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人世间经典旁白(文史梁晓声)
梁晓声被称为文坛中的“平民代言人”,相比于大时代书写,他更关注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平民立场和人文情怀贯穿其写作始终。他的作品触及社会现实,直击灵魂深处,照亮人性善恶;而在书外,梁晓声也用自己70多年的漫长人生,悉心抚养老人,用心照顾兄妹……他把人性写进了书里,也写进了自己的生活。
童年苦乐
1949年9月,梁晓声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里区安平街13号。这是一个平房区的大杂院,当时梁晓声兄弟4人,加上父母、爷爷,一家7口人就挤在1间16平米的房子里。“低矮潮湿、漏风透雨”是留在他心底最深的印象。
梁晓声的父亲是山东荣城人,12岁那年闯关东来到哈尔滨,后来成为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脾气十分火爆。一次,一个惯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梁晓声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回到家,父亲看到后不容分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他把委屈憋在心里整整3天,直到第4天老师上课提问时才“哇”一下哭了出来。
梁晓声和父亲
7岁时,父亲随哈尔滨的建筑公司支援大西北建设,每三年才回家探亲一次。当时父亲的工资为64元,每月寄回家40元,自己用10多元,每月再攒10元。如果不攒,探家时就得借路费,而且有事也难以应急。据工友说,父亲的生活十分节俭,2分钱一块的腐乳要分三顿吃,连盘炒菜都舍不得买。
父亲走后不久,爷爷去世,妹妹出生,家里的开销变得更多了,父亲寄回来的钱根本不够,母亲到处托人找工作,在一个铁路工厂做翻砂临时工。翻砂是将融化的金属浇灌到铸型空腔里,这是一项重体力活儿,即便男人干都很危险,每个月能拿到20多元。后来,她进了街道的一家小工厂,每天从早忙到晚。从三年级开始,梁晓声就开始申请“免费生”,每次开学前母亲都要为了开一张免费证明跑很多次,这样一学期就能省3.5元钱。
当时大哥正在读中学,家务活都得梁晓声去干。冬天的早晨,他从结了冰的水缸里敲开冰,烧水、淘米、做饭、刷碗,还要打牛奶喂妹妹。因此,他双手皴裂,头发也因为长时间不洗而长满虱子。一次,市里有个检查团要来学校检查卫生,班主任提前进行检查。梁晓声因为衣服不整洁受到批评,还被班主任大声斥责:“让你妈把你这双手的皴,用砖头蹭干净了再来上学!”
梁晓声满肚子委屈,甚至决定以后就逃学了。恰好语文老师看到这一幕,把他带到办公室,为他理发抓虱子,还用温水给他洗了3遍脸。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母亲才这样认真地给他洗过脸。在老师的影响下,他爱上了语文课,多次在课堂上读课文、讲故事,由此逐步找到了自信。
四年级时,梁晓声加入了学校的“记者小组”,每个人都要交几篇习作。当时他为没东西可写而苦恼,一次读了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后很受启发,决定写自己居住的那个大杂院的平凡人物,取名《邻居大哥》,交上去后受到老师高度称赞,老师专门安排一位写字工整的同学,把梁晓声的文章抄写一遍后,张贴到哈尔滨红少年电影院的广告栏上。那时人们没什么娱乐,每次看电影前,广告栏前都是人山人海,很多人就这样看到了梁晓声的“处女作”。从那时起,他的心中种下了“作家梦”。
梁晓声兄弟姐妹与母亲的合影
贫穷,深深地烙印在梁晓声的童年生活里,这也成为影响他写作风格的一个重要因素。幸运的是,他有一个虽然不识字、却善良正直的母亲。不管在外多苦多累,回家后母亲都对孩子们很关心,给他们讲做人做事的道理,教育他们要自立自强。
有一次,梁晓声非要跟随母亲到厂里,为的是爬上厂里的榆树撸榆钱儿吃。在母亲的协助下,他成功溜了进去,装了满满一口袋,心满意足地从墙洞爬了出来。回家路上,一群眼馋的孩子问他要点榆钱儿吃,说不行的话告诉他们在哪儿撸的也成。梁晓声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结果被孩子们追上,脸都擦破了,榆钱儿也被一抢而空。晚上回家后,他向母亲哭诉,结果反遭母亲批评,说都怪他太自私,应该主动分享给大家,这样别人满意,自己也比现在两手空空要好。
在母亲的熏陶下,家庭在梁晓声的心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多年后参加电视节目,他深情地说:“家产生了最初的家庭伦理,全部人类文化的这棵大树,是在家这个块根之上生长起来的,如果说人类只不过是地球上的一类物种,那么这一物种的进化方向只有一个,便是向上向善。”
北大荒的知青岁月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大哥梁绍先比他大6岁。大哥从小品学兼优,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还是个文学青年,到周末时就跟同学在家里交流读书心得。梁晓声常常跟在旁边,听到他们热烈谈论起《复活》《猎人笔记》《热爱生命》《悲惨世界》等名著时,就默默记在心头,想着以后有机会能够认真阅读一下。后来,他在哈尔滨二十九中读书时,学校图书馆怕学生卖书去换取写大字报的纸,需要有人值班,然后选到了他。那段时间,梁晓声就睡在老师们才有资格去借书的小阅览室里面,他把大哥说起的这些书都看了一个遍,别提多满足了。
大哥高考前,父亲刚好在家探亲,说供不起他上大学,要他早点工作挣钱养家。好心的邻居给大哥找了个在菜市场卖菜的活,他每天一早就出门,晚上回来交5毛钱给父亲交差。其实,大哥根本没去卖菜,而是在松花江边温习功课,5毛钱也是跟妈妈借的。那时家里吃的也不够,为了把食物留给弟妹,大哥总是饿着肚子学习到深夜。
1964年夏天,大哥如愿收到了唐山铁道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却也同时收到了父亲的信,还是要求他放弃读大学,先找个工作帮衬家里。班主任听到消息后,特意跑到家里做工作,劝他争取学校的助学金。大哥也向母亲做了保证,读大学后绝对不要家里一分钱。少年时,大哥是梁晓声的骄傲,后来却成了他一生的痛。大二春季学期开学没多久,家里突然接到“梁绍先病重送归”的电报。原来,听闻大哥“一意孤行”读大学的消息,父亲勃然大怒,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去骂他,大哥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次在去学校的火车上,又被人骗走了学生证,到校后受到了批评。重重压力之下,大哥得了精神分裂症,被送回家就医。后来,大哥的病情反复发作,这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梁晓声和大哥的合影
1968年,梁晓声参加“上山下乡”,成了北大荒的一名知青。他选择前往位于黑河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这里气候寒冷、条件艰苦,但每月有32元的工资,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梁晓声那时不抽烟、不喝酒,把钱攒起来给大哥治病。第二年春节,一家人等着梁晓声回来团圆,结果等来的是他托战友带回的中药。原来,他听说当地有一名老中医治精神病有特效药,就特意跑过去开药,结果花光了积蓄,导致没钱回家。
在北大荒,梁晓声靠文字崭露头角,途径却是各种发言和汇报。一开始,他作为知青代表在欢迎大会上表决心,1500字的发言“一炮而红”,隔三差五就被连队安排写批判稿、悼念词、演讲稿,不到1年时间就担任连队的小学教员。
有次他探亲回来,发现连队整修宿舍,自己的火炕被扒了,经连队同意后他暂时借宿在卫生所。恰好当时医生请假回去结婚,卫生所里只有他和卫生员董秋娟两个人,晚上睡觉时就隔着一堵墙。朝夕相处之下,两人慢慢产生了感情,熄灯后经常一起聊经历、谈文学,这成为了他美好的初恋。但很快,连队里就产生了流言蜚语,小董也被调走了,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担任教员后,他有了更多的闲暇时光用于创作,写的文章刊发于《兵团战士报》。兵团宣传部崔干事看了他的文章后很是赏识,安排他参加了好几期兵团举办的文学创作培训班。培训班的学员们主要来自基层一线,怀着对文学的朴素热情,每天都学习到凌晨两三点。梁晓声创作小说《向导》后,向同学们征求意见,大家进行了热烈讨论,一下提了几十条。他认真地进行修改,小说后来在《兵团战士报》上发表。
1973年初,梁晓声被调往一团宣传股担任报道员。一次,一名战友的母亲生病,在没批假的情况下偷偷返回照顾,受到了连队处分。梁晓声秉公直言,结果得罪了领导,被精简出了宣传股。他自觉没脸回老连队,申请去了最苦最累的一团木材加工厂,而且干的还是扛大料的重活。那时他得了肝病,还天天干体力活,一天天瘦了下去,几乎难以支撑。
梁晓声与尤典春在团部桥头留影
在这关键时刻,兵团宣传部的崔干事及时赶来,鼓励梁晓声坚持下去,认为他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一定能成为作家。“我就不信,咱们兵团就出不了几个作家!”崔干事的暖心话,萦绕在他心头。经过崔干事的举荐,梁晓声被抽调至黑龙江出版社,参加了半年培训和整理文稿的工作,这才让他得到了宝贵的休息机会,身体也慢慢恢复了。
回到家时,梁晓声才得知大哥因受到刺激病情加重,不但赶走了妻子,还动不动就打人。实在没办法的母亲,找人把他捆在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梁晓声看到大哥的样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四处奔走,在居委会的帮助下,民政局同意半费为大哥治疗,于是大哥住进了医院,这一住院就是近30年。
1974年,复旦大学到东北招收工农兵学员,一共只有2个名额。到黑龙江招生的老师,看到《兵团战士报》汇编本后,对《向导》这篇小说赞赏有加,专门花了3天时间,从佳木斯赶到黑河去见梁晓声。经过一个半小时坦诚而深入的交谈,老师点名要招梁晓声去文学系,还特意向团里领导打招呼,名额绝对不可以被替换。
1974年,梁晓声离开兵团在上学的公共汽车上
有了大哥的前车之鉴,梁晓声想放弃读大学的机会,但他觉得自己已经25岁了,还在连队扛木头,又心有不甘,犹豫之下还是给父亲写信,想让他寄钱过来,用于自己在连队“疏通关系”。或许是大哥的病刺痛了父亲,父亲很快就汇来了200元,汇单附言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错别字:“不勾,久来电(不够,就来电)。”
那天晚上,梁晓声冒雨跑到了连长、指导员家里,但是口袋里放着的钱却没送出去。当时,他满脑子都是父亲就着腐乳喝稀饭的画面,他责怪自己太不懂事,不体恤父母的困难,决定不给连队领导送钱了,如果没机会读书就扎根北大荒。第二天扛木头时,他专门选了负荷最重的位置,发泄情绪。
没想到,曾经与他发生过争执的连长、指导员并未从中作梗,把名额留给了他,还把他送到了长途汽车站,让他好好学习深造。在同学和战友的资助下,梁晓声幸运地解决了学费问题,开始了大学生活。
幸遇“贤内助”
到复旦读书,似乎是命运对梁晓声的眷恋,但一切并非坦途。刚上大学时,他就因为入学体检查出肝脏有问题,为了避免传染给别人,被关在医务室里隔离,如果病情不能好转就得被退回。同学们上课路过医务室时,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给他加油。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疗养,他身体变好起来,终于可以正常上课了。
梁晓声十分珍惜宝贵的读书时光,经常挎着一个黄色的军挎包,在学校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挎包里带的馒头就是充饥的午餐。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中外名著,汲取着文学的滋养,认为自己了解到文学的真谛,那就是“文学作品一定要引导人做好人”。
他心底正直无私,敢于仗义执言。1977年大学毕业时,班上一名外号叫“老队长”的上海知青,按政策可以留沪照顾重病的母亲,却被人挤占了名额,被要求回插队地安徽。梁晓声听闻后十分气愤,在全年级会上向领导发炮:“如果你们不按分配政策办事,请你们说出是哪一级组织做出的这一决定,我们有向上一级组织实事求是反映问题的权利……”散会后,他更是拉着“老队长”直奔校长办公室,向领导反映了同学们的诉求。最终“老队长”顺利留沪。
梁晓声(右)在上海上大学时和友人合影
毕业分配时,梁晓声原本有更多的选择,但他却去了北京电影制片厂,从事“清水衙门”的文字编辑工作。一开始,他住在北影招待所的一个床位,半年后才在筒子楼分了一间11平米的单间,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安静写作的空间。
那时,他每月工资49元,其中20元要寄给父母补贴家用,自己因为长期熬夜写稿,身体也不好,患有肝病、胃病、心脏早搏等毛病,工作几年下来,就连一块手表都买不起。同事看他年过三十还未成家,热心给他介绍对象,结果他每次都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家庭情况和盘托出,直接把别人给吓跑了。
直到1981年,他经人介绍与北京姑娘焦丹相亲,不曾想她居然愿意跟他交往。随着相处的深入,梁晓声越发感受到焦丹是个好姑娘,相貌好、脾气好、家境好,甚至个子还比他高一点,更怕自己耽误了她,于是郑重地告诫对方:“焦丹,你可要想清楚,我家负担真不是一般得重。”没想到她回答得更妙:“没事,有我分担呢,你的负担就少了一半。”看他还是不放心,焦丹郑重地说:“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喜欢你的才华与善良,更看重你的责任与担当,放心,我不后悔!”
第二年5月,梁晓声和焦丹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新家”就安在了那间11平米的房子里,唯一的新物件还是娘家陪嫁的两床新被子。焦丹每天就在楼道里的炉灶上,想方设法为梁晓声做可口的饭菜,想着调理好他的胃病。哪知叮叮当当的做饭声,却常常打断梁晓声的写作思路,他忍不住就对妻子发了一顿火:“我一个穷孩子,吃饭没必要那么讲究,能吃饱就行。”焦丹只能把委屈都埋在心里,渐渐地,她练出了下厨的硬功夫,15分钟就能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自诩为“急行军中的炊事员”。
梁晓声、焦丹和儿子梁爽
有了家庭的滋润,梁晓声全身心投入到写作之中,他写得最多的自然是自己的知青岁月。1982年,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发表,讲述了一群在北大荒的知青为屯垦“满盖荒原”而牺牲的故事,这成为他的早期代表作。后来,他又写出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长篇小说《雪城》、短篇小说《父亲》等,逐渐成为知青文学的代表性人物,并和其他从北大荒走出的作家一道,构成了当时文坛中别具特色的“北大荒知青文学”。
结婚后,夫妻俩继续抚养父母、资助兄妹。两个人的工资都不高,主要靠梁晓声熬夜写作的稿费、奖金来填补。父母生病后,焦丹把他们接到北京,还专门买了辆二手三轮车,每次用力骑着,送父母到医院去看病。父母去世后,他们把大哥接到北京,把新房子让给他,还出钱请专人予以照料。弟弟妹妹下岗后,夫妻俩资助侄子侄女读书。那段时间,每到月底,焦丹都要跑到邮局去汇款,工作人员得知她是给夫家汇款,连连称赞其为“好妻子、好嫂子”。四弟媳身患晚期尿毒症后,梁晓声带着现金送到哈尔滨,说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可以说,二哥梁晓声就是这个大家族的中心,把兄弟姐妹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对丈夫家的一切付出,焦丹都感到理所当然,从无半点怨言。过年过节时,梁晓声主动提出要给岳父母500元过节费,妻子却“抠门”地改成300元,还嗔怪道:“我爸妈都有退休金,别乱花钱了,还是留着帮助你们家吧!”
梁晓声经常说:“焦丹对我好,对我父亲母亲好,对我兄弟妹妹好,还对我所有的亲人朋友好!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他把对妻子的一腔真情写进文学作品,塑造的很多女性形象中都有妻子的影子。
平民史诗
梁晓声一开始以知青文学出名,但他涉猎范围甚广,出版的书籍有辛辣的言论,有洒脱的散文,有影视剧本,有儿童文学,还有如何写作文之类的教辅读物,可谓包罗万象,《泯灭》《浮城》《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婉的大学》《红晕》《年轮》等作品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来找他写书、拍电影、搞投资的人多了,人生面临的诱惑也多了。曾经有一位朋友劝他别搞写作这个苦差事了,可以介绍他去当官;他还遇到一群台湾商界人士,想拉他一起做投资。但正如他写过的一本书《人间清醒》的标题那样,他主张“减法的人生,未必不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梁晓声明白,“上苍赋予每个人的人生能动力是极其有限的,故人生‘节目单’的容量也肯定是有限的,无限地扩张它是很不理智的人生观。”于是,他依然专注于写作。
梁晓声的书房
2002年1月,梁晓声调至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担任中文教师,面向本科生开设了“小说创作与欣赏”“散文写作”“文学影视评论”等课程。每次上课前,他总要主动问学生,有没有习作需要老师帮忙修改,不管是课堂上布置的,还是以前自己写的都行。每当学生提交,他都认真进行修改,最长的评语足足有5000多字。为了鼓励学生们的创作热情,他还拿出稿费资助创办文学刊物《文音》。
正是在与学生们朝夕相处之中,梁晓声产生了一个问题,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古装剧、穿越剧,有时对清宫内斗都了如指掌,却对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的中国所知甚少。于是,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就是为自己这一代城市底层百姓写一部大部头的小说,让年轻人了解他们的父辈乃至祖辈曾经的生活和走过的路。2006年他在心里开始构思,花了3年时间作品才逐渐成熟落地。当和好朋友谈起时,对方却“泼了冷水”——“今天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都没有了耐心读这种大部头,谁会买了看?”但梁晓声并未受到影响,认为自己到了花甲之年,不能再想着去迎合市场,而应该认真写一部好作品了。
从2010年开始,梁晓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马拉松”。他有严重的颈椎病,就用一部厚厚的辞典书斜垫着,把稿子铺在上面,用自己削好的铅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写了又写,改了又改,稿纸加起来足足有一万张。写作到了一半,突然胃痛难忍,被送到医院检查是胃癌,医生当时建议手术切除。梁晓声忽然想到父亲就是晚期胃癌去世的,如果不把小说写完,总会留下遗憾。他抽了两支烟后,下定决心只做保守治疗。
最终,梁晓声写出了这部长达115万字的小说。小说分为上中下三卷,中国青年出版社总编辑李师东是梁晓声的师弟,他看了书稿简介后,脱口而出三个字——“人世间”,由此,《人世间》就成了小说的书名。这部小说获得了吴承恩长篇小说奖,2019年以高票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面对荣誉,梁晓声却很淡然:“茅盾文学奖是我这50年文学创作生涯中获得的最高奖项,但我是用一颗平常心对待的。可以说这部获奖作品《人世间》,是我的一个情结,是向现实主义致敬的一种写作,也是向民间生活的一种致敬,更是圆我自己的一个心愿。”
梁晓声在《人世间》中扮演审判长
在电视剧《人世间》中,周秉昆受审时审判长眼圈发红的一幕,引发网友热议。其实,审判长扮演者就是梁晓声本人。原来他去探班时,剧组恰好拍到这个场景,导演李路对原扮演者不满意,就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着梁晓声说:“要不梁老师试试?”尽管梁晓声当时断然说绝对不考虑,但是导演几乎是“绑架”着说,“就这么定了,给梁老师台词”,说完就走了。就这样,梁晓声上演了荧屏“处女秀”。拍摄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兄弟姐妹的遭遇,入戏太深才红了眼圈。电视剧播出后,梁晓声说很不愿意看自己客串的那一集,难以接受自己以这么老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儿子的榜样
梁晓声的儿子叫梁爽,1983年出生于北影的那套11平米的宿舍。为了避免打扰梁晓声写作,焦丹在家里与儿子说话都轻声细语,只要孩子一哭闹,她就马上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有时候等到孩子玩累了睡着了,才抱着孩子回家。孩子小的时候,包括修改作业、参加家长会等事项,也是由焦丹全部代劳,梁晓声很少过问。
1986年,梁晓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集中精力创作长篇小说《雪城》,整整5天没有回家。不曾想焦丹感冒发烧,结果儿子也病了,母子俩烧到39度。一位记者慕名前来采访,一路打听到他的家庭住址,与焦丹攀谈起来。焦丹央求对方不要将生病的事告诉丈夫,但这名记者到办公室见到梁晓声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梁晓声一路小跑赶回家,把娘儿俩送到社区医院治疗,回家后又笨手笨脚地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娘儿俩还是吃得很开心。
梁晓声不太关注孩子的成绩,但十分重视孩子为人处世的品行,经常教育梁爽要做一个好人。儿子上小学时,有一次回家一进门就大声说,一位同学因为犯错误,红领巾被老师没收了,言语中不乏幸灾乐祸之意。梁晓声此前听说他们在竞争班干部,当即批评了儿子的小心眼。此后,梁晓声抓住一起吃饭、看电视的时机,与孩子谈嫉妒、谈仇恨、谈自卑、谈虚荣、谈善良、谈友情、谈正直、谈宽容,用这样的方式培养孩子的心灵花园。
梁晓声部分手书
有一次,梁爽问怎么样才算成功,梁晓声开明地说:“我以为平平淡淡才是真。一个人有一份普通的工作,有一处住房,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这没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绝大多数人注定是普通人。尽你所能就好了,不论结果如何,拥有快乐的人生最重要。”
好的家风也是可以传承的。在梁晓声、焦丹的培养下,梁爽很孝顺懂事,从北京联合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在北京一家高科技公司上班,收入不错。他经常给父母钱补贴家用,给大伯买运动服和运动鞋。2019年梁爽结婚,儿媳能干贤淑,不但把小家庭打理得很好,还很孝顺公婆,一家人格外幸福美满。
来源:各界杂志2022年第5期
作者:李祝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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