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藏感慨(进藏日记)
进藏日记
作者:李发祥
一次筹划已久的旅行,一场饥渴已久的文化采风,因为一个意料之外,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变成一次特殊的旅行。8月7日前为游藏记,8月8日后为抗疫记。——题记
7月26日
心里盘算了十年,实在准备了数日,后天就要启程,到西藏去!
进藏一游,心仪已久,也不知道那些年忙些什么,总没有成行。前几年又有文友相约几次,各种原因,终未成行。
伟大的祖国疆域辽阔,东南西北风土人情各异,每到一地,总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这是旅游给人带来的愉悦;而能把旅游目的地上升到文化的高度去审美,那将会得到心灵的启迪,这是文化浸润的美妙。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不把难得的进藏之旅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白白耗费大半月光阴,那就对不起好心邀约同行的文友,更是对文化二字的亵渎。
所以,这次刁丽俊老师再次发出邀请,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刁老师数年来每年至少一次赴藏,每次都有大作见诸国家级报刊,既介绍西藏风情,又对相关物事作文化探讨,引人入胜而发人深省,对西藏之行热情日盛,已然成隐。此次进蔵她就是专门为探究纹面人群生活而去的。
西藏的概念,小时候的初次印象,是关于运粮援蔵的故事。《昌宁县志》载,1950年10月3日至次年1月4日,昌宁奉命组织200多民工和700多匹精壮骡马组成支援解放西藏民工运输队伍,被保山地区援藏指挥部编为第八、第九大队,由谷子明和张亮分任大队长,从保山领取军粮760驮,经老营、瓦窑、槽涧、旧州、表村、兔娥、营盘、小维西、白济汛、康普、岩凹、叶枝、羊咱,过沧江溜索,翻越四望雪山,抵西藏门工交付军粮任务。返回来的途中,还帮助保山县第一、第二大队从雪山东麓粮站运送230驮军粮再抵门工。两次运粮共990驮3.96万公斤。为此,荣获集体一等功。自此以后,昌宁人说话老实、做人诚实、办事踏实的“三实”作风和“一根丝”精神,就成了昌宁和昌宁人的文化标签,广为传颂。
再后来,从地理课本上知道,青藏高原乃世界屋脊,雄伟辽阔,华夏大地山脉多发于此,如万马奔腾涌四方,江河湖海多发源于此,有世间无水不朝东之说。于是,对青藏高原的向往油然而生,只不过,自己还不是那只勇敢的雄鹰。
再后来就是改革开放了,信息流也多了起来,报纸、广播上的新闻也见了些,但总会在关于雪山、草原、戈壁、沙漠、牦牛、骆驼等这些物象之间徘徊,也会在宗教、庙宇、朝圣等未知领域中想象,还对青稞酒和蘇油茶产生了神往,但真正喝到青稞酒和蘇油茶,那又是许多年以后的事了。
电视的普及,坐堂看世界,尽知天下事,对西藏的认知逐步清晰起来,向往之情也与日俱增。后来听一些朋友讲他们的进藏感受,或山野高峰,或旷远大漠,或雪山雄鹰,或草原牛羊,不一而足。也难怪,我想得到的,是一个完整的西藏印象,他们聊的,是自己心中的西藏,或是他们自己经历的西藏,准确的说,是其中一部分或一个片断。忽然明白,我需要一场更高层次的对话,那就是到西藏去,自己亲身去体会西藏。
催生向往西藏情愫的,还有那些余音绕梁的音乐和歌曲。一曲《天国的女儿》让天上的冰雪不忍化落,终成屹立亘古的雪峰;一首《天路》唱出时世变迁,给人有了去西藏不像登高原,而是如履平地散步赏景的感觉。虽未进藏,西藏印象已沉淀心底,旋律激荡心灵。西藏之行,势在必行。
7月28日
我们的导游兼司机叫德拉姆玛璜,大家都称呼他为“玛哥”。刁老师与他一起来住处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接住在保山城的其他几位旅友,最后在高速公路入口处接从腾冲赶来的赵兴科老师,沿着保大高速,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后来的交谈中得知,玛哥在大西北跑了二十多年,对整个大西北都熟悉,八条进藏线路及沿线大小城市集镇均有不同程度了解。德拉姆玛璜是藏语名,德拉姆为神居之地,玛璜为神仙所用之剑,据说是某位高僧所名。
赵兴科老师是前不久省作协会员培训班上认识的,之前读过他的文章和诗歌,时隔不久即又同行,当是缘份。
另外两名老师兰朝花和赵会星,是一对姑嫂,刁老师的好朋友,看上去几位女士年纪相仿。
旅团中年龄最小的是一名叫阿畅的学生,真名张秦畅,刚满十八岁,高考结束。
都是文学爱好者。刁老师是知名记者和作家,自不必说。另外两位女士不大参与谈论文学文艺话题,但对于旅行、美食、购物等很感兴趣,于文学而言,更多的是谦虚和神秘。赵兴科老师是腾冲文艺界后起之秀,声名已望。阿畅的妈妈在送他上车时,很客气地说请大家照顾他,多担待,可刁老师介绍时,说他是一个喜爱文学的青年学生。
沿途看到修建多年、因地质结构复杂而迟迟未能通车、早已成为风景的大瑞铁路过山高架,大家的话题自然集中到上周(7月22日)的大瑞铁路通车仪式上来。刁老师介绍说,市文联正在筹备一期大瑞铁路专刊,安排赵兴科老师和我写点东西,我俩欣然接受了。瞧,专业加上敬业,真是职业病带重了。或许,这就是文艺(文化)工作需要坚持坚守的缘故吧。看似旅游的一次行程,看来,还得用文化理念来解读。
一路上刁老师深情地回忆数次进藏经历,德拉姆玛璜串讲了藏族聚居区一些逸闻趣事,气氛很好。
不知什么时候,话题转到海男的诗歌。热烈的讨论概括起来三层意思:一是海男的诗歌语言很特别,一些词语叫“想得起”,已打通了她与世界、与神灵、与天地的沟通,她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自带光环的意象体系。我们不在乎读懂与否,而只能默默地仰望。她的诗歌语言属于她的立场,别人是学不来慕仿不了的。二是学写大散文,选题要准,构架要得当,表达要丰富,要有厚重感,反映大时代中的社会生活内容,突出人性的温暖。充分考虑时代背景,跨时代的要有时空纵深感。三是小说散文化和散文小说化是大趋势,要学会讲故事,把故事讲精彩。
瞧,俨然一堂培训课。
虽然还早一点,只有住丽江。主要是进藏前须做核酸检测,等结果,明天到德钦,路途较远。
丽江是20世纪90年代就来过了,那次是携爱人一起来的。除了丽江玉龙雪山的美景和古城四方街,留给我印象更深刻的是纳西传统文化。特别幸运的是,当时大研古乐馆仅两百多个座位,票早已销售一空。那时各方面条件有限,馆方知道我们大老远几天转数次班车慕名而来,第二天凌晨又要走,实属不易,特地找了条凳,让我们坐在通道上欣赏洞经古乐表演。文化名人宣科亲自主持,用标准流利的英汉同步主持,对纳西文化的介绍绘声绘色,张养浩的《山坡羊》,大唐遗音、相传为唐玄宗所作、《霓裳羽衣曲》的姊妹篇《霓裳羽衣舞》,经典古乐破冰尘封的时空,洞穿肺腑,震颤心弦,荡涤心灵,至今回荡在心间,记忆犹新。关于对东巴文化前世今生的更深认知,就是从这次演出结束时宣科先生签名售书《宣科与纳西古乐》中了解的。
7月29日
早餐后在丽江市人民医院做过核酸检测,就上路了。
“邃道密集”的标识牌迎面接踵而来,山势高大陡峭起来,植被逐渐异样,与滇南滇西南区别明显,思茅松渐次隐匿,云南松成为主角,山坡地面裸露的地方多了起来。占全线约八成的隧道过完后,进入小中甸,过香格里拉西侧继续前行。香格里拉大家都来过了,与依拉草原和纳帕海匆匆告别,沿茶马古道,即国道214线北行。
沿金沙江岸边逆行,在奔子栏用午餐。这里曾是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会师后挥师北上的关隘,为红色旅游圣地。这一带地形地貌大为迥异,两岸山岩如刀劈斧凿,几近垂直,寨子不大,挤在沙滩高丘地带,有的三两户挂在山腰间,树木草丛稀疏可怜。玛哥听到我们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轻轻一笑,说这两天,我们都是在这样的狭谷环境中疾驰,奔子栏这个小镇,算是人口较为集中的了。
又上坡了,翻越白马雪山,这也是此行进藏要翻越的第一座雪山。本想好好欣赏沿途景致,却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已过山丫,正在下山。突如其来的山雨迫使车辆放慢速度,路面已结冰打滑,路面被车轮扎得脆响,汽车挡风玻璃上都蒙了一层薄冰,不得不开暖气空调化解排湿。个个都屏息凝气,没有了话语。还好,有惊无险。
“快到观景台了”,玛哥的提醒打破了一时的沉默,其实大家都感受到了山高坡陡、路窄弯急和天气的急剧变化,顺着他手指方向,我们见到了侧露面容的梅里雪山。
停下来时,惊奇的一幕出现了:约五十平方米的观景台,稀稀落落的几点雨,后面来时的路被中雨全部浇湿,水流横路,而观景台前面的路道干爽,没有下雨。阳光隐在云中,远望梅里雪山在浓淡不定的山雾中犹抱琵琶半遮脸,神女峰身披面纱,五指峰时隐时现,其它冰川不见峰顶,主峰卡瓦格博更是不现首尾。我们就是在这场不大不小的太阳雨中与梅里雪山初次见面,抢拍她的羞涩。接下来的行程中也数次拍摄,但终究角度不一,特别是雾气升腾移动的感觉,再也不见这番景致。
一头扎进梅里雪山的怀抱,缘澜沧江两岸而上,在约五十米宽的夹缝中变幻着相同的景色,垂直的两岸展露亘古不变的姿势,亿万斯年而不朽,江水咆哮奔腾不息,高山陡立突兀,随着车子前行而移步换景,险峻迎面撞击眼球,山坡和岩石用禇红、深褐、浅黄、灰玄的色调变换音符,回应着江水空谷的轰鸣,远处山峰白雪皑皑,天空高旷深蓝,形成一幅自成特色的苍凉画面,偶尔见从山顶垂直而下的雪山溪流如白练鞭僻大山,纵贯山顶达谷底,给人以动感之美。
有水的地方才有人居住,这些村庄散布在江边两岸,与树木和庄稼地的绿色融为一体,形成绿洲,与周边山坡岩石颜色形成巨大的反差,极富生命的温暖感人情怀地点缀着这方山水人文。这些绿洲也不大,大多数亩数十亩的样子,村庄居户多少依悬崖下台地面积大小而定,让人禁不住想起那句“寸土寸金”的老话,惊叹大自然的苛刻,更惊异和叹服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要以怎样的坚毅、勇敢和乐观,去凿穿岩石,翻越高山,跨越江河,与外部环境实现完美对话?
黄昏时分,抵达盐井。临街旅店和餐馆顺路铺开,我们吃、住的两家店主,都是保山人,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盐井,这个因产盐而闻名的地方,在茶马互市的年代独树一帜,作为生活必需品,食盐自古就是商贸中的骄子,有些时候甚至贵比黄金。遗留的千年盐井和盐田见证过曾经的辉煌过往,岁月沧桑,马帮铃声终抵不过汽车的马达,只有江水,涛声依旧。
7月30日
继续在高山峡谷中穿行。江河切割的山川,让人自感渺小,虽各自成景,令人惊叹,但让人不得不盘山开路,盘旋上下。今天至少要翻越五座大山,于是,大半天的行程就在上山-下山-上山-下山的周而复始中徘徊。
首先翻越红拉山。海拔4448米。大家在冷风嗖嗖中留了影,打卡后继续前行。玛哥告诉我们,我们自此告別身后的澜沧江,向西向怒江上游支流区域进发。遗憾的是,翻越后来几座雪山时,我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见到地貌变得青葱了些,高山杜鹃、青钢栗、青杨依次变幻着道场,不久后又渐次隐没,草原逐步成为主角。
海拔5130米的达拉山丫口,公路离山峰峰顶只有百米左右,雪线沿山脊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边,盛夏雪融,雪线上全是裸露的岩石,一年中只有夏季这几个月见真容,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大雪覆盖。雪线下隐隐约约的绿色,野草顽强地抗争,越往下,绿色越浓稠,到山脚下的小河边,往往成为绿洲或牧场,三五顶帐篷炊烟袅袅,牦牛数头数十头嵌在河边或挂在半山坡草地上,红的黄的野花铺成地毯,也不知道牛们是吃花还是啃草,抑或是既吃花又啃草,雨雾中看不真切。
汽车沿玉曲河一路向西,走走停停,边走边拍,拍完再走。不知谁引发的话题,行进的车辆中一度陷入关于人的前世今生以及人是否有转世未来的争论,内容涉及到哲学、生命科学、宗教等,不亦乐乎。由于观点偏激,谁也说服不了谁,又不必要一定要去说服谁,没人在意中停止了争论。不知不觉地,进入邦达草原。
广阔的草原上,远方绵延的山峰拥着长长的绿毯,玉曲河在中间缓缓流淌,河两岸藏民村庄、青稞地和牧场错落分布,蓝天白云,露脊的山峰,雪线,稀疏的植被,草坡,牧场,河流,由上而下的空间分布,一目了然,三江源的腹地,纯净得像一幅画。
该晚住邦达。晚餐是牛肉火锅煮松茸。几位女士在路过芒康时专门到农贸市场买鲜松茸,果然比我们那里便宜很多。除了口头零食和水果,刁老师还准备了咖啡和功夫茶,在动荡的车子上,小心地为我们沏咖啡、泡功夫茶,令人感动。
7月31日
随着行程的推进,我们离开了横断山区,进入藏北高原深处。翻越的雪山越来越高,草原也更辽阔,更广袤。
路过洛隆县城时已是午后,为节省时间,我们在街边以一碗“老麻抄手”打发午饭。城管的来了,我们不知道此路段禁止停车,问明情况后,安慰说“不急,慢慢吃,吃完了再走”,如此人性化执法,令人汗颜而感动。
去三色湖的路还很远。在高山狭谷中穿行大约二百公里后,终于见到边坝县冰川脚下的湖:其实是一条高山冰川雪融河,随河岸地势宽窄不平而自成形状各异的湖泊河湾,又因当地土质岩石所含金属成份不同,加之阴晴不定或早午晚日光强弱和照射角度不同,导致湖水颜色发生变化,在静止水湾水面呈浅红、微黄和深蓝三种颜色,故称“三色湖”。而冰川湖即是整条河和三色湖的源头。
我对三色湖并不感到神秘,却对尚未融化的冰川肃然起敬。镜头掠过湖面一块浮冰直指雪峰,雪风迎面送爽,让人舟车劳顿的疲惫倏然消散,神清气爽。
捡到一块不规整的石头,略成三角椎体,亚麻布石类,十分干净,暗纹线条呈等高线分布,颜色和形状与周边石子略异,姑且称“三色石”吧。我双手轻抄湖水,轻轻浴洗,准备带走。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儿子告诉我,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被云南艺术学院录取,于是赋诗一首,以记巧事,当天即刷爆朋友圈,后来收入《高原组诗60首》中。
雪山之巅的修炼
难成正果
冰雪尘封的岁月
期盼一缕阳光
雪崩
一粒石子
奉神的旨意
随冰川跌落
你在湖边
打磨千古不变的爱情
我来了
轻抄湖水
为你洗泪洗尘洗心
拥你入怀
佛说
缘份已到
8月1日
从边坝县城出发到比如县的路,翻越的山越来越高,峡谷越来越深,草场或大或小变换着频率,景色也更丰富神奇。时不时有路边观景台,挤满了拍照的自驾游客。公路在向前延伸,保通标志、公路水毁路段标志、水毁路基沉陷标志频繁出现,抢险保通队伍时常遇见。高山狭谷地貌的交通,附属工程太大,有些工程体量如山,直接超乎人的想像,偶有飞石落下或洒满路面,我们很幸运,没有被撞到。交通标识中雪线路标表明,这些路段全年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覆盖。
海拔4500米以上,树木退出舞台,只有裸岩、冰川和冻。冻土层厚三至五厘米,最厚不会超过十厘米,披着地衣植物,一些牦牛不畏山高坡陡,“挂”在山坡上觅食,趔趄得让人胆颤心惊。
在怒江第一湾的观景台,人造悬空天桥,距江面近二千米,令人两腿发软,尽管沿江的村子、远山雪峰、裸露的红岩、弯弯的江水,以及远近不同角度的景致,均被收入我们的镜头中,但上岸落地后,仍有劫后余生的恐惧。
茶曲河,是怒江的上游,今晚在度曲乡打尖。乡政府驻地往前1公里,“怒江缘•文成公主广场”值得徜徉。与之毗邻的达姆寺,相传为文成公主进藏时,曾在此小住,为答谢地方僧侣和民众供养,委托“伦布(即政教合一的地方行政长官)”修建,比拉萨的大昭寺还早。那些残垣断壁的僧舍,早已成为被保护的文物。
另一个与其它大多数寺庙不同的是,寺中还有一个天葬台。时已黄昏,一名喇嘛见我们跋涉几千公里而来,破例地在下班后准许我们参观了骷髅墙,并现场给我们讲了天葬的过程及仪式,还恩准我们拍照,这让我们大感意外又心存感激。
看骷髅墙,听了天葬习俗,让人对藏民死后尸首喂兀鹫的做法毛骨悚然,也会颠覆人的生死观。
藏人信奉自然,敬畏神灵,注重今生,向往来生,坚信生前行善诵经能为自己来生转世积德,能进入理想的天国重生死后主要是天葬和水葬。说得直白点,就是死后由天葬师大卸八块喂兀鹫或喂江鱼。而且,剁得越细碎,超度越快,通往来生的路更顺畅,痛苦更小,下一世更幸福。
当晚在达姆寺对面茶曲河对岸、当地唯一一家宾馆住宿。“比如县公主温泉康养中心”规模不小,住宿客人不多,舒适清静。
8月2日
从度曲的公主温泉康养中心启程,向班戈前进。山峰更远更连绵,草原更广袤渺远,牛群和羊群规模更大,时不时有大景,停下来欣赏拍摄。要么是湖泊如镜,嵌在绿色草原中,与远山和天际之蓝形成三色对比图,有的与裸岩构成五色梯次对比图,十分壮观。要么是形状奇异多彩的云,舞动在笔直的道路尽头,望不到天边,汽车像在云层上行走。一整天,都在穿越羌塘大草原的途中。大景美景让人审美疲劳。
途中一处离公路约十来米远的地方,一大群兀鹫正在撕扯一头死去的牦牛,腐味熏人。许多过往车辆都停下来,游客纷纷抢镜,只为平时难得拍到兀鹫的踪影。
其它的景色雷同,疲倦袭来,竟长时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旅伴们惊呼着拍藏羚羊了。三只幼羊在公路边吃草,不远处游荡着两群绵羊。透过车窗静静地拍,玛哥说,别下车,人一下车,藏羚羊就跑了。与藏野驴一样,藏羚羊也属于保护对象。
8月3日
事后才知道,穿越羌塘草原需要几天时间,这是我国第四大草原。准确的说,这几天我们只能穿越小半个羌塘。汽车高速飞驰在大草原上,神思飘逸,不禁让人想起“一眼望不到边......”的歌声来。
羌塘草原最大看点,是“一错再错”。错或措,是藏语音译,意为“湖”。因无数大大小小的湖泊,沿途接二连三,故戏称“一错再错”。沿途有牦牛群和绵羊群,偶尔见三两顶帐篷,倒是藏野驴和藏羚羊频繁出现,除了这些,大部分属无人区,离公路更远些的地方有狼和藏狐。我们没空也没胆量去招惹受保护的野生动物。
以色林措为主的高山雪融湖泊群,尽可大饱眼福。湛蓝的天空下,几朵白云悠悠飘在极目处,皑皑的雪峰点缀着画面,远远近近的山坡和草地连着浩大的湖水,湖面映漾着云彩和山峰倒影,自然的五色景观,五条线分明横切,割出宏大的画面,无需构图,随手拍来都是大景美景。最壮观的,还是云彩的移动,渲染着湖水,有时甚至觉得湖水也在移动。在深蓝的背景底色里,用金色、银色、湛蓝、浅蓝、淡绿、浅白、绯红等不同色调变幻着,禁不住去抢镜头,可有时这种变化太快,快到难以捕捉的地步,尤其是在不远处忽雨忽晴的时候。
这个西藏第一全国第二大的咸水湖,面积2391平方公里,仅以一天时间从其一角路过,要想表达出她的迷人景致和文化底蕴,我的文字注定是惨白无力的了。难怪有人说,看了色林措,就不再有看湖的兴致,甚至,连看海的兴趣都没有了。
隔着色林措看冈底斯山脉,绵延无尽,虽看似近在咫尺,实则不止百里。
当晚在尼玛县城打尖,晚餐主菜是炕锅羊肉,因菜单打成“坑锅羊肉”,旅友戏称“坑爹羊肉”,遂现场作打油诗一首以记之:
在尼玛街
我们点了一个
炕锅羊肉
菜单打错了
坑锅羊肉
旅友戏言
坑爹羊肉
连起来读
就是
在尼玛的街吃坑爹的羊肉
那是最正宗的炕锅羊肉
8月4日
从尼玛县出发,计划到改则县城住,近400公里。可玛哥极力推荐途中先横插一段路,去文布南村,说这是一个较完整地保留着蔵羌传统文化的古老村落,刁老师补充说该村已上了“学习强国”平台,大家都觉得应该借此机会去看看。于是,今天的行程又增加了200多公里。
文布南村属于那曲地区尼玛县文布乡,座落在四大名湖之一的当惹雍措湖畔,偏居一隅,背山面水,风景宜人。地势较高,且平坦开阔,本来是拍摄雪山湖泊老寨子的好地方,可惜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云厚色暗,湖面朦胧。为了节省时间,按计划完成采风游览任务,我们只好匆匆拍了村子外貌和沿途景观景致,即调头返程。
庆幸的是,返程途中天光放晴,在半路拍摄必经的当琼村。这也是一个藏民较为集中、传统文化特色保存相对完整的传统村落,约百户左右,规模不小,这在藏区是少有的。
文布南村之所以闻名,主要是这里保留了古老的象雄文化传统,属于中象雄文化核心区,与北部上象雄和南部下象雄一起构成了曾名盛一时的象雄文化。
查百度得知,史载,“古象雄王朝曾统一了号称十八万户部落的十八国,建立起了威震中亚的古象雄王国。 象雄王国穆氏王子辛饶弥沃佛陀创建了完整的九乘教法和教义,就是古象雄佛法。从中国社科院正在翻译的国家重点专案《象雄大藏经》中能看到佛教理论的根源所在。如今在俄罗斯、印度、尼泊尔、不丹、外蒙古等地方仍然有很多人称自己为象雄人的后裔,传播象雄佛法的雍仲本教寺庙依然存在,传承古老的象雄文化。古象雄文化是集草原文化、高原文化、波斯文化等多种文化的大集合体。象雄文化在象雄经书中记载有一万八千年。古象雄文化的宗教体系经过辛饶弥沃佛和不同时期的佛陀传播,影响着古时印度教、耆那教、后来印度佛教的产生。 如今藏区以及印度、尼泊尔、不丹、蒙古国、俄罗斯等地区仍然有很多象雄文明中产生的宗教文化的遗迹和寺庙、僧侣,从藏区到世界各地有很多的人信奉象雄文化中的古象雄佛法。由于“古象雄文明”有着悠久灿烂的历史,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范围。古象雄文明才是西藏文明真正的根”。
如期抵达改则,这里属于阿里地区。至此,经过八天长途跋涉,我们已进入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腹地。一整天沿途均在“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交替中前进,穿越无人区,牦牛和绵羊已不见,藏羚羊和藏野驴倒是常见,大多是数只不等游荡觅食,偶见数十只的种群,都饱了眼福,占了相机和手机的内存。
当晚,微信朋友圈发来祝贺函,祝贺我当选昌宁县第七届作家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作为卸任两年的县文联第五、第六届主席,内心五味杂陈,和诗一首以表达心迹:
五古
自嘲
(步杜甫《不见》韵)壬寅秋五旬有五执耳作协有感
不问世事久,际遇究可哀。
我欲隐行迹,众生皆举才。
无读诗千首,唯剩酒一杯。
登高望远处,江湖好归来。
8月5日
向着阿里前进。
越向西,草原更广阔,更辽远,牧草更稀疏,土地沙化更严重。
本来就不茂密的植被,绿色更惨淡,远山和近处沙岩裸露部分更突出。
尽管317国道沿路有许多湖泊,景色都不错,但一场持续不断的大雨,让我们不得不放弃了许多拍摄点。同时,也由于数日持续徜徉在高原的美景中,已成审美疲劳状态,大家都懒得下车。
总有不怕风雨的时候。当一群群藏野驴在公路边不远处雨中漫步或优雅地吃草,我们还是不顾风雨,纷纷下车抢镜。这一带的野驴种群数量大,个头大,体格肥硕,比前几天遇到的动物景观更生动。
海拔4900米的扎昂旦拉山口,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拥抱我们,即兴写一首《扎昂旦拉山口的雪》,记录我们人生与之相遇的这一瞬间。接着写《国道317》,以笔直得望不到尽头的国道喻藏毯,以挂在天边白云喻哈达,表达自己进入阿里的心情。
玛哥天南地北地侃。出人意料的是,今天讲的是西藏的远古,以及延伸至西亚、东欧,乃至古代的马其顿王国、阿拉伯帝国,还有东正教的历史,这与讲当地小景和故事传说供游客排遣解闷的做法,要高大上得多。大家对于历史、哲学、神学、宗教的讨论,便于我个人更好地了解西藏,很受益,也决心更好地学习西藏的历史与现实,宗教与喇嘛,抑或是她的神秘,还有那些隐秘而尚不为人知的美。
入住阿里大酒店,这是当地最大最好的酒店。我们都沾了赵兴科老师的光了,他的村里亲戚在当地工作,知道我们来,特地专门接风来了,甚为感怀。
8月6日
札达的土林是令人震撼的。这个全国最大的天然土林,多少年来一直让人着迷,令人乐而不返,流连忘返,重返不迭。
未进县城,即穿越土林的一部分,几公里路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还未到住地,大片已爆满。
还有更好更美更有意思的去处。越过城区,向前十多公里,即是古格王朝遗址。
古格王朝作为吐蕃之后当地的又一个历史王朝,在长达七百多年历史长河中创造了辉煌,一度成为藏西闻名遐迩的古王国,却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在典籍里难寻片语只字,成为千古之谜。如今,只有古国遗址,那些留存不多的宫殿房屋及精美雕塑石刻壁画,见证着那段早已不为人知行将绝迹的历史。而仅仅是这一斑窥豹的景观,就足以想像当时是何等规模和影响了。在这地广人稀的大漠戈壁中聚众十余万人,建筑、宗教、绘画艺术各方面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仿布达拉宫所建、规模仅次于布达拉宫的遗址,可见其历史地位。
我们沿着石阶登山。沿途欣赏着大大小小的窑洞,以及窑洞之中的窑洞,窑洞之下的窑洞,有生活起居的,有专供修行之人闭关修炼打坐的,有民用设施,也有军事设施。整座山就是一座宫殿群,也是一座城池,还是一座军营,只不过它是从山脚到山头,分层分格又因地制宜地建房上房的,较小的房屋或窑洞,仅够数人居住,有的仅够一人打坐,较大的房屋或窑洞,足够数十人居住。最大的殿位于山顶上,从保存相对完好的围墙基座基围来看,有三百平方米的样子,共有七道门出入,四周还有其它附属设施相连,近似四合五天井的样式,大多地方一眼可见谷底,十分险峻,到处竖着“禁止进入”的危险标志牌。游客们也自觉遵守,不敢乱窜,选地势安全处拍照留念。
远望四周群山环绕,沙丘堆积的山峰次第排布,上有窑洞成排,看得出当年古格王朝人烟稠密,气象万千。整个古格王朝处于土林中,本身也是自成一景的土林。
8月7日
从札达县城出发,继续穿越土林。这个2464平方公里的地质景观,实在让人着迷。回望县城和古格王朝遗址,与周边广袤无垠奇形怪状的土林浑然一体。裸露在外的,还有房屋基座遗迹,低凹处的塌方明显,露出房樑等,木质结构因屋顶朽坏而坍缩,悬崖上的大大小小洞口,是当时人们居住的窑洞遗址。可以想见当时的热闹景象。
县城边的托林寺规模不小,但还有一些殿宇尚未恢复。有工组正在施工,从现场情况来看,是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来做的,如砖的大小与原来的一致,类似我们地方过去用的土基(即用模具以土或泥框拓而成的“砖”),只是看上去厚度没土基厚,长度也略小,宽度可能差不多。
我们的运气很好。刚进托林寺的时候,正赶上了一拨到寺里参观的客人,请寺里的喇嘛专门引导和讲解,要不然,就只有看看和拍摄塔林的份。事后才知道,这是当地县政府安排托林寺专门接待的贵宾,看样子是专程从外地赶来朝圣的。
我们跟着贵宾团先后参观了白殿、红殿、金殿三座主要建筑,每参观完一个殿出来,讲经喇嘛就马上返身关锁好殿门,可见其神秘和珍贵。平时这几个大殿都是不开放的,重大佛事活动才开放,门口有“禁止拍照”的牌子。喇嘛用藏语给他们同胞讲解,我们听不懂,但从他讲解的雕塑和壁画上看得出,讲的是一些佛教大德高僧取经的故事。但见殿内四方佛象庄严,墙体满镶壁画,樑柱上全是唐卡,金身菩萨,金碗银盏,贡果丰盛。每个大殿所供佛象各不相同,但都是栩栩如生,金碧辉煌,让人叹为观止。
托林寺闻名藏区的另一个原因,是属于藏传佛教中的密宗。我不懂宗教佛事,一饱眼福而已。
向东前行的土林景观更为壮观,气势更雄伟。虽然昨天的经历已经对土林有了感性认知,但眼前的美景让人忍不住连连按下快门,事后还不忍删除。
单说土林观景台(国家地质公园入口处)。站在此地,才能真正领略千山万峰相连又各具情态神情各异的土林大景:脚下是来时的山谷,蜿蜒盘旋,土林山峰相连,纵横交错,一眼望不到边,一镜难收,不禁心生震撼,留连忘返。对面最远处高峰白雪皑皑,千山万壑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啸而出,近处山峰沟谷遥相呼应,似猛虎下山低伏前行,蔚为壮观。
土林在身后渐渐地隐去,玛旁雍措和拉昂措在前边迎接远方的客人。这两个仅一山之隔的姊妹湖,前者因淡水湖而被称为圣湖,后者因咸水湖而被称为鬼湖。但两者都是水域宽阔的,景色多变、半岛栉连、风情迷人,仅仅是沿途或停或在行进的车子中抢拍,就足以让手机相机内存爆满。
行走在冈底斯山和喜马拉雅山相夹的高原地带,左右两边靠车窗的文友都可以随手拍远方的雪山景色,十分惬意。一整天都在这举世闻名的两大山峰间疾驰。
快到冈仁波齐的时候,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风雪覆盖了一切。那是一幅千载难逢的奇景:远方的雪峰被云雾笼罩,大雪纷纷扬扬,一时间半山腰就被暴风雨遮盖,电闪雷鸣中,雨柱清晰可见,雨幕迎面网来,雨声掩没谈话。车行一段路后,豁然晴朗,阳光刺目,雨点突然变小,冰雹如豆倾注,瞬间铺满路面,十分壮观。
看来今天是与冈仁波齐主峰无缘见面了,由于天气忽然变得恶劣,景区入口已关闭。这个号称世界之轴、地球中心的名山,因宗教文化而更添神秘,成为印度乃至整个东南亚和西亚佛界的神圣之山,自古以来被尊崇无上。
一场暴风雨(雪)过后,大地如洗,清新明朗,四周低矮的群山渐露娇容,成为难得的拍照背景和素材。而冈底斯山主峰冈仁波齐,仍未打开她厚厚的白色面纱,将遗憾留给我们滇西一行人未知的下次藏行之旅。
细心的玛哥事先为我们准备了经幡,在湖边观景台高大石刻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拴稳经幡,拍照留念。其实,表面上是专门为我们准备,其实是他们常年行走藏区的人,已融入了当地民族文化,我不敢也不愿去说破,毕竟,那些听得懂的祝福语,既是敬畏神灵自然,也是凡人的心理慰藉。瞧,我们的这条经幡与无数经幡挂在一起,似旗猎猎,迎风翻飞,观景台前面是宽阔幽蓝的拉昂措湖面,远景是高大雄伟绵延起伏的冈仁波齐神山,代表我们真诚真朴的心、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勇敢前行的精神品质。
8月8日
游兴正酣之际,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尽管前两天我们已从朋友处得知内部信息,普兰县城只进不出,意味着封城,我们也放弃了到普兰的计划,只在霍尔小住。但第二天前往帕阳的路上,就被拦下来了,要求返回霍尔做核酸检测。事后得知,日喀则4人到普兰被检出阳性,正在做全员排查。
这样,我们的藏南游眼看泡汤了。
返回霍尔,订了房间,排队做核酸检测。时至下午,又有更不好的消息传来,普兰已快封城,日喀则也有可能封城,说明疫情很严重了。经过商量,我们认为藏南游已无法实现,赶快返程为好,于是立即退房,马上起程。
返回到阿里,又做核酸检测(前面做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虽已临近黄昏,大家都认为能多走一段是一段,玛哥也说自己继续开车没问题。一行人高歌猛进,为能早日远离疫情而庆幸。
世事难料。刚出城十里,又堵车了,个个的心又提了起来。一问,才知道因为大雨,前边的路被泥石流冲毁和滑坡多处,过不了,预计明天上午才通。几经周折,又返回阿里市区住。期间,兴科与原定到革吉县住宿的房主交涉退房事宜,还发生了点小插曲,最后好歹退了一半。
该死的疫情!不仅让我们环藏游成为泡影,已无法到普兰、日喀则、拉萨等地,而且是半道原路返回被堵,吉凶未卜难料。
好形势是,从原路返回,可按原计划时间如期归家;坏消息是,拉萨也检测出阳性感染者18人,全是日喀则居民。虽然我们暗暗庆幸没有进入疫区,但不知道能否如期归家。如果西藏全区管控,那就无法自主安排好时间,势必影响各自工作和生活。
8月9日
早起的第一个事,就是冲向阿里市医院做核酸检测。等不及结果出来就上路,想来应该是几个小时就出来了,到下一站能派上用场。
路过革吉,经过几处疫情防控点,防控点的同志得知已做过核酸检测了,也就放行,提醒到下一站再做,还好心地提示开车慢一点。
一行人心里如一块石头落了地,以为一路畅通无阻了。
可到达阿里和那曲交界处的中仓乡时,真的被拦了下来,坚决不让过。原因是我们的核酸检测报告仍未出结果,就连昨天中午在霍尔做的都没显示。不仅不让过,就连派人下车买东西吃都不允许。无耐之下,我们又返回改则县的洞措乡。要知道,藏北的乡与乡之间相去往往上百乃至数百公里,途中多数地方是无人区,无法补给和打尖。
整条街的旅店和餐馆都接到政府的通知,不准接待游客。还好,一家四川人开的饭店经央求为我们炒了几份蛋炒饭,带回来车子上就着矿泉水填肚子。这时,已是深夜十点。
大着胆子试打了几个宾馆的公布电话,都被婉言谢绝了。终于,有一个好心人说,宾馆不准住了,到我家里来吧。再往回赶,约20公里。
好大一个“家”!按手机微信定位抵达时,才认得是公路边一溜帐篷,大的可容十数人,是专为秋游聚会(类似我们的春游打平伙之类)临时搭建的,小的几间均有两张床,简单点,但住得下一行人。这就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呀!
果然,主人洛桑顿珠从村子里赶来招呼我们时,才知道大帐篷是为即将举行的赛马会准备的,指着前面黑夜说,前边是一个湖,早上起来可以拍照呢!心里一阵激动。
就这样,我们阴错阳差地住上了湖景帐篷,虽然时间晚了点,可刚好能享受“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果然,又是雨过天晴之后,一轮圆月如悬院中,星儿稀疏,却分外明亮,如果有树,应该是星月挂在树梢的样子。
知足了。这几个帐篷是按现代规格设计的,方型,通体玻璃,内装窗帘。我住的那间,顶上篷布已坏,洛桑干脆扯下来,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这样更好,可以睡着数星星。我相信,这是我看到的最美的月亮和星星了。
8月10日
起了个大早。
未开门,透过玻璃就看见天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闪耀在银色的湖面上空,十分显眼。那是启明星,我知道。天快亮了,月亮落下去之后的启明星更亮更醒目。我赶紧抓起相机冲向湖边。
有动物的身影在移动。可能是藏野驴,我知道,因为昨夜如厕时我遇到过它们,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它们。这下好,有模特了。
虽有过拍日出的经历,但没有拍到过启明星,这是一个绝佳机会。辽阔的草原上,低矮的星空下,一湖碧水,帐篷外就是草地,百米处即是湖水,这藏家朋友真是个艺术天才呀,把一切安排得这么富有诗情画意,今晨的天时又这么好,别辜负了天时地利人和,好好拍一组。
拍启明星,拍日出前的湖,拍山,也拍藏野驴模糊的身影,这家伙机警,难以靠近。湖中有一群不知名的水鸟吵闹,看不见踪影。一群黑黝黝的动物身影闯入镜头,是牦牛吧?不会伤人吧?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藏野驴飞跑起来,而那群黑黝黝的身影却不动,一定是牦牛了。又过了几分钟,等光线再明亮一些,再走近一些,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留下藏野驴的靓照。
对牦牛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走到它们跟前拍照,头对头,眼对眼。可它们不在乎我,只顾低头吃草。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放老水牛的情景。一样的露水草,一样的啃食青草的咀嚼声,那么亲切。
这样,以牦牛为模特,以草地和洞措湖水为前景,以琼布山和晨曦为背景,拍日出,十分爽快。朝阳冒山时刻,光的亮度和颜色的的变化很快,几乎每一秒都是不同的。活了半百真是白活了,那些年是干什么呢,现在才这么仔细。
不得不说,景色上乘。可惜我拍技不好,大师来了定出大片。不过,终于了却一个近距离拍牦牛的梦。这也是此行拍得最好的一组照片。
我干脆走到湖边,放下相机,洗手,掬水漱口,掬水洗脸,重温那艰苦岁月少儿时光的调皮劲。水冰凉,冻得刺骨,可毕竟过了把以雪山圣水净手洗脸的瘾。顺便喝了口湖水,却是咸的,苦涩难咽,尽管它还算个淡水湖。这与心里预期大相径庭,更与故乡的山溪井泉冷水之味相去十万八千里。
天放光亮,转回身来,才发现洛桑的这组帐篷有点气势:我们住的几个小帐篷整齐地排在右边,左边是三个大的组成品字形状黑色帐篷,所围成的空地中央立一标杆,上挂一条长幡,是附近藏民亲友秋季聚会的地方。
仔细参观一下大帐篷:桌椅崭新豪华,像我们住的小帐篷里的家俱一样,实木雕花,还算讲究。后来问洛桑才知道,这些帐篷和家俱都是确登村的集体资产,他以每年五千元承租做旅游服务。大帐篷每天三百元,小帐篷每天一百元。
正吃早饭,村里的干部来了。了解情况,核实,验视核酸检测报告(谢天谢地,终于有结果显示),拍照,登记,一丝不苟。
又到中仓关。守关值班的同志一眼就认出了我们,排队过关。
虽然是手机操作,但需要24小时内有效的核酸检测报告,行程码,当天(8月10日)起反推至7月29日的足迹记录的剪码,以上材料全部齐全,终于放行。
过中仓后一路狂奔,过尼玛,向斑戈。
距班戈约40公里的地方,又被拦下了。车排起了长队。过这个不知地名的关,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到班戈时候,已是午夜,凌晨一点多才就寝。我整理日记结束,已是凌晨三点。
旅游兴致全无,一行人已相当疲惫,情绪低落,甚至想闹情绪了。
8月11日
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着做核酸检测,无果。到那曲做核酸检测,无果。玛哥去检查车子和加油,我们好好吃了顿羊肉大餐。饭后再去做核酸检测,但见队伍排成长龙,过几个街区了,怕耽误不起,继续赶路。到比如,千方百计想做核酸检测,无果。藏东地区人口相对密集些,一天可过数县。
到索县,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做核酸检测,却在索县人民医院值班室以超乎人的想像之速度就做了核酸检测。好在昨天前天做的核酸检测报告出来了,一整天所过疫情防控点都直过。肚子不饿,继续往前。
巴青住宿。巴青县距索县仅30公里,都是滨河而建,背山面水,以路为街。索县在几条河汊交汇处随各自形成的沙滩依势设置街区,巴青县街道更笔直宽敞,规模不大,但都很清洁。
这一带风景与藏北大不相同。自进入比如县境以来,地势变得山高坡陡,宽展的高原地貌逐渐向峡谷地貌过渡,植被也渐丰富起来了,尽管树木还是矮小稀疏的样子。
8月12日
从那曲地区的巴青县出发,向昌都市的丁青县开拔。一路上都忐忑,各种有关疫情的消息以抖音和快手的形式传来,318线公路堵车,317线公路堵车,不知道现在所走214线又如何?据说我们必经之路类乌齐、昌都市也有疑似病例,不知道能不能通行。刁老师和玛哥讨论着各种哪怕绕点路只求不经过疫区的方案和计划,但无论是经川东,或是绕青海玉树,从时间上预计,都出不了西藏,即会被封控,毕竟是疫情爆发迅猛,政府采取的措施是迅速的有效的。回想一路向东折返,疫情从后面一路追来,综合新闻和各方面情况,我们估计,明天西藏全境封锁,山高路远,至少两天半到三天行程才进入云南地界,我们肯定无法如期出西藏境。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决定还是不顾一切往前直冲,过类乌齐和昌都,避开已有疫情的江达,绕贡觉过江后出藏。
果然,从城外郊区直过类乌齐和昌都,大家稍微松了口气。没有进城,也进不了城,入城之路早已封堵。我们也没有心思逛了。到达卡诺区妥坝乡,已是夜里十点,在一家四川人开的罐罐米线铺吃了全天唯一一顿饭,值班警察撵人,在老板央求下,关上捲簾门,我们才勉强吃了米线。
完了,沿途任何人家都不准留宿,宾馆和餐饮都要按要求停业。听说有的地方连油站都关闭了。
摸黑上路。向贡觉网络上宾馆订住宿,对方说可以。可到了山头玉龙卡站,车队排成长龙,一问才明白,这里属江达县地界,因为疫情,一车一人都不许过去。
我们又返回,边行边商量对策。先是计划到230多公里以外的邦达机场乘机返程,后经多方打听,恐到昆明被隔离了,耽误不起。后又认为明早再去闯玉龙关,只要过了玉龙关,就进入贡觉地界,那边偏僻,到目前仍未有疫情,应该是可以通过的。几经周折已是午夜两点多,就只好在妥坝加油,就地驻车,人在座位上合眼,至亮方休。
一整天都在峡谷里穿行,视野几百米到几公里不等,风景不错,村庄集中,牛羊成群,可大家都没有兴致欣赏拍照了。
8月13日
天亮后又重返玉龙卡点。玛哥抱怨,妥坝到玉龙,折腾两个来回,又多白跑了一百五十公里。
远远地就见盘山车队,尽量往前挤,找个空位泊车。无须打听,通行无预期,只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当地政府还专门设立民政救助点,免费发放矿泉水和方便面等食物,秩序还算好。可就是满山遍野的人,光秃秃的草原,无公厕,垃圾遍地,随地大小便,有伤风化。
急急忙忙跟着排长队领取食物和水。由于众口难调,加上几天来吃不好睡不好,这个说想吃饭,那个说想吃汤面之类,尽管领了方便面和矿泉水,但一时个个难以下咽。兴科老师作为众推“管事”的人,又主动到前边离防控点一公里外的街上一家食馆买了炒饭。
吃了炒饭,排队做核酸检测。这边排着长队候检,前边先做的欢呼雀跃,家家户户,男女老幼,个个收拾帐篷和锅灶行李,一窝蜂装车上路,忙得交警不亦乐乎。
我们属于慢后一点的团队了,做过核酸检测,上车后一股劲往贡觉方向跑,心想,今天过了芒康,就进入云南地界了。
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又被拦下了。远远见前方有“贡觉”的直行路标,但防控点的同志说,芒康已封城,金沙江两岸都不允许通行,即使这边放我们过去,那边也不让进去或通过,过不了芒康,就回不了云南。另一位同志还好心地提供了贡觉县疫情防控办电话,接通后,对方给出两个建议:一是绕青海出去,二是就地住下来,等候大约七至十天可解封,再顺利返回。我们商量了一下,又查询网络,决定坐飞机回去,网上购买15日邦达转成都到昆明的机票,又折过头来原路返回,往昌都向邦达赶。
垂头丧气,无人吱声,心情坏透了。仅仅是玉龙到妥坝这段路,昨天到现在,已三上三下,对这一带而言,可谓“深度旅游”。
当晚住昌都。进来和这两天出进都只是从旁边路过,进入市中心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建设和管理得相当不错的城市。昌都自古即为连接东西贯穿南北的茶马古道要冲,是连结川藏滇黔的咽喉和战略要冲。
8月14日
在昌都市中心茶马广场市妇幼保健院的服务窗口做了核酸检测,顾不上留恋昌都市现代风情,急急向昌都机场(即邦达机场,对外称双流机场)赶。137公里路,用了不到3小时。
到了机场,门卫仅仅一句话就让人吃了闭门羹:要24小时内的核酸检测报告!
大家面面相觑而无语。因为连续几天做核酸检测已到心烦的地步,可到现在,没有任何结果出来。机场的人同时提醒,如果明早上核酸检测报告出不来,也上不了飞机。
还有更不好的消息传来。成都、昆明等地已发现疑似病例,如果坐飞机转成都直达昆明,很可能在这两地下飞机即被隔离管控。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经过激烈争论,最终,大家还是退了昌都到成都、成都到昆明的机票,退了昆明到保山的动车票,人人损失过半。灰头土脸地坐上玛哥的车,选择通往芒康的路,打道回府。这样,我们今天又绕道而行,多走了三百多公里。
向着到云南最近的出口芒康前进。一路上都有疫情防控点,但都是询问情况,虽然核酸检测报告未显示,可能看我们也是诚实守信的人,还算一路顺利。
经过左贡县时又做了次核酸检测。这里的人还算和气。可这之后沿途各地,都是街道封闭,关门闭户,值守人员手持喷雾器,远远地向过路车子喷洒消毒液,还用手势比划“赶紧离开”,像赶瘟神一样撵人。一行人心情冰凉冰凉的。
该就寝了。见路边食馆亮着灯,心里一阵温暖,下车问问,先吃再找睡地。下车立足未稳,就听见有人吼“走,走,走!往前开!不准停!”
灰溜溜地往前开,在离村子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找块空地吃干粮。巡逻的警车闻风而来(或是跟踪而来?),强忍着哽在喉咙的面包渣,负气前行。
已经是半夜了。在一个前不把村后不着店的山坡上,沿公路边一块空地驻车。旅友们都“睡着”了,我们也只能一样地在座位上直挺挺地“睡”。
一阵寒冷惊醒,凌晨四点多。玛哥也醒了,说睡够了,马上出发,赶路要紧。刚启动车子,却发觉不对劲,是不是轮胎出问题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玛哥、兴科和我一起下去看:一块不小的条石卡在右后轮内外两个胎子中间了,胎子局部变形,有爆胎危险。
经过三个人一个多小时的努力,又终于上路了。
前几天听说芒康封城了,不知道能不能过去。可青海封闭通道,四川封闭通道,只此一条路,闯吧。
没想到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们经过盐井时,值守人员连看都不看一眼。看来,是巴不得滞留游客早点走。
又赶一路,过完盐井就进入香格里拉了,那是云南界,归家心情更为迫切。
翻越红拉山,直下抵澜沧江边,堵车数公里之长,反正一时过不去了,休息,吃方便面,补写日记。
8月15日
没想到,在盐井与德钦交界处,一等,又是一天。高山峡谷,干热燥闷,头顶烈日,岩石砂砾似火,气温在摄氏三十五度左右。上游发洪,江水滔滔,热浪滚滚,十分难熬。所幸芒康县锋芒志愿服务队前来烧开水、代民政部门发放食品。
车队看不到尽头,或许十里,或许不止,估计已达山顶,又或是队尾还在红拉山的另一面,前后的人同时涌向烧开水的地方,成了一个临时集聚中心。大家都是陌生的同路人,见面点点头,打水领物按秩序排队,彬彬有礼,秩序井然。
我们距交界处疫情防控点不到一公里,一直与大家一起等待。偶尔,服务队的人骑着摩托车、开着小卡车来来回回招呼着。忽然又传话说,先登记,再检测核酸,请大家配合。做完核酸检测,后来又传话,叫每个车派一个代表去开会。我们这个车的人没有去,看样子,不是政府部门组织的,更像是有好事者想出风头的“义举”。
果然,据说开会无果而终。
……
晚上,有好事者拉了个微信群,商量着一起“冲出去”。白天有插队车辆被堵回来了,估计是不服,想利用夜幕冲卡。不会得逞。
果然,几台车子上,一伙年轻人高叫着超越车队冲上去,毫无悬念地在交界处被拦截下来。三天后我们离开时,这一组车辆仍在交界处的云南境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候。后来得知,他们是最后离开此地的一拨人。
闷热难耐。
在路边睡了半夜,子时起风,凉,坐回车子里“睡”到天亮。
8月16日
又一整天呆在闷热的江边。左边是笔直入云的悬崖,危石摇摇欲坠,右边是波涛汹涌的澜沧江,近在咫尺。这种漫长无聊而毫无预期的呆着,是无耐的,又是无聊的,更是毫无办法的。
来自全国各地的车都有,都是自驾游。有许多人在另一半空着的公路上来来回回地走,手持电话高声疾呼,诉苦求救,也不知找了多少关系户,一样的无结果。
一些无人机开始在沧江峡谷中穿行,很快,长长的被困车辆队伍,就以抖音的形式上了当天热搜头条,我的一些亲人好友都在遥远的老家问给是在“这点”?!
除了等,还是等,唯只有等。
还好,一车人都很活泼。兰朝花老师和赵会星老师对饮食颇有研究,一到临近饭点或超过饭点仍未用餐时,就自然进入讨论主题,惹得大家饥肠辘辘,浮想联翩。
刁老师和赵兴科老师引导,大家一起讨论于坚的诗与散文,雷平阳的诗歌,说说王单单的诗。赵兴科觉得我的诗风接近王单单,建议我读一下王单单写扶贫攻坚方面的《露地坪日记》,刁老师则建议我读一读于坚的散文。
小畅是个手机迷,脸贴在手机上,不与成人交流,偶尔笑声突起,沉浸在刷屏状态中,自得其乐。
玛哥不失时机打破沉默,适时投入讨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些,有时还表达着高人一筹的凌厉。
总之,这个旅游小团队,还算和谐。至少,遇上疫情防控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也能彼此关照着打发时光。
苦中作乐,兴科和我还坚持写诗。灰头土脸地坐在澜沧江边,迎着德钦方向吹来的江风,背靠红拉山主峰,装模作样地写日记、写诗,表达着此行的无耐与愤怒,抒发着不一样的人生感慨。
一个昌宁人,坐在母亲河上游,迎着沧江之风,被新冠肺炎疫情折腾得心力憔悴,想着如何在“出关”后,能回到家里,坐着喝一杯千年古树茶,这一刻,是多么的无耐。
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回复亲友微信。在哪?在哪?回到哪?……一声声关切,温暖着旅者的心。为不增加亲友心理负担,我一律用“好好呢,只是堵车,不日即回”来回复。情不自禁地想起古代旅者特别是文人墨客在途中驿馆挥毫泼墨写寄家书的情景来,难怪有“家书抵万金”之说。如今可微信视屏聊天,不可同日而语。
又有人骑车驶过,通知相关事宜,听不清说什么,也没人理会,民众已不相信,因为他们宣传的,除了矿泉水和方便食品,其它一样都没有落实,不见什么动静。
再继续等,这也是没有法子的。
黄昏,突然接到做核酸检测的通知,人群一阵欣喜,觉得要允许过“关”了。
车队果然是缓缓移动,发动机轰鸣瞬间声震山谷。不过,每次只移动十来米,如此四五次后,一切归于沉寂。
如同惯例一般,在214国道,距隔界河大约600米的地方,第三夜在公路边“住下了”:半截帆布打底,往睡袋里一钻,头枕澜沧江,听涛而眠,又度过富有诗意的一晚。
8月17日
天气越来越热。
一些石块被晒皲裂, 大小不一的石块从左侧悬崖上滑(滚)落,零零碎碎砸到路面上,小的蛋大,大者似盆,人们一阵惊呼,有的女士尖叫。还有人以此为理由,跑向防控点申述并要求尽快放行,但无结果。
还算运气好。在江边公路住的那几夜,附近没有下雨,如果遇上-场暴雨,发生泥石流可能性很大,后果不堪设想。
一只蜥蜴耐不住岩石的烘烤,飞奔而下,躲到我们后边那辆陕西人车子底部乘凉。憨态可掬,引得人们纷纷拍照,小家伙呆萌极了,一时成为微信朋友圈的角儿。
近摄氏四十度的高温,又熬了一天。
下午六点左右,终于又开始放行。煎熬中再煎熬,眼巴巴望着一辆车慢腾腾驶出卡点,心上又增加欢喜三分。可不知为什么,动作十分缓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办完审验手续,又出关一辆。
今天我们的车子排在第46位,应该是能通过吧。
很无耐,从下午六点到夜里十点,总共只过去了41辆大小车子,我们还是不得不硬生生停下来。
沮丧,失望,诅咒,无用。
我到隔界河去散步,目的是去洗澡。几天了,周身不舒服。
打着头灯,溯流而上,又摸索着攀援而下,河岸陡峭得出人意料,拿出小时候爬山过岩和上树下河的本领,找到一段河水平缓的地方,裸浴。
月光从打在前面山顶,峡谷里水势浩荡轰鸣,一个人的世界,除污荡垢,涤尘虑俗,酣畅淋漓,凉快至极。
回到车子旁边,抖铺,准备睡觉。看来,还得听涛一宿。
刚铺好帆布,还没有打开睡袋,就见一辆警车飞驰而过,高声通知什么,同时又鸣了几下警报。又见前前后后的人慌乱起来,怕是要过关卡了?!一打听,果然是放行了!就又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行李,整车待发。
还真是过关。回云南去!
排队,查验,依次通行。两省联合值勤。西藏芒康组再次验证,车号,人数,行程码,健康码,核酸检测结果……像移交一样,稍往前,云南德钦组再次一一审核,以为完成各种审验手续了,又见一堆同样穿着隔离服的人围上前来,四五个人各自拿着笔,边问边在本子上记,各问各的,各记各的,约答复十多次以后,上车在路边排队。
有各种字样的车,警察,公安,交警,法院,公务用车,一大批穿白色抗疫专服的人匆匆忙忙。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等齐一个车队,编了号,警车开道,车灯撕开夜幕,出发。
果然是交通管制。那些集镇和村庄路口,都有人值守,所有店铺关门闭户。一个多小时后,经过一个加油站时,统一停车休整,好多车子都加了油。带队警官通知大家,今夜还有四个小时车程。按时间计算,不让我们在德钦住,倒是还要往前,可能是香格里拉地界了。
车队飞驰,光影如一条游龙,出没在黑夜中的群山里。瞥一眼灯火阑珊的德钦县城,飞上白马雪山。
在马雪山垭口,车队又移交给了前来前来接手的管理队伍。手提大塑料袋,分拣装有各车人员身份证的小塑料袋,一个车一个车逐次问情况,一一核实完毕,车队再次出发。
进入奔子栏,这个有太多传奇的集镇。此次将我们送往防疫隔离观察的地方,就是著名的巴拉格宗风景度假区,这个金沙江上游高山峡谷中的旅游避暑胜地,要不是因为遇疫情,我们还真的与她失之交臂了。
安顿下来时,天麻麻亮。
8月18日至8月24日
好好补睡几个觉。
一日三餐有人准时送到房门口,从未有过的“待遇”。每天两次测体温,每天做一次核酸检测。其余时间,乖乖呆着。
后来查百度得知,巴拉格宗是著名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是三江源地区的大峡谷,几乎包括了现代冰川带所有的自然垂直立体生态类型的景观资源。只可惜,我们处于疫情防控隔离期间,除了窗外一堵约200米高的齐头悬崖以外,眼前只有一株挂在峭壁上的豆瓣香樟,婷婷玉立,温婉可人,聊以慰藉。所幸,上天之眷顾,她会是我的菩提么?!
疫情形势更为严竣。全国全省的疫情防控政策已由3 4升级为7 3,即由原来的从疫情影响区返程〈或出境,集中隔离3天、居家隔离4天,变为集中隔离7天、居家隔离3天。
安心住下来吧。
还好,由于集中隔离的酒店房间有限,我们自驾游同车人员允许两人同住,我和赵兴科老师聊文学话题,谈人生,写诗,写日记,写感想,用难得的“休息”时间放松一下心情,倒是另一种心境。
一次旅行,一个意外,变成一次特殊的困囚之居,令人难忘。几天的思考,对疫情防控及后疫情时代有一定的颠覆性认知:
首先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至今还留有见面和分手以握手寒暄或拥抱致意的传统,疫情期间防控措施,要求相距一米以外,佩戴口罩等措施,非必要不外出,最大限度减少或杜绝聚集,给、取物品也彼此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对方再小心翼翼地来取,街上相遇,尽是口罩甚至全身防护服,看不清对方面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幅度减少,感情将更加淡漠冷漠。
其次是对疫区或途经疫区的大部分人的误解。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特别是奥密克戎的凶恶凶猛,人们普遍有唯恐避之不及的社会心理,本无可厚非。但把疫区受感染人群和密切接触者以及次密切接触者以外的绝大多数人,尤其是经过正常的集中隔离和居家隔离的人,在社会生活中,视为等同于上述前几类人,十分不公。
再其次是对接受治疗的疫情感染者的歧视心理。同上所述,疫情感染治愈者重返家庭、重返社区和工作岗位后,当事人自卑孤独,亲友同事纷纷避闪,普遍的社会歧视心理使该群体将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
8月25日
凌晨五点。酒店的服务员就如约来敲门,叫起床了。昨晚就有通知说今早放行。
一时间就听见整层楼喧闹起来,一反这几天静悄悄关门闭户窝在房间里的常态,仿佛久困牢笼终得自由一般,的确,七天的煎熬,十分不容易。
退房,登记,发早点。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发当地为期七天隔离证明,没这个,出去或返乡后还得去隔离,这页盖着“香格里拉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字样红色大印的证明,能保证我们离开此地后奔赴全国各地、包括返乡,证明我在西藏爆发疫情期间曾到过这里,经隔离观察没有发现阳性,不是新冠肺炎疫情感染者或密切接触者,可以顺利参与公众活动,自由生活,是名副其实的护身符。我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进皮夹准备与身份证一起备用,它就是第二身份证。
大家最关心的是领回身份证,工作人员回答说要到出口处才发还。由于隔离人员太多,都是自驾游,来自全国各地,约有上百辆车,于是只能等,按顺序排队。
难得的赏景机会。
好一个避暑胜地!
这时,天麻麻亮,终于看清楚酒店的周边地势:
整个酒店“装”在一个形似大土锅的峡谷底中,中部一条大河水势浩荡轰鸣,两岸石壁陡峭,垂直相对,河道在此地回环转了几道弯,巴拉格宗大酒店的楼房就山依势建在两岸悬崖之下的沙洲之上,近在咫尺、隔河相望又以桥相连。抬头远望,两岸山峰似刀砍斧削,形态各异,逶迤连绵。难得的避暑山庄,独特的风光景致,典型的峡谷风光,罕见的世外净土。
有人工小道盘旋通顶,但无遐光顾。
入口处是一个隧道口,上书八个醒目大字:“拥护核心,心向北京”,金光闪闪,展示出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政治品格与家国情怀。
抓住等候通行时间,抓紧抢拍几张照片。
终于起程。警车开道,沿着河谷陡岸向外行驶,约20公里后上214线囯道,距香格里拉还有50公里。
原以为疫情管控方要把我们送上高速公路,后来才发现是一直把我们送到丽江地区交界,才发还身份证,允许自由行驶。
也是,全民战疫情,乖乖回去吧,别呆在人家转悠,趁早打消边玩边返乡的念头。
注:本文照片为作者李发祥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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