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只白天鹅还是一只黑天鹅好，两只黑天鹅落地归林

向长河（国际问题学者）

若干年后人们回望2020，值得感慨回味的东西很多——新冠疫情突袭人间、全球经济一片凋零、全球化遇挫……一片萧瑟之中，两只“黑天鹅”的落地归林，却给这个动荡的世界带来一丝亮色——一是持续经年的英国“脱欧”连续剧终于迎来终章，二是特朗普输掉美国大选。

回想四年前，西方世界先后放飞两只“黑天鹅”。先是英国“脱欧”公投超越绝大部分分析家的理性分析，“脱轨”出现在大不列颠群岛的天际。2016年6月，英国选民以52%对48%的微弱多数支持“脱欧”，英国政局、英欧关系步入“W”形颠簸之中。同年11月美国大选，以反建制著称的特朗普出人意料地击败选前民调大幅领先的希拉里，这只“黑天鹅”更是让整个世界目瞪口呆。事后许多特朗普身边人回忆，特朗普本人都未曾料到自己能入主白宫。

一只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会引起万里之外的一场龙卷风，更何况两只重磅“黑天鹅”降临。回望过去四年，英美、欧洲乃至全世界，饱受这两只“黑天鹅”引发的“蝴蝶效应”的影响。可以说，当今的世界与四年前相比，似乎是两个世界，令人喟叹。

“脱欧”这只“黑天鹅”把英国折腾得够呛。一是制造政治大漩涡——英国三年三换相，先后有两位首相为此下台，唐宁街10号四年来几乎无心他顾，专门打理“脱欧”事宜。二是让英国陷入更大分裂，不同党派之间、执政联盟内部、执政党内部、不同地区之间、不同阶层之间围绕“脱”还是“不脱”、怎么“脱”争执不休，对立加深。三是对经济的负面效应凸显，一些金融机构和数百家跨国公司开始向欧洲大陆转移。

有人预言，“脱欧”这只“黑天鹅”的出现预示着欧盟崩溃的开始。这当然有些危言耸听，但认为这是对欧洲一体化的重大打击，却是公论。毕竟，英国是欧盟内部仅次于德国、与法国不相上下的政治经济力量。从债务危机重创欧元区，到难民危机引发欧盟内部争吵不休，从民粹势力抬头到英国“脱欧”……欧盟的窘境，让欧洲一体化的光环不再，离心力与国家本位主义大增，与新世纪之初欧洲一体化风光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今年1月31日，飘扬在布鲁塞尔欧洲议会大厦前的米字旗悄然降下，标志着英国正式退出欧盟，进入“脱欧”过渡期。今年3月，双方开始展开英欧未来关系谈判，经过9个多月的艰难博弈，终于于近日达成协议，漫长而又曲折的“脱欧”进程画上了句号。随着“黑天鹅”归林，英欧关系从此将翻开新的一页，欧洲政治版图将出现新的变化。

大西洋另一侧，随着“黑天鹅”四年前落地美利坚大地，特朗普主义对美国、美国的西方盟友和全世界产生的嬗变是史无前例的。特朗普主义是一种反建制、反精英主义、民族主义、宗教保守主义以及反自由主义的杂糅，其破坏力堪称前所未有。

在美国国内，特朗普主义颠覆性地重塑了美国政治生态。特朗普政府任性地对前任政府政策推倒重来，族群对立加剧，贫富分化加剧，种族主义、白人至上主义抬头。

对外，美国秉持“美国优先”，肆无忌惮地摧毁战后美国自己参与打造的国际多边体系。特朗普政府“退群”成瘾，一意孤行地推行单边主义，今年连攸关全球民众健康福祉的世卫组织都一脚踢开，令人不可思议。

特朗普主义对美欧关系构成“系统性重创”。法国《世界报》刊发社论认为，里根总统所夸耀的“山巅之城”，被自私自利的“特朗普主义”取代。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罗伯特·卡根指出，美国的做法在加快“世界花园”退化为“丛林”的速度。

正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发展自有其周期。2020年即将结束之际，两只“黑天鹅”落地归林或许是历史老人的安排。新问题是，没有了这两只“黑天鹅”，世界会步入什么样发展轨道？

“脱欧”终局意味着新历史进程的开始。英国“脱欧”是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前所未有的事件，对欧洲一体化、地缘政治的影响在短时间内难以显现。在“后脱欧”时代，英国如何在脱离传统欧洲盟友关系的情况下确保自己的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和国际影响力，仍然是待解的命题。

据英国官方预计，相较于留在欧盟，“脱欧”也将使英国在未来15年内面临4%的国内生产总值损失。“脱欧”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加剧苏格兰地区的独立倾向。英国苏格兰政府首席大臣斯特金日前表示，“‘脱欧’违背了苏格兰人的意愿，没有协议可以弥补‘脱欧’带给我们的损失。现在是我们作为一个独立的欧洲国家规划未来的时候了。”

那边厢，明年1月20日拜登宣布就职，特朗普时代正式终结，美国与世界关系向何处去？多数分析家认为，特朗普主义的政治烙印不会消失，毕竟有7000万选票支持特朗普，美国的分裂还将继续。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网站刊文指出，只要特朗普本人仍留在公众视野中，他的超大号形象将确保他的政治烙印在可预见的将来主导共和党。

总之，“黑天鹅”尽管归林，其幽灵依然在影响着英美和世界。

供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