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李文化个人资料(深切缅怀北京电影制片厂著名导演李文化)

2016年,我自己编印了一本文集,名为《醉歌集》,其中写有一篇怀念已故著名电影导演李文化的文章,题为《红影渡桑河——从李文化导演的书名谈起》。今年6月19日,是李导演去世10周年的日子。今天一早,收到了定居美国的李导演的女儿李娃的文章,我把它发在了今日头条。李娃提到我写过的那篇《红影渡桑河》的文章,于是我再把这篇文章发表出来,以告慰长眠的李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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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影渡桑河,这是一个未曾用上的书名。

我给老导演李文化编辑过两本书,在他生前编了《往事流影》(华文出版社),他去世后又编了《如影随形》(中国电影出版社)。

“往事流影”这个书名源于“往事随影”,是李文化的女婿,人艺导演李六乙给起的名。后来我们推敲来推敲去,不是很满意,尤其觉得“随”字别扭。之后我把这个“随”字改成了“流”,一个是“流”有“留”的谐音,要留下老人的“影”;二是“流”字暗藏着“流金岁月”的意思。虽然仍觉拗口,但最终还是在老板(出版人尚红科)那里通过了。

在编辑第二本书的过程中,李文化的老伴侯刚让我们多想几个书名,我是个编书匠,不是策划高手,所以也没想出什么好的书名来。其间,侯阿姨又说,想找李导演的好友,久病中的作家梁晓声把《往事流影》改写成小说。她的这一设想倒打通了我久违的思路,慢慢地,心里就生出一个书名:红影渡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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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觉得“红影渡桑河”这个书名更为恰当呢?

首先,“红”字代表一个时代,也代表李导演的全部人生。李文化是党培养的第一代新闻纪录片摄影师,新中国成立后拍摄了《边疆战士》等获奖纪录片。此后先后赴朝鲜、越南拍摄了《金日成在停战协议上签字》《接管河内》等珍贵纪录片。由他任摄影师的故事片《早春二月》被电影界誉为“中国最美的电影”。后来从事导演工作,拍摄了《红色娘子军》《侦察兵》《泪痕》《海囚》等。所有这些新闻片、故事片,无一例外不是红色经典。所以说,“红”字与李文化导演一生形影相随。当时我们给起的其他书名就有“北影红导演”“最红的北影厂导演”,等等。

“影”字不多讲了,就是电影嘛。

关于“桑河”,则要多说几句了。

李文化是红色时代的弄潮儿,他一生饱经沧桑,几经潮起潮落,喜悦与悲苦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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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美电影”《早春二月》由李文化担任摄影师

因《早春二月》的巨大成功,这个有想法有活力的年轻摄影师被江青重用。江青在接见李文化时,提醒他:“不要小桥流水,要大江东去!”江青具有两面性,其一正是她特别偏爱“小桥流水”。能拍出这么美的电影的摄影师将来一定用得上。由此李文化成为江青心里播下的一粒种子,等到时机成熟,这粒种子自然会发芽、开花、结果。

于是便有了《红色娘子军》。

每一次去李文化的家,老导演和他的老伴都必然要谈到《红色娘子军》的往事,这已经成为老人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鲜为人知的是,《往事流影》这本书出版的一个特别目的,是要为《红色娘子军》的导演正名!

李文化和另一位大导演谢铁骊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们并肩合作,拍出了多部作品,其中不乏《早春二月》这样的经典。本来关系很好的,却因一部《红色娘子军》闹得不和睦。谢导多次接受媒体采访时都谈到了《红色娘子军》,并以这部芭蕾舞剧的导演自居。而李导却始终坚持不变地一再重申:“我是这个戏的真正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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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剧《红色娘子军》剧照

李导演的书中这样写道:

由于当时处于“文革”后期,在极左思潮的控制下,批个人主义,把字幕全批掉了。著作权也无人维护,甚至提及。当时的影片全没有字幕,直到“文革”结束才胡乱地补上去。潘文展尽管没有执行导演工作,可仍将他署名为导演,而且还将原来的副导演付杰也误写成了导演。……我在许多场合曾多次提到,并在此再次郑重声明: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电影的导演是我,摄影也是我。我是总指挥,从全剧的第一个镜头到最后一个镜头,都是由我一人导演和摄影的。

导演“文革”大毒草《反击》,使李文化名副其实地堕入了桑河。

如上文所说,在江青心里早早就把李文化划到自己那一边,把他当成了一个能干、“可造就”的小将。在十年动乱行将结束的1976年,江青指示于会咏:要搞出一部反映与走资派深刻斗争的电影。——这就是《反击》。政治底线模糊不清的李文化又一次“勇挑重担”,可他万万想不到,接手这部电影使自己陷入了人生的低谷。“一辈子的酸楚、郁闷、委屈、疼痛似乎全都沉淀在这深谷的最深处,成为一生中永远不能忘记、不能释怀、不能宽容、不能笑颜对之的一团苦涩的记忆。”

由于《反击》这一章政治敏感度太高,出版社要求全部删除。华文社李社长在给尚红科的信中写道:“我建议删掉的内容,主要是李老因为导演《反击》电影被批斗两年多的这个过程。这个过程不过多叙述更好。我的考虑是:历史上这些问题的产生有当时的政治社会背景,人的精神、心理都被扭曲了,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或是丑恶、阴暗的心理,都会或多或少的做一些情愿或不情愿的事、伤害别人的事。李老宽宏大量一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会让读者更感觉到李老的高大、豁达。我尊重李老对过去这段历史的感受,我也理解李老想通过出书把这段历史和感受一吐为快的心情,但讲多了效果未必就好。”

出版社要全部删掉,而作者一方又和我再三强调这一章很重要,希望尽可能多地保留它的内容。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也为了能够为后人多留下一些珍贵的第一手材料,我们做了最大限度的争取。我用最快的时间连夜加班,三易其稿,对这一章的结构进行了大幅调整,从中选取了五个最有代表性的情节,设计了“五个镜头”,减少了其中的细枝末节;另外,又将李文化受批判的情况按“批判→亲情→平反”的顺序加以整合,使这一章原先的“发牢骚式”变成了如今的“从困境到光明”发展的结构。经过和华文社社长的多次邮件沟通,最终通过了出版社的政审。当我拿着改定的这一章去李导家时,他们全家人特别高兴,连连说改得好,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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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侦察兵》

当时李导演已身患绝症,为了能让老人家亲眼见到自己的传记,我们只有拼命加班加点。《往事流影》从签订出版合同到下厂印刷,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对于一本原稿不算特别成熟的书稿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但自己心里清楚这本书有多难弄。修改原文、挑选整理照片、采访作者及相关人员,耗费了我们极大的精力。

这本书的原稿是以第三人称的形式来写的,为了更像是一部“自传”,领导说必须改成第一人称。这可不是仅仅把“他”全部替换成“我”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上下文衔接、语境,都要合情合理才成。还有挑选、整理照片。李导的照片特别多,有工作照,有日常生活照;有导演的剧照,有摄影的剧照;有新闻片照片,有故事片照片。并且这些照片因年代久远,质量并不是特别好。所以分类、精选这些照片的工作做起来就特别麻烦。

现在想想,这本书真要算我们做得最费劲的一本书了。但为了这位慈祥的血性老人,为了给社会留下一笔精神财富和第一手资料,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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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泰山恩仇》,与摄影师、武打设计师一起研究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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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混世魔王程咬金》现场,给演员陶虹(左)、周舟(右)说戏

有了“红”“影”和“桑河”,“渡”字似乎有点儿不起眼。——非也,窃以为这“渡”字反而至关重要。渡过难关就是这个“渡”字。老导演在走出人生低谷后,真正是渡过了难关,再一次成为新时代的弄潮儿。他导演的“百花奖”获奖影片《泪痕》,社会反响很大。20世纪80年代末期,他开创了中国内地武侠片的新纪元,《金镖黄天霸》《无敌鸳鸯腿》《血泪情仇》等当年的大片,使他成为北影厂独一无二的“创收大导演”。这一个“渡”字,将李导演全部人生的大起大落巧妙地贯串起来,真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此字得于史湘芸、林黛玉的联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但愿此时已故的李文化导演在遥远的美国墓地下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我愿把“红影渡桑河”这个自以为最合适的书名献给您,您可以安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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