,一会一阳指,一会六脉神剑...
含哥忍无可忍:靠!你能不能别老戳我刚做完手术的小腿?很疼的,姑奶奶。
新馨满脸委屈。
含哥摸摸她的头,说:谢谢你哦,可我不喜欢你啊,你快回家吧,以后都不要来看我了。
新馨捂着嘴,唆泣着离开。
我坐到含哥身边,问:小简呢?
他面无表情的说:跟他男朋友开房去了...好悲凉哦。
奶奶个熊,你悲凉个锤子,我特么活了二十一年,没过过一次生日,也没人为我唱过哪怕一次生日快乐歌。
写到这里,让我先心疼地抱住自己个儿一会,如今二十五周岁了,依然没过过生日,罢了罢了,格老子的,以后都不过了。
我拍拍他后背,说:哥,你比我幸运,还有人喜欢你,关心你...
他抄起话筒狂吼:
大河向东流啊...
猴哥,猴哥...
葫芦娃,葫芦娃...
我心好乱,乌鸦满KTV在盘旋瞎叫。
想起一句歌词:我爱你你却爱着他。
或许,每个人都曾有一扇无法打开的心门,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在那独立的国度里自我忧伤,自我疗伤,然后成长,等待破壳爆发,最后放下。
真爱难寻也难得,拥有的就珍惜吧。
9
阿健妈妈和他老姐从江西老家飞过来看他,待了将近一个星期。
一进病房两女人便红着眼,啰啰嗦嗦,各种心疼,好端端的儿子送来部队,大腿骨折,搁谁家都难受。
阿含倒是很坚强,一个多月来跟家里打过两回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整天傻乐,比我傻,估计是情感失意后遗症。
我那时管所有人伙食,手里有一张农行卡,里面有一万五,副队离开后丢给我的,我们几个人几乎是没人管,这种感觉爽爆了。
每到饭点我出去点菜打包回来吃,那时才第二年兵,胆子小,老实巴交得死板,很多事情也还不太懂,不知道在外每人每天伙食费是一百元,比较节约,每天花费不超过一百五,有时一天一百不到。
为了保证菜不重样,也不能太差,以医院为轴心,辐射方圆三公里所有小饭馆。
阿健妈妈和老姐来后,稍微吃好点,也不是特别好,现在想想感觉挺对不起她们,不是我的钱死扣个什么劲。
阿健老姐是个护士,比我小一岁,但比我成熟太多了。
混熟后,她左一个小顺子,右一个小顺子叫我,听起来蛮像宫廷里的小太监,我很不满意,她不应该叫我哥吗?
每次她这么叫我,我腆着脸笑,五指成爪揪住她的小辫子,按住天灵盖:萍萍儿,莫淘气。
她翻着大白眼瞪我:你信不信我咬人?
切!吓唬我?你个呆...瓜。
瓜字没说完,手已经和她牙齿亲吻了,两排牙印整齐排列像防爆队形墙,这个缺心眼的家伙。
她超喜欢旅行,这是后来加微信好友后发现的。
印象最深的,是她跑到呼伦贝尔大草原,站在夕阳里拍了一张美美哒的照片。
她右手托住太阳,背光而立,细碎的发丝随风飘荡,夕阳金光闪闪,从黑厚云层里钻出来,像是永不言败又生生不息的希望之光。
我说:这张图贼好看,能用下吗?
她给我发了原图,我写到:这世界好冷,我希望你是暖暖的太阳。
10
我那时有一辆比较霸气的自行车,是副队花六百多买的,他走后留给我用。
他们伤势好得差不多,我骑着副队买的自行车,从石塔街骑到尽头,右拐至仓街,一个长长的下坡路,路旁都是小矮房。
西昌的太阳又大又圆,迎着斜射到我脸上的日落霞光,我像是追逐太阳的少年。
长坡直下到小河边,河里淤沉许多黄里透红的泥沙,我站在小石桥上晒夕阳,椅着栏杆呆呆望着蜿蜒远去的河水,偶尔还能碰见火烧云,红彤彤一大片...
那时我还不知道民谣这一说,也很少接触民谣,手机里放着牛奶咖啡的《旅客》:
有人站在那天我离开的地方
把回忆站成一个远方
我的倔强逆着人群肩膀
从刺眼的阳光慢慢走进满天星光
《明天你好》: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
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
还有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
我听见你的声音
有种特别的感觉
...
那时多容易感动,心灵多么柔软,也多容易满足,时间终究没能留住这些,硬生生将单纯少年锤打成无法言说的冷面鬼。
骑过小石桥,右拐进小巷里,往下游方向骑去,土石块垒成的矮房子布满巷道两旁,瓦片上长满青苔,蜘蛛网搭在小屋下,炊烟袅袅升起,爬到树梢处便被晚风吹开,四处逃散。
巷道很小,最多能过一辆小三轮,分支也很多,左拐右拐进入人家院落,不熟悉的容易迷路,我像流浪者一样晃荡着一颗心,漫无目的。
从滨河路骑到大巷口街,左转进下顺城街,再右转至石塔街的医院北门。
医院北门有一个小停车场,专停电动车和自行车,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看管,电动车一次两块,自行车一次一块。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大爷每天早上七点必在,晚上七点回家。
他有一辆老旧破烂女士自行车,偶尔会载老伴过来一起看车,没事的时候坐在小凳子上读书看报。
车不用时,我就放在大爷那里,一来二去熟络起来,大爷不收我钱。
含哥和阿健出院那天,我穿上春秋常服去办理出院手续,从北门推送他俩上猎豹车,他俩去官地项目部,而我往不同方向的锦屏项目部。
副队让我把自行车卖掉,卖多少算多少,问过自行车行老板能卖三百,想到大爷那辆破车,问他:自行车卖给您,能给多少钱?
大爷仔细看了看:挺好的车干嘛要卖?...真要卖的话,我可以给你两百。
我说:一百五您拿走。
上车那一刻,他莫名其妙朝我敬了个军礼,司机平少和我都傻眼了,这是闹哪样?难不成大爷当过兵?我眼睛好像进沙子了,红润瘙痒,得揉揉。
我回礼。关上车门,摇起车窗,叫平少快点开走,大男人家家的,可不好意思趴在车窗上含泪挥手告别。
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凉山州人民医院,也没再见过艰难蹬着自行车,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大爷载他老伴悠然上下班。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当时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感动?不就是一个军礼,至于吗?那营区里还天天敬礼呢,也没见泪水泛滥啊。
后来明白了,可能是突如其来的诚挚敬意,碰触了泪腺吧。
四年过去了,大爷,您还风雨无阻地在那里看车子吗?身体都还硬朗吧?生活还是平淡如水却温暖幸福吧。
11
再次见到阿健,是前年在成都某医院体检的时候,他亲切叫我的名字,此时已经不再是关系友好的朋友,礼貌打招呼而已。
那空缺的几年时光,或许是很重要的几年,我们都无法不让感情变淡。
含哥早就消失了,连同微信号一起消失了。
萍萍儿一有时间,还会到处旅行,发各地美景美食美女照,把我羡慕得直淌口水;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特别苦逼的,夜班夜班夜班,加班加班加班,被病人骂得灰溜溜不敢顶嘴...
甘阿姨也很少联系,直到做了个梦,梦回大凉山,甘阿姨教我们用彝语数数,含哥不要脸的说:此鸡跑过来,硬要让我吃...
你咋那么能呢?
于是甘阿姨端来亲手做的乌鸡,含哥和阿健吃肉,我在一旁咕噜咕噜喝汤...
梦醒了,原来我们都是彼此路过的人。
今年四月初,我路过一次山城,停留半个小时,没去找甘阿姨。
从三江到成都高铁票卖完了,我只能到山城换乘一趟车,重庆北站真大,光候车厅就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从进站口到候车站台走了足足十分钟。
举目四望,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候车厅只剩下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各地口音,搅乱了孤单的心海。
这时候戴上耳机,放自己喜欢的民谣,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能听见风拂过身旁,海浪声由远及近;
或者置身茫茫灯火夜市,川流不息的车流,匆匆忙忙的行人,我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一切尽收眼里,却又与我无关。
人生不过是一场路过,路过桥洞,路过江河,路过电影院,路过奶茶店,路过亲人、朋友、深爱的人,路过全世界,最后路过生命的终点。
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你深爱的人?还是亲朋好友?或者依旧孑然一身?
罢了罢了...
尘归尘,土归土,无论谁,最终都要回归山河故土,踏上黄泉。
非诚勿扰里,舒淇每次起飞的时候都会向葛优报平安。
舒淇每次都发:“起”,“落”。
葛优回:“安”,“妥”。
以前不明白这四个字有多大分量,这些年经历过各种相聚又分道扬镳,各种热烈拥有又撕裂的失去,才明白其实人生不过是这四个字吧,起落安妥。
愿我们这一生所有的起起落落,最后都得以安安妥妥。
我是杨小蟹:
我想泡一壶茶,与你畅谈人生。
我想写一些故事,让你相信爱情和生活里的小美好。
我走的很慢,但我一直在前进。
谢谢你能耐心看完我写的故事。
我想送自己一本书,这是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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