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老板沈鹏近况（山东20年网事）

文|丛树

来源|鲁商儒风

2001年，从北京回到济南的张继升，约见了几位记者，主要谈了谈北京之行与思科传奇CEO钱伯斯相见的所闻所思。

那时候他创办的三联集团正如日中天，他还是济南社科院的研究员、山东师范大学的硕导，思维缜密，出口成章，手里的华子一颗接一颗，吞云吐雾间，满满的儒商气质。如今张继升的微信签名是“一个虽然自命不凡但已然过气的老企业”。

也是在2001年初，张继升参加央视《对话》栏目时，记者问他为什么手机24小时开机，但很少响铃，他说他管的事不多，只管大事和小事，不管中间的事。什么是小事？

厕所！

什么是大事？收购郑百文。张继升经常说要“领先半步”，这“半步”才是他更多要考虑的大事，当年三联领先半步或者几步的事不少，比如房地产、旅游、甚至包括互联网。

没错，那时候，50多岁的张继升就有了网上签名，叫“交叉小径花园”。

20年前，沈鹏、刘传军、陈少杰和刘春河，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现如今他们是将要上市的水滴公司、美菜网，以及已经上市的斗鱼和赤子城的创始人。其中，最小的沈鹏1987年出生。一帮十几岁的小青年，知道什么叫互联网？

张继升和三联的“半步”，才是山东互联网的半步。

1、起了个大早的山东人

今年2月13日，大年初二，张继升转发了一条朋友圈：

历经风雨，百炼成钢——庆祝三联集团36华诞，这36个精彩瞬间不容错过！

36张照片是三联集团的36个重要节点。

1985年的一张照片里，张继升右手托着、左手扶着一块“山东三联电子公司”的牌子，正在为三联挂牌，这一天是2月12日。

之前，他是济南社科院的研究员。三联是指社科院、济南无线电三厂和山东5县7乡的11家乡镇企业联合，也指“工、农、科研”联合。

另一张很重要的照片，拍摄于1998年，三联自主开发建设的国内第一条基于宽带的商用信息高速公路——百灵信息网开通。同时开通的，还有一个叫百灵网的门户网站。

熟悉中国互联网的人或许还记得，信息高速公路是那个年代为了让人们更直观地了解新生事物互联网，做的一个生动形容。1996年，中关村白颐路口竖起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米。

那是瀛海威为其网络科教馆做的一个广告。

百灵网上线几个月后，新浪网才正式上线。

2001年，张继升又拿出了一个当时的新物种——SHOP365。 这是一个网上卖家电的网站。

三联以卖家电起家。他们在济南最繁华的路段泉城路西首的三联店，被称为“中华第一店”，“买家电，到三联”叫响整个山东，苏宁和国美，那时候是小弟。

2002年，三联很骄傲地说：

有一个新疆的顾客下单了。

2年后的2003年，非典爆发，开有10多家线下店卖刻录机和光盘的刘强东，感觉一夜之间停滞了。他的一个员工试着在论坛发信息卖货。刘强东没拦着，但也没鼓励大家这么做。

几天后，他们发的信息出现了一个跟帖：我在京东买了3年的东西，没有买到一次假货。很快，他们接到了购买的电话。

刘强东好像醍醐灌顶一样：对啊，可以网上卖啊！于是搞了个京东网上商城。

几乎同时，杭州一群人，上线了一个叫淘宝的网站。

所以，2003年，被称为中国的电商元年。

电商，是电子商务的简称。其实，早在1999年6月，山东省会济南，就已经捧回一个牌子——中国电子商务试点城市，颁发部门是信息产业部，济南是全国第一个被获批的城市。

可以说，那时候张继升和三联领先的半步，不仅是山东的半步，也是中国的半步。

可惜，一切随着三联的衰落而沉落。2008年，那场有些闹剧式的三联商社股权拍卖，是一个标志性的符号。

2、王兴的猛将与对手

2010年，中国突然掀起一股团购潮，其实就是高朋的各种中国地方版，从各地冒出的团购网站，开始火拼，后称“千团大战”。

交战正酣时，日照人徐茂栋从北京来到济南，请了一桌子的当地财经媒体记者，酒过三巡，他有些得意地说：

全国互联网企业，就我们窝窝团是山东口音。

这让在场的记者们感慨了好一番。

之前几年，互联网很热闹。2003年秋天，胡润百富榜发布，网易丁磊成为中国第一个互联网首富；第二年，盛大上市，陈天桥成为最年轻的中国首富；2007年11月，阿里巴巴分拆B2B业务在港交所上市；2003年开始，到淘宝、京东买东西的人急速变多。

但这些似乎都与山东没有关系。

除了几千万的山东剁手党，有几个人值得说说。

1990年，在济南市建材钢窗厂当会计的徐桂琴，辞职“下海”，用1000元，在舜井街租了一节柜台，开始只是卖录像带、单放机、录放机等，后来逐渐卖大哥大、手机，后来，舜井街成为手机一条街，她也成为“大姐大”。2008年，看到网上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她就以三际电子的名义在淘宝上开店卖手机，多年后成为全网最大的网上手机卖家。去年华为卖掉荣耀时，她是30家参股的经销商之一。

1997年，山东大学韩语专业毕业的赵银光分配到山东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旋即被派到韩国办事处。很多人找他代买韩国化妆品，一来二去，这个潍坊小伙发现，代购可以当生意来做，2006年，他开始在网上卖韩国的化妆品、母婴用品等，2008年，正式创立韩都衣舍，主要卖女装。几年后，韩都成为女装第一淘品牌。

此外，一个叫郭志强的济南中年男子，把自己的冲印店，搬到网上，后来成为全网最大的网上冲印商；一个叫王桂鹏的潍坊小伙，在街头开了几家内衣店，一次偶然的机会，把代卖的毛巾挂到网上，后来成为全网最大的毛巾卖家。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都是马老师的商户，只是做得比较大罢了。

这就难怪徐茂栋发出那番感慨了。

其实，当时“千团大战”的各战队中，有两个来自山东的主将。

一个是美团的沈鹏，一个是窝窝团的刘传军。两人都是山东临沂人。

沈鹏1987年出生在平邑县，小时候经常去网吧，别人在玩游戏，他在看新闻，可能是受看到的新闻熏陶，2006年考上中央财经大学后，除了在网上发信息兼职做留学中介，他还特别爱看关于互联网大佬们的创业故事、观点。

大四那年，快毕业了，他觉得创业还差点火候，想先找家企业看看，还列了一个“白名单”，上面有雷军、李想（理想汽车老板）等，还有王兴。

他特别留意到王兴，因为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王兴为了打好篮球，专门买了一本教科书，对着书练球技，这让他感觉这个人打球都和别人不一样。

当时，王兴已经卖掉校内网多年，办的饭否刚被关停，沈鹏认定王兴一定会再干点事儿。

果然，2010年，王兴成立了美团，沈鹏就以实习生的名义去应聘，第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他成为美团的第10号员工，比不久前刚刚从美团退休的王兴死党、宿舍下铺王慧文进入美团的时间还早。

那时，团购网站四处圈地，美团也在各大城市成立城市公司。当时王兴对城市公司总经理的要求是要有管理团队的经历。沈鹏当年7月才正式毕业，明显不够条件，他就给王兴提了个建议：

有没有管理经验无所谓，能开拓业务才是最重要的。

王兴觉得有道理，设城市公司时，在内部竞聘总经理，沈鹏就这样成为天津公司总经理，第二年，他做到了美团第一名，成为“千团大战”中王兴的一员猛将。

刘传军1982年出生在沂水，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空间物理学研究生毕业后，参与过神六、神七、嫦娥3号的研究，2009年辞职创业。

2010年，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读MBA的烟台人王赟明，听说高朋两字后12个小时，就决定创办一家团购网站。正好，刚经过一次创业失败的刘传军，就加入了这个只有3个人的公司。

这家公司就是后来徐茂栋说的有山东口音的窝窝团。

说这话时，已经事业有成的徐茂栋，收购了窝窝团的不少股份，成为大股东。

他早年在日照一家国企工作时，承包了企业内部的小商店，将其发展成为10多家店的齐鲁超市。几年后，他卖掉所有店，到北京发展。2006年把公司卖给分众传媒。2009年刚创立了星河互联，做投资。做一家上市公司一直是他的梦想，新兴的团购网站显然是机会。

公司被收购后，刘传军负责窝窝团的所有运营、销售等。

可以说，沈鹏和刘传军是后来从“千团大战”爬出来的两家公司——美团和窝窝团的主将。

不仅是对手，刘传军在窝窝团时，还给沈鹏发过一次OFFER；而在美团的沈鹏，也给刘传军发过2个OFFER，两个临沂同乡，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其实，当时两人都是“打工人”的身份，虽然都持有股份。

很快，这两个80后，都难以再抑制住自己内心澎湃的创业冲动。

3、 两个青年儿时的记忆

先冲动的是刘传军，还没等到窝窝团2015年上市，2013年，就卖掉了股份，离开了窝窝团。

用半年时间走访了山东、河南、广西、海南等地的农村和农贸市场后，2014年6月，刘传军和同样学物理的中科大少年班毕业生徐薛胤，在北苑家园创办了一个叫美菜网的网站。高大上的说法是食材供应链公司和生鲜移动电商平台，本质上就是“菜贩子”——帮饭店买菜，帮菜农卖菜。

他说，卖菜缘于多年前的一件事。

有没有发现，互联网行业特别喜欢讲故事，而且都是真实的故事。

刘传军的故事是，15岁那年，他还上初中，暑假的2个月，挑了400多担水，给家里快旱死的玉米浇水，最终玉米还是绝收了。这让他对农民靠天吃饭的不确定和艰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他创业就做了与农业相关的事，演讲时，经常开口第一句话是“我是农民的儿子”。

沈鹏也有一个故事。

小学五年级时，他在姥姥家和小伙伴比赛爬电线杆被电伤。住院时住的四人间，在他的眼前上演了人间真实而残酷的一幕：家庭条件好的，用上了最好的治疗手段，很快就出院了；没钱的只能债台高筑，甚至黯然离去。

其中一个腿部受伤的中年男子，需要截肢，四处借钱，最后借了高利贷。而沈鹏的父亲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他的医药费几乎全报销。

后来，沈鹏从美团出来，就是想办一家互联网健康保险公司，因为没有卖保险的资质，就先创办了水滴互助、水滴筹。

但真正去做，还需要其他事来触动。

大学没毕业就进入美团，沈鹏本来是想学王兴怎么创业的，也就是说，他创业的想法从来没有熄灭过。

打完“千团大战”，沈鹏创立了美团外卖——如今是美团的主业，28岁时，成为美团最年轻的高管。

正是在负责美团外卖时，一些事激活了他孩提时的记忆。那时候他管着5000多号人，人多事就多，其中就包括有的员工家人患了重病，负担不起医药费， 大家就张罗着帮筹款。

2014年，他和王兴、王慧文说，想自己创业，美团的一号和二号没有同意。

2015年10月，美团兼并了大众点评，外卖也已经成熟，年底，沈鹏再次提出离职创业。本来王慧文和他说好，先不要公开宣布，至少先用三四个月时间来交接。但1个多月后，沈鹏带自己的团队搞团建时，酒刚倒上，王慧文突然把啤酒瓶重重摔在地上：

告诉大家一个让我很伤心的事情，沈鹏要离开我们去创业了。

2016年4月15日办完辞职手续，4月16日，沈鹏就创办了水滴互助。他放弃了美团的大部分期权。

之所以选择这个行业，还因为2016年国家出台了鼓励发展互联网医疗的政策。

等于沈鹏一出来，就站在了风口上，当年6月，他就拿到了5000万元的投资，其中包括前东家美团。其实，从种子轮到第二年7月的A轮，前三轮美团都投资了。王兴对沈鹏的喜欢和信任可见一斑，他在内部激励年轻员工时，曾拿沈鹏举例，说他“大学毕业一年多就能担这么多事”，说的应该是“千团大战”时的沈鹏。

沈鹏也一直叫王兴和王慧文“哥”。“哥”是山东人很常用的叫法，但沈鹏说，他是把王兴和王慧文真的当哥看待，也当自己的老师。

4、新互联网里的山东80后

2017年，周源（知乎创始人）在朋友圈看见自己的大学老师在帮学生筹款，点进去，发现用的是沈鹏做的水滴筹，摸出手机就给沈鹏打电话：

“你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啊！”

但其实，沈鹏和水滴受到的质疑，比肯定要多得多。2019年11月的“扫楼事件”，让质疑达到顶峰。当时，沈鹏马上写了致歉信，还列出了一条条的整改措施。

他在2017年接受《商业与生活》采访时就说：

这条路是这么的苦逼！

很多质疑甚至出于好心帮他们说的话，也让他哭笑不得。比如，他的抖音上，有一条留言说：“为什么只看到了（水滴筹）收5%的手续费，而没有看到95%的救命钱。”

其实，水滴筹是不收手续费，他们到2018年还反贴了6000多万的通道费。很多质疑的人，连水滴公司除了水滴筹、水滴互助，还有水滴保，都没搞清楚，就说“不赚钱不可能”。

这正是如今的互联网和张继升时代的互联网模式上的一个很大不同。互联网在商业上的本质，或者说之所以能“边缘崛起”，最重要的是寻找并解决“痛点”。早前的痛点是商业上的，所以早期的互联网就是接入、门户、游戏，如今逐渐转到民生、保障等方面。沈鹏的水滴就是这样， 刘传军的“卖菜”其实也类似。

2018年11月，水滴曾在沈鹏的老家山东发起一次“水滴汇聚 温情齐鲁”的公益行动，设立了“齐鲁个人大病求助平台”。他出席启动仪式，说：

“去做一件事，帮助国人真正享受到可承担的、高效的医疗。”

去年11月，他回老家临沂参加一次活动时说，水滴筹在临沂帮扶了6622多家大病患者家庭，累计筹款1.73亿元。到去年底，水滴筹的最新数据是：累计超过3.5亿爱心人士为大病患者筹得370亿元救助款。

最近，水滴公司和美菜网都传出将上市的消息，美菜网说没有时间表，外界则判断水滴很可能“3个月内上市”。

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几乎所有互联网公司，都把上市作为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环节。如今，沈鹏很接近这个环节，按照他们最后一轮融资时的股价，水滴估值在100亿元美元左右，约合650亿人民币。

20年来，上市一直是山东互联网行业的缺憾。

2019年最后一天，赤子城在港交所上市，山东才有了第一家互联网上市企业。从1998年前后第一波热潮开始，互联网经历了破灭，又经过了游戏、电商、社交、通信神话，再经历了移动互联网，已经过去了20多年。

而赤子城本身也经历曲折，这家滨州80后刘春和创办的公司，从济南起家，曾远走北京，后又回到了济南。

其实，山东人创办的第一家互联网上市公司是途牛网，创始人是1981年出生的青岛人于敦德，在南京创办的途牛。途牛网早于2014年就在纳斯达克上市，可惜目前市值跌到只有4.71亿美元，去年一度不到2亿美元。

第二家是窝窝团，2015年虽然上市了，但因无法与美团抗衡，很快转型、改名，如今已销声匿迹了。

第三家是斗鱼，2019年7月在纳斯达克上市，当时还引发了不少山东人“怎么就没有互联网公司”的感慨。斗鱼创始人是陈少杰，土生土长的济南人，但是在武汉创业的斗鱼，出生于1984年。

如今沈鹏和刘传军都在北京。

他们都是80后，虽然做的还是互联网，但与20年前张继升的接入和门户（百灵）、电商（SHOP365），早就不一样了。

中国互联网已经走过20多年，形式在变，人也在变，80后黄峥、宿华、李想等后浪逐渐走到舞台中央， 山东的互联网人也已经将接力棒交到了刘传军、沈鹏、刘春河等80后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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