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是经常说到的一个词)

今天我们来谈谈乌托邦。这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什么是乌托邦,二是乌托邦有什么用处。

那么什么是乌托邦呢?

首先,这个名称来自于一本书的名字。1516年,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写成了一本名叫《乌托邦(utopia)》的书,该书还是用当时学术界通行的拉丁语写成的。(莫尔,1982)

其次,utopia这个词是莫尔根据古希腊语虚构出来的。该词由两个词根构成,字母u是一个前缀,是“没有或虚构”的意思(一说是eu,“好”的意思);topia源自topos,是“地方”之意,两者合起来就表示“没有的地方(或乌有之乡)”或“美好的地方”。后人根据该书的内容将这个词理解为“不存在或虚构的美好地方”,这就是该词最初的含义。严复将其音译为“乌托邦”,之后这个汉语译名就固定下来了。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是经常说到的一个词)(1)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又给该词赋予了更多的含义,人们对它的理解也就不仅仅限于该词的原意了。例如《牛津英语词典》中列出了乌托邦四个方面的含义:(1)托马斯·莫尔所描绘的一个想象中的岛,岛上有一个具备完美法律和政治制度的理想社会;(2)任何想象中的或不明确的、遥远国家地域场所;(3)在政治、法律、风俗和生活状态等一切方面都完美无缺地方国家场所;(4)一种不可能的理想计划,尤指社会改革计划。(1978)这四种含义应该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乌托邦之意了。

在谈到《乌托邦》这本书时,乔·奥·赫茨勒(Joyce Oramel Hertzler)指出,“这本书有个显著的特点,使得乌托邦这个名称成为种种想象中理想社会的通用名称。”“莫尔刻画出一个完美无缺但也许是无法实现的社会。这是一个存在于某个乌有之乡的社会。它完全没有缺点,没有浪费现象,也没有我们这个时代那种混乱状况。人们生活在完全协调、充满幸福和美满的世界之中。”(赫茨勒,1990,p3)这个评说将乌托邦的含义由“虚构的好地方”转向了“理想社会”,也是一种扩大了乌托邦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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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未使用乌托邦这个词之前,含有乌托邦之意的想象早就存在了。早在公元前 8 世纪,诗人赫西俄德(Hesiod)在《工作与时日》(Works and Days)一书中,描写了像神一样生活的黄金时代的人,“人们像神灵那样生活着,没有内心的悲伤,没有劳累和忧愁。他们不会可怜地衰老,手脚永远一样有劲;除了远离所有的不幸,他们还享受筵宴的快乐。他们的死亡就像熟睡一样安详,他们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肥沃的土地自动慷慨地出产吃不完的果实。他们和平轻松地生活在富有的土地上。羊群随处可见。幸福的神灵眷爱着他们。”(赫西俄德,1991)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是经常说到的一个词)(3)

柏拉图的《理想国》应该是一部较系统的乌托邦构想的著作,该书涉及的内容庞杂,无法在此详述。简要说,在该著作中,柏拉图构造了一个理想的正义之国,该国建立的理论基础是他的理念论。该国是由三种人组成,他们拥有各自的美德(节制、勇敢和智慧),如果他们各司其职了,那么该国就是正义之国了。柏拉图还从国家由三种人组成出发,进而类比人的灵魂也是由三个方面构成的,它们是:理智、激情和欲望,这三个方面也是西方的人性论(即知、情、意)的最早的三种划分。(柏拉图,1986)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是经常说到的一个词)(4)

许多乌托邦著作“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对当时的社会状况作了精辟的分析,对未来的美好社会作了明晰而生动的预测,并向人们指出了促使社会进步的方法和原则。这些方法和原则往往被后世所采用,以推动社会的前进。”(赫茨勒,1990,p4)

乌托邦不仅仅反映了人的一种想象能力,也是人类对未来社会所做的一种构想。“乌托邦的基础是乌托邦主义精神,即认为社会是可以改进的,而且是可以改造过来以实现一种合理的理想的。”在乌托邦构想中,人们发现了最有意义的和首要的思想是“乌托邦思想”,其含义是:“依靠某种思想或理想本身或使之体现在一定的社会改革机构中以进行社会改革的思想。”(赫茨勒,1990,p4)

哈贝马斯曾指出,“决不能把乌托邦与幻想(illusion)等同起来。幻想建立在无根据的想象之上,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而乌托邦却蕴含着希望,体现了对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未来的向往,为开辟未来提供了精神动力。乌托邦的核心精神是批判,批判经验现实中的不合理、反理性的东西,并提供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案。它意味着,相信现实虽然充满缺陷,但同时也包含了克服这些缺陷的内在倾向。我们必须肯定启蒙理性的历史成就,相信社会进步的逻辑。许多曾经被认为是乌托邦的东西,通过人们的努力,或迟或早时会实现的,这已经被历史所证实。”(哈贝马斯,2000)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是经常说到的一个词)(5)

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则更为形象地说,“一副不包含乌托邦的世界地图甚至不值得一瞥,因为它遗漏了人性常常登陆的那一个国家。当人性在那儿着陆时,它留神并看到了一个更好的国家,于是开始起航。”(吕森,2010)在王尔德看来,人类规划的蓝图中不能没有乌托邦的位置,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也不能不包含着乌托邦的成分,正如他所言,这是人性使然。

下面,我们再来谈一下乌托邦对人类而言都有哪些用处。

首先,乌托邦是联系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

从经验来说,人们是无法割裂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联系,即使人们在观念上强行将它们割裂,但仍然逃脱不掉现实中这种关联性的束缚。在谈到过去、现在和未来时,弗里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R. Jameson)认为,乌托邦“能预见未来,能将过去、现在和未来完整地联系起来。只要我们对过去历史进行解释时牢牢保持着关于未来的理想,使乌托邦在我们面前栩栩如生,我们就能够将过去把握为历史的现在。”(刘进,2003,p27)这可能是乌托邦最为基本的作用和意义了。正如我们认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时间上本就是一个连续统,是无法人为割裂的。

其次,乌托邦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否定和批判

从乌托邦的思想根源来看,就是对现实的一种否定,否则人们就不会去构想一个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又十分美好的社会了。这种否定首先表现为对社会的不满,这种不满在观念上就体现为对现实的否定和批判。

曼海姆认为,“当一种心灵状态与它所存在的那种现实状态不相称时,它就是一种乌托邦心态。”也就是说,当一种思想状态与其所存在的现实状态不相协调或发生冲突时,这种思想状态就是乌托邦的,曼海姆的这种说法或许是一种泛化了的乌托邦,因为有些思想状态可能是落后于现实的,因此,他又说,“我们不应当把不符合或超越现实状况的每一种思想状态都看作是乌托邦的(在此意义上,‘与现实分离’)。只有转化为行动并部分或全部地动摇现存统治秩序的时候,它们才被看作是乌托邦的。”(曼海姆,2007,p394)

第三,乌托邦还是对现实的一种超越

或许现实的残缺或不完美是人们产生乌托邦构想的直接经验来源,由此人们会产生不满,而这种不满不仅是一种否定和批判的观念,还会产生一种改变现状的冲动,这种冲动就具有了一种对现实的超越性。因此曼海姆指出,“我们把所有情况下的具有超越性的理念(而不仅仅是各种愿望的投射)都看做是乌托邦,它们无论如何都会对现存的历史-社会秩序产生某种变革性的影响。”(曼海姆,2007,p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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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乌托邦能够引导着人们的理想

乌托邦表达了一种趋向未来的美好理想,它为人类指引了某种方向,会牵引着人们为之努力和行动,尽管它最终被实现出来的样子与人们最初构想的有着很大的不同。正是由于“乌托邦永远是某种未来的事物,”(赫茨勒,1990,p295)因此,它才能够始终作为人们的理想目标,激发着人们为实现它而持续努力。人类的一切构想,包括短中长期各种计划、规划、路线图等,都有着乌托邦的成分,因为这些构想总有一些是无法实现出来的,也正因如此,它却成为了引导人们向着未知前行的主观动力。

“由于对什么是乌托邦的具体决定总是来自于某种现存的阶段,所以今天的乌托邦变成明天的现实是可能的:乌托邦常常只是早熟的真理拉马丁语)。”(曼海姆,2007,p416)

第五,乌托邦能够产生一种行为的导向

乌托邦不仅给人们指示了追求的方向,还会导引人们去为之努力行动,打破和超越现实,在某种程度上还可能对现实产生较大的变革作用。“只有那些具有超越现实取向的心态才被我们称作乌托邦心态,而当这些乌托邦心态转化为行动时,它们就会部分或者全部地破坏当时处于主导地位的事物的秩序。”(曼海姆,2007,p394)

简言之,乌托邦心态会导向一种行动,而且这种行动会动摇现存秩序,并对社会产生深刻的变革,这可能就是乌托邦这种观念真正开始起着现实作用的地方。

最后,人类离不开乌托邦这种构想

人具有超越性,而乌托邦这种对现实的超越精神正是体现了人的这种本性,因此人类不会失去或放弃乌托邦,就如不会失去超越性一样。至少“在人类的各种事物中,总是存在着美好愿望的思考。当人们的想象在现存的现实中得不到满足时,它就会到那些用美好愿望构想出来的地方和时代中寻求避难。”(曼海姆,2007,p421)

如果失去了乌托邦,人类就会失去精神的避难所,更有甚者,“人类就可能失去塑造历史的意志,并且因此而失去理解历史的能力。”(曼海姆,2007,p538)这也意味着人类将会失去超越历史的所有可能性。

今天,我们并未讨论乌托邦的其他方面,例如乌托邦的观念史、乌托邦的类型以及乌托邦的变种——邪恶乌托邦,我们期待以后有机会再详述这些方面。

参考文献:

1、莫尔,《乌托邦》,戴镏龄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

2、《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Vol.11,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8, p.485.

3、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5页。

4、赫茨勒,《乌托邦思想史》,张兆麟译,商务印书馆,1990年。

5、转引自:丹尼·卡瓦拉罗,《文化理论关键词》,张卫东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70-171页。(Coleridge, Samuel, Biographia Literaria, Vol. I, edited by J. Shawcros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07.)

6、哈贝马斯访谈录,《外国文学评论》,2000年,第1期。

7、约恩·吕森主编,《思考乌托邦》,张文涛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6页。

8、曼海姆,《意识形态和乌托邦》(英汉对照),姚仁权译,九州出版社,2007年。(本文中曼海姆的论述与该译本不同之处均为作者根据英文版的重译。)

9、转引自:刘进,《弗里德里克·詹姆逊文化诗学研究》,巴蜀书社,2003年,第27页。

10、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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