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三上黄鹤楼文字稿(诗不可说嘘李白的)

李白三上黄鹤楼文字稿(诗不可说嘘李白的)(1)

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诗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首诗那还不是从小就会背诵的吗,还能有什么小秘密?

秘密之一在于诗歌题目与第二句诗对于扬州的不同称呼上。题目说孟浩然的目的地是“广陵”,但第二句诗明言孟浩然将要顺江而下,到那“扬州”去。虽然教我们背这首诗的老师可能会讲扬州的“古称”是广陵,但李白这样以古称、今称错杂地来写,不会只是为了避免重复吧。

“扬州”这个名称,在汉武帝时最阔气,汉武帝于全国设十三刺史部,其中有扬州刺史部,那级别比现在的省都高,而现今的扬州市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叫“广陵”。后历经东汉、三国、西晋、东晋、南朝、隋代,这超级大扬州基本上是存在的,但治所大都设在建业、建康、丹阳,也就是今南京市。

唐高祖李渊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广陵开始叫“扬州”这个专名,并再无变动。也就是说,今扬州市老城区的那个广陵区,是从那时开始专称“扬州”的,拥有了原先那个超级大扬州的地名——类似的情景也在今山东青州、山东兖(yǎn)州、江苏徐州三个城市身上上演,这都是现在的一个城市在历史上获得了汉武帝时代相当于一个超级省级区域的专名。

说到这里,整明白了吗?李白是在黄鹤楼欢送孟浩然到那当时已经名叫“扬州”的“广陵”去。

李白三上黄鹤楼文字稿(诗不可说嘘李白的)(2)

扬州瘦西湖。图源:扬州市人民政府网

既然这样,如果只是追求简洁准确,李白应该只用一个地名啊。

但李白写诗送别爱豆,“简洁准确”显然不是第一标准。送别诗,要有情味,抒情怀,寄寓深情厚意。其实,李白是肯定知道本诗题目里的“广陵”,与诗句里的“扬州”在历史上是不对等的。但他偏偏这样混用,显然是有其特殊用意的,什么用意呢?或许看过第二个秘密就猜出来了。

李白“故人西辞黄鹤楼”诗句背后隐含的文化秘密之二是一个著名的典故。

南北朝时南朝梁代殷芸《小说·吴蜀人》有曰:

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赀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

文段的大致意思是,有几个客人相聚,诉说各自人生梦想。有的说是想当扬州刺史,有的想要比家里有矿那种有钱人还有钱,有的想要骑着仙鹤遨游,成为仙人。其中一个人说道,那么,我想要的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既要有钱,又要成仙,还要到扬州当刺史,做大官。

这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典故,后世成语有“骑鹤上扬”“骑鹤扬州”“骑鹤上维扬”“骑鹤望扬州”“骑鹤维扬”等等,皆本此。现在我们想来,这也太贪心了,梦想着集做官、发财、成仙于一身,多多少少是痴心妄想吧。但古人觉得这样简直太潇洒了太潇洒了,不要不要的。再联想一下李白的浪漫奔放,修仙、交游、求仕等等诗酒高会的活动,李白对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无疑是认同的。

对于“黄鹤楼”,一般都认为是来自三国时期费祎于此登仙乘黄鹤而去的传说,但其实武汉黄鹤楼的神奇起源或远早于三国时期。然而,无论如何,其实这“黄鹤”就是地地道道的正牌仙鹤,可参看本专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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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三上黄鹤楼文字稿(诗不可说嘘李白的)(3)

黄鹤楼。图源:黄鹤楼景区

回到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这首诗,单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可能不是用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个典故。但把“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两句直接与“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对照,则仙鹤也提到了,扬州也点明了,李白在此的确是暗用了这个著名的封建文人都喜爱的潇潇洒洒的典故,大约他是以此来祝福孟浩然去扬州做大官、发大财、成神仙三个梦想都梦想成真,也希冀自己能够“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诗的文化秘密之三是,这首诗原初可能来自于一首民歌。

李白《江夏行》诗曰:“忆昔娇小姿,春心亦自持。为言嫁夫婿,得免长相思。谁知嫁商贾,令人却愁苦。自从为夫妻,何曾在乡土?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眼看帆去远,心逐江水流。只言期一载,谁谓历三秋。使妾肠欲断,恨君情悠悠。东家西舍同时发,北去南来不逾月。未知行李游何方,作个音书能断绝。适来往南浦,欲问西江船。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一种为人妻,独自多悲凄。对镜便垂泪,逢人只欲啼。不如轻薄儿,旦暮长追随。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如今正好同欢乐,君去容华谁得知?”

李白《江夏行》诗歌的内容很浅显,是说一个商人的妻子空房思夫,回想当年嫁娶、分别情景,又叙说见到卖酒的夫妇恩恩爱爱,愈加悔恨“作商人妇”,年华空老。而其中有这样四句:“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眼看帆去远,心逐江水流。”怎么样,这四句与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不是如出一辙?

题目《江夏行》里的这个“江夏”,居然也是与“黄鹤楼”直接相关的,唐代开元年间鄂州州治就在江夏县,即今湖北武昌市江夏区;而“行”字指“歌行体”。《江夏行》见录于宋代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九十《新乐府辞》,被认为是李白自创的乐府新辞,但极有可能并非李白完全的自我独创,而是李白受到江夏民间歌谣的启发而创作的。而在李白生活的时代,江夏此地早已有临江的交通便捷,经商之风气或较其他地区为盛,加上李白家世经商,他对于“商人妇”的哀怨民歌或许是很熟悉的,因此,才有了这比较清浅深切的《江夏行》。相对比于白居易《琵琶行》里“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的描写,李白《江夏行》里的“青春”“商人妇”,还是很情深意切的。

李白三上黄鹤楼文字稿(诗不可说嘘李白的)(4)

黄鹤楼。图源:黄鹤楼景区

乍一看,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仿佛是一首平平常常、司空见惯的一首诗,但我们这样层层探究之下,其文化内涵更加彰显出来,让人入迷。

也即,李白“安陆十年”间的诗酒交游,黄鹤楼、仙人、商人妇、别离等等意象的叠加,加上江夏民间歌谣的启发,有了《江夏行》这样的作品。而《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与人生偶像孟浩然的盛大话别,二十七岁的李白又在别离的诗歌里加上了对于孟夫子风流潇洒的赞美和功成名就的期许,这正是盛唐气象的显现,从积极意义上理解,也正是那整个时代的自信、激进和昂扬。

撰文: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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