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仲池精选散文(大河归处是吾家)
文/米兰
很多年前,翻开奈保尔的《大河湾》第一页,开头一句让我至今难忘,作者写道:“世界如其所是。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那些听任自己变得无足轻重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位置。”刘庆祥的散文集《大河归处》,由三十篇散文构成,大部分篇目都是以作者对故乡——黄河口一个叫邵家屋子的村庄——的人和事的回忆为题材,展开叙述。黄河口,滚滚河水携带泥沙奔涌而来,一转眼汇入大海。而在洪涝之年,大水所到之处,草木、牛羊、庄稼、老屋和人,无一不是受难者,作者对它的记述包含多少苦和咸、他对家园的描摹包含多少甘和甜,唯有他自己最清楚。假如奈保尔的观点成立,那么,刘庆祥秉承现实主义传统,在他的散文中记录的父亲母亲、爷爷、大奶奶、金冠儿,无疑都是这个世界上谈不到什么社会地位的人,但在作者笔下,他们有血有肉,这些平凡人身上那人性幽深处的温暖和光辉,让他终生难忘。事实上,仅凭《大河归处》封面上那个农村场景的素描图案,作为读者的我,亦能体会沉潜于作者心底的一句话:大河归处,是吾家。
——在我心里,那也是我忆念中的、满载父母之爱的老家。
一个写作者,其灵魂、情感和记忆深处的东西,需要用一生去完成他个人的回忆、思考和记录。“知愚,则心无旁骛,选择无多,所能做的,就是把创作交付于生命的长度。”作者在自序中,除了表明写作的信念外,更重要地树立了质朴的散文观念。半生戎马倥偬,被野性的力量呼唤过,被经济大潮裹挟过,刘庆祥却用持拙守愚之心,为读者刻画了一幅幅清晰的乡村画卷:村庄的夏夜、消失的小路、生长的土地,以及逮鱼、偷瓜、开仗、洗澡之类童年往事。所有这些被一代一代作家关注过、又被命运的大河一次次冲淡和消解过的题材,刘庆祥用他平实的笔墨,收获了属于他个人的文学样式。如果书写是生命与记忆的另一种存在方式,那么,刘庆祥这种质朴的书写就是为故乡保真的一种书写,正所谓:执其一着,成其百是。
众做周知,无论受前辈作家影响和启发有多大,我们的写作都必须与个人经验相一致,只不过散文发展到今天,所谓的“真实”,已经不再局限于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而成为一种“文学的真实”:现实存在的真实、情感体验的真实,技艺高超的散文家,甚至还会为读者带来尚未发生的“真实”。当然,有些读者或许更相信刘庆祥笔下《老屋》的真实,《过年记忆》的真实和《夏夜》的真实,他们眼里的这种真实其实无关文学,却关乎人性。回望清贫与落后的年代,重新诉说将要被时代遗忘、几乎被所有人抛诸脑后的陈年旧梦,以及那些琐碎的、被忽视的人生悲喜,需要一种勇气和精神,而这种勇气和精神,很自然地在刘庆祥身上体现着。“一切没有被说出来的,注定要消失。”切斯瓦夫·米沃什这句话,将我们卑微的写作,升华至意义重大,因此也可以说,写作是一条道路,是一束光,就如刘庆祥在《老宅》中写的,“老宅是有灵魂的”,它能将一个个困于现代囚笼的灵魂,导向爱与自由之地——哪怕它是一条如此荒寒崎岖之路,哪怕它只是一点微弱的光。
刘庆祥十八岁入伍,年轻时曾做过文学梦,奈何世俗风雨袭人,人生飘摇难定,直到2009年春天,一次日本之行,街道上烂漫的樱花唤醒了他对文字的牵念。这时的他已过不惑之年,按张爱玲“出名要趁早”的说法,想在文学上获得一席之地,委实迟了些,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不进入中年,没有对人生世事的深刻认识和体悟,也是难以进行饱满的灵魂写作的,毕竟,与其它文学体裁一样,散文写作不止于个体经验、家族秘密,散文更多的,应该是对现实的关照、挖掘和深思。
写下以上文字时,院子里一棵海棠树上的叶子正随风飘落,窗外一派萧瑟秋光。当我搁下笔走出门去,走近那棵海棠,却看到沧桑的枝丫上,冒出丁丁新绿——来年春天的花蕾已开始孕育——凋落之际,也是萌发之时。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阅读《大河归处》,我差不多用了一周的时间。自然,不能说这是完美无缺的一本书,有些篇章的叙述较为平淡,但人生的美好恰在于其永远的不完美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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