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为啥不让鸡毛换糖(鸡毛换糖飞上天)
前阵子,继《向东是大海》《温州一家人》之后“浙商三部曲”的第三部——《鸡毛飞上天》把波澜壮阔的义商创业史搬上荧屏,让义乌得以更丰满、更立体地展现,成为今年电视剧市场突出重围的一匹黑马,完美收官。
剧照
在这股“鸡毛效应”仍未散去时,4月14日,新一季《奔跑吧兄弟》开播,首期节目走进义乌。为还原20世纪90年代初义乌的商贸街,剧组来到佛堂老街取景——鸡毛换糖。这条有着300多年悠久历史的佛堂老街总长2000余米,由直街、商会街、盐埠头横街、浮桥头横街等组成,其中建筑多为明清、民初时期所建,至今仍然保存完好店铺300余间,约有1.5万原住民居住其中。以老街为核心的佛堂古镇早在2007年就被评为第三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义乌老街
众所周知,鸡毛换糖是指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商小贩走南闯北走街串巷,以红糖、草纸等低廉物品,换取居民家中的鸡毛等废品以获取微利。鸡毛换糖是义乌小商品市场的雏形和基石,更是义乌精神的代名词。
无法忽视的宗族效应,不是哪里的货担郎都能“鸡毛换糖”
义乌有句老话,“义乌十八腔,隔溪不一样”,语言的多样性证明义乌历史上人口来源的复杂多样。1985 年佛堂古镇的老城区面积仅有1.2 平方公里左右,据收集镇史资料时统计,全镇人口12738 人,共有132 个姓氏,可见佛堂镇是个名副其实的移民镇。但在这132 个姓氏中,王姓人口4089 人,占全镇人口32.1%,说明宗族和外来多姓氏这两种现象在古镇并存。
这其实也是义乌的人口特点。
宗族的前身是家族,家族前身就是大家庭。看重义和利的义乌人,在人均只有半亩地的客观现实中,历来倡导经商,在商业活动中单打独斗和与人合作相比,毫无疑问后者更具优势。在民国和民国以前的历史时期,义乌人以多代共住为荣,有的大家庭甚至五代同堂,家庭成员之间的彼此团结和配合必然高于没有家族宗族的团体,为日后有组织的鸡毛换糖和再后来的前店后厂式小商品家庭生产埋下伏笔。
义乌市农贸市场 摄影/盛俊伟
这跟现在以三口、四口之家为主,需要双方老人帮忙照顾孩子的小家庭相比,优点非常明显。家族和宗族都有公田、族田、祀产等,这都是用来帮助困难家庭和经济有困难的年轻学子的,帮助他们走出困境、读书中举。这些受过帮助的人有能力以后都会加倍反哺,帮助家人、族人和同乡人,血缘关系的纽带十分牢固。与此同时,他们有容乃大,能够包容数量众多的外来者,兼容并蓄。
友龙公码头的雕塑反映了清朝时期码头的繁忙场景。
摄影/王松能
全国人均耕地1.5亩,义乌人均耕地是0.5亩,远远低于平均标准,而且这些耕地都是土层很薄的贫瘠土,地力弱。历史上河流不断改道,义乌江和众多支流也不会例外,河流沿岸的砂质土壤至少需要数十年冲刷和沉积才会肥沃。为了增加地力提高作物产量,聪明的义乌农民发明了一种独特的施肥方法——“塞秧根”:将鸡毛、鸭毛等动物毛发碾碎后,跟草木灰、人畜粪便等一起搅拌,搓成小团,在插秧后7 天左右塞入秧苗的根部。
这种施肥方法的成效十分明显,但需要鸡毛等大量动物毛发。从战场上幸运生还的义乌士兵并非全部留外戍边,有些回到阔别的家乡,已经习惯在外闯荡的他们,自然承担起外出寻找动物毛发的任务,由此开始“鸡毛换糖”这一既出名又独特的商业活动。
简单地说,鸡毛换糖就是货担郎把自家做的糖靠一副挑子和脚力,挑到各地农村和山区,交换分量极轻、便于携带的鸡毛、鸭毛等动物毛发,带回家来做成插秧根的肥料,促进农耕。牲畜毛发并不值钱,现金交易很难定价,用糖交换就方便得多。但事实可不是这么简单,首先,这糖就不是随随便便做得出来的。糖制品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土作糖,用米、粟、麦芽制成饴糖,加入红糖、花生、芝麻,制成花式糖,比如寸金糖、麻片等浙江常见的糖制品;一种是在自产的粗糖或者是红糖白糖里掺入薄荷,做成糖块、糖球等。糖块、糖球等专门用来交换动物毛发。寸金糖交换的可不是一般质量的毛发了,应该是能做鸡毛掸子的上好羽毛, 是从雄鸡毛中挑选出来再增值利用的副产品。
义乌,人们正在收割甘蔗。摄影/吴斌
清顺治十八年种蔗制糖技术才传入义乌,这不意味着义乌人在那之后才会制糖,相反,最早的鸡毛换糖甚至都不是明朝有退役义乌兵以后才开始的,而是再向前几百年的宋朝,只是那时候不成规模没有引起注意。义乌人自古就会做糖,但不是红糖。正因为会做糖,对制糖敏感,才会引进种甘蔗和熬制红糖的技术,继而改进和提高这门手艺,反过来大大促进了鸡毛换糖的力度。
老师傅以古法制糖。摄影/梁臻
货担郎其实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行商的统称,义乌鸡毛换糖的货担郎之准确叫法应该是“糖担”。义乌绣湖公园附近湖畔书榭的丁宁女士,和义乌美女作家三三,分别是70 年代和80 年代的人,她们都有过小时候积攒着鸡毛、鸭毛,盼望糖担前来收购的快乐回忆。她们都记得糖担要察看递过去的羽毛,根据等级决定给她们多少糖,交换回来的缤纷糖果也都很美味。
他们应被尊为“糖帮”, 是大大书写的商帮的“帮”
说义乌糖担鸡毛换糖不简单的第二个原因是团队作战,家族和宗族在糖担体内注入的团结合作及包容他人的特质凸显出来——不是随便挑起挑子、摇上拨浪鼓就可以成为糖担的,而是有分工有协作,每人都有固定的“岗位”。这些岗位大致分为担头和作坊两种,担头是挑担走街串巷的,作坊为担头提供后勤服务。
两个工种往下的细分,极为科学合理:担头分四个级别,最高的是“老路头”,由各大宗族推举对这一行门路十分了解的老资格糖担担当,负责带领一条路线的糖担;拢担,资格略逊于“老路头”,由各村的糖担们自行推举;年伯,拢担指定的业务精英,相当于班长或者组长,是最基层的领导。若有想加入糖担队伍的,要由一两位老糖担介绍给最基层的领导年伯,年伯许可才能加入。糖担是受年伯管理的第四级,做满三年以后才能成为正担。
作坊也分为四类:糖坊、站头、行家、老土地。糖坊是提供糖和工具行头的,并负责回收或者代销交换回来的动物皮毛等货物;站头,有中转的意味,负责糖担们的食宿,还负责转运货物;行家,供应糖担需要的各种小百货;老土地,在义乌老家专门负责收购糖担们换回来的各种货物。
换糖场景
鸡毛换糖的第三个不简单,更让人瞠目结舌:合理布局的经营路线。
义乌糖担的路线分为南中北三路,南路和中路的总站设在衢州,下设30个分站,南路辐射湘赣闽等地,中路辐射皖南徽州及浙南,北路总站设在杭州,辐射苏南、皖南、浙西、浙东等地。三路糖担均可由临近省区进入远省,辐射全国。三路队伍严格界定路线,若有抢线的,将从糖担队伍中清除出去。
足迹遍全国的糖担们给数量难以估算的人们带去生活上的便捷,除西藏交通实在不便的地方以外,大部分省区的人对义乌人的挑担身影都不会陌生。他们时常渴饮山泉水、饿啃冷干粮,顶风踏雪、走千山万水、历千辛万苦,有时出门一次要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得以返家,付出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艰辛。
又因为红糖很容易融化和重新凝固,取糖出来需要用一个铁片敲打,所以这个群体也被称为“敲糖帮”。“敲”这个字的加入,让这个群体的称呼顿时有了一种声响和气势,的确比“糖担”声势壮大,也更准确些。
但我不喜欢这个“敲”,行文时一直有意回避“敲糖帮”一词的出现——我认为这个“敲”字拉低了这个运作科学的商业团队的身份。我更愿意尊称他们为“糖帮”,这个“帮”字,是受人尊重的古代十大商帮的“帮”,是大书特书的正面含义。
除标注摄影师的图片之外,其余图片均来自网络
浙江的中心义乌和中心点佛堂镇原本是不张扬的,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经一代代集体努力,做得足够好、足够独特,才有了很多熠熠生辉的历史故事。他们现在也不喜张扬,专注努力地做着自己,正在创造着新的历史故事。
本文摘自《风物中国志·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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