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第一个作品(这是我读高中时的作品)
王者之死
“扼住命运的喉咙”,能不屈服于命运,敢与之抗争的人,无论成败都不失王者风范。
——引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给自己选择了死亡的道路,我还以为他的死完全是意外,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我为他整理遗物时,在他的日记本中发现了这样一段话:“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不公平,有钱就有一切,老子当官,儿子就高人一等;请人代笔能上名牌大学……而我呢?上苍既没给我万贯家财,又没给我显赫的地位,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因为穷,上学要东挪西借;因为残疾,不能报考自己喜爱的大学和专业……,可恨的,你不是要安排我的命运,要我沿着你设下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吗?我偏不!我是无法和你面对面地争斗,然而我自己的的命运还要自己掌握。我这样做你也许会笑我是弱者之举,你尽管笑吧,再怎样讥讽都不能掩饰你失败的无奈!只要能摆脱你的束缚,我死一千回也值得……我的这位同学、伙伴、兄弟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富有才气和痴情。但是,看完这段日记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他的固执和偏激要远远胜过这一切。虽然我们从小到大都形影不离。
他本来叫“王仔”,却突发奇想,把“仔”去掉“亻”旁。用他的话讲,“是要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文坛的一个佼佼者的”。对于他这句话,我的信服要远远超过怀疑。因为有一段时间,他的稿费汇款单是以“沓”来计算的,不过没多久,就有人嘲笑他自高自大,有点成绩就翘尾巴了。他索性把名字改成了“王爷”,这首先遭到了我的反对,我有我的理由,你总不能让我见到你也低声下气地叫“爷”吧!他很得意地笑了笑,却把“爷”改成了“也”算是给我留了面子。其实改不改都一样,就我们那儿的方言,两上字是同一个音,口头上叫起来总是要低他一辈的。我仍然叫他王仔,有时气极了,可能把“王”变成“猪”或“狗”一类的畜生也说不定。当然,这些都是旁人不在场时的称呼。
我们一村的共五个。王也。呃不,王仔——更确切地说应该叫他“王子”,虽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我的这位好兄弟轻易从记忆中抹去。他中断了自己的文学梦,却是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和命运开了一次严肃的玩笑,这样的豪气恐怕在活着的人当中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下一个应该是我。我的存在,我认为并没有多大的价值,无非是他的陪衬和这个完整故事的见证者。我想在他去后我的任务或者说使命,应该是向所有人讲述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让世人知道我们中间曾有过这样一个。我深信不疑地认为他的故事足以让心如磐石的硬汉也会潸然泪下,否则,就是因为我的言词苍白无力。有时我多想自己是一个音乐家或者诗人,用音乐组曲或叙事诗的形式把他的故事记载下来,象那些民间故事一样留传千古……
这有一位女孩,她是新疆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卓亚”,自小住在外婆家,偏巧又和苏联卫国战争中的女英雄同了名,我们就常拿她开玩笑。她性格活泼开朗,从没有内地女孩那种天生的羞怯,这可能是因为她父亲是维吾尔族人的缘故。从外表上看,她的皮肤白皙而微微透出健康的红色,鼻头高而小巧,除了一头黑发,怎么看都有点接近俄罗斯人长相。我们常对她说:“说不定你这个‘中卓亚’和那个‘苏卓亚’还是表姊妹呢!”她却爽朗地一笑:“希望如此!”
小卓亚是在内地完成高中教育的。因为她的户口一直在父亲那边,所以高考不得不返回原籍。卓亚不像我既没有才气又没有好的学习成绩,她虽然不像王仔那样才华横溢,然而,学习上却是是可以在他面前说起话的。高考过后,卓亚来信说她考进了北京一家政治学院。这消息对王仔的震动不小,因为他的那位“阿梦”也考进了同一所院校。本来他也该是她们的同行者,却因为健康和政审不合格,再加上电脑卡全涂成了“不可调”,被一路刷将下来,进了本地的电大,和我成了校友。
自从进了电大,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前在高中时他挺干净,一件绿军装洗得都发了白还是一尘不染。这多半是受了那位阿梦的影响,因为他总不想降低自己在她书目中的形象,就尽量用干净、好成绩、高发稿率来弥补自身健康的不足。他的苦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高一我们同在一个班,他和阿梦的桌子离得最近,学习成绩也不相上下。一个爱看书,一个立志要写书,二人真是相映成辉,关系也由此日益亲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否向阿梦表露过心迹,总之,在所有与阿梦接触的男生中,他是最得意的一个。
进入大学,他父亲特地为他买了一身西服,但是我从来没有见他穿过。他还是那一身旧军装,从开学到去世的半年来,他几乎没洗过一次,油腻和污垢已掩去了衣服的原色。收拾他的遗物时,我发现他那身并非讲究的西服仍叠放在他床下的纸箱内。他的老父亲捧着那身衣服哭得接不上气来,他可能以为自己的儿子太过俭省,只有我才明白他不穿西服的原因。
在高中,他的稿费并不少,虽然每张汇款单上的数字从未超过最低的三位数,可是每月都会有几十元的进项,加上他的生活简单,所以不必每月都向父亲伸手要必需的生活费。他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学习和写作上,杂事自然就小,生活开支也少。为了要买那身式样简朴而质地结实的军装,他得抽出大量的时间去写作。每每想在阿梦面前改变一下形象的时候,钱凑够了,却又舍不得把它们塞进衣店老板的腰包。
他和阿梦一直是同班同学。阿梦是个小巧而美丽的女孩,用他的话说,是“古典美和现代美的完美结合”。阿梦原姓陈,“阿”字是他的自作主张,他解释说“尔乐”不如“尔可”,因为在古汉语中“尔”就是“你”;“尔东”意味着“你向东”,你向东了,我呢?言外之意有点“劳燕纷飞各西东”的味,“尔可”却是“你可以”,也就是说“你可以我也可以”暗示着比翼双飞的道理。这当然是笑话,他就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我说的。但是,我还是隐隐感到他内心的恐惧,他的这种带有宿命论的曲解,到后来却恰恰成了事实。
填报考志愿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自己不符合那所院校的招生条件,却还是填上了它。因为此时他的感情已出现了危机。
我们学校有一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是我们县某一领导的儿子,请人替考居然考出了全区文科前十名的成绩,他父亲又花了不少钱给他办了一个“省三好学生”,按规定,可以加二十分的,不过他的成绩正和阿梦的并肩。他此时正猛追阿梦,整天像一只绿头苍蝇围着她转。报考政治学院须通过政审这一关。阿梦是教育世家,自然没得说,那位公子哥儿家庭关系已得验证,还能有不过的道理吗?这下只是苦是他——祖父是富农,就是上面可怜他全区第一名的好成绩,限于身体条件要照顾他一下也无济于事,因政审这一关就卡了壳。
他满怀希望地硬填上了那家政治学院,却等来了电大录取通知书。整个暑假期间他几乎没出过一步门,整天闷在家里要么抽烟,要么写狂草。特别是卓亚那一封不知深浅的报喜信,无疑在他岌岌可危的心情上又加了一记重锤。老父亲疼爱他这个从小没有娘的苦孩子,和姐姐们一道劝他回校复习。他起初也动过这个念头,可是转念一想,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还是不能进那家学院,还是不能和阿梦在一起,他摇了摇头。为了安慰父亲,他的脸上硬是泛起笑容,开玩笑地对父亲说你要给我准备学费呀。学费自然不成问题,姐姐们早已凑足了要交给他。可是他却瘦了一圈,牙齿也因吸烟过多给熏黄了。
他就是带着满心的伤痕走进电大的。我相信他的伤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愈合。这从他近来的生活态度可略见一斑。在他去世前的半年里,他给陌生人的第一印象是邋遢不修边幅,爱抽烟不爱说话,且残疾。如果他走出校门,走进街头的那群乞丐里,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和一个正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联系起来。而且,他真的就去做了一回乞丐。那天,我正上街买东西,看见他跟在一个年轻的姑娘身后要吃的。那姑娘正沿街卖糖糕。我恨不得走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如果路人真把他当成乞丐那也罢了,可他那高傲的样子标明他根本就作不来讨食者。我几乎因羞愧和难过而掉下眼泪。等到人走后,我把他拉到墙角咬牙说:“找死呀,你!丢不丢人!”
“体验生活嘛。能从人人景仰的学子地位下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说明我的心理承受的压力如此之大。”
“你这是变态!别再骗自己了,生活虽然现实,并不表明你失落了一次便失去了一切。你不是还有手中的笔吗?为什么不写下去?写呀,你!干嘛老作贱自己!”
“我写了,写了,你看。”说着,他从衣袋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我看。
那上面是一首似辞非辞的东西,既不符合古诗词的格律,又全然不同于现在的自由诗。字里行间仍可以看出他独有的风格,却又多了一分玩世不恭的态度:
人生何趣?日日都为追梦急。患得患失;因已伤,为物喜;得志直各云霄去,落魄便如陷淖泥,唏嘘复唏嘘!说到底,真无趣!
“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还是他的错,他把自己的痛苦掩盖的如此之深,就连我这个好朋友都无法窥到他的内心。高考的打击,阿梦的离去,这一切带给他的创伤就此抹掉了吗?不会,绝不会,我说:“你不用骗我,也不用骗你自己,要骗就骗你的父亲!你应该知道你在他心中的份量。如果他知道你沿街乞讨,他会怎么想?一个阿梦就那么重要,竟使你忘记了所有疼你爱你的人!”
我分明看到他的脸色正起着变化,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错。他是一个固执而偏激的人,要医好他并不容易。但是,我想起了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终须心药医。”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卓亚来信了,告诉我她找到了阿梦,并且告诉了她我们的通讯地址。
总归阿梦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在卓亚的信之后,她几乎每星期都写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给他。刚开始收到她的信时,他乐得一下子从二楼跑下一楼,闯进我们的教室,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喊:“她来信了!来信了!”
一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是如此伟大!自己的壮举真要比救苦救难的菩萨普渡众生还要令人敬畏。我的泪水一下子涌满双眼,比电影《幸福的黄手帕》里那位见到男主人公更要幸福千万倍!真的,请不要笑我,我是在为自己的兄弟高兴,他是多么不容易,命运老是拿他开玩笑,他从来就没真正地笑过……
然而,好景不长,还是卓亚的信不小心漏了密。等到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扔下硬梆梆的几个字“我不要你可怜”作为回报,连信也不回,就又恢复到原态中去了。可能在他认为,阿梦的来信也纯粹是出于同情和施舍。这一次他陷得更深。我不但没帮上忙,反而害他又向痛苦的深渊大大迈进了一步。他的烟吸得更利害。为了省钱,他居然把烟卷换成了烟斗,抽那种一毛钱一大把的劣质烟丝。
阿梦接连来了几封信后,总见不到回音,就再也不来信了。我眼看着心里急得不行,就连劝带骂地要他好歹回封信,而他却大笔一挥,也就一副狂草,就是他所谓的“有分别才有见地”的不伦不类的辞来,塞进信封寄走了事。
这首诗我抄了一遍,到现在还保存着,从里面多少能看出他对阿梦的依恋:
三年短期
一朝分离
荣辱繁华随尔去
是否故人尚忆
但愿此情绵绵永相继
若有缘,自重聚
聚时且莫把泪滴
只向明月问别绪
……
和阿梦的故事告一段落后,他暂时平静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卓亚的信一直不断寄来。长期朝夕相处使得我们如同亲兄妹一般,几乎无话不谈,有时也开开稍微过分的玩笑。譬如有一次,她在给我的信中就这样写:“亲爱的奇哥哥,我爱你。”凭心而论,小卓亚是个样样都招人喜爱的女孩,我想无论哪个男孩子见了她都会心动,当然,我也一样。刚看到这句话时,我不禁一阵心跳。然而,就在我的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之时,她又写到:“当然,我也爱仔哥。如果要我从你们中间选择一位嫁给他的话,唉,还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索性就谁也不嫁了。”这个可恶的小丫头!
当我把这件事讲给他听时,他仅淡淡一笑。他问我卓亚在信中还提到别的没有。我知道他说的“别的”是指关于阿梦的事,我自然说没有。其实,卓亚在给我一个人的信中老早就说过她了,她很快就和那位花花公子好上了。我不愿再带给他伤害,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他一面想了解阿梦的情况,一面又不敢接受事实,所以就没再追问下去。
开学后不久,学校组织了许多活动,包括体育运动会和组建文学社。我和他都不是体育健将,只有靠边的份,但在文学方面,我敢自夸一番,不是为自己呐喊,而是为他助威。这次活动给了他一个上进的机会。在我的积极劝说下,他又拾起了搁置已久的笔,象模象样的写起了散文和诗歌。只是格调越来越深重,态度越来越傲慢。比如他在一首《自我解嘲》里这样写:是龙是虎抑或是凤是鹄不要给自己冠以美妙的称谓好像你从此超脱了世俗还是作一头倔强的驴子吧/有不屈的精神/更有忍耐的气度。
他的这种心态完全是由失败的无奈,失落的痛苦和偏激的性格相结合的产物,每当遇到一次挫折就加深一步。我想他后来悲剧式命运的产生,多半也由此而来。
校文学社竞选主编,我的好朋友当仁不让,拿出了自己成捆的获奖证书和采稿通知单,直惊得校团支部书记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全校最脏的学生,不但入学成绩全校第一,就连文章也写得这么好!按理说,主编之位非他莫属,但可恨的是几个编委居然以“限于身体条件,不宜参加公共活动”为由绕 他,未经各班通讯小组同意,把主编之位拱手送给了“送礼活动频繁”的某老板之子。
这一结果他怒不可遏!就在公布消息的当天,他狂书八个大字“公理何在,我操你娘”,贴到了学生处门口。此举掀起轩然大波,校方自知理亏,迫于舆论压力没有开除他,给了一个“留校查看”处分。面那位“主编大人”却招来一帮地痞,暗地里把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的精神几乎陷于崩溃,他更加沉默下去,终日吸烟,写大字,很少吃饭,连专业课也不学了。
突然有一天,他带着少有的兴奋来找我,说是在校外找到了一块“圣地”,要我陪他去看。见他好不容易露了笑脸,我也很高兴,就一同出了门,去看那块莫名其妙的“圣地”。
我们的学校离市中心非常远,几乎到了郊外,进靠着老护城堤。学校外表残破不堪,看上去活像一个大垃圾箱。
走上高高的河堤,四周都是参天的树木,堤北面是一条类似河的大臭水沟,堤南是断断续续的房屋,我们的学校就卧在其中,这里很少有人。如果在夏天,树木耸立,枝叶繁茂,如果再有鸟儿,也算得上是一种雅境。可现在是深秋,满地都是萧杀的落叶,又怎么象世外桃源的“圣地”呢?
他没有停下来,我只好跟着他一直往东去。没多久,他指着堤脚下对我说:“看,就是这儿了!”
天,这哪是什么圣地,分明是坟场啊!森立的石碑,连绵起伏的坟头,齐膝的衰草。我怀疑地看着他,以为他又发什么神经。
“在这个世上,死人要不活人容易相处。在他们中间,既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又没有功名利禄之争,平等相处,襟衣相连,多么宁静,多么祥和!”他说到激动处,竟然咳嗽起来,他咳出的痰中隐隐几缕血丝!
我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说没什么,可能是烟吸得太多了。我就劝他不要再抽了,他摇了摇头,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身体不健全的人很可恶?”
我吃惊地瞪着他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
他仍旧是笑笑,说:“可能是这两天发烧烧的。”
因为持续干旱,流行感冒几乎席卷了全国,我的朋友和我都没能幸免。不过,我很快就康复了,而他一直低烧不退,特别是晚上,他一躺下去就出汗,汗出过后又开始发冷。我曾劝他看医生,他没去,自作主张拿了一些退烧片,大把大把地吃,但是总不见效。
经过墓地的那次谈话,我愈发觉得他变得不可思议,我也没在意,只是隔一两天到他的宿舍探望一下。这样过了很多天,一直到入冬都相安无事。有一点,就是他的痰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一个伟人的辞世是否都伴有一次自然景观的巨变,而作为对他们去世的哀悼。公元1976年,三位共和国的缔造者,他们的相继离去就是伴着唐山大地震的,几十万人的生命在地壳的一阵颤栗中顷刻间灰飞烟灭;而公元1997年又一代伟人的逝世,却伴随着鲁西南平原的一阵陨石雨。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陨石敲击房瓦的声音,而第二天一大早广播里就播发了伟人去世的讣告。
我的王子朋友虽然不是伟人,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位奇人。他在日记中这样写着:“命运于我从难,龙年五月十五日生人,算命人说我命毒,并引证说古时罗成占五个五,结果年未满三十而丧;而我占三个五,其一克自身,其二克其母,其三克其父,为避祸,遂命认石为母;然而,其解法不当。三岁患病,下肢残疾,克己;五岁丧母,克母;年届三十而未立,克父。观前想后,纵不信命也由不得自己。该来的不来,不该去的偏去。如果命中注定我是龙,何必要缚我以枷锁?如果我是一条小虫,我只愿平淡生存,不追求闻达显赫,难道这些要求也过份吗?!!……
公元1998年,自农历七月以来,南中国洪水肆虐,北中国滴雨未落。一入冬,无风便降下一场大雪。然而就是这一场雪,让我亲爱的兄弟走完了自己短暂而又不平坦的一生。
雪后初晴,傍晚的阳光祥和而宁静,雪地映照着金色的光辉,空气清新而寒冷。
那天课外活动时间,他喝了酒,硬要拉我去“圣地”。他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怎么了?我问他。他说:“酒是好东西,一醉能解千古愁,烦恼从此脑后丢。”我怕他酒后出事,劝他别出门,他不听,却说:“我出危险,你就干看着?要……不,我干嘛找你?”
说真的,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令人伤心的事,那的确是个挺不错的下午,阳光透过树干之间的缝隙铺在地面上,头顶的麻雀欢快地歌唱,雪莹润而细腻,甚至连那些头顶雪帽的墓碑也变得可爱起来。
可是就在我欣赏雪景的时候,我的朋友,那个该死的家伙却头冲下滑下大堤!他本来是可以顺手抱住经过的树干的,然而,他却把脑袋交给坚硬的石头。从他头上喷出的鲜血把洁白的雪面刻出深深的一道血糟,仿佛是谁在光洁的皮肤上狠狠砍了一刀,令人触目惊心。
我被当时的情景吓蒙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等我边滚带爬地去救他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件事过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常常在半夜里被噩梦吓醒。那道血痕象利剑一样向我一次次刺来……
他的死可能还缘于另一个原因,这在他的日记中多少也找到了证据。他说他怀疑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他不想给贫穷不堪的家再雪上添霜。他以为他的死不但可以让自己解脱,也能让父亲卸去重负。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他的老父亲因为失去他而哭瞎了双眼,头发在一夜之间全部变白。
我的这位同学、伙伴、兄弟,在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后,完成了一次性格的蜕变,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本应在文学上有一番建树,却成了命运的殉葬礼品。他以自己的方式扼住了命运的喉咙,最终成就了自己心目中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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