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西思考是什么(阿达西是这个绵长寒冬的温暖)
折白杨枝条,串一个红苹果,架篝火上烤。树叶的清香苹果的甜,跟随逐渐升高的地温滋啦啦冒出来。
有时言语并不重要,一些细节胜于一切雄辩。你温柔的意念,全通过你的举动,传递给你的所爱,坚定与否,保留与否,清晰明白。相关与的人也会跟着时间的推移被无情抛弃,遗忘。个中酸甜香苦,直至了无烟痕。
四周黑暗聚集起来,等待装卸苹果的维吾尔族果农也感到了寒冷,一点点围拢过来,侵袭着火红的热量。
火不是他们燃起,他们也可来取暖。火苗微弱时,他们抱薪增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熄灭火,也可以点燃火,也可以加速燃烧。
我曾一度渴望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干净,不争吵,耐心,永远陪伴,需要的时候知道永远有所托底。时日俱增,年岁渐长,走到深秋看到树叶凋零雪花落下又融化,结成硬冰,才深切感受没有永久归属于一个人的东西,不停占有不停失去。温暖别人,也被别人温暖。
吃完一个苹果,有饱腹感。
“吃饱了。”我说。
“你肚子这么小?”那位阿达西说。
“嗯。”我答他。
阿达西笑着点头:“好的呢!肚子小,气少;脑子的,好!”
“阿达西”在维吾尔语里是“哥们儿,密友,朋友,兄弟”的意思。肚子大气多,脑子就不好,阿达西的逻辑我不懂得,但那夸赞直截了当,真诚坦白。像熊熊燃烧的火,穿越寒冷黑暗的郊外,照亮冰冷的荒野。
我喜欢在空旷之地大声喊叫“阿达西”,长长的尾音仿佛攀附着藤枝蔓叶,在尘沙掩盖下找到寄托。
每当亲切呼唤得到回应,维族朋友予以疑问的眼神时,陌生人不再陌生。讲解,倾听,交流,顾盼言止之间情感源源不断流动。
没有太复杂的地方,买,卖,给,受。反而是一些商人搅合其中,浑浊了一池清水。
零下十度的阿克苏已到中午十二点,偌大的仓库外场地面上仍旧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阿达西们忙碌往来,我站在道路中央等候那位大叔开车来到眼前。
缓缓地,他停下来。我没有说话,他打开车门邀我上车,载我一程。驾驶室里接打电话,到达目的地他停车我下车。没有交流,我满怀谢意,他也只是点头微笑。
相惜的人,感受到那份缱绻缠绵,把你当成宠儿,懂你苦,释你怀,不愿你如履薄冰,不忍你颠沛流离。
削一个苹果,廿三岁巴郎子看见我手握着军刀,故意伸手曰看。递给他,飞快地合上,藏在手中。两手握拳翻转到我眼前,要我猜军刀在哪只手中。
无意与其玩笑,随手一指,他摊开手掌,空空的,他笑了。他身边的阿达西们哄然一笑。心下暗自好笑,我早已过了幼稚玩笑的年岁,在他们简单的世界里,赋予我一种返老还童的错觉,依稀觉得我还在那个稚嫩年纪。是他们单纯把我也想得简单。心有明镜台,何处惹尘埃?
晚上我到大街上觅食,二十出头的阿达西往铁皮炉膛里加一整棵干燥的白杨树根。红红的火苗飙到天寒地冻的黑暗里,紧接着是连续的青烟,烤肉的香气。
别看他年龄尚小,他在这里当烧烤学徒已满一年。烤串,调制火锅鲜汤,宰羊,烘烤馕坑肉,他的师父将二十多年的经验言传身教给他。堂前堂后奔波,没有埋怨,火红的炉膛殷红了他黝黑面庞。
用蹩脚方言问他有没有土豆,他们不懂。第一次发现有言语和肢体难以达成的沟通,无论多么努力仍感觉无力,又好笑。哪怕我已经在漫无边际的夏牧场同牧民相处了很长时间。但在广袤无垠的疆域,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他们在表达什么。
有时候下车打听前路,互不通言语、动作,他们只是堵在车门,力邀到简陋的帐篷内饮他们几经辗转从遥远市集沽来的酒。
他们说:“家去,家去!酒的有,肉的吃。”有时他们也向我打听外面的消息,闻起我的身份,问我“做什么劳动”。劳动,就是我们所说的工作。
我喜欢“劳动”这个表达。简单直接,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是在进行一种付出。付出在我看来是一个高级词汇,付出才创造价值。不记得是哪位大家说过:只有人的劳动才是神圣的。劳动在淳朴人看来没有等级划分,所有的一切行动,职业,都是一种劳动,都是神圣的。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由人、由“劳动”创造的。
火炉旁取暖,笑问烧烤摊上忙碌的巴郎子为何辍学,他答以沉默。毕毕剥剥的柴禾,叽叽咕咕的黑茶壶,无声弥漫的冷空气,都没有言语,但又好像在诉说彼此的心事。
此心不定,一路向西如船行海上一路颠簸飘荡,恰似人生旅途上流浪,无奈,圆满或无端的心伤,梦碎,各人有各人的故事。阿达西不断传递着纯粹的友好,热情,以及他们原始的单纯。阿达西们是这个绵长冬天的温暖,融化着冰雪寒风。
永远的阿达西,永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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