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热爱艺术的师生成就人生梦想(感恩晋中艺校沐浴师生浓情)
张培英
1959年9月20日是晋中戏剧学校开学典礼的日子,也是我走上艺术道路、迈进艺术殿堂的日子,令我终身难忘……
一、感受学校的温暖
我入戏校,颇有点戏剧性。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学校的招生考试,就幸运地成了戏校的学生。我的家乡是平遥县栢森村,当时我们村的各项农业生产文艺活动都搞的很出色,晋中地区的现场会恰好在我村召开。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为大会表演了一段秧歌剧《五哥放羊》,被在场的晋中专署文化局局长武安康看中,武局长便把我举荐保送到了晋中戏剧学校。就这样,懵懵懂懂来到了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的这个陌生的学校。
我记忆犹新的是学校中午吃的第一顿饭,“白胖胖、宣腾腾”的花卷和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的大烩菜,真是非常好吃,是我活了10周岁都没有吃过的。这顿饭让我一扫思母之情,觉得学校比家里好,满心欢喜愿意待下来。现在每每想起当时情景,觉得孩子时代是多么单纯、幼稚可爱。
记得当时是任教务主任的马金保老师接待了我,可能那天开学典礼很忙,忘了安排我的住处,便把我交待给了文化课赵桂莲老师。我跟着赵老师在她的宿舍住了一晚,第二天赵老师和我逗趣,说我晚上叫她“妈”了。赵老师和蔼可亲,是位优秀的语文老师,我入学后就一直受教于她。赵老师也很喜欢我,上课对我非常严格,课余作文给我开小灶。后来赵老师调平定工作,我有一年随学校学生去平定实习演出,专门看望了赵老师,她已经退休,并在平定安了家,过得很好。
当时的晋中戏校,没有在榆次办学,校址是在祁县城。记得女生宿舍是在祁县东大街一栋坐北朝南的临街楼上,我们住在二楼,一楼是食堂。男同学和男老师在南马道住宿,我们的练功场地也在南马道一处简陋的房间内。那时,学生和老师都不是太多,我是属于学校成立时才来的叫“旧生”。比我来的早的,是在剧团的学员转到学校的叫“老生”。
专业老师王增山(艺名北田旦),主教唱腔、念白,张四货老师和王增福(艺名郭村黑)老师,主教腿功、顶功、腰功等毯子功,乐队老师是张喜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条件有限,练功、上课都不太正规。但由于自己年龄偏小,并没有感到练功有多么苦,好像玩儿似的就把腰腿功练出来了。
我从小在家被父母娇生惯养,到学校后连头发都不会自己梳,更不用说洗头洗衣了,多亏了那些比我年龄稍长的大姐姐们,是她们无私地帮我洗头洗衣照顾我,让我心里暖洋洋的。张四货老师当时年纪约60多岁,矮胖的个子,慈祥的面容,健壮的身体。练功场上不遗余力、尽职尽责,课余时间还时常惦记着我们几个小丫头,经常帮我们洗头发。我们生病了全靠老师照顾,他对待学生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亲。可惜毕业以后,由于不在一地,对老师没有任何回报,每每想起,便觉得对不起老师,心存愧疚!
二、初遇张桂娟老师
后来学校搬到了祁县小东街姑姑庵,校舍和设备有所完善,学校逐渐走上正规。大约是在1959年冬季的一天,我们下课后,听同学们互相转告:“来了一位女老师,是教咱们唱戏的!”大家很兴奋,因为来到学校还没见到一位教专业课的女老师。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们结伴去看女老师。到了门口你推我让都不敢进去,老师看到我们,热情地把我们叫进门。
老师喜眉笑眼做了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张桂娟,你们叫我张老师好了。”我们无数只小眼睛打量着这位眼前的老师:张老师中等个子,烫着很洋气的发型,皮肤白白净净,两眉稍立,亮亮的眼睛,整齐的牙齿稍有点黑,(可能是抽烟的缘故吧),穿着一件很得体的呢子衣服,看上去年轻、漂亮、精干,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文艺范儿。短暂的会面后我们退了出来,回到宿舍大家叽叽喳喳,兴奋了很长时间才安静下来。
我们这几个月由于老师短缺,练功时经常偷懒,养成了懒散的习惯。当走进张老师的课堂,我们才领教了老师的厉害和威严,也惊讶地发现戏曲原来还有这么诱人的、美轮美奂的身段,脚下生风的圆场,婀娜多姿的台步,炯炯生辉、顾盼传神的双眼……张老师精湛的艺术吸引着我们、倾倒了我们,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老师教导我们要当好演员,必须基础功过硬,打好基础,没有捷径,只有吃苦练功,从腰、退、顶、圆场、身段一招一式练起。我们向老师保证:不达目标决不停步!
但话好说功难练,具体实施更要毅力。圆场功,汗流如雨,鞋磨烂一双又一双,有的同学把练功室比成了阎王殿,把老师比喻为“阎王”,一听上课铃响就畏惧。张老师的严格要求、一丝不苟、强制练功近于残酷。那时学校经常给学生打预防针,胳膊上都肿的大疙瘩,晚上疼的睡不着,直叫喊。可第二天上课,老师让照练不误,而且还要加码,双手托枪杆“搅翻身”,就这样锻炼我们的意志。付出就有收获,期末考试我们的成绩突飞猛进。腿功:除各种踢、偏外,左右腿各搬十分钟,要求单手搬,纹丝不动。三起三落,前射燕,后探海。顶功:十五分钟,要求双脚尖点墙,双手与肩宽,抬头顶臀部,也是纹丝不动。腰功:五分钟,双手搬住双腿膝盖以上,抬头挑腰,后变成元宝顶。考试场上鸦雀无声,只听见马蹄表秒针嘀嗒嘀嗒的响声与胡云章老师报时的声音。同学们卯足了劲儿,比规格、比标准、比毅力,给老师争光,给自己争气!
我年龄虽小但能吃苦练功,努力学习文化,各门功课名列前茅,被学校评为“五朵金花”之一。“五朵金花”分别是:男演员冯继忠、许春德,女演员张海叶、张培英,乐队降国民。我虽然其貌不扬,但肯动脑子,用老师的话说:张培英长的不漂亮,但脑子漂亮。张老师很喜欢我,在身训课上,先教我们各种指法与柔软的身段,比如:开、关门,观鱼,摘花、戴花等,我一学便会,成了老师课堂上的点,以点带面,辅助老师完成所授技术。应知应会的套路程式老师都精心传授我们,如:趟马(那时叫演马)、抹架子(山西梆子独有的)、走边、坐帐、洗马、备马等,在当时,其它组都没有我们小旦组学得多,张老师教我们的最全最多也最好,我们受益终生!
毯功课开设的有前后桥、猫儿扑虎、抢背(包括吊抢背、穿桌抢背、下高抢背、改良男抢背)、虎跳、踺子、小翻、倒噬虎、五龙绞柱等。毯功课主教虽然是张四货老师,但那时候是以行当教学为主,张桂娟老师是我们小旦组的承包老师,她文武双全,独当一面。所以无论什么课,张老师一直在课堂陪练,我们从不敢懈怠。
我的启蒙戏《赐环》,是张老师一字一句、一招一式,口传心授的。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教我,老师让我和她住到一个屋,睡到一盘炕上,夜以继昼、见缝插针,老师不厌其烦地给我说戏,为我付出了许多心血。
在学校小操场舞台彩排时,虽然化上妆,包上头,穿上服装,头晕眼花,特别是一出场灯光一照,刺的眼都睁不开,烤的直出汗,但是我还是有板有眼,没出任何差错地把戏完整地演下来了。当时确实很紧张,第一次上台表演,个子又小,连椅子都坐不上去,只能靠着椅子座来表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演完的,更谈不上表演的好不好。就这样张老师还亲切地安慰我:“不错、不错,第一次彩排,演的次数多了,不紧张就好了。”
随着学年的增长,学生的更替频繁,学校对学表演的学生实行淘汰制,常年是来的来走的走,新生条件好的就占据了我们的位置。主要也是自己不争气,不长个子不长肉,又瘦又小,分行当就分到了武功组,不在小旦组,编制为刀马旦组,实际上就没有女老师管了,跟上男孩子们翻小翻,倒噬虎,练练毯功、把子功等。
三、学习中的曲折
石金柱老先生,我们大家都尊称为师爷,他是戏曲界有名望、有能耐、有本领,最让人敬佩的老艺人。曾坐科于太谷有名的科班“小万福园”,留班9年后北上天津京班,18年后返晋,受聘清徐孟封科班任教。后转陕北边区绥德米脂等地,为红军服务多年。解放后曾搭班孝义、成都等剧团,再后来转入晋中戏校任艺术顾问,指导学生、教师练功。此老先生身怀绝技,特别是武功、把子功等各种表演技能无人能及。当年70多岁教授学生练把子功,穿着拖鞋,脚步清晰稳健,刀枪招数利落,速度快慢有度,神态传情,翻扑讲解明了,一语点破,使学生受益匪浅。当时,石老先生看见我们被淘汰后上课没有计划、较随意,便把我们几个组织起来教了我们一套“大刀清场”,各种技巧繁多,为我以后的舞台实践和当老师的授课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更让我感动的是张桂娟老师在这种状态下还没有放弃我。她给别的同学排“打孟良”、“打焦赞”的杨排凤及“赠剑”的江花佑时,都要捎带上我。让我跟上她学戏,尽心培养我,不舍得让我荒废了,在演出的时候尽量想法让我上场。一次在介休文化宫实习演出“赠剑”时,我把头上戴的七星额子掉下来,戴到了脖子上出了丑,气得张老师哭笑不得,说:“你头小的连个七星额子也戴不住,咋演戏呀?”我也很沮丧,确实认识到当一个合格的演员自身必须要具备好的条件。
晋中地区剧团当时就流传着这样四句话:王爱爱的嗓子,程伶仙的杆子,李桂香的脑子,苗巧兰的脸子。具备这些条件你才是角儿的料子。自己光有个好脑子是没有用的,充其量就是个边角料。
可是自己当时还是认识不清自己,在这之前,吴一英老师排“拾玉镯”,安排了我演刘媒婆这一角色,我心里很不高兴,女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觉着吴老师是看我不顺眼才让我演刘媒婆的,心存抵触之情。排戏时也不好好干,再加上从小跟着张老师学习,对吴老师没有感情,从艺术的角度也不是很欣赏,所以,和吴老师合作的很不愉快。
可是后来我当了老师,知道了“拾玉镯”这折戏是从晋南蒲剧表演艺术家王秀兰那儿,经过口传心授学来的。这折戏竟然成了我传授学生的看家戏,给五个班级的学生都传授了此剧目。我的实践体会到,选择学生安排角色,孙玉娇好选,刘媒婆这个角色却不好选。因为要丑中见美,是剧中的味精,起到调侃、诙谐的作用,需要会表演,并且聪明伶俐的孩子才能胜任。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冤枉了吴老师的一片好心。
人贵有自知自明,认识到自身条件的不足,就应该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去下功夫。学校的老师们还是爱护我的,因材施教。李玉环老师是我校须生老师,是驰名口外的艺术大师,著名须生演员降经元、白桂枝都是李老师一手带出来的。
李老师是艺校上上下下公认的好老师,她的“芦花”是须生行当的必修剧目。我们班的“芦花”由白桂枝和降经元饰演闵德仁,霍珍扮演李氏,郭淑荣和我分别扮演闵损和英哥。
李老师表演大方,很有表现力,唱腔圆润、婉转,铿锵有力。她要求学生非常严格,排练场既严肃又细腻,一丝不苟,要求学生声情并茂地投入剧中,一个小小的眼神都不许游离戏外,要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严肃认真地去对待你所扮演的角色。晋中艺校的学生都深刻领教了李老师的严格。比如《困雪山》一剧中我们扮演的正兵,主帅白:“军士们!”我们这群兵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答:“有”。可还达不到李老师的要求,就在穿场路经后台时,每人还得挨个打一拳说:“没吃饭,怎么不使劲儿!”直到现在,我们同学们坐在一起回忆起来,对老师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四、创新教学的李桂香老师
李桂香老师来到晋中戏校任教时,只有二十来岁,比我们也就只大了七八岁。李老师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晋中文艺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佼佼者,人聪明、有灵气、会演戏、善表演,更难能可贵的是识简谱、能创腔,有导演之才,在戏校所有的专业教师中是独一无二的人才!她的到来为晋中戏校注入了新的血液。当时我们几个被淘汰的学生虽不是主角,但却仍没有荒废基本功,反而学了诸多技巧。她把我们这些学生招揽到麾下,使我们有了学戏的机会,她给我们提供了展示自己的平台。
李老师的排戏课没有训斥,她像一位大姐姐那样亲切,对我们循循善诱,启发挖掘学生内心深处的灵感,让学生动于内,形于外。我们这一群“朽木之才”在李老师的亲自示范与要求下,渐入佳境。通过模仿,慢慢揣摩适应角色的表演方式,释放自己的创作欲望。排练场气氛欢快愉悦,活泼严肃。
李桂香老师排的不是什么大蟒大靠宫庭戏,只是一些表现小人物的剧目。如:“友谊船(现代小戏)”、“赶花轿(新编历史小剧)”、“李天保吊孝(移植本戏)”、“红缨枪(反映儿童团的现代戏)”、“教子(古装戏)”等,这些戏都是通过她的二度创作再传授给学生。
从唱腔设计,新颖好听、好唱,贴近人物,运用程式技巧表演,使这些小人物有特色、有个性。比如“李天保吊孝”一剧中我扮演的假妲己——张爱莲,运用了一个小技巧,“小二起子”不满意时踢她的哥哥,就赢来了满堂彩,哭泣时甩鼻涕的表演,使人物形象活力四射,有血有肉,大放光彩。在李老师的培养下,我们学会了如何放开手脚表演,找到了如何塑造人物的方式方法。李桂香老师不仅是我与爱人永刚的老师,还是我女儿在戏校学戏的老师。我们两代人同受老师的教诲,感恩老师情谊之深、知遇之恩,亲同家人。李老师更是表演艺术家程玉英大师的高徒,为教育事业、为弘扬程派艺术默默无闻、甘当人梯,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作为程派传人,她名副其实,独占头功。
五、在实践中锻炼成长
我们这批学生成才率比较高,得益于频繁的实习演出,排戏场的严格要求,不间断的纠偏训练,严谨严格认真的舞台风貌。从1963年开始,剧目就形成两条腿走路,折子戏是现代戏,本戏是传统戏,1964年就全演成现代戏了,“万紫千红”、“社长女儿”、“山村姐妹”、“红缨枪”等。
特别是“琼花”一剧的排练,记忆犹新。李德玉校长为了让我们体验当兵的生活,晚上深更半夜组织全校师生在当时的祁县火车站旁边,在荒无人烟的坟墓地里军训演练大家。程良老师从上海京昆剧团看了此剧,拿回剧本任总导演,各行当老师各把主演,到太原实验剧团进行了观摩学习,乐队老师齐上阵,而训练女兵的“劈刀、刺枪”的任务就落在了李德玉校长的肩上。这本戏是学校花了很大力气与心血,全体师生经过了一个冬天努力的成果,年初的晚上在文水文峪河水库的舞台上闪亮登场。完戏后,李校长把学生们集中到台下,未脱服装、未卸妆,趁热打铁进行训话。这本戏自排出来就没有间断过一天的训练:如女兵的劈刀,一个下劈姿势,哪个音符转体,左右腿的角度、刀劈的方向及劲道、亮相时眼看的高度等等,一一细化。
李校长让我们不停地练了一个上午,直到满意为止。“刺枪”的组合在晋南霍县演出时进行了加工、提炼,从姿势到气势上进行了整合,主演由各行当老师分头加工。在我记忆中,从1965年初春到盛夏,从文水文峪河开始,平遥、灵石一带,霍县、侯马、闻喜、绛县、临汾、运城一路演来,白天加工,晚上演出,不停止的加工、提炼、打磨。“琼花”这个剧目,成了看家戏、头炮戏,红遍了晋南各地,连演几场观众越来越多,叫好声不断,受到了内外行的一致赞誉!
六、成才需要铁的纪律
严把艺术的质量关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有一套台上台下合理健全的,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约束着全体教职员工。多少年前的事,现在想来历历在目。晋南临汾剧场演出,王卯英同学想到幕侧看戏,被把控上场门的马月琴老师发现,劝阻不听后汇报领导。当时李晓光书记去演出地点告知学校要解体,学生面临毕业这件事,王卯英同学撞在了枪口上。
完戏后,全体师生前台集合李书记当场宣布,王卯英同学不遵守校规,予以开除学籍的处分。我们的张桂娟老师找到李德玉校长求情,商量如何能给王卯英免去这个处分,因为马上就毕业了,这个处分对学生来说相当于几年的学习毁于一旦。后经李校长、张老师的担保,全体女同学向李书记替卯英同学求情,才对卯英同学免予处分,以观后效。
我们这班同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养成了遵纪守法的好习惯。一路走来没有哪个同学在这方面犯错的。学校的培养教育让我们达成了“戏比天大”的共识,严格的规章制度提高了我们的自我约束能力,让我们学会认认真真工作,清清白白做人,并具有勇于探索,敢于创新的精神。
漫长也是短暂的六年,晋中戏校的学习,从练基本功到综合艺术排戏,再到实习演出与同学们的朝夕相处,与老师的亲密接触终于划上了句号。1965年8月7日领毕业证,同学们各赴自己的工作岗位,走向了社会。
我们七位同学分配到了祁县春光晋剧团,男:王启贵(乐队)、霍兴,女:周小红、王润娥、王卯英、张海叶和我,我们受到了剧团领导和演职人员的热烈欢迎。学校的学习只是奠定一个好的基础,更大的发展就在今后的这方舞台上,需要更加努力才能不辜负学校老师对我们的期望。在剧团十几年的锻炼演出,收获颇多,正逢演样板戏,饰演革命英雄人物,如:《红灯记》中李铁梅、《智取威虎山》中常宝、《平原作战》中小英、《龙江颂》中阿莲,虽然不是头号人物,但自己也能做到演出得心应手,随心所欲,得到领导和观众的一致好评。我为什么要写这一笔呢?就是感谢学校及老师对我的培养使我厚积薄发,没有学校老师的谆谆教诲,哪能在舞台上自由发挥塑造好人物形象,享受这方舞台!
七、重回母校初为人师
流年更迭,岁月,仿佛只是倏忽间的事。转眼到了1978年,晋中艺校接受上级指示,要为昔阳县培养一批学生,需加强扩大师资力量,经过张桂娟老师的举荐,李德玉校长的首肯,吴立基同学(后任副校长)的经办,这年的六月份,我第二次踏入了晋中艺校的大门。
虽然都是踏入学校的大门,但身份不同了,年幼无知的学生与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有天壤之别。自毕业到剧团当演员,演了十多年样板戏。而这次回校当老师,是要从传统戏的基功训练进行教学,我脑中一片空白,可以说是狗咬刺猬没法下口。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报了到,直奔教师办公室去找张桂娟老师。老师见到我很高兴,看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我说:“我怕我干不好。”老师说:“别怕,一切有我,我带你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肯定能行!”这句平常的话,坚定了我的信心。
有老师作后盾,我吃了定心丸,一扫愁容,并且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报答老师的知遇之恩。昔阳班学生称做78班,八月份进校,九月份正式开课。学校安排我随张老师带78班女生的基功和身训课,二十年前老师教我当演员,二十年后老师又教我怎样当老师。我是个幸运儿,随着老师的脚步,我开始了学习当老师、当一个好老师的生涯!
课堂上,我细心观察老师怎样布课、项目的顺序、纠偏的过程。老师给我一一讲解,指导我怎样是正确的方法,然后再让我去辅导学生。教学过程中,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因为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练过的,一学期的训练下来,我进步很快,哪儿不清楚就请示老师,变被动为主动,积极配合老师,很好的完成了这学期的训练任务。
八、艰苦条件下的成长
1979年3月,乍暖还冷的清明节这天,在榆次近郊聂村大队部后的院子里迎来了从各县召回来的79届学生。由于学校教学楼正在紧张施工,还未竣工,学校容纳不下这些学生的生活住行,只能安排我爱人张永刚同志,带队领导我们一行9人的教职工,驻扎在聂村大队部进行训练。王培廉兼班主任——女唱唸老师,李云霞乐理老师,王志杰文化老师,我是女基功、身训老师,王云楼男身训老师,李连生女毯功老师,张永刚全面负责并兼男生基功和毯功老师,董明环师傅炊事员,梁定兴事务长。女教师和女生住在大队后院,食堂和炊事员董师傅也扎在这里,男学生全部住在大队院的舞台上的后台,永刚的办公室也就是男老师的宿舍。在舞台侧的一座小房子里,除王云楼和李连生老师跑家外,其余老师们都与学生住在此处,星期天轮换值班才可回家。
生活条件艰苦,简陋,练功没有排练室,男生在舞台上,女生在闲置的一个敞篷的打麦场上练功。压腿没有把杆,只能让孩子们用他们上文化课坐的板凳做压腿的工具,踢腿时再把板凳垒起来站两边手扶住当把杆。
这班学生是经过在晋中各县层层筛选,严格把关选进来的,自身条件素质都很高,女孩子们如花似玉,活泼可爱,并且都不娇气,很能吃苦。春寒料峭的早课,孩子们手脸都冻得红扑扑的,但没有人畏缩叫苦。面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我就像初为人母时的感受,因为我也是脱离了对老师的依赖,单个承担做为老师去传授学生,感到责任重大,我和孩子们一样,都是一个新的起点。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我要在学中干、干中学,和学生们一起成长,不能误人子弟!每当星期天休息,我总抽时间去找张老师汇报自己的教学进度,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教学的方法去和老师探讨,得到老师肯定的自己坚持,老师给提出合理化建议的,自己去执行。
身训课是把自然的身体,经过训练转化为戏曲形体。初年级就需要解放四肢,达到软、开度,更要解决立起来的,做到立腰、收腹、沉肩、梗头、挺胸、张腋、藏肘,运用一套脚姿及各种手膀活动结合起来的程式动作训练。先分解后连贯,更要强调动于内而形于外,老师要循循善诱,激发孩子们的爱美天性,内心活动起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眼睛表达出来。睁眼也是有方法的,总而言之就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先拉扯开,慢慢才能谈到往柔韧发展,这是一个痛苦的训练过程。训练是漫长的,收获是可喜的。一个学期转眼即逝,76班学生毕业后,我们后学期才得以返回学校,走上了正轨教学。
九、教学相长是教师成长的重要途径
一学期对学生们的训练与接触、了解,发现了孩子们各自的特点与擅长,在未安排学戏课之前,我把董美珍、焦晓燕两位学生介绍给了张老师,特别是美珍,在刚进校学生们的联欢会上的四句清唱,让我眼前一亮,发现了这个孩子是个有内涵,有天赋的好苗子。晓燕虽然嗓音条件不是太好,但聪明会表演,都是可塑之才。我想依靠艺术精湛、有多年教学经验的张老师来培养她们成才。未曾料到的是,老师双管齐下,既教导我怎样给学生排戏,又教导学生怎样学戏。
老师为我们量身定制了一折戏“闯宫”,是《龙凤呈祥》一剧中,赵云与孙尚兵的一出对手戏。老师先给我讲初年级就是要选排这样有身份角色的戏,首先要从形体上立起来,从气质上稳重、端庄、大方,开一个好头的启蒙戏。给我讲剧情,讲人物,再就具体到教我怎样唸白及唱腔,目的是先教会我,然后让我去教学生。
开始拉场子的时候,我原以为老师示范我在一边先看,可是老师在排练场说,“培英,你先来上场做示范,让孩子们跟着你。”我当时感受到了老师的良苦用心,我和孩子们从老师的要求点滴做起,在老师的倾情相授下,孩子们和我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1981年,省文化厅在晋南运城,组织了折子戏“拾玉镯”、“烤火”、“出棠邑”的教师进修学习班。我有幸带领董美珍和焦晓燕去参加学习,受到了蒲剧表演艺术家王秀兰老师的亲自传授,并在剧场观赏了王秀兰老师表演的拿手戏“烤火”。
为时一个月的学习,收获很大,虽然正值夏天,运城的温度很高,汗流浃背,但大家在名师的亲授下,学习热情很高,并和兄弟学校的老师们互帮互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学成归来,学校组织排练“拾玉镯”,罗维新老师谱曲,张桂娟老师是指导老师。我有老师做后盾,两孩子也学的扎实,我也心中有底,所以毫无顾虑,放开手脚去设施。董美珍饰孙玉姣,焦晓燕饰刘媒婆,裴静卫饰傅丽,戏排出来以后得到老师和学校领导的一致肯定,还在晋中地区调演会上进行了展演,受到了文艺界同行专家的赞誉好评。
十、铭记恩师的传帮带
为培养学生成才,要拓宽戏路子,而张老师为了培养我在教学上更加成熟,也要为我拓宽戏路子,于是定了排导老师的看家戏,也就是每个班必学的戏“杀宫”。董美珍、焦晓燕饰刘桂莲(东宫),郝巧英饰苏玉娥(西宫),张东根饰乾佑王,姚学虎饰赵普,赵永强饰苏太师。张老师既教我又教学生,我又学又教,我们师徒每日挥汗如雨在排练场,我很心疼老师,也很愧疚,对老师说:“老师您太辛苦了,我拖累您了。”老师反而高兴地说:“可别这么说,你是我的好助手,有你我省劲多了。”为了给76班学生王鸣凤同学排“东宫”的刘桂莲,因为达不到的要求,张老师和我思索纠正对策,几乎彻夜未眠。张老师为培养学生真是呕心沥血呀!
剧中的刘桂莲是乾佑王的妃子东宫娘娘,英武霸气、嫉恶如仇,扎大靠披蟒,统领三军的元帅。听说万岁要到苏太师府去赴宴,急上殿阻拦。老师做示范在击乐“冲儿中”掏翎上场亮相,在大二性击乐中,两眼转动(思索怎么来阻止万岁出宫),其速之快,至今无人能比,堪称绝活。谢万岁后一个小圆场,两眼如刀,盯住西宫,直击肺腑似能看穿西宫所施伎俩。吓得西宫急忙挪位让座。再如后面杀西宫,扔宝剑,椅子上跳转,双掏翎叨嘴里,拔宝剑,预杀不能,直气得颤抖,这些技巧及那种气势都能体现老师精湛的艺术风采。董美珍通过这个剧目的排练进步很大,为她以后到剧团演出“汴梁图”一剧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张老师是个很善良、谦和的人,处处为别人着想,并用因材施教这个教学方法关注着每个学生。李云丽同学是一个小武旦的好苗子,基本功都很过硬,于是张老师准备给她排一个适合她的小戏“辛安驿”。“辛安驿”是一折穿战裙战袄小武旦戏,前部戏是小二花脸打扮,穿衣裤、戴红髯口、耳毛扎,有个男走边需要有扎实的腿功,中部戏是枪的对打比武,后部戏是洞房是文戏。这出戏需要学生全方位的表演技能,并且角色齐全,是培养学生的一折好戏。又是张老师带着我,一起整理剧本,选择角色。周凤英由李云丽、董美珍扮演、周妈妈由赵灵洁扮演、赵雁蓉(女扮男装)由焦晓燕扮演、赵美蓉由王晓红扮演。当时看了王晓红彩排的其它戏,感觉到这个孩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从内到外,形体没有立起来,把她选到这个剧组就是给她一个纠偏的机会。这折戏张老师把戏路子教会我,让我大胆地去挑战自己,从设计唱腔、具体到排练老师放手让我独立去干,她只做监督工作,老师为我的成长感到由衷的高兴,老师对我在教学上的传帮带,我终生难忘!
张老师为了提高我们的教学水平,从张家口请来了她师哥筱桂林的女婿,宋万福老师。宋老师是河北张家口晋剧团的文武小生演员兼导演,为我爱人永刚和同学王林以及我,传授了折子戏“截江夺斗”、“百花赠剑”、小武戏“打店”、“狮子楼”。王林同学还在宋老师给吕梁晋剧团排戏时,专门去吕梁向宋老师学了“张飞审西瓜”。在身段上给我们传授了“起霸”“走边”“座帐”以及各种把子的打法,使我们在四功五法的认知上有了很大的提高。
那段时间,张老师为了我们几个能够全心全意的学习,当起了我们的后勤部长。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宋教授和我们就这样吃住在老师家,无偿的服务我们,我们不掏分文。老师为了提高学校须生行当的教学,把她年迈的老母亲,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张美琴请到她家,无偿为学校学生教授了“芦花河”。
我的恩师是一个高尚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天底下像张老师这样为我们的成长付出金钱,付出辛苦的人真是太少了。为了让我长知识、开眼界多学多看,张老师领我回太原住在她家里,去长风剧场观看高翠英演出的筱派名剧“凤台关”。在她家里我看到姥爷张宝魁的照片,第一次听老师给我讲姥爷的故事。
原来姥爷就是筱派传人筱吉仙,是晋剧届举足轻重的人物,是晋剧届的教育家,戏曲界的改革者(原是河北梆子名家)。功架戏,出手戏,都是姥爷带到山西的。老师给我讲她儿时每逢到舞台幕条侧看姥爷的出手戏,手里都攥着一把汗,可姥爷总是从从容容的表演完,赢得了满场的喝彩声。姥爷对晋剧的贡献可谓卓越!当今省内晋剧名流无不出其名下,对晋剧的传承、繁荣、改革有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可谓是功不可没!
张老师德艺双馨与这梨园世家名门之后是分不开的,老师是张家长女,也是唯一继承筱派艺术的传承人,在这样一个集艺术与品德于一身的家庭环境的熏陶下,老师不但学到了精湛的技艺,也是为人师表的表率,我终身受益,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十一、近水楼台走向成熟
1980年,学校领导为了照顾教师们工作、生活的方便,调整出两排学生宿舍给老师们居住。这是一次学校领导人性化的体现,非常幸运的是,我和张老师成了隔壁的邻居。
小时候畏惧老师,说话还得看眼色行事,随着年龄增长,虽然不畏惧了,但是还不敢随心所欲去和老师沟通,突然与老师隔邻而居,一下子拉近了我和老师的距离。早请教晚汇报,随时随地能与老师沟通和学习。我们谈艺术、谈生活,成了无话不谈、情同母女的关系。
近水楼台,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我向老师学习的机会增多了,也更加方便了。闲暇时在院子里老师帮我编创了“水袖组合”,我在那儿比划,老师在那儿出点子,手把手指导我每一个动作。在这样愉快轻松的氛围中搞创作,实在是一种享受。后来在教学中不断完善这套“水袖组合”,还参加了全省各校剧目调演基功展览,并获得了一致好评。
在老师的帮助下,我的教学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当时任省文化厅副厅长刘元彤先生来校检查工作,观看了学生的课堂练功,表扬了我们形体训练得很好。老师看我能独当一面了,就放手让我自由发挥自己的教学能量,她则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我。
后来给焦晓燕、董美珍、姚学虎、裴静卫排练从晋南王秀兰老师那里学会的“烤火”折子戏,以及和其他老师合作排的本戏《五女拜寿》(董美珍饰翠云、焦晓燕饰杨双桃、王晓红饰夏莲),特别是79班的毕业戏《杨门女将》(王珍如饰佘太君、王晓红饰穆桂英、董美珍饰杨七娘、刘淑琴饰柴郡主、裴静卫饰杨文广、赵永强饰焦延贵、阮海龙饰孟怀远),当时请了太原市试验晋剧团的导演代占寿来指导,学校又给调来《杨门女将》的电影让师生们观摩,深受启发。
我爱人张永刚是主排教师,我和王林老师辅助排练。我们全力以赴,精磨细打,尤其是“寿堂”一折,在京剧的基础上结合晋剧的特点改编加工。在期末考试中,我的恩师张桂娟老师、在场的有造诣的前辈以及学校领导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肯定,给饰演角色的学生们都打了高分。
1984 年我和王林老师赴京学校,永刚一人主持把《杨门女将》很完美地搬上了舞台,使79班学生的毕业作品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杨门女将》的演出轰动了晋中文艺届,学生们的毕业分配也顺利地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老师们说这班学生机遇好,尤其是董美珍,在张老师和我的共同培养下,量身定做,一步一个脚印,为她日后的成才和拜到程伶仙大师门下,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正可谓是:筱神程韵,绽放美珍。
我的恩师是一个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人。她没有门户之见,教导我人从三师才能技艺高,要博览众长为我所用。我是一个幸运者,守着这么贴心的老师,又赶上了这么好的时代。省文化厅为了培养师资力量,组织了各种学习班。1983年,在忻州又举办了武戏训练班,学校派我去学习。在学习过程中,省京剧团刘云秋老师所授的“摇钱树”一折小武戏,使我有了新的收获,学到了我从未接触过的技艺。剧中人物“张四姐”是武旦应工,要掌握漂、脆、冲,武打套路繁多,有大刀棍、大刀枪、大快枪,还有大刀清场,最主要的是多样的踢“出手”套路,“三人忙”、“四人忙”,名称术语如:劈桃、纫针、吊鱼等,长了见识,开了眼界。越学才越体会到“艺无止境”的真正含义,唯一的出路就是潜下心来学习,充实自己。
十二、抓住宝贵的深造机会
1984年有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省文化厅组织全省教师在中国戏曲学院举办“师资形体训练班”,给了我们学校三个名额,王林、丁嫦娥和我,这个消息让我欣喜若狂,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当我踏入中国戏曲学院的大门时,心情无比的激动,这可是戏曲艺术的最高学府,人生中能有几次这样重要的机遇,我感到太幸运了。
正式上课了,我们就和儿时一样,站队立正问老师好,下课和老师说再见。这让我想起了25年前刚刚踏入晋中艺校时的情景,想不到而立之年的我又一次当起了学生。按时起床,准时熄灯,吃饭买票,排队打饭。无忧无虑,一门心思上课学习,下课做笔记,练功室对镜自练,思维畅游在知识的海洋,像海绵吸水一样吮吸着艺术的乳汁。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开心的阶段。课程的安排紧张、合理,有身训、把子、清场、排戏、理论课、心理课、教育课。有造诣的老师讲座,电视欣赏,剧场观摩。男女生各分为两个组,王诗英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身训组我被分配到万凤姝老师主教的一组,丁嫦娥分配到王诗英老师主教的一组。我没被分配到王诗英老师组感到很沮丧,因为去中国戏曲学院学习前就听人讲,我们晋中剧团的梅花奖获得者王万梅同志,在讲习班受到过王诗英老师的传授,把王老师传诵的已经神话了。得不到这样的老师教授,岂不是遗憾。
一周学习下来,偶然发现,我们组有两节自习课,王诗英老师恰在给他们那组授课。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我心中窃喜,有机可乘。我直接去找王诗英老师:“我们有两节自习课,王老师,我想进你的课堂去旁听。”王老欣然同意,我感激万分。
我走进王老的课堂,坐在一边,看在眼,记在心。王老课堂所授“折扇组合”确实和常人不一样,那魅力迷倒了我,初接触不知奥妙在那儿,只感觉这组合有种无形的东西在贯串,就像一根毛线团不断头。后来学习的时间长了,才了解真谛。做到三节六合协调对称,运用气息控制来配合身形,出情出韵。王老给我们讲:一个好的身形组合,一个好演员不能只注重一招一式,更重要的是过渡,动则成形,每一个过渡都是一个造型。
王老的讲解让我豁然开朗,我想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学习的机会,认真琢磨、勤学苦练。后来王老还给我们几个爱学习的学生开小灶,利用她和我们没课的时候,教授我们“水袖组合”。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甚至跟到王老给本校学生上课的课堂去看课,“双刀清场”就是这样学会的。不仅把王老课堂所授“折扇组合”、“团扇组合”、“云帚组合”学到手,还要把本组王凤姝老师所授组合同样学好、学精,不能顾此失彼。王凤姝老师很会组织讲课,并又传授了“长绸组合”、“手帕组合”,期中、期末考试展示都取得了好的成绩。
把子课也是分两大组,男女混合,由两位老师教授,项目是:刀、枪、大刀、双刀最基础的各种姿势,单刀小五套、单刀枪、双刀枪、棍、手的小五套、勾刀、大刀架子、枪架子、对剑等,这些应知应会的把子,老师在这个学期耐心地、手把手地教授我们。把子课对我来讲,是个弱项,小时候没有正规的训练,特别是单刀、剑,根本就不会运用,刚开始学练刀的小五套时候,自己很僵、拙,就是老师讲的,余力出的太多,经过老师的纠正,自己多练习,熟能生巧,慢慢地各种把子的要领及方法自己也能够掌握了。清场课,男女各分一组,女同学清场课是李金鸿老师授课。李金鸿老师是中华戏曲专科金字辈的学生,是一位男旦、专攻刀马、花旦的教授,当时给我们授课,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身上那个漂亮,脚步那个轻、溜真是没的说。给我们主要传授了四个不同的枪的清场花,并且给我纠正了一个我们一直以来没有认识到的毛病,那就是自认为的旁腰,实际上就是歪胯。
旦角亮相需要把两胯提拉立起收紧,旁腰是需拉肋成“子午”相才能好看。李老师还要求:旦角(刀马旦)亮相时,不甩头、不抖身、不跺脚,唯从双眼提神,要借腰力上拔,才能彰显亮相的大气!由于李金鸿老师是学校教务科主要负责人,实际就给我们上了不到半个学期的课,后来又参与了招生工作,后半个学期的课就由班主任王诗英老师给上了,我们这些不在王诗英老师组的同学非常高兴。王老师给我们开设了“水旗组合”、“双剑组合”,能亲聆王老的教诲,我们学习的劲头更大了。我后来回校排《白蛇传》的《水斗》中的耍水旗,就感觉得心应手。
王诗英老师在期末考试展示教材“水旗组合”时,把我放在了中间,让我给大家起掌控作用,可见王老对我的信任与器重。又听说王老在其它课堂表扬我是一个有活力的老师,我觉得真是不枉此行,收获颇丰。
剧目课,学的是《扈家庄》扈三娘的单人场次,从起霸、趟马、耍戟,授课老师是和玲老师,和玲老师传授的是方连元派的“扈家庄”。和玲老师身体不是太好,做过乳腺手术,凡天阴下雨老师就不能到校,但老师上课非常严谨,要求我们不仅要形似,更具有神似,深刻领会京剧的精髓东西,一招一式准确、到位。
学习“扈家庄”的是省戏校的老师李庆玉,大同戏校的老师高美容,还有就是我。庆玉比我稍大,美容与我同岁,我们三人取长补短,互帮互学,关系很融洽。她俩人都是各戏校的刀马旦老师,学起来就比我要容易的多,因我这耍戟、扔戟就没有正儿八经练过,所以我就格外上心地去练,真是没有白练的功夫,手上功夫有了,心理就踏实,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就体会到了。
和玲老师唸锣鼓经,不能因为你某个人戟掉地下就停下来,真的掉地下你真是太出丑了。我们每个学生在学习的这个阶段,都卯足了劲,课堂认真练习,课外做笔记,早晚到排练室对镜练功。一个学期,夜以继日,真是都拼了!每个学生都瘦了好几斤,来时带的衣服都肥的不合适穿了。虽然累、苦,但是快乐着!在中国戏曲学院形体训练班的学习不仅学到了技术技巧,更重要的是思维得到了升华,认识得到了提高,为以后的教学工作做好了铺垫,奠定了好的基础!
十三、在改革中进步
1983年,那世德同志调来艺校当书记后,学校发生了很大变化,教学改革风生水起,使学校发展呈现一派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景象。学校增加了美术班(舞台)、舞蹈班、音师班,生源门庭若市,供不应求,教师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学校的知名度在全省名列前茅。特别是1985年省文化厅在大同戏校召开的表彰“优秀园丁”盛会,晋中艺校表彰人数之多,层面之广,关系之多样,老中青三结合的教师队伍,有母子、师徒、夫妻、同学,特殊的人际关系是别的学校没有的!这次盛会,晋中艺校出尽了风头,更鼓舞了老师们的士气。
那书记治校有方,教学改革新点子多:一是老师挂牌教学,使学生自主选择老师所排的戏及剧中的角色,反过来老师再选择学生是否适合剧中人物角色的分配,也就是双向选择,促进教学。二是加强青年教师的业务能力,请老教师为青年教师量身定做,教他(她)们的拿手戏。
我的恩师张桂娟老师和田秀英老师教了我和永刚《双锁山》。在张老师教学的过程中,更体会到老师的艺术精湛、博大精深。在这出戏中有程式套子“座帐”,既要英武,更要威风。恩师要求我“圆场”慢中求快,既要沉稳,又要敏捷。快时靠旗不能摆动,脚下生风,必须要有动态子午。特别是提袍端带原地踢步时,恩师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虽在原地动,但让人感觉就是一步步向大帐内走去,那眼神更是既聚光又透亮。
说到恩师的眼神,我这儿还有一个小插曲......为了给84班学生排《挡马》一剧,我和董保友老师去省戏校学习,马希良老师是省戏校一位有知名度的好老师,他见了我说:“你是晋中艺校的叫张培英吧?”我说:“是啊”。他说:“你知道我怎么认识你的,就是你们在北京中国戏曲学院毕业汇报时,我看你们表演,你那两只眼睛会说话,深深吸引了我,我就记住你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和马老师说:“马老师,不是我眼睛会说话,是我们恩师张桂娟老师教的学生眼睛都会说话!”的确,京剧界有十旦九张,名副其实,我们恩师贡献最大,我们六十年代这一批学生及后来的史桂花、崔建华、刘丽玲、董美珍、郭全秀、雷峻等活动在晋剧舞台上的这些演员,都是我们的恩师谆谆教诲出来的,我们这些张派传人,最欣赏我们的恩师,文武兼备,昆乱不挡,眼神的运用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话再返回排《双锁山》,虽然是恩师的拿手戏,但是老师不固步自封,思维相当超前,不拒绝外来的东西。因为我刚从中国戏曲学院学习归来,有些东西可以借鉴到这出戏里来,因为本身这戏是我在演,有些地方需要改进一下,我和老师商榷,老师二话不说,欣然同意。我们师徒合作的很愉快,恩师一招一式严格细致的教,我认真地学,刻苦地练,这出戏搬上了舞台,我演的得心应手,受到了省文化厅来校检查工作专家的好评和校领导的表扬,最重要的是恩师很满意!并且已经要准备给我排她的看家戏《英杰烈》。可惜因教学工作繁忙,学校没有再安排这项课目的时间,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十四、不竭的宝库
恩师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宝库。后来,她虽然退休在家,我还是经常去干扰、索取。学校排《算粮》,让我演王银钏,我就去她家讨教。老师从唱到唸,一字不少地教我,在她家不太宽敞的地上给我说戏,走套路,每个细小的动作都教得清清楚楚。我想给学生排《游花园》,又去家讨教,老师说:“你先回去,让我想想,明天过来先抄本子行吗?”
我心血来潮,和我爱人想学《藏舟》这折戏,没想到年逾古稀的老师,居然爬上我居住的四楼,送戏上门,给我和永刚教戏。我们同学们也经常在一块议论,咱们张老师真厉害,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宝物,你向她要什么戏她都会,都能给你拿出来。我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学了不少了,可和老师一比才知道差得太远了,自愧不如啊!我给学生们排出戏来,请老师到排练厅观看指导,她每请必到,给我把关,帮我分析哪个学生需要加强她的那些长处,需要纠正他们的那些缺点,为什么要纠正。老师时刻关心着我、关注着我。
学校要参加全国梨花杯大赛,我们进入了紧张的排练阶段,老师一见面就询问我进展如何,并且嘱咐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功夫不负有心人,《下河东》一剧获得了园丁奖,《八仙过海》也获了奖。
看我获奖,老师就替我高兴,我只要有一点点进步,老师就给予肯定,我真是三生有幸,哪辈子修来的福,让我能遇上这样教我成才并爱护我的老师。张老师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遇上不公正的待遇,她就替我打抱不平,让学生用自行车驮着她找上级要说法!老师对我真是恩同再造!
十五、永远的师恩
1998年4月18日,这是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一天。我们随艺校实习演出团在榆次李墕村演出,说来也怪,我活了这些年纪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风,刮的天昏地暗,把天也要掀开个口子,那么疯狂,演出团停止了演出。就在第二天上午,有人从学校回来,带来了噩耗!张桂娟老师逝世了!把我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后台一片恸哭之声,我们师姐妹几个失声痛哭。我说怪不得昨夜刮那么大风,老天也为失去这样一位我们敬爱的老师抱不平。正准备演完这台戏就去看望老师,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见。
老师给了我太多太多无法估量的恩情,我却对老师的关心太少了,没有在她身边守候一天,没有为她尽一天孝道,我欠恩师的太多了。我心痛难忍,泪流满面。张桂娟恩师在全体学生心目中是德高望重、德艺双馨、无私奉献的教师楷模,大家忍住悲痛,一致的心意,是要为老师办一个隆重体面的送别仪式,告慰为艺术教育事业呕心沥血,献身一辈子的老师的在天之灵!大家在艺校门口搭起了灵棚,选老师生前最漂亮的相片挂在灵堂中央,学生们轮番进行祭拜祭奠,恩师的大中小亲授的学生,头戴孝条。
送别老师的灵车时,戏曲班的小学生们统一着装,胸佩小白花,站立默送。我们的同学权清寿老师特地为老师谱写的哀乐,乐队学生演奏送行,气氛悲痛肃穆!在瞻仰老师遗容时,师姐妹们齐刷刷跪在恩师遗体前,失声痛哭,跪祝恩师一路走好!早登极乐!
我们最敬爱的老师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但老师慈祥母爱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老师的品德传承给了我,在艺术教育的阵地上我一直努力耕耘,没有辜负老师对我的培养和期望。如今我也是古稀之人,离开教师岗位也十几年了,回顾这60年来的从艺经历,让我感慨万分。我庆幸自己遇到了许多精心教导、培养我的老师,是他们的谆谆教诲和精心培育,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感谢在我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位老师,感谢学校、党、政各级领导对我的培养,为我们请进老师来教,送出学校去学。我深刻体会到,培养个老师不容易,培养个好老师更不容易。做一名合格的教师,首要有德艺双馨的品质、精湛的艺术,与时俱进的艺术理念,更要有无私奉献的精神。我虽然退岗,但心没退。我时刻关注着学校的发展,时刻关心着艺术的传承,并随时准备着贡献自己的余热。我也希望晋中艺校越来越好,希望年轻的老师们,青出于蓝胜于蓝,使我们戏曲艺术的教育事业繁荣昌盛!
作者简介
张培英,山西平遥人,1959年考入山西戏剧学校(晋中市艺术学校的前身),师从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张桂娟,1965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在祁县剧团工作。1978年调入晋中艺校任戏曲表演班教师,因业务能力强、教学成绩优,成为晋中艺校第一批“高级讲师”,2005年退休。在校期间担任身训、把子、基功、剧目、表演等课程的教学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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