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淡漠的吗（人性本色吗）

只要是个人，就对这个问题绕不过去：我好色吗？

当有人问起时，绝大多数人都会给出否定的回答，而面对他人做出的回答往往都是和自己内心真实的答案相反。

关上房门，面对镜子，扪心自问：我好色吗？看看你会给出什么答案。

在这个问题上，大多数人虚伪的一面体现得最为彻底，而萨德侯爵就用一支鹅毛笔戳穿了这种虚伪。

萨德侯爵（1740年-1814年）画像

由菲利普·考夫曼于2000年导演的电影《鹅毛笔》讲述了这个专事色情和性变态、性虐待写作的天才作家萨德侯爵的故事。萨德侯爵毫无羞耻地用他特有的文字和语境，把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表达出来，并且毫无顾忌地送到读者面前，仿佛在贵族的舞会上中突然出现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让人瞠目结舌，却又恍若见到真实的自己。

整部影片几乎都在疯人院拍摄，萨德因为从事色情写作和在性方面行为不轨，被拿破仑认为下令关进了疯人院，而疯人院这种更接近人性本质的地方却让萨德激发出更旺盛的写作热情。萨德一生中的重要作品几乎都是在监狱和疯人院里完成的，其中就包括那部后来被意大利导演帕索里尼在1972年改编拍摄的《索多玛的120天》。

《索多玛的120天》剧照

萨德用自己的笔构建出一个自己的完整的“小宇宙”，在这里关于哲学、自然、人性、爱、欲望、潜意识及性幻想都被他用鹅毛笔组织得井井有条，这是萨德的精神世界，也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底色。在萨德死后近100年，被尘封了多年的萨德的书重见天日，在法国掀起萨德热，有人把萨德对生命和世界的理解称为“萨德主义”，而《鹅毛笔》则将“萨德主义”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杰弗里·拉什饰演的萨德

虽然考夫曼导演还原了萨德当年被关押的疯人院的模样，但是，他有意地将疯人院象征化，让它成为萨德精神世界的投射。影片开始时，萨德的囚室里还有“高档家具”和写作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囚室的“豪华装饰”和疯人院里黑暗的通道以及压抑的气氛形成对比，暗喻了萨德在精神层面高于外在世界的一面。而疯人院里粗俗、下流、充满原始欲望的那些病人，则是正常世界的灰色投影。导演用了不少主观和代入式的镜头，将观众在心理上和这些人重叠，意喻其实这些病人和我们并无两样，他们是我们病态的影子，也是真实的我们。

玛德琳在疯人院里朗读萨德的作品 玛德琳在疯人院里朗读萨德的作品

影片中除萨德外还有三个重要的人物，一个是象征的世俗和道德权利的心理医生（迈克尔·凯恩扮演）、一个是象征着神和基督的考尔曼神甫（杰昆·菲尼克斯主演），还有一个是由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疯人院的洗衣妇玛德琳，她象征着朴素的、毫无雕琢的人类正常欲望，而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萨德复杂的精神世界的一个三棱镜。

神甫和玛德琳

影片的故事有虚构的成分，但组织得严密合理、扣人心弦。其中玛德琳的设计非常重要和成功，她既是萨德的传信人，又是萨德作品的朗诵者；她既是让萨德始终充满着“性冲动”的驱动器（但她和萨德没有性关系），也是考尔曼人性与神性的试金石。而在影片的最后，赤身裸体的萨德已经没有任何工具可以进行写作，他通过传声的方式将自己的作品让病人们口传出去，最终的记录者也是玛德琳，而这也让玛德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影片的高潮也随着而来。

萨德被赤身裸体的关押，只能靠口传把作品送出去

如果说玛德琳对萨德作品的喜欢还是下层百姓对萨德作品中低俗下流内容的一种本能的表现，那么神甫考尔曼对萨德“外紧内松”的管理，就是对萨德作品的一种间接的默认和赞许，考尔曼丝毫没有因为萨德写了这些亵渎神灵的作品而厌恶、唾弃他，反而和萨德成为了好朋友，即便萨德是他的“情敌”（两人都喜欢玛德琳），他也没有因为此而对萨德痛下狠手，只不过是心理医生的高压之下和出于对自己院长地位的顾忌，才违心的对萨德采取一些限制手段。而心理医生的年轻妻子将萨德的作品藏于圣经封面之内阅读，最终和同样喜欢萨德作品的装修设计师私奔以及心理医生在萨德死后大量出版萨德作品为疯人院募资，则表明喜欢萨德作品的不仅仅是低俗下流之人，深闺怨妇、文艺青年、道德楷模也是萨德的读者和粉丝。

心理医生的年轻妻子将萨德的书藏于圣经内阅读

人类表达自己自己世界观的方式有多种多样，但大多数表达都是“高大上”的方式，有的严肃庄重、有的理性深入、有的轻松调侃，还有的故弄玄虚和道貌岸然，但是，萨德却把这些统统抛掉，他用充满着热情和欲望的文字，表达了他眼中的世界，毫不掩饰、绝无虚伪、惊世骇俗，可这也是一种表达，从其文化地位这点上来说，他和那些正襟危坐写道德文章的文人没有任何区别。疯人院的环境点燃了他的创作热火，封闭和单调的空间将他的内心世界扩展的无限宽广。这是一个十足的写作疯子，有笔时写在纸上，无笔时用鸡骨头和其他工具写在床单上、衣服上，甚至蘸着尿液写在墙壁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疯狂的写作。当生命的热火燃烧起来之后，它就能融化一切，它融化了玛德琳和考尔曼、融化了他所有的读者，而在影片中这团热火终于变成了一场大火在疯人院熊熊燃烧起来。奥斯卡影帝杰弗里·拉什将萨德演得入木三分，准确的表现出这个外表疯狂而内心则站在理性高地的伟大作家的精神面貌。

囚室关不住萨德狂野的内心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被拿破仑关押起来的萨德在精神上其实也与拿破仑的法国大革命的主张有不谋而合之处，欲望的解放、对专制和传统的反抗、在高雅和通俗之间谋求破壁，其实也是能让萨德的作品最终能够流传至今的严肃的主题。

所以，“人性本色”也许是一个具有争议的的说法，但是，萨德以矫枉过正的形式给人类提供了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面前，起码我们可以告诉自己：活的真实一点，不累！

文/孙海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