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陈独秀寄人篱下(晚年陈独秀寄人篱下)
1938年7月,陈独秀从武汉辗转长沙来到重庆,遇见同乡、同学邓季宣,经他又认识了江津名绅邓蟾秋、邓燮康叔侄。邓蟾秋仰慕陈独秀之名,邀请他来到江津县,经过一番波折,最后定居在石墙院。
这个石墙院乃是前清进士杨鲁承的旧居,在当年算得上气派非凡,然而等到陈独秀入住之时,已经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了。
石墙院为三进,中间以天井隔开,这天井大约200平米,青石铺地,四周有雨槽,第三进正面是三间大屋,有左右耳房,自成小院,陈独秀就住在右侧耳房。卧室是一间10平方左右的小屋,房前留下敞开着半个“厅”,仅容一桌两凳,是陈独秀吃饭的地方,院的右侧两大间,大门有一大排隔栅,是陈独秀写作和会客的地方。
陈独秀落脚在石墙院,生活一方面靠朋友馈赠,北大学生会是经常支持的,另方面靠卖文、卖字。他的诗、文、书法都属一流。夫人潘兰珍为生活所迫,避着陈独秀典当了首饰,连柏文蔚(陈的老友、曾任安徽都督)赠给他的皮袍子也当了。
包惠僧曾经回忆到:“他们(陈独秀)院里堆了一大堆土豆,是陈独秀和潘女士种的,他们用的家具都是些破烂桌椅,生活很苦。”
虽然生活拮据,但陈独秀依然是一副执拗的性子。当时他编著了一本《小学识字教本》,是有意为中小学教师普及国民文化教育提供教学蓝本,学术性虽高,但目的还是在于实用。此书完成后,稿件送审时,有关部门认为“小学”二字不妥,要陈独秀改书名,陈说“一字不能动”,把预支的两万元稿费退回去了。
即使不得不依靠朋友们的接济,陈独秀也并非谁的钱都要。当时国民党中央秘书长朱家骅赠陈独秀5000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依旧被陈独秀以“却之不能,受之有愧”拒绝。后来任卓宣曾经给陈独秀寄去200元大洋,任曾经是我党高级干部,1928年被捕后叛变,后来做到国民党宣传部副部长,而陈独秀却叫人按原址退回。
陈独秀住在石墙院,虽远离城市,交通又不便,但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有县长和当地名绅,还有已做了大官的学界名人傅斯年、罗家伦。至于陈的老友高语罕、邓仲纯等安徽老乡、北大同学,江津名流,就更多了。
1939年2月,中共驻重庆国民政府代表周恩来,在辛亥革命元老安徽人朱蕴山陪同下,探访了陈独秀。周恩来此次拜访,仍继续劝说陈独秀,希望他放弃个人成见与固执,写个检查回到延安去。
陈独秀说:“李大钊死了,延年死了,……除周恩来、毛泽东,党中央没有我可靠的人了,我也落后了,年纪也大了,中央开会,我怎么办呢?我这个人又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何必弄得大家无结果而散呢。”陈独秀还是老脾气,是直言不讳的。
1942年5月23日,曾代表陈独秀参加过中共一大的包惠僧来探望陈独秀,老友重逢,他非常高兴,中午吃了四季豆烧肉,引起胃病复发,潘兰珍延请好几位医生但并无起色。
陈独秀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向跟随他多年的北大学生何之瑜交代:“小儿松年早已分居独立,夫人家中无亲人可依靠,放心不下,请你务必多多关照。并要嘱夫人今后一切自主,生活务自立,我在南京狱中,朋友赠我的五个显德四年古瓷碗,留给兰珍。后事料理后,稿费如有多余,也留给她一部分……”话未说完,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与世长辞,时在1942年5月27日晚9时40分,享年63岁。
《江津日报》大幅标题独家报道了陈独秀去世的消息:“陈独秀去世:一代人杰陈独秀先生,青年时期向宗教宣战,向偶像宣战,一种凌厉之气,不失为一个前驱者。”国民政府中央社亦发布通讯,向全国公布了陈独秀逝世的消息。《大公报》、《申报》、《时事新报》、《新民报》、《古今》、《新申报》相继转载,并刊发悼念文章。
得知陈独秀去世的消息后,国民政府派出以教育部次长段锡朋为首的奔丧团赴江津为先生致哀。江津大小官员、地方名流百余人自发来到陈独秀住处,为这位中国近代史上不可忽视的人物送行。独秀先生的安葬仪式,由北大同学会操办。
陈独秀灵柩于6月1日下午1时30分安葬于江津大西门外鼎山麓康庄,此地也是邓蟾秋捐献。出殡之日,陈独秀亲属和双后小学学生百余人随行送葬,从鹤山坪到康庄30里,两旁站立许多人送葬,有人放鞭炮以示悼念。
陈独秀去世后,衣裳、棺木与墓地等均由邓蟾秋、邓燮康赞助,社会各方多有支持,捐赠和赙仪总数为33750元,支付38753.01元,超支5000元,由北大同学会拨付。
何之瑜回忆说国民党要人多有资助:“蒋介石捐了10000元,朱家骅5000元,陈立夫和段锡朋各2000元。”胡汉民在广州曾对其属下说:“仲甫先生,戛戛独造,究竟与众不同。”蒋介石也曾对胡宗南说:“陈独秀的见解深甚,眼光远大。”虽然陈独秀与国民党政见相左,但就对待陈独秀去世一事来看,国民政府尚存些许宽容。
而此时的延安,正在大张旗鼓地开展整风运动,因此作为中共中央机关报和主要喉舌的《解放日报》、《新华日报》和《冀察冀日报》则没有陈氏去世只言片语的报导。
陈独秀晚年曾作过一首诗:
《寒夜醉成》
孤桑好勇独撑风,乱叶颠狂舞太空。
寒幸万家蚕缩茧,暖偷一室雀趋丛。
纵横谈心忌形健,衰飒心因得句雄。
自得酒兵鏖百战,醉乡老子是元戎。
或许只有在醉梦中,陈独秀才能回忆起曾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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