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沙龙老刀客旧作六首（老刀客诗群母亲节专辑）

编者按：又是一年母亲节，当我们思考着该为母亲买什么样的礼物时，不妨好好想一下，我们爱自己的母亲有多少？来吧，拿起你的手机，写下一行行诗句——给母亲，对母亲大声说一声：妈妈，我爱您！

组稿：老刀客 编辑：齐速

1

婆婆的算盘（外一首）

文/郁芳

婆婆拿出一只老算盘

在灯下拨打起来。

三下五除二，六去四进一……婆婆变了形的

手指，依然像上班时

那么灵活。她要把自己一周的血压值

集结起来，让它们走平均主义的路子。

她要厘清一路相依为命的血压

为何会突然变成了生命中的陡坡。

婆婆深信，她的算盘

精确无比，深信在这世界

没有算盘算不出来的答案……

漫长的光线里，那个古老的算盘

平放在桌面上，八十五岁的婆婆

还在精心计算着

一天天摇摇摆摆的血压

像无法测量的一生……

▌短片：我们的影子

这是清晨的阳光

为我们拍摄的短片：

我的影子，母亲的影子

正在我们前面

扮演着领路人的角色。

它们一高一矮

一左一右，手挽着手

带着我们，向住院部平静的走去……

我相信，她们一定早已参透了红尘

她们不言不语

仿佛一部默片里的特写镜头。

母亲用手指指影子

又指指自己，我说是的

影子就是我们自己，是隐藏着的

另一个自己……

母亲又笑着用手指着一位

坐轮椅的海默症患者，我也笑着

说：那只是岁月的影子……

她永远不会板着一张脸

不会因命运的跌宕而惊惧不安。

她们一定是微笑着

从容走在我们的前面

她们的坚定

连风都吹不动一丝一毫……

2

写给母亲

文/水月亮

突然想摁住那块刻有乳名的砖头

它存放在床头抽屉里

太久太久了

连同那张泛黄的

二寸黑白照片

上面留有娘俩儿的指纹

驻扎老屋的古朴和破旧

晃动着的身影

带有孩子们儿时的奶香

乳汁渗透，湿了衣襟

也湿了我们彼此凝望的双眼

您没上完小学五年

用笨拙的笔画

在炕头火墙的最里端

刻下了我的乳名

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

一位已经做了母亲的单身女子

您唯一的女儿

却成了您临终前眼底含着的泪

3

蜡 烛

文/李晓萍

它回忆起

一个晚上的摇曳

清晰的善念

在背影里疯长

咯噔，咯噔噔……

母亲的脊背

抬起又放下

几块碎布头像蝴蝶一样

神采飞扬

裙裾下最快乐的童年

扬起月光下最小的浪花

4

其实，母亲不懂康乃馨

文/赵书周

一个家庭就像一座花园

我们兄弟姐妹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母亲是这里的园丁

为了我们茁壮成长，不辞辛劳

当我们风雨过后看见彩虹

身上发出各自的阳光

才知道

拥有母亲等于五月拥有康乃馨的芳香

而母亲一直不知道

不识字的她只懂野花、菜花

现在的天空没有这种味道

母亲在云端，她也早已厌倦了俗事

闻不闻得到，都无关痛痒

5

母亲，特殊的兼职剃头匠

文/涧之燕

母亲节打开了儿时的记忆

明晃晃刀子下

一个个平头娃诞生在母亲手里

儿时农村

没有剃头铺

只有兼职剃头匠

父亲性格温柔胆子小

我们弟兄三个的头发逼着

母亲拿起了本不该她拿的刀子

小孩头发长得快

半月二十天就得剃一茬

母亲常常是放下菜刀拿起剃头刀

噌噌噌的响声听起来就害怕

一个女人可想而知

每次母亲拿起剃头刀子的滋味

可惜没能留下母亲的杰作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

不由自主地给母亲伸出大拇指

6

献给妈妈的歌（三首）

文/那时花语

▌小矮墙

檐下的小矮墙

就在老家的土屋下

刚好够坐

玩累了就在上面睡着了

太阳大的时候就躺在旁边没有晒着的地方

在儿时

多少童年趣事

它陪伴成长

每当妈妈满脸汗珠

嘴里喘着粗气

背着草回来的时候

顾不得圈里老牛眼巴巴的脖子伸长

先从草垛里取出树叶包裹的山果子递给我

它不仅仅是我的餐桌、玩具、小床

也是妈妈抱着我

看天边晚霞

还有山那边的月亮

听妈妈讲那过去事情的地方

▌药 方

多想扯一丝春风

缝补妈妈额头上被风割了的皱纹

摘一片树叶把妈妈两鬓的白发染青

很想把风拉住

不再吹弯她的脊梁

让背上的驼背不再高长

拉直她的手臂

不成弯弓

更想舀一瓢春天的无根水

煮三钱桃尖

七枝柳叶

根治

在晚上月亮满窗虫儿睡着的时候

妈妈的风湿骨痛

▌老 屋

一张旧得发黄的老照片

盖着稻草

泥巴垒起来的土墙房

里面装满温馨快乐的童年

每当

月亮爬上门前的山顶

檐下的小燕子钻进了窝时

就听妈妈讲

大槐树下的故事

还有那时不时的歌声

绕着煤油灯一起一伏的焰子

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针往头上划过

一针一线地缝补生活的补丁

儿时的老屋

它成了记忆中的图画

妈妈那长满老茧的双手

把日子补成了诗

一日三餐补成了画

可她就是补不平

一生的艰辛与岁月的刻薄

在老屋下

7

写给母亲的诗（三首）

文/中青狼

▌照 片

——致母亲

走进城市的时候

照片还挂在老屋的墙上

总是在夜半

听见白猫划破屋脊

两个孤独的身影

便重叠成寂寥的哭声

遥远的距离是天际浩渺

彼此不能互通言语

岁月扫尽了铅华

黑白的定格便是母亲的遗容

在梦境布满鲜花

围成襁褓般，温暖的样子

天降细雨，帷幕徐徐开启

跳动的伞花五彩斑斓

那是母亲年轻时，喜欢的样子

我试图打扮得招展花枝

不成想，身躯摇晃

洒落一地油盐酱醋、鸡毛蒜皮

说服自己理解康乃馨的含义

素颜的我，弹拨春秋

从容地丈量大地的体温

初夏的故事脍炙人口

女儿站在阳光里

弯月杏桃、灿烂粉靥

远远望着我，笑而不语

▌母 亲

不敢抬眼

怕落日溅起巨大泪花

游鱼追逐

莲荷抓着母系

我紧贴着自己的影子

依偎取暖

手牵着日子

耕读春秋

放不下心中的磐石

那是母亲生前

雕琢的孩子

▌致母亲

对于我这个

母亲是早已逝去的人

每个字眼都是在揭开疤痕

夕阳落了，回家吃饭的人

只有妻子和女儿们

在心底深处，多摆一副碗筷吧

五月的枣花才懵懂初醒

回望乡村大地，那悠悠

麦田好像还掠过单薄的身影

城市不大，足以隔阂往事延伸

苍白的标点，是额头呈现的不舍

在喧嚣闹市沉沉浮浮

抓住浮萍滑落的泪珠，那是

蝴蝶振动翅膀，发出的邀请

母性的词，大多温暖而孤独

就像害怕时，闭紧双眼

也要抓紧衣角的呼声

此时，你我都明白

原上的草，春生秋伏，岁岁枯荣

8

母 亲

文/天涯觅梦

总是在暮色里站成一棵老树

任田野的风

把自己层层剥落

直到精瘦，

剪影划破乡村

沉寂的村庄在波光中摇晃成水墨

你踉跄脚步与花白头发

是刻板而深情的木雕

那些遗失在田间地头的青春

那些在田间地头挣扎的青春

如今，独自在风中凌乱

一声咳嗽

便撞痛了心扉

9

黄土地上的婆姨们

文/飘逸

母亲、老婆、保姆、劳动者

这些身份都适合她们

敞开着衣襟

一半怀着土地

一半的一半操心着儿女

一半的一半的想着父母

哪哪都是她们用武之地

又哪哪都不是她们的领土

是保姆、是母亲 、然后才是妻子

角色互换，得心应手

一把把黄土在小手里攥紧 ， 放松

再攥紧

紧咬着的嘴唇

怎么也松不开

10

我只能打个电话了

文/王晓旭

时针清脆，滴答滴答

敲醒新的清晨

我赖在昨夜温暖的梦

又讨一遍温暖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梦里回家，你又打开冰箱

拿出快要搁坏的水果

做我喜爱的手工馒头、小菜

一张桌，两个碗

你依旧吃的少唠叨的多

知道我一起身就又没影儿了

所以抓紧时间

内容千篇一律

也是你一辈子说不够的

有时我嫌烦，有时又贪得无厌

妈妈就是妈妈，除了你

再也听不到同样的话

算算，我已很久没回家

想念埋在心里，不许冒出眼睛

手机连线，祝福没到三句

那边的唠叨已开始

日子还得熬。盼疫情过后

给老妈，补一个迟到的母亲节

11

母亲节，击节而歌（组诗）

文/孙映

▌被咬的孝心

老母亲的牙齿已经脱落了，

脱落的牙齿，经常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

突然锋利起来，一口一口地

咬我的孝心。

老母亲的皱纹越来越深，

以至于我几次掉进去，

久久不能爬上岸来。

就这样，我经常潜入她皱纹的深水区，

打捞她老人家的勤劳、朴素和善良

老母亲的白发，

经常在我的心里做茧，

但抽丝很困难了，

老母亲的丝，早就

为我们吐尽了。

最后一次见到老母亲，

是那年夏天，她那呆滞的目光，

再也没有照亮我回家的温馨。

她那艰难呼吸，

使整个夏天黯然失色。

那年夏天，天气突然变冷

我的心里，结了几层厚冰。

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冻。

▌母亲的竹帘子

打从抽笋开始，

就很有气节。

即使做成竹帘子，

也敢于将蚊蝇之类的秽行，

拒之门外。

如今我虽身居闹市，

但母亲的竹帘子仍然大有用场，

进门，出门，都能

嗅到一些故土的芬芳

我知道，这是一种提醒，

或者是一种告诫。

竹帘子经常对我说：

孩子，你要像竹根一样抱紧故土；

你要像竹叶一样四季常青。

放心吧，母亲，

有您的竹帘子把门，

任何小偷都休想入门，

盗走我那份泥土的纯真。

▌母亲的镰刀

母亲的镰刀，

经常磨砺我的忠诚，

即使在冬天，也不曾

钝过利刃。

此刻，它正默默无闻地

蹲在冬天的农闲里，

它从来不去炫耀

夏天的热烈，秋天的辉煌。

如今我虽在千里之外，

拉长目光，仍然看见母亲的镰刀，

它的刀刃依然锋利无比，

却无法割断我的思念，

和母亲瞩望的目光。

每当我放荡不羁时，

或在自己的脚印里

嫁接鲜花和荣誉时，

母亲的镰刀就会突然锋利起来，

割我思想的疼痛部位。

顺便在我的虚荣心上，

除掉几根稗子几株杂草。

尽管城市的磨石，

已经磨去我许多棱角，

但我不能蘸着惭愧和忏悔去磨镰，

如果是那样，勤劳善良的母亲，

请您随时为我开镰。

12

星 空

文/高手

2013年7月7号

穿着姐姐准备的衣服

没有带伞

也没有带钱

更没有带任何礼物

母亲

并着双手默诵祷词

去拜访玛利亚

捎带，去天堂看病

也许

能讨到一张药方

或一碗苦涩的汤剂

送给孩子们

于是

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13

电 话

文/王之矛

妈妈又来电话了

清明没回去

五一为啥又没回去

他只好说

因为疫情

因为忙

还能说什么

没挣下钱

给不了父母生活费

还是说

不想看见父母更加苍老

不想一个人

在村里晃荡

人到中年

还一事无成

14

给祖母

文/郭娟娟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来

时光流转

无论多少岁

只要在您身边

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

无需言语交流

一个眼神

您就知道我过得是好是坏

红面煎饼

此生都是我的最爱

您一定要好好的

我要永远做长不大的小孩

15

写给母亲的诗

文/张裕华

躺在床上打点滴的

正是我的母亲

扎针的时候，她像我小时候那样

有点害怕

我从手术推出的

正是我的母亲

坐在轮椅上她，有点不好意思

想自己走

这就是我母亲，她正憧憬

过几天就可以重新

一个人

坐长途大巴、挤公交、赶轻轨

这一辈子她忙着在三个地方转

广东兴宁，她出生的地方

江西吉安，她孩子们出生的地方

广东中山，她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16

磨刀的母亲（六首）

文/老刀客

▌年 前

石碾子，几乎一夜没睡觉

老骨头得了关节炎

疼，也不能喊叫

它忍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实在忍不住的是娘

我被屋檐下

麻雀的惊叫吵醒后

在院门口

我和姐姐抬不动

大树底下，娘的鼾声

▌看 病

娘背着

一块着火的黑炭

小跑在山路上

天上大日头烤她

背后高烧的我烤她

身后有一只病魔在追赶

娘，扛着我

只管往山顶上跑

她不认识追日的夸父

认识山顶小庙里

一位会看病的老和尚

一路跑，老天爷派一朵云

跟着，在头顶撑一把伞

▌偷鸡贼

鸡窝在窗台下

黄鼠狼的黑影来在深夜

偷鸡吃

妈妈大喊大叫，拍打窗户

我和姐姐团缩在被窝

一夜再不敢合眼

天亮，小村听到妈妈的哭骂

三只鸡被咬死

都是正下蛋的母鸡

穷村子里，活着可怜

除了苦，三餐都吃不全，

肚子饿极了，我也偷吃过

生产队的嫩玉米和红薯

比黄鼠狼强些

从不杀生

▌小 妹

一段硌脚的山路

六岁走起，至今没有走完

五里坡，一直在脚下

妈妈抱着，刚过百天的妹妹

去一个陌生的家

小脸贴紧初一的月亮

扁扁的，哭睡了又被饿醒

我一路抽抽搭搭

风也哭了，天上落下小雨

妈妈一会儿擦一下眼角

瘦小的布娃娃

睡在烟熏火燎的炕头上

太呛眼，我的泪

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风中的花布

母亲在石板路上

过来过去

衣角洒落野花的香气

我熟悉的味道

下雨前，收回晾晒的花布

一个个不眠之夜，织成的喜悦

躲避风吹雨打

小跑在时间前面的俊美女子

一愣神之间走远

消失在路口叮咚的水声里

潮湿的呼唤

从井下飘来，驻扎进我眼里

▌磨刀的母亲

母亲在院子里磨刀

一块石头，摆在梨花树下

剪刀 菜刀 镰刀 铡刀

以整个早晨的专注

打磨出锋利，累了

眼睛关照一下檐底下的燕子

康乃馨，四月天

都不是她的

灶台边潮湿的柴火

瓦缸底越来越浅的粮食，是她的

看不好也看不起的心口疼

干瘪的笑与藏在眼角

总怕走光的心事，是她的

春风将一组镜头

定格在一个少年大半生的梦里

反复播放，嚓嚓嚓

疼了就在磨刀石上

浇几滴眼泪

村里人都说母亲心铁硬

只有我见过，她在黑夜里哭

手心里捧着

一张发黄的照片

那穿军装的父亲，走了十年

只回来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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