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抗衡四大天王的实力歌手(他在巅峰预见了港歌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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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继续分享黄霑2003年的博士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90年代的港歌像是都市里的大漠孤烟,
顾嘉辉黄霑,是金戈铁马,
林振强潘伟源,是羌笛红叶。
明明弹丸之地,音乐里却滋长着一种与尘世苍凉共舞的宏大。
黄霑说,
那是因为粤语流行音乐文化本来就是海纳百川的结果。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不过,大师之所以是大师,就是能衰中见盛,盛盈思衰。
当红磡体育馆的演唱会场次和观众人数年年攀升;
当90年代中期香港音乐光碟年产一度达到1700万张,零售额达18亿港币;
当新一代天王天后与歌神校长的歌迷已然遍及全球……
黄霑依然在一片欣欣向荣中看到了束缚香港流行音乐发展的“茧房”。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夜夜笙歌式的内耗不管喜和悲,卡拉永远OK。
幻梦都破碎,卡拉也会OK。
1990年的潘源良写下这首《卡拉永远OK》时,似乎就已经预示了卡拉OK大潮对于音乐创作黄金时代的终结。
在K歌房里,重要的不是音乐本身,而是能不能让客人尽兴。人们拿着麦克风享受的,是低配版聚光灯下模拟出的“歌星”幻象,是借着歌词宣泄的情绪快感……
1988年,全港第一家全卡拉OK酒廊"大亨廊"在铜锣湾开张。酒廊式的卡拉OK只有一个舞台,要上去唱歌需要先写好点歌小纸条,再排队等着上台。
港剧《大时代》里酒廊K歌名场面:小犹太和龙纪文共歌一曲《似是故人来》
其后的1991年,大亨廊的老板又率先引入了日本K歌房的模式。Big Echo一落地香港,马上就成为香港人除了家和公司之外的“第三空间”。有的人趁着午饭时间来唱个十几分钟,晚上下班再继续来高歌;有的人愿意排上四个小时的长龙,只为求得躲进小屋自成一统的梦幻时刻……
BIG ECHO:90年代初便进入香港的知名日式K歌连锁店
卡拉OK产业甚至一度与香港乐坛形成唇齿相依的态势。
新城劲爆颁奖礼从1996年起开始设立“卡拉OK歌曲大奖”;
Big Echo举办的大型歌唱比赛为乐坛挖掘新人,并且成功地为正东唱片输送了容祖儿;
用轰炸式的宣传手段在店里反复播放《好心分手》,直至最终街知巷闻、歌手捧得奖杯……
人潮的疯狂涌动,很难不让资本动心。
卡拉OK越开越多,K歌房的老板们为了招揽客户,毫不吝啬地向唱片公司支付着高昂的版权费用。1998年,苏永康的一曲《越吻越伤心》被Big Echo的对家“加州红”以40万港元的价格买断了“独家试唱权”;2000年,Neway用5000万直接买下了英皇所有歌曲的版权……K歌行业的一掷千金让深陷盗版碟困局的唱片公司发现了新的突破口,音乐创作的天平由此开始倾斜。
香港K歌产业一掷千金买断“独家试唱”的竞争模式,始于苏永康的爆款情歌《越吻越伤心》
琅琅上口的大路情歌成为唱片公司更愿意花钱制作和推广的产品。
此消彼长,那些更具备引领作用和音乐性的创作欲望很容易就被K歌带来的钱潮所淹没。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夜夜笙歌式的内耗,致使音乐创作、乃至歌曲的演绎方式都流于千篇一律。
K歌房里的流量港歌,渐渐不复惊艳;
而在K歌房练出来的新偶像,也慢慢失去曾经那些巨星们的独特风貌。
于是,在进入K歌热潮的第十个年头里,林夕写下了那首《K歌之王》:
/ 还能凭什么 拥抱若未令你兴奋
/ 便宜地唱出 写在情歌的性感
/ 还能凭什么 要是爱不可感动人
/ 俗套的歌词 煽动你恻隐
从1990年的《卡拉永远OK》,到2000年的《K歌之王》,这席卷10年的K歌热潮下,人们倒是都会唱歌了,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听歌了……
一场孤注一掷却注定失败的内卷谁能想到,“原创”这个看上去闪闪发光的词会成为压垮香港乐坛黄金时代的一根稻草?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1995年香港商业电台发起的”原创歌运动“被很多人诟病为港歌黄金时代由盛入衰的加速器。
鼓励本土原创本应是好事一桩,可为何连黄霑这种香港原创的基石人物,都对此颇有微词呢?
不得不承认,港歌的发迹,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直接改编欧美日的成熟流行曲。80年人们对于中文流行歌曲的需求日趋高涨,”日曲粤词“的模式高效地顶住了这股汹涌的音乐消费潮流。
西城秀树、近藤真彦的作品引领日曲粤词改编热
媒体整理的部分“日曲粤词”代表作
但就像卡拉OK热潮异化了音乐创作产业一样,尽管看上去繁荣一片,星光熠熠,但本土作曲、编创能力不足的硬伤,依旧是一个潜在且正逐渐扩大的隐患。
此时,有个狠角色打算做一些不一样的事。
她就是如今被不少港歌迷诟病的”中文歌运动“、”原创歌运动“的发起人,俞琤。
香港流行音乐“原创歌运动”幕后推手:俞琤
俞琤并非专业音乐人出身,而是作为电台DJ唱片骑士出道。
1982年,她发掘了15岁的林忆莲,成为香港商业二台的兼职DJ;
同年她成为钟楚红的经理人,涉足电影圈;
1985年,俞琤力挽狂澜,将刚刚举办三年、根基不稳、影响力欠佳的香港电影金像奖从边缘拉回,梅艳芳也由此有机会斩获1985年最佳女配;
1988年重返商台后,创立了香港流行乐坛四大颁奖礼当中含金量最高的叱咤乐坛流行榜;创造了”拉阔音乐会“概念,以真唱、现场乐队伴奏、无伴舞的形式,力图还流行音乐表演以本真,而非包装之下的偶像崇拜;
她是8090年代天王天后们直接或间接的幕后推手;与林燕妮、施南生、狄娜并称香江才女;和吴君如、刘嘉玲、周迅互为知己……
就是这样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理想主义大佬,于1988年和1995年先后两次,在香港商业电台先后推出”中文歌运动“和”原创歌运动“,全面贯彻俞琤”以港人利益为最大依归“的办台宗旨。
特别是1995年的”原创歌运动“,商业电台对于”非港生“的歌曲进行了“零容忍”的全面封杀。商业二台,也就是叱咤903,全面转型为“全中文原创歌频率”。
1995年叱吒903的节目单
这情形,对于流行音乐需求旺盛的香港音乐市场来说,就像一个本来习惯一日三餐加下午茶的人,现在让他改成一日两顿且过午不食,那两顿还不能去餐馆或点外卖,而是要自己动手做……
但问题是,自己做,好像吃不饱……
用一个数据就能一窥1995年以前能喂饱音乐刚需的量:
当红歌手,一年正常的发片量是在三到四张专辑左右,八到九张的也并非罕见……这个发片频率,只能靠国际唱片公司在自己的全球版权曲库中找歌,再依靠重新填词翻唱来实现高效支撑。
而俞琤的原创歌运动,几乎封杀了唱片公司这种“一鱼多吃”的模式,高效野蛮的生产模式被遏制,但也对当时香港的本土原创实力显得过于自信。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在香港市场赚不到钱的唱片巨头,开始将布局重心转向东面的那座小岛,台湾。俞琤鼓励香港本土原创的理想主义,由此开始初露“好心办坏事”的端倪。
1995年前后,国际唱片巨头开始在台湾大刀阔斧地展开并购计划。
EMI百代在台湾设立了种子音乐公司,签下了张信哲,进而眼光狠辣地收购了在第五届金曲奖上狂揽十四项桂冠的点将唱片,得优客李林(及单飞后的林志炫)、张清芳、蔡琴、伍思凯等宝藏级唱将;
宝丽金收购福茂唱片,觅得一对“金童玉女”范晓萱、王力宏;
华纳依靠飞碟唱片,为林忆莲、林子祥、叶倩文等一众香港歌手的国语唱片拓宽了两岸三地的中文市场……
台湾流行音乐产业由于本身就有着原创民谣的深厚基础,创作题材丰沛,再加上语言文化与大陆相通,国际唱片资本将台湾经验作为开拓大陆市场宝贵尝试,台湾由此取代香港成为整个华语流行音乐的核心产地。
港歌的黄金时代,就这样,被台湾市场“截胡”。
声生不息,抑或是曲高和寡?上个世纪港歌的黄金时代,本就是来自上海的时代曲、传统粤剧、欧美日工业化流程制作的集合化产物,是整个香港社会自我认知、找到自信后,自下而上的平民之声。
而到了90年代,这种“平民之声”开始陷入极致本土主义、自满情绪时,音乐题材的想象力就开始收窄,加上专业创作力量与大规模市场需求的不对等,其原创实力不再足以喂饱日益苏醒的华语音乐市场。
面对港歌的萧瑟前景,2003年的黄霑在他的论文结尾处,为港歌指出了这样的出路:
进入普通话市场。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港歌黄金时代留下来的那批最为宝贵的财富,不仅仅是字正腔圆的粤语发音,而是对于都市心情、平民时代、小人物生存进取精神细致刻画的能力;是融贯中西的产业整合能力;是对优秀音乐作品的鉴赏和传播能力……
这些才是把华语流行音乐蛋糕做大时,最需要汲取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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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歌,还没到要领终身成就奖的时候。声生不息,不是曲高和寡,也不是偏安一隅。
是成为当代唱入人心的城市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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