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失踪真实故事(老人轮流在三个儿子家生活)
1
幸福小区门口的雨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是市政施工人员发现的。
据他们说,近期雨水特别丰富,他们接到幸福小区的居民反映,小区门口的雨水井下水不畅,地面积水严重,影响出行。他们撬开篦子下去检查时,井里仍蓄满了水,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臭味。
他们开始只以为是一般的生活垃圾淤积,腐败变质,阻塞了通道;往里探索了一下,就发现了那具尸体,正好卡在出水管道的圆口上。尸体已严重腐烂变形。
我们勘察完现场,将尸体运回刑警队,交给技术室鉴定;一面调取现场监控。
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可将附近区域一览无余,可我们连明达夜地将一个月的监控视频全看完,仍没看出问题,从始至终,雨水篦子从没被人动过。
而小区的监控视频资料只保留了一个月的,尽管附近还有其他摄像头,但多数只保留一周,没有更长的。
尸检结果也不尽人意,因为死去时间太久,尸体也没保存好,确认死者为男性,七十岁上下,死于溺水,死亡时间大致为一个月前。
这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意外死亡,雨水井的篦子曾经被揭开过,死者路过时失足掉了进去,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雨水井只有一米深,除非掉进去的时候恰巧摔倒了,或者受了伤,或者被井壁卡住,不然不会造成溺水的后果,除非是自杀,而后又有人将篦子盖了上去。
另一种是他杀,凶手将死者强制按进井里溺死,或者在别处溺死又扔进了这个井里。
从死者体内提取到的DNA数据,与公安网数据库中的样本没有相符的,所以确认死者身份成了当务之急。
2
我们一方面调取近期人口失踪档案,一方面发布认尸公告。
同时,我带着小李和老张去了市政公司,他们说,幸福小区门前的道路是半年前才投入使用的,雨水井自投入使用后从未有人动过。小区的保安和住户也证实了这点,所有的人都表示,他们不记得雨水井篦子有被揭开过。
一个住户肯定地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每天进出小区四五趟,没有一点印象。”
门房的一个年轻保安也说:“这个小区的物业一进来,我就在这儿看大门了,从没看到那里的井盖(指雨水井的篦子)揭开过。前几天业主反映门口积水严重,经理让我检查检查,我弄了半天也没弄开井盖,嵌得死死的,没办法,我才找的市政公司。”
这就是说,意外死亡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我问那个保安:“你们门卫值勤,一个班上几个人?”
“一般情况下就一个,三班倒,小区不大,平时也没什么事。”
“你们上班时,一直在门房待着吗?”
“那可不一定,多数时候在门房,有时也在小区里巡逻。”
“晚上睡觉吗?”
“睡,肯定睡,公司是允许的,有床。”
“几点睡?”
“说不准,一般十来点钟吧。”
我望了眼门口车来车往的街道,基本上把白天做案的可能性也排除了,没有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大活人按在雨水井里溺死或者抛尸在这里而不被人看到。
那么,极有可能是,晚上,应该是深夜,结合今年夏天的天气状况,还可能下着暴雨,所以视线不太好,而且杀人的过程很短,速度很快,干净利落,保安才没看到;也可能案发时保安不在门房。
由以上推理进一步得出结论,凶手应该是蓄意杀人,而非激情杀人。
如果是激情杀人的话,事发时应该有长时间的争执,很难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只有蓄意杀人,提前选择好时间、地点、方式,快准狠,一步成功,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那么,谁会残忍到对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下此毒手呢?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3
认尸公告发布一周后,终于有人来刑警队提供线索了。
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他显得很紧张,说有件重要的事只能对警队的领导说。
我说:“我是刑警队的副队长,你跟我说吧。”
我把他领进一间空屋子里,关好门,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说:“说吧。”
他犹豫了半天才说:“假如我说了,你们会替我保密吗?”
我说当然,这是我们的职业规定,泄露证人信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不仅会替你保密,如果你提供的线索对案件侦破有作用,还会给你奖励。
他又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认尸公告里的那个人,我好像认识,但他变成那样了,我不敢确定,只是觉得像。”
我让他尽管说吧,我们会进一步核实,无论他认识的那个人是不是死者,我们都对他表示感谢。
他终于说:“那老头儿好像是我家对门的老人。”
我立刻提起了精神,问:“你家住在哪里?”
“幸福小区。”他说,“但我不经常见他,他来住上一阵子就走了。有次我在电梯里碰到他,他告诉我那房子是他大儿子的,他还有两个儿子,都在本地,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他家挺不和谐的,经常吵架。”
“吵架?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经常吵,吵得还挺厉害的,还有一次报过警。”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至少有一个多月前了吧,他一来,他家就免不了要吵架,我好长时间没听到他家吵架了,对,好像就是上次报完警后就再没吵过。我以为是警察给调解好了。
“前几天听说,在我们小区门口的雨水井里发现了尸体,但我没见到现场,就没放在心上。我是昨天才看到那个认尸公告的,觉得有点像那老头儿,也没多想,就想去对门告诉一声,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我这才想起,他家好像好几天都没人在了。我觉得可疑,就来找你们了。”
“他家大儿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像姓易,我们平时基本不说话,最多见面打个招呼。”
4
这条线索非常重要。
很快,我们查询到,来提供线索的男子对门家的信息:户主易志强,44岁,一家安防公司的员工;妻子巩艳霞,42岁,同为那家公司的员工;一个18岁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
易志强有两个弟弟,分别叫易志国和易志才,都已在本地成家。
三兄弟的母亲已于三年前过世,父亲名叫易长青,69岁,无业,无固定住所,平时轮流在三个儿子家居住。
我们分别联系了易长青的三个儿子,老大易志强说,他和妻子送儿子到外地上学,顺便旅个游,过几天回去。
问及他父亲的情况,他说:“应该在老三家吧,轮到他了,今天是9月13号。”
可是老三易志才却说:“按月份,我爸是应该住在我家,可他并没来。一般情况下,每月一号,他自己会从这家到那家,不用接,可九月过去十来天了,他还没来,我比较忙,也没打电话问,应该还在老二家。”
然而老二易志国又是另一套说辞:“整个八月,我爸都没来我家住过一天,我以为是老大留住了,难道不是吗?”
反回头再问老大,答案是:“我爸7月31号晚上离开家,说是提前一天去老二家,当时我跟老二打电话说好了的。”
老二解释:“是打电话说好了,可我爸一直没来,我以为老大改变主意了呢,就没管。”
这就是说,从7月31日晚上老人离开老大家后就失踪了,三个儿子竟然不知情,相互之间竟然从没通过气,这是什么人家啊,我不禁愤恨。
抽取了老二和老三的血样,与雨水井里发现的那具尸体进行DNA亲子鉴定,果然,死者就是易长青。
我们将这一结果通知了在外地旅游的老大易志强,并知会当地警方,让他们密切关注易志强的行踪。
第二天,易志强和妻子巩艳霞回到本市,三兄弟当面对质,还是那番话,倒没什么大的出入,主要疑点集中在7月31日的晚上,老人离开老大家后,到底去了哪里?
老人的尸体是在9月5日下午被发现的,小区的监控视频资料正好一个月自动覆盖,也就是截止8月5日。
那么,案发时间就缩小到五天的范围;而更大概率就是7月31日当晚,不然这五天里,老人住在哪里?
老人在本市再无其他亲人,也没朋友,批量检索了本市宾馆的住宿信息,也没有老人登记过。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5
我想起易志强的对门邻居说过:老人一来,他家就经常吵架;自从他家报过警后,他就再没听到他家吵架了。
我问老大报警是怎么回事,老大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老婆和我吵架,越吵越凶,后来就打了起来,我先给物业打电话,他们说家务事他们没法管,我就报了警。”
我又问:“因为什么吵架?”
“都是些芝麻小事。”
“具体是什么?”
“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她跟我吵。”
他老婆巩艳霞也是这样的说辞,也是以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言概之,支吾而过。
我觉得他们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是否与易长青的死亡有关,不好说,于是我们去了辖区派出所,找到当时出警的两位民警。
他们说,那家人很奇葩,所以当时的情况他们记得很清楚。7月31日晚,实际是8月1日凌晨,十二点多,他们接到110指挥中心的任务,说是幸福小区有家夫妻吵架需要调解,他们就去了。
报警人是易志强,声称老婆巩艳霞和他没完没了地闹事,影响他休息。
当时老人易长青也在,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把凳子上抽闷烟。
民警了解到,易家三兄弟之前就父亲的赡养问题达成了协议,老人在三家轮流居住,每家一个月。
巩艳霞的意思是,一年中,老人在她家住的四个月,有三个月是大月(31天);而在老二家只有两个月是大月,还有二月份是28天。在她家的时间比别家多好几天,这样不公平,所以今天是7月31日,老人应该提前一天去老二家。
因为这个,她和丈夫吵开了架,闹到动手。
民警既气愤又哭笑不得,知道她所谓的大月小月的论调,其实就是给老人难堪,于是把夫妻俩批评了一顿,说赡养老人是子女应尽的法律义务,谁也推卸不了,多住三五天吃不穷谁。
巩艳霞争辩:“话不能这样说,凡事得讲个公平,主要是他有钱都给了老二,凭什么要在我家多住几天?老二媳妇还向我炫耀呢,我气不过!”
民警无权干涉老人把钱给了谁,只能耐心解劝,并让易志强打通老二和老三的电话,深入沟通一下。
当时电话放了免提,民警也从中参杂几句,给他们讲讲道理。
听说民警在场,老二当即表示,让老人现在就去他家,以后每月交接都可以提前一天,他无所谓。
老人听到,就站起来,说要去老二家。民警说,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明天再去吧,说好就行了。
易志强却马上说:“那我送你去吧。”
然后就和老人出了门。
6
我问:“当时下着雨?”
一位民警说:“是的,下着雨,挺大的。当时我们跟门卫问楼号时,那个小保安还给我们打了伞。”
“保安?”我的神经被触动了一下,“他跟你们一起上楼的?”
“对,他给我们打着伞,一直把我们送到了易志强家。他说领导给他打过电话,说是那家人闹事,方便的话,让他过去看看情况。”
“然后他就返回门房了?”
“没有,整个调解过程,他都在场。”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他家的?”
“易志强和他爸走后,我觉得这家人太恶劣了,哪有这样对待老人的?就和他(指另一位民警)决定留下来,好好地给巩艳霞说道说道。巩艳霞倒再没反驳什么,反正不说话,看样子倒是有些反省。一个多小时吧,我们离开了他家。”
“你们走时,易志强回来了吗?”
“没有。”
“经过小区门口时,有什么异常情况没?”
“没有,那个保安和我们一起出来的,他留在门房继续上班,我们走了。”
“你们的车停在哪里?”
“小区里,门房后面。”
我倒吸了口凉气,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但不敢相信。
我们回听了执法记录仪,让小李把一些关键时间点记在笔记本上。
7
我们又去了易志强家,当时是中午,易志强和老婆正在吃饭,炖的猾排骨,香喷喷的。
我心想,这家人倒真够心大的,老爹惨死,你们还有心情吃好的,庆祝吗?
易志强让我们吃,我摆摆手,说实话是饿了,好几天我们都没好好吃饭了。当时的感觉是,易长青是我爹,不是你爹,我们这儿累死累活的,你们倒逍遥自在。
但我深知,刑警不能凭心情办案。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还得跟你们了解些情况,打扰了。”
站在一旁的小李打开执法记录仪,易志强这才和老婆先后洗干净油腻的手,走过来各自坐在一把小凳子上。
我问:“易志强,8月1日凌晨,也就是你报警的那天晚上,你送你爸去老二家,是当面把你爸交给老二了吗?”
“没有,”易志强搓着手,有些紧张,“我把他送到老二小区大门口,我爸说他自己上去,我就回来了。”
“几点回来的?”
“具体时间不记得了,”指指巩艳霞,“听她说,那两个民警刚走。”
巩艳霞赶忙证实:“嗯,就是,他们基本是前后脚。”
“你有没有跟老二确认一下,你爸是否真的去了他家?”
易志强摇摇头:“没有,平时我爸自己记着日子,该去谁家,到时间自己就去了。”
“你们兄弟之间关系怎么样?”
“不瞒你们说,我们三兄弟基本没来往,还不如普通朋友呢。这么多年,也没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平时连个电话也不打,要有事也是商量我爸的事,再没什么交集。”
我又问:“你爸很有钱?”
“他哪来的钱?”
“他不上班吗?”
“不上。以前一直在一家工厂干体力活,后来年龄大了,人家就不要他了。”
我看着巩艳霞,说:“那你说你公公把钱都给了老二,他的钱是哪来的?”
巩艳霞脸红了一下,说:“他有时在外面打些零工,多少能挣点。”
“挣的钱哪去了?”
我们查过,以易长青的名义开的银行卡有三张,基本是空卡,余额是个位数。
巩艳霞摇摇头:“我不清楚,估计都给老二了吧。”
“给过你们吗?”
“也给过,”巩艳霞低下头,“不过给得很少,来一次给个三百二百的,可给老二家,一次就两万,是老二媳妇亲口告诉我的,给我炫耀,所以我才不平衡的。”
易志强白了她一眼,说:“那不是因为老二小子打架伤了人给人赔钱吗?”
巩艳霞反唇相讥:“谁知道呢?她说的是上回给过两万,没说的指不定给过多少呢?”
“多少?”易志强发起了脾气,“他有几个钱,你不清楚吗?”
“我上哪清楚去?”巩艳霞嘟囔了一句,不说话了。
又问了一些情况,我们告辞,易志强把我们送到电梯口,他嗫嗫嚅嚅地问:“那个,假如,案子破了,我们能向害死我爸的那人要赔偿吗?”
我真想扑面呸他一口,忍了忍,终究没那么做,哼了一声,没回答他。
8
下了楼,看看时间,又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可我们三个还没吃午饭呢,我说:“索性我们一鼓作气,再去趟老二家吧。”
他俩没表示什么,小李跑到一家超市买了一堆面包和水扔进车里,我们边吃边赶往老二易志国家所住的富兴花园。
在车上电话联系了易志国,他说他马上要上班走了,改天再说吧。
但我们还是去了,在小区门口截住了他。
他为难地说:“警官同志,等过几天我休班了,专门去刑警队找你们,现在得走了,迟到了老板要扣钱的。”
我有些生气,这家兄弟怎么都这副德行,照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我威严地说:“警察办案,任何人都得无条件配合,何况你还有死者家属!你老板要扣你钱,让他来找我!”
易志国拗不过我们,只得答应了,我们让他上了警车,就在车里展开询问。
老二还和之前的说辞一样,那晚老大和他打电话说好他爸是来他家的,可是一直没来,他也从没问过。
我问:“你爸经常给你钱吗?”
易志国说:“经常是经常,可给那么多的,就那一次。”
“什么时间给的?”
“一个多月前吧,那是我儿子在学校把人打进了医院,我得给人家看病。平时也只是给个三百二百的。”
又埋怨道:“他老大还有脸说这个?警官同志我跟你讲,老大结婚时非得买房,我爸妈砸锅卖铁借上高利贷给付了首付,轮到我和老三屁也没有。我这房子是租的,老三家也是租房住,可我爸因为买房欠下的债,他(指老大)却让三家平摊,哪讲理去?”
我又问:“你们维持这样轮流照顾你爸多长时间了?”
“三年了,我妈去世后,我爸没人管,我们就这样了,利一分没得上,害倒一点不少,他妈的!”
说得顺嘴,易志国倒不着急去上班了,把对老大和父母的怨气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口不择言,粗话连篇,最后貌似得出结论:他爸早该死了,早死早轻松,完全没有一个当儿子的样子。
我们调取了小区门口的监控,同样,那晚的视频资料已被自动覆盖了。
9
其后,我们走访了大量知情者,包括死者的亲戚、工友、老相识等,都说好长时间没和他联系了,他人挺老实,胆小懦弱,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
任何人作案都有动机,那么凶手杀害老人的动机是什么?
至此,我脑子里起先那个可怕的猜测愈加鲜明起来,我开始怀疑老二易志国,从动机上看,他有对父亲的怨气;从细节上看,老人也确实是送到他家小区门口失踪的。
反过来推理,如果是激情杀人,凶手在老二小区门口杀了老人,为什么又要藏尸在老大小区门口的雨水井里?难道凶手知道老大和老二之间的恩怨?
显然,最大的可能,凶手就是易志国本人。
我抽调出几名干警,轮班二十四小时监视易志国的一举一动,一连监视了几天,倒没发现什么异常。
易志国每天按时上下班,该干什么干什么,情绪丝毫没受到影响,期间还参加过一次同事的宴请,席间有说有笑,喝得东倒西歪。
要说反常,确实反常,毕竟自己的父亲惨遭非命,多多少少,哪怕是装,也要作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来吧。
要说正常,也正常,他本来对父亲怨念很深,又认为是负担,巴不得他早死,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自然该高兴,装反而显得心中有鬼。
据我们了解,易志国性格粗放,心里藏不住事,历史清白,背景单纯,不可能掌握这么严密的反侦察技巧。
又监视了几日,毫无进展,我们几乎决定要放弃了。
有一天,我问小李:“那天我们从幸福小区到富兴花园走了多长时间?”
小李说:“大概二十来分钟吧。”
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和小李开上车,重新在两个小区间走了一遍,时间刻意选在上班高峰期,有些堵车,也只用了35分钟就打了个来回。
翻开笔记,那晚民警的执法记录仪显示:易志强和父亲离开的时间到民警离开的时间是77分钟,是我们测算的时间一倍还多;况且民警走时,易志国强还没回来。
这个发现让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凶手会不会就是老大?
那晚老大送父亲离开时,是凌晨一点过五分,还下着大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红绿灯也停用了,通行无阻,就算雨天视线不好,也不可能用了77分钟还没返回。
而且,保安和民警都在他家,门房没人,执法记录仪里,在老大走的时候,民警分明说了一句:“你去送吧,我们还得好好地给她(指巩艳霞)说道说道,老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呢?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哪去了?”
也就是说,老大知道民警暂时不出来,警车就停在门口,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我拍了一下额头,是啊,我正是因为当时警察在场,才没有过多地分析老大的行为和心理。
动机也是有的,他虽然不像老二那样对父亲满腔抱怨,但他家对门说,只要老人在,他家就经常吵架,可见他对父亲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可能更坏。
而且,他从事的行业正是安装监控,清楚地知道监控资料的保存期限。
那么,极有可能,利用两位民警在批评教育他老婆的时间,他干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
虽这样猜测,但没有证据,而且这太刷新我的认知下限了,所以也只是猜测而已。
10
我们又询问了一次易志强,这回是让他来刑警队的,而且态度也不像平时和颜悦色,每个干警都绷着脸。易志强被唬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
我问:“那晚你送完你爸,还去了哪里?”
“哪,哪也没去,直接回来了。”
这更验证了我的猜测。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没遇到。”
我冷笑一声:“你以前走过那段路吗?来回一趟多长时间。”
“走过,”他的脸变白了,“单程十几分钟。”
“可你那晚用了多长时间?”
“我,警官……”他慌乱地看着我,身体有些发抖。
“说吧。”我放缓了语气,点起一支烟,悠然地抽了一口,显示着我已掌控了一切。
他于是说了事实,可和我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那晚,他和老人下了楼,老人说:“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过去,省得你老婆又和你吵。”
老人当时带着点赌气,径直走进了雨里。
老大有些不忍,但还是没去追,心想警察还在家里,现在上去,难免要挨他们训,于是就坐在楼梯上等着,等到警察和保安从电梯上下来走了,他才回的家。
我有些不信:“那么晚了,下着大雨,你居然让你爸自己步走去老二家?”
“我没办法啊!”他放声大哭起来,“我那个老婆,你们不知道,有洁癖,最受不了我爸身上的那股味道,这也是她天天和我吵架的原因。我爸一来,家里的窗户基本全开着。我那车,新买的,她警告过我:车坚决不能让我爸坐。以前我让我爸坐了一次,她闻出来了,就跟我大闹了一场。”
我还是不信,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悄悄派人去询问了巩艳霞。
很快,传来信息,巩艳霞证实,那晚易志强回去后,确实跟她说过,他并没有去送他爸,一直在楼道里等着。
我问:“那你开始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说:“像我这种当儿子的,连那么点小事都不能给老人做,你们还不得骂死我呀?我没脸啊!”
难得他还知道羞耻。
我想,就算两人事先串好口供,应也不会猜到我们会在这个问题上揪住不放,所以他此刻说的,应该是真话。
尽管刑警管不了家务事,但我还是把他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他不住地点头称是;看得出,他轻松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终于卸掉一个负担吧。
无奈,只能放他回去了,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11
接下来,我们仔细梳理了一下案件,发现了一个疑点:老人在一个月前给过老二两万元钱,可老人的三张银行卡流水明细半年没有进出,那么他的两万元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平时只是打些零工,怎么可能一下子挣那么多钱?
如果是他平时攒起来藏在身上,就免不了被三个儿子和儿媳发现,不说别人,就以巩艳霞那性格,能不偷来或硬要来?
于是我们再次询问了三兄弟及儿媳,他们终于遮掩不住,告诉我们,老人自从老伴死后,就干起了碰瓷。
我简直要崩溃,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品性道德果然是一脉相承。
但我们并没有从交警队查到老人的车祸记录,接待我们的交警解释:“被碰车主不报警,我们这里就没记录,这可能是他每次都要的不多,又遇上被碰车辆正好违章,人家嫌麻烦,就直接给他了。要遇上个醉驾的,那好了,要多少得给多少,除非他想坐牢。”
看来这老头儿的碰瓷技术还不赖,碰了三年从未失手。
那么,那次给老二的两万元,是不是捉了某个醉驾司机的大头?
问老二,他说:“我当时忙,也没顾上问他钱是哪来的。”
这个线索又让我们把侦破重点转移到车辆上,可是同样没有监控资料,还是茫无头绪,总不能把全市十几万辆机动车挨个排查一遍吧;况且也无从查起。
小李忽然说:“如果凶手开的是出租车的话,那就好查了。”
一下点醒了我,全市有三千辆出租车,每辆车上都装有行驶轨迹记录仪,何时经过何地,停留多长时间,都有准确的记录。
我们迅速赶往出租车公司,和工作人员简单地交流后,他说,所有出租车的行驶轨迹都通过GPS系统实时上传到公司的服务器,并保存半年。
我们提供了时间地点,工作人员通过自动检索,很快筛选出三辆出租车。
其中一辆是7月31日八点多,一辆是8月1日四点多,经过幸福小区门口。
剩下一辆,顿时让我们眼前一亮,因为它经过幸福小区门口的时间,正好是易志强和父亲离开家几分钟后;而且,它在当地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
显而易见,这辆出租车司机有重大嫌疑,至少应是个知情者。
我们迅速找到车主,车主说,他的出租车承包给了别人,那个人叫任欢,三十五岁,外地人,半年前包了他的车。
在车主的配合下,我们顺利将任欢抓捕归案。
12
没用我们怎么审问,任欢就主动供述了作案经过。
他在半年前从外地来到本市谋生,因为学历低,又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好工作;幸好还有个驾驶证,就包了辆出租车拉客。
干了几个月,刚挣了点钱,就被一个碰瓷老汉全讹走了。
那天晚上,他参加了一个的哥聚会,喝醉了酒,别的人都没开车,都打车回去了;他心想回家路不远,交警一般也不查出租车,就侥幸上路了。
交警是没查他,可他被一个碰瓷者盯上了。
他的车刚驶上街道,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就走过来平平地躺在车头前的地面上。
任欢喝了酒,脑子有点乱,下了车,指着上面的摄像头说:“老汉你别来这一套,上面可是有监控呢!”
老汉倒不扭捏,直言不讳地说:“小伙子你也别来这一套,你喝了酒,看这量,起码得一个半月,还得吊销驾驶证。咱们看谁能撑得住谁!”
任欢当时被吓住了,面对坐牢和吊销驾驶证的威胁,他不得不陪着笑脸和老汉谈条件。老汉一开口就是五万,好说歹说,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为两万。
任欢当时取了钱给了老汉,老汉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凭空损失了两万元,任欢既心疼且恨,恨自己作死,恨老汉心黑,但没办法,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加倍付出辛苦往回挣这点钱。
7月31日晚上,准确地说是8月1日凌晨,十二点多,天上下着大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
任欢半天没拉到一个客人,本想回家休息,路过幸福小区门口时,雨中人影一闪,冲向了车头。幸亏他反应迅速,车速也不快,及时刹住了,但那人还是倒了下去。
他心想,这又是碰瓷的,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得逞!
下了车,走到车头,看到地面上蜷缩着一个老汉,捂着肚子喊痛。
任欢知道,他根本没撞到他,今天没喝酒,也没违章,不怕他,就说:“大爷,咱们报警吧!”
老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心,下这么大雨,你让我躺在地上等警察来?”
任欢说:“那你起来坐车里等吧。”
老汉说:“拿钱来,五百,不给不起。”
任欢指指小区门房顶上的摄像头,说:“有摄像头,你别赖!”
老汉说:“我早踩好点了,那个摄像头早坏了。”
这时任欢听到老汉的声音有点熟悉,仔细看他的脸,车灯的照耀下,他认出来了,这人就是一个月前讹了他两万元的那个老汉。
一时气血上头,骂了声“X你妈的”,就弯腰揪住老汉的领口把他提起来,又一推,老汉的后脑勺磕在机盖上,晕了过去。
任欢又怕又恨,他不知道门房的摄像头是不是真的坏掉了,如果是真的,这次又说不清了,不仅撞人,还打人,罪上加罪,就不只是赔钱了。
雨下得很大,天地间迷蒙一片,雨水井的篦子哗啦啦地流着水。
他跑到门房前面,从玻璃上往里看,灯亮着,没人,一时就起了歹意。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扳手,撬开篦子,把老汉扔进了雨水井里。刚把篦子复位,就听到小区里有说话声传来,吓得他赶紧开车跑了。
13
任欢说:“我挺后悔的,几次想过要自首,可想起他那副可恨的嘴脸,又觉得他是活该,世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紧着我一个人坑啊?我挣两钱,好难哪!我全家老小六口人,就指我吃饭……”
我默然,忽然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无论是可怜还是可恨,都有法网恢恢,谁也不能剥夺谁生命的权利。
其实,所有的案子本身都很简单,复杂的是人心;案子可以推理,人心却无法预测。
就像易长青的三个儿子,他们的作为游离在法律之外,却比很多违法者更恶劣,然而他们却快乐地生活在世界上,和一切善良的人共同瓜分着世界上的一切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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