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一只木匣(男子与雕像同睡)
苏州吴县的一个小酒馆里,王泼皮正在喝着闷酒。
王泼皮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因为此人好赌,且无耻无赖,周围的人给起的外号。家中还有一个老母,已经老迈,行走不便,常靠着左邻右舍接济才能活命。
昨夜里,王泼皮手气不好,连老本都折进去了,一大早就来喝闷酒。酒馆的老板跟他很熟,一看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心想这顿酒肯定要赊欠了。
出了酒馆,王泼皮就准备回家,路上看见一个熟人,此人姓郑,乃是本地的一个富户。看见郑员外春风满面的样子,王泼皮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寻思:“他不在自家的铺子里看店,出来作甚?”
怀着好奇,也是无事可干,王泼皮一路尾随郑员外。
走出几里地,看见郑员外鬼鬼祟祟的进了一个院子,而且还是从后面进去的。王泼皮心里琢么,“难道郑员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真有,被自己发现,正好可以敲他一笔。”
王泼皮走近一看,这是沈府,他倒并不陌生,沈家公子外出经商,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
沈家娘子风骚漂亮,这条街无人不知,难道郑员外和沈娘子有奸情?
趁着酒劲壮胆,王泼皮登上墙头,翻入院子,小心的四处探望。来到一个窗户下,听见里面有声,他用手指捅出一个眼,慢慢的向里面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羞的王泼皮满脸通红。
郑员外和沈娘子正在搂搂抱抱,沈娘子的外衣已经脱光,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胸脯,娇滴滴喘息声,郑员外正在她的身上探寻。
王泼皮光棍一个,何曾有过男女之事,见郑员外如此艳福,心生嫉妒,怒火中烧,紧握的拳头一拳砸到了窗户上。
屋内的郑员外和沈娘子一惊,“谁在外面?”
王泼皮也是一惊,三步并两步,翻墙而出,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正看见郑员外从后面追来。
也是醉酒糊涂,王泼皮不知自己跑多久,也不知自己跑了有多远,等停下时,周围已是荒山一片,他定了定神,找了个地方休息。
等休息好了,环顾四周,寻思着找条路回去,走了半晌,看见前面有一座庙。
王泼皮进入庙里,见庙内中央有一座妇人雕像,雕像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王泼皮看见雕像如痴如醉,沈家娘子的影子涌上了心头,他忍不住上前抱住雕像,深情的亲吻,口中说道:“若能娶娘子为妻,就是死也甘愿了。”
许久之后,王泼皮才松开雕像,这时酒已醒了,天色昏暗,王泼皮寻摸着一条路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老母就开口骂:“你这不孝儿还回来作甚!不如死球,省得我心烦。”
王泼皮回骂道:“死死死!天天咒我死!我死了谁给你送终!”
说完就回房关门睡觉,任由老母在门外叫骂。
到了深夜子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王泼皮睡眼朦胧,问道:“谁呀?”
门外之人回道:“是我。”
王泼皮听是妇人的声音,打开门,却不认识。
王泼皮问道:“你是谁?”
妇人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今天晌午你还要娶人家为妻呢。”
王泼皮一愣,接着一惊,僵在了那里,他突然想起了今天晌午的事情。但那都是醉话,是对着雕像说的。而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是人,是鬼?”王泼皮颤抖的问。
妇人笑道:“你过来摸摸我的手。”
王泼皮胆怯的摸了一下妇人的手,是热的,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的胆子愈发大了,“你真的是人?”
“当然了。”
妇人坐到床边,先钻进了被窝,娇羞的唤道:“快过来呀,还楞在那里干什么?”
王泼皮不曾想自己还有这样的艳福,急忙钻进被窝,二人你上我下,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一夜不眠,不在话下。
第二日,王泼皮直睡到日晒三竿,回头看去,妇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掀开被子闻了闻,仿佛上面还留着妇人的香味。
老母早已起床收拾家务,她故意弄出声响,催促王泼皮起床。
王泼皮也不和老母言语,径自出门吃早茶去了。
走到半路,突然出现几个人拦住了去路。这些人将王泼皮逼近一个巷子里,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乱揍,打的王泼皮险些丧命。
待王泼皮睁开眼,看见了郑员外,心里才明白为什么挨揍。
这话还要从头说,昨日郑员外从沈府慌忙逃出来,根本不是去追王泼皮,而且怕被别人捉奸。只是他这样匆忙的跑,被王泼皮误认为他追自己。
跑出几十步远,郑员外才回过味来,原来偷看的就是王泼皮,郑员外不再跑,心里只是恼王泼皮坏了他的好事。今日他纠结了一帮打手,专门候着王泼皮。
王泼皮被打的只有求饶的份,发誓不敢出去乱说。
王泼皮回到家中养伤,到了夜晚,妇人又敲门过来,二人你侬我侬不在话下。
从这以后,妇人每天夜里过来,早上离开。如此两个多月,直到7月7那天晚上,妇人躺在王泼皮身上,深情的说道:“你我相处不短了,这些日子可开心么?”
王泼皮道:“当然开心,这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妇人道:“那你可愿意跟我到地下,做一辈子夫妻?”
王泼皮突然一惊:“你……不是人么?”
妇人笑道:“可还记得那日你曾说过,若能娶我为妻,你死也甘愿?”
王泼皮汗如雨下,颤抖的说道:“那只是酒后戏言。”
妇人厉声道:“在我听来可不是戏言,而且你我已成夫妻之实,待子时过后,我要你随我而去。”
王泼皮已被吓得浑身抽搐,若早知有今日,怎敢贪这一时之欢。眼前的妇人也不再是妖媚动人,而是变成了一只厉鬼!
王泼皮有个牌友叫孙二,他见王泼皮多日不来,特来叫门请他。王母也不待见孙二,孙二自个来到王泼皮的房间寻不见人,便问王母:“王兄弟哪儿去了?怎么许久不见他?”
王母道:“早死了。”
孙二也知王母说话半句不离死字,只当她是戏言,不做理会,转身便走。
王母突然叫道:“且慢走,帮我打一桶水上来。”
孙二道:“是了。”
说着就去井边打水,见水桶掉在里面,他用手晃了晃,觉得很重,口中说道:“你家多大的水桶,怎如何沉重。”
等水桶被打上来,孙二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水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一具尸体,王泼皮的尸体!
王母那一句戏言,不想一语成谶。
孙二两腿还打着哆嗦,跑到县衙去告官。县太爷令仵作验尸,确认是投井溺死,相关人等也都被带到堂上。
孙二将如何进入王家门,如何打捞上来尸体,如实和县太爷说了一遍。王母确认自己的儿子死了,如木头人一般,也不言语。
消息一经传出,有百姓提供线索,说郑员外曾经殴打过王泼皮,并要置他于死地。县太爷听闻,立刻拿了郑员外。
郑员外一开始还想抵赖,县太爷立刻大刑伺候,郑员外讨打不过,只得招了,将如何和沈娘子偷情的,如何被发现,如何殴打王泼皮,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县太爷喝道:“照你这样说,你是惧怕王泼皮说出你的丑事,于是将他杀害,是也不是?”
郑员外大呼冤枉:“绝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吓唬他,怎敢杀人?”
县太爷道:“你心中惧怕,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快将如何杀死王泼皮如实讲来,免受皮肉之苦!”
郑员外大呼冤枉,县太爷哪里管他,一顿大刑伺候。郑员外舒服日子过惯了,如何承受的起大刑,只得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杀害王泼皮的凶手。
县太爷依律,判郑员外死刑,判决书递到苏州府复审,只待秋后处斩。
苏州府堂官是一位姓严的老学究,授官很晚,却升迁很快。颇有学问,交友广泛,且喜好道家。这一日,正好有道友来看望他,席间,严学究就说起了王泼皮的事情。
严学究认为,此案疑点很多,其一,若郑员外怕王泼皮泄露他的奸情,他应该尽快下手才是,绝没有等两个多月才下手的道理。
其二,若郑员外杀害王泼皮,应该将他的尸体处理了,绝不可能丢在井里不管。
道友是一位得道之人,法术也相当了得。他听出了严学究的意思,对严学究说道:“既然疑点颇多,不如我替你走一遭。”
严学究欣然同意。
道长来到吴县,打听到王泼皮的住处,直奔其家门,突然阴风悸动,他立刻将目光锁定在水井处,口中念道:“是了,是了。”
他将罗盘取出,辨认了方位,直奔婆神庙而去。来到婆神庙,道长开眼一看,看到庙中央的妇人雕像有很重的怨气,道长开口道:“看来凶手就是你了。”
道长找到县太爷,告诉他杀害王泼皮的是这位妇人,准确的说是一座雕像,县太爷一众人等都惊掉了下巴。道长让县太爷准备祭祀牲畜和各种祭祀品,他能让雕像开口说话。
县太爷听道长说的煞有介事,也将信将疑,命人准备牲畜和祭祀用品。这天,道长在庙前摆场驱邪,来观看的百姓不计其数。
道长设坛做法,忽然一阵阴风袭来,众人都觉得这风很冷,不禁打了个冷颤。突然,百姓中一个围观的男子开口说话:“我乃婆神是也。”
听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一个妇人。众人都觉得惊奇。
道长道:“为何杀死王泼皮,快快说来。”
男子开口道:“是他要和我做长久夫妻,是自愿的,我不曾害他。”
道长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快快道出实情,否则我用法剑斩了你这厉鬼。’
妇人告饶,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妇人姓杨,原是个官宦家小姐,因父亲被对手诬陷,下了大狱,而她被充做官妓。有富商胡公子看中了她,为她赎身。本想娶她做妾,奈何胡家正室死活不同意。胡公子只能将杨小姐别院安置。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住就是十几年,杨小姐也由一位丽质的姑娘,变成了人老珠黄的妇人。胡公子渐渐的也不来看她。到后来更觉得她是一个累赘,想要抛弃她。于是便断了她的供给,将她锁在院子里,想活活的饿死她。
大约半个月后,胡公子以为杨小姐饿死了,才偷摸的进来,打算处理掉她的尸体。可他没想到,那时候杨小姐并没有死透,还留着一丝气息。
杨小姐睁开眼,看了胡公子最后一眼,胡公子被杨小姐的死而复生吓了一跳,他拖拽着杨小姐,将她丢在了井里,溺死。
看到自己被曾经心爱的人杀死,心里是何等的痛苦。
死后的杨小姐阴魂不散,她要杀光胡府所有人才能解恨。胡府经常有人莫名的死亡,或是疾病,或是意外。到最后只剩下胡公子和他夫人。
胡公子知道自己做了冤孽,也知道杨小姐找他报仇,于是请僧人搭救。僧人指点他,在东南方向盖一座庙,将杨小姐刻成雕像安放在内,每日朝她忏悔,才能得救。
胡公子听从僧人的建议,盖了这座婆神庙。不过胡公子和夫人由于惊吓过度,得了重病,不久先后去世,这座庙也没能救了他们的性命。
说来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杨小姐自述身世,听者无不落泪。杨小姐又叙杀害王泼皮这一节。
原来王泼皮那日醉酒戏言,要和杨小姐做成夫妻,死也甘愿。杨小姐信以为真,并委身于他。等到杨小姐找王泼皮兑现诺言,王泼皮却反悔,杨小姐痛恨无情无义之人,于是在7月7日将王泼皮溺死。
这话由杨小姐借男人之口说出,虽然离奇,但听者都信以为真。之后,道长做了法事,帮助杨小姐超度。县太爷将郑员外无罪释放,可怜郑员外白受了一遭罪,险些丧命,这也算是对他偷情之事的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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