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是内陆第一城吗（重庆城到底有多大）

作者：重庆李正权

　　说明：上周在博客上发了一文《重庆城当年为何没有蚊子》，引来不少朋友质疑，我只好问他们家住哪里。我说：“我说的是重庆城，以老城墙为界，包括城厢。”的确，别说是沙坪坝、九龙坡，就是通远门外的神仙洞一带、临江门外的一号桥那边，都可能有蚊子，都要用蚊烟来熏。那蚊烟用锯木面和六六六药粉混合而成，用皮纸(一种土纸)裹成长条，放在地上点燃，像一条蛇。朋友们质疑也有道理，一般人理解的重庆城，往往与重庆相当，而重庆的范围在不同的语境中又各有不同。我曾写过《重庆三问》，其中一问就是《何为重庆》。因原文较长，且摘其要者如下：

　　重庆得名于南宋，由州升格为重庆府，辖有巴县、江津、壁山(后改为璧山)、南川(治今綦江古南镇北)4县(后来又多有增加)，却并没有自己的直接辖地。即使有什么需要管的，往往也要通过县去管，一般不能直接去管。旧时，说某人的籍贯，一般只说到省和县，不会说省和县之间的州、道、府。例如邹容，只说他是四川巴县人，而不会说他是四川重庆人或四川重庆巴县人，后来才在巴县后面加个括号(今重庆)而已。这样，重庆这个地名就显得有些尴尬，指代的区域不仅经常在变化，而且并不明确。

　　在不同的语境下，重庆指代的地方往往并不相同。一般来说，州、府、道最早都以其治所地为名。因州、府、道的治所都筑有城，州、府、道之名就成为城名。在这个城里，既有州、府、道的官衙，又有所在地的县衙。因此，像重庆这样的地名，一般并不是指重庆府的辖区，而是指重庆城。

　　这种情况并非重庆一地，即使是京城也一样。例如朱元璋攻下集庆路后，改其名为应天府，以应天府建为南京，以开封府建为北京。然后又罢北京开封府，改南京为京师。朱棣又将京师改称为南京，改北平府为顺天府，建为北京，称为“行在”。不管是北京还是南京，不管是应天府还是顺天府，都不直接管辖所在的地方。管辖南京地方的是江宁县和上元县，管辖北京的是大兴县和宛平县。人们所说的北京和南京，一般只指北京城和南京城。这种情况直到民国时期才有了改变，将城区单独划出来设市，诸如北京、南京、重庆之类地名才有了自己直接管辖的区域。

　　以现在的重庆为例，作为直辖市的重庆拥有8万多平方千米、3000多万人口，包括38个区县(自治县)，与一个中等省(自治区)相当。城口县虽然离主城区有400多千米，但依然可以自称是重庆。为了与38个区县这样的大重庆有个区分，于是发明了主城区的说法。正如吉林一样，是指吉林省还是吉林市?听话的人不揣摩一下，往往难以判定。吉林有省市之分，弄不清楚时，加一个省或市字就可以解决歧义。重庆不是省，弄不清楚时，往往要说明是大重庆还是主城区，也就特别麻烦。

　　事实上，不管是诸如中央电视台播天气预报，还是人们日常说话、写文章，重庆这个地名，在相当多的情况下，只是指以重庆老城为核心的主城区。万州人要到市政府来办事，他们会说“去重庆”“到重庆去”，而不会说“去渝中区”“到渝中区去”，甚至也不会说“去市政府”“到市政府去”。在万州人心目中，重庆依然只是原来的那个重庆，也就是主城区那个重庆。

　　前几年，万州的报纸还翻出陈年老资料，讨论“成(都)渝(重庆)万(县)”的地位问题，隐含着对纳入到重庆管辖后的某种不满或不甘。而在主城人的心目中，万州依然是万州(县)，虽然受重庆管辖，但却不是重庆。不仅万州如此，其他区县，甚至主城区某些较为偏远的地方也是这样，往往也要被主城区的重庆人排除在外。

　　大概只有渝中、江北、沙坪坝、九龙坡、大渡口、南岸等几个主城区的人，才不会说自己是渝中人、江北人、沙坪坝人、九龙坡人、大渡口人、南岸人，而只会说自己是重庆人。虽然如此，但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说，8万多平方千米的地方都可以说是重庆，3000多万具有重庆户籍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是重庆人。为了说得明确一点，往往要在后面加上诸如万州之类的后缀。就像张三来重庆打工，一般不会说自己是四川人，而会说自己是四川广安人一样;万州人即使走到重庆之外的地方，大多也会说自己是重庆万州人。

　　一般情况下，重庆又特指重庆城，甚至特指重庆古城城墙内外那只有三四个平方千米的地方。为了区分，这块地方又被称为重庆母城。从江州城到重庆城，一直是郡、州、路、府、道的治所。很多县城的治所是没有地名的，仅仅只以城关镇呼之。只有曾经做过州、府、道治所，或者人口较多、经济发展的治所，才有自己单独的地名。例如忠县县城原是忠州治所，因而其县城叫忠州镇。云阳县城双江镇就因为人口较多、经济发达而有名。这样单独的地名往往把县名掩盖了。我们都知道成都，却很少有人知道成都县、华阳县。重庆城最早作为巴郡、江州县、巴县治所，以重庆称之，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重庆的历史地位。

　　如果历史上受过重庆管辖的地方都称为重庆，重庆指代的地方就更加混乱。历史上，重庆还有过诸如重庆路、重庆卫、重庆镇、重庆镇抚府之类行政或军事机构，其管辖的范围甚至远达如今的四川泸州、宜宾、内江、资中、达州等地区以及贵州北部。如果把历史上重庆管辖或曾经管辖过的地方都称为重庆，重庆的外延就太大了，而且还可能出现混乱。例如，杜甫在夔州(奉节)住过很长时间，不可能把杜甫拉入到重庆人的圈子中来。又例如明末播州(遵义)属于重庆兵备道管辖，但我们不可能把叛乱的播州宣抚司使杨应龙说成是重庆人。

　　1921年，重庆设商埠督办处，筹办市政，以巴县城关即重庆老城以及江北县城附近一带居民区为辖区。1922年，将商埠督办处改为市政公所。1926年，又改称商埠督办公署，拓展城区，开始进行城市建设。1927年，又将商埠督办公署改为市政厅，划定重庆两江上下游南北两岸30华里为市区，但无明确边界。直到1929年，重庆才正式设市，才真正开始“有”了自己直接管辖的区域。

　　市与府不同，府是“虚”的，市是“实”的;府没有自己直接管辖的地盘，市有自己直接管辖的区域;府要管下面的事，往往要通过县去管，而县并不是府的派出机构。当年，重庆市的范围仅限于现渝中半岛的一部分，后来才逐渐扩大，然后才开始分区。区与县也不同，县是独立的，区是市派出的，是代表或代替市进行管理的。如今，区县虽然同级，甚至区级还高于县级，但名义上县是省管，地区或地级市管县是代表或代替省管;区却不是省管，是市直管。

　　作为直辖市，重庆的区虽然略有不同，但性质一样。现在不断地改县为区，重庆38个区县中已经有了26个区。那些由县改过来的区，与主城区的区似乎也有区别。例如公安机关，主城区的公安局叫公安分局，市公安局可以直管;而这些区的公安局不加“分”字，市公安局管的权力就受了很多限制。中国的行政机构从来就扯不清楚，有直辖市、计划单列市、副省级市、较大的市、地级市、县级市，区也有副省级区(例如两江新区)、地级区(例如万州区)、副地级区(例如成都的区)、县级区(例如泸州的区)，过去县以下还有乡镇级的区(例如涪陵过去就有李渡区)，即使是政府官员，也可能搞不灵醒，更别说一般老百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准确界定重庆的外延就相当困难。

　　自古以来，中国人的思维就欠缺严密的逻辑性，都喜欢使用诸如“大概”“差不多”之类的模糊语言。作为地名，重庆的内涵外延都难以准确确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一个词语，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使用范畴、不同的人或者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往往会有不同的理解。如今，重庆大体上就可以指代三个区域：一个整个直辖市，二是主城区，三是渝中半岛东端的重庆城(重庆母城)。其中第三个含义往往加一个城字，以便与其他两个含义相区别。即使如此，在很多时候，重庆城指代的也可能是整个主城区。

　　同时，重庆二字还可以指代公元1189年之前重庆这个地名尚未出现时的重庆地区，当然也包括指代上述三个不同区域。在某个语境中具体指代的是哪一个，只有靠我们去揣摩。地名学要求地名应当具有唯一性，一地一名，指代明确。显然，在现实生活中，重庆指代的区域没有达到这样的要求，给人们的使用带来诸多麻烦。当然，这不仅仅是重庆一地的情况，如今的北京、上海、天津可能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只是由于重庆面积太大、人口太多，特别突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