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从北大毕业出来卖猪肉的学生(为还200万债务985高校毕业的他辞去公务员卖猪肉)

来源:齐鲁晚报

从“985”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再到辞职摆摊卖猪肉还债,廖立峰“赌”了两次。

第一次大“赌”,他赌上了接近80万元的贷款,赌上了贷款120万元买来的房产,赌可以一步登天,实现财富自由。但是很不幸,他赌输了。

第二次大“赌”,他在负债200万元的情况下,赌上了体面的公务员工作,在菜市场当屠夫卖猪肉,赌自己快速翻盘,实现他的“诗和远方”。

当年从北大毕业出来卖猪肉的学生(为还200万债务985高校毕业的他辞去公务员卖猪肉)(1)

现在廖立峰给一头猪剔骨,只需要20分钟就能完成。

这一次,他会“赌”成功吗?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

文/片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李静 李岩松

30岁,从公务员到猪肉哥

早上5点,到达柳州市柳南屠宰场时,廖立峰生着自己的气。往常这个点,他已经从屠宰场拉着猪肉回菜市场了。这是他卖猪肉以来第三次睡过头。半年来,廖立峰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夜里12点收拾完摊位,凌晨3点起床,3点半到屠宰场,5点赶回菜市场,这样他就能抢占早市的黄金时间。如果去晚了屠宰场,他担心挑不到满意的猪,一天的收益就会受损。

两年前,廖立峰是柳州市工商局的科员,每天穿戴体面出入各种场合。他没想过,在30岁时会浑身油渍,穿着雨靴,拿着铁钩子,进入屠宰车间。耳朵里是震天的嘶叫声,眼前挂着白花花的猪肉,鼻子里灌满了血腥味、油腻味、烧猪毛味。第一次进屠宰车间,廖立峰直犯恶心。现在,他一脸平静。

选好了猪,廖立峰用钩子钩住猪嘴,喊来屠夫帮忙驱赶着猪。只一墙之隔,屠夫拿着十几厘米长的刀,一下扎进猪的脖子,血喷涌而出,淌进池子里。屠夫只负责出一刀,见猪仍在不断挣扎,廖立峰马上又补了一刀。如果不是一刀毙命,猪的挣扎会让肌肉排酸,影响肉质。

三个月前,廖立峰第一次补刀。害怕。那只猪直勾勾看着他,血溅在脸上,淌在手上,很烫。

经过杀猪、放血、刮毛、清理内脏一系列流水线作业,白花花的猪肉被挂着推了出去。抬起车后座,廖立峰把生猪摊得四仰八叉,他又拎着水桶去装内脏。

刚要开车走,廖立峰发现后轮胎泄了气。这辆二手铃木北斗星是他花5000元买回来的,半年时间里开了三万多公里。

忙乱了一大早,廖立峰抬起胳膊抹掉脸上的汗。车厢里闷着油腻腻的生肉味,廖立峰已经习惯了。为了提神,他一天抽两盒烟,有时嚼槟榔,一有空就会三秒入睡。

“运气不好的理想主义者”

廖立峰评价自己是个运气不好的理想主义者。欠下200万元债务,“可能就是作吧”。

2020年1月4日,廖立峰辞掉公务员,而前期还债的日子已经维持了一年。他开网约车,直播带货,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窟窿越来越大。“我决定让它爆发,这样可以更好地去面对。”很难受,很害怕,很绝望,他找不到更多的词来形容辞职时的状态。

2019年,廖立峰借给朋友80万元。他想投资朋友,“赌”朋友可以给自己“铺路”。不料,朋友在非法网贷公司投资了2000多万元,因为还不上钱跑路。而廖立峰这80万元,有自己的存款,有从朋友处借的,更多的是银行贷款。

不幸接踵而至。廖立峰卖掉父母给买的房子,又贷款120万元投资的两套酒店公寓也烂尾了。

“我赌输了。”2020年,廖立峰开始陆续接到催款电话,信用卡、银行卡被彻底停掉。每天他的手机都会响起无数遍,“都是催债的,没钱还又有什么用呢?”

廖立峰辞职后想跟朋友做旅拍。相机、帐篷、炉具都买了,无人机证也考了,旅行攻略也做了。可就在他们打算出发前,疫情暴发。“我的理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廖立峰苦笑。

之后,廖立峰直播卖螺蛳粉,做电影解说,但都收益平平,最终放弃。“对钱的执着,让我走了很多错路。”回想这些经历,他坦承自己始终抱有侥幸心理。

带廖立峰入猪肉行的朋友比他小一岁,入行却有12个年头了。朋友去年卖猪肉赚了70多万元,这让廖立峰很眼红。为了还债,廖立峰考虑要赚快钱。于是,他从拿笔变成拿刀,成了一个起早贪黑的猪肉贩子。

按照一个月赚3万元来计算的话,廖立峰需要五六年才能还清200万元的债务。

大学毕业后的一度迷茫

廖立峰1991年出生在柳州市柳江区两合村。在廖立峰农村老家有几栋显眼的别墅洋楼,是村里最早卖猪肉的人家盖的。从卖猪肉起家,他们有的资产上百万上千万元。

“我儿子很老实,很胆小。”提起负债的事情,廖母眼圈红了。2020年,催债的电话打到廖父这里,一瞬间家里“爆发”。这个在父母眼里的乖孩子,“赌”上了家人为之骄傲的“铁饭碗”。

父母都是农民,上有三位老人,下有五个孩子。除了种葡萄、芭蕉、水稻,家里还养着猪。每年开学前,廖父需要卖猪凑够五个孩子的学费。每每提到养猪,廖父就很愤怒,“以前家里就养猪,你读了书有什么用?”

廖立峰第一年高考时,只过了二本线。“当时就一个念头,不好好读书,考不上好大学,就没有未来。”于是,他在复读那年几乎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这个全村公认的聪明孩子用一年时间逆袭,考上吉林大学。2015年,廖立峰从吉林大学法学系毕业,毕业一年后考入柳州市工商局。

毕业时,他也想过考研。当时柳州一家银行在学校招聘,他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廖立峰在银行实习了一个月,“每天给别人数钱,没意思,算了吧”。他决定离开。

廖立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在姐夫的中医馆里待着。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泡茶”,给来这里的“成功人士”泡茶。他觉得在这里开阔了眼界,见到“有钱人”的生活状态。就是这短短的两个月,廖立峰变得急功近利。他后来的投资欠债,与这段经历有很大关系。

他做过外卖快餐、物流、电商,很快拥有了自己的第一笔“六位数”收益。那时团购模式还没有流行,但他已经开始走团购的路线。“到现在我也没觉得那个方式是错的。”后来与合作伙伴发生分歧,他的创业之路就此结束。

2016年,廖立峰的四姐在备考公务员,建议他也试试。“笔试培训一周,我就过了。”那一年,他考入柳州市工商局,和四姐同时“上岸”,家里人特别开心。廖立峰说,“以前做公务员一个月工资三千,现在卖猪肉三天顶得上之前一个月的工资。”

债务爆发时的婚礼

在前妻罗静眼里,廖立峰是个敢闯敢做的人。

罗静和廖立峰是高中同学,后来罗静考入北京建筑大学读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再次产生交集。

在成为猪肉摊老板娘之前,罗静在深圳的华为公司、柳州建筑集团都工作过。罗静翻出朋友圈的照片,一袭白裙,精致的妆容,坐在办公室里。而现在,她留着短发,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每天素面朝天。

罗静在2019年辞职,开始经营自媒体和电商。“喜欢自由,收入比较高。”罗静有四五个账号,一个账号每月最多能收入四五千块钱。

廖立峰债务爆发后,罗静还是坚持跟他结了婚,并且有了孩子。身边很多人都佩服罗静。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姑娘,其实一直在规划,“将200万细分,只要努力就可以还完”。廖立峰的计划是自己卖猪肉,后来看到他忙不过来,罗静也过来帮忙。“我从前没进过菜市场,也没干过家务。”罗静拿起刀,用力剁着排骨。

为了不影响妻子,为了孩子上学,廖立峰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但罗静没走,还是跟他一起卖猪肉,空闲的时候一天还能写上十几篇文章,更新她的账号。

“还完债务,也可以穿得很漂亮去逛街。”罗静显得从容。

“他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廖立峰的悠小峰肉铺就开在柳江基隆开发区兴隆市场的入口处。为了租这个理想的店面,他足足等了两个月。

这一带属于城乡接合部,住着17万人口。光是附近的猪肉摊就有200家不止。

在廖立峰剔骨时,对面的几家猪肉摊已经开始营业。刚开始廖立峰给一头猪剔骨要花一个小时,这在柳南屠宰场一度被老熟人调侃。为了解决剔骨的难题,廖立峰连续十几次花三十块钱请老师傅剔骨,他就在旁边边看边学。现在他20分钟就能完成。

斜对面的王哥见廖立峰来晚了,就过来帮忙抬猪肉。王哥年轻时在政府部门开车,1999年转行在这里卖猪肉。除此之外,他还经营着五金店。“那时这里卖猪肉的也就20家,我们村来这里卖猪肉的,后来都买上三套房子了。”

王哥指着衣服上沾满的油渍和血渍说,“我们没文化做这行,一个大学生也做这行,他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他还不占什么优势。”私下里,摊贩们也会议论这个市场上年纪最小、学历最高的新成员。有人说,别人挤破头想当公务员,他却辞掉来卖猪肉。有人说,也不知道他能干多久。

一位中年妇女从新闻上看到廖立峰的故事,骑着电动车从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专程赶来买猪肉。“我很佩服他。我儿子也是公务员,但我不会让他这么干。”

会成为第二个陆步轩吗

拍客在菜市场发现了廖立峰,陆陆续续将视频发了出来。

“吉大猪肉哥”火了。

从“985”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再到辞职摆摊卖猪肉还债,多种身份标签将廖立峰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廖立峰觉得自己就像头猪一样被放在案板上,从个例到现象被“剖析”。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评论。刚开始廖立峰也无法应对,后来索性“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其中,有人说他是个投机者。有人想跟他合作卖肉,中药养殖的猪肉25元一斤,他考虑到不适应当地市场需求,就拒绝了。有人想雇他管理20个摊位,他想了想风险多过收益,也推辞了。还有很多人会在他的抖音账号留言求助,甚至直奔柳州想跟他一起卖猪肉。面对欠债向他求助的,或者择业上想调整的,廖立峰变得冷静许多。“我不会建议他卖猪肉,因为这一行不是适合所有人。”

现在吉大的朋友都知道廖立峰当屠夫卖猪肉了。有朋友还向他喊话,就算卖猪肉也要卖出水平来。“学历更多的是影响到个人看待事物的见解,并不是决定未来做什么。”再跳出来看自己,廖立峰也会思考教育之于自己的意义。

前有北大陆步轩,后有吉大廖立峰,都卖起了猪肉。这其中,是巧合,还是效仿?“我不会成为下一个陆步轩。”廖立峰很直接。

在这个市场上,大部分商家都是一天卖一头猪。廖立峰开始尝试卖两头猪,下午只有他的猪肉摊在剁排骨。廖立峰不担心猪肉卖不完,他现在正在拓展腊肠腊肉的产业链。

廖立峰想的是,还完债务,他还是要离开这个行当,从事心心念念的旅拍,去追求他的“诗和远方”。

儿子今年一岁半,经常在猪肉摊边喊着“峰哥”。晚上他把孩子送回老家,收拾完摊位已经是夜里12点。廖立峰坐在猪肉摊前,从油腻腻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还是要追自由和理想,但有了实力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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