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车尾的高中生(我和班级后排的吊车尾)
回忆中学生活,似乎每个班都会有几位吊车尾的学生。可能是成绩不好,也许是比较叛逆,种种原因让他们被贴上“差生”的标签,成为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但吊车尾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坚持,也有想要追求的梦想……
气急败坏的家长,
在第二天的英语课上冲进教室,
众目睽睽之下,
揪着尹家澄的头发拖到教室后面,
连推带搡,
又打又踹,
直到被惊呆的老师学生们反应过来,
上前阻拦,
才暂时救下尹家澄。
1
认识宋一、尹家澄是在初一下学期。
中学变多的课程以及对学生自学能力的要求,让向来接受新环境新事物比别人慢的我非常不适应。上课跟不上老师的讲课节奏,下课作业不会做,导致问题越积越严重,我的成绩从刚进班级的中等,掉到中下等。
很快,在按成绩排名分座位的制度下,我坐在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上。
倒数第三排是家长老师眼里,老实学生的最后阵地,就是在老实学生里最靠后的,需要特别关注,但是相比于后两排的吊车尾,优越性多了不是一点半点。后两排的学生,除了什么分数都可以进的差生,就是父母经商或者工作在外地,疏于管教无法无天的学生。
教室后两排
这两排里面,最显眼的就是宋一和尹家澄。
宋一个头矮,有点微胖,不过也是细皮嫩肉五官比较清秀的女孩子。她总喜欢涂脂抹粉,在原本干干净净,带着些纯真的脸上涂抹嫩粉色的眼影、雪白的粉底以及夸张的口红,似乎是嫌不够出挑,她又去拉直了头发,剪了2005年最流行的拉直斜齐刘海,遮住半张脸,还把刘海染上渐变的棕色。即使是缩在倒数第二排,一进门也能看见她那一脑袋褐色的垂直到接近一块板的头发。
而尹家澄则是痞气更多些,坐在离讲台那么远的地方也丝毫不影响她上课捣乱、接话茬和插科打诨。要是脾气软一些的老师来上课,不借助班主任的帮忙,完全降不住这位混小子似的女闹将。
除此之外,尹家澄还有一位男朋友名叫高宇宁,是初三年级的混混头目,全学校师生都对这位“老大”有所了解。他曾在校门口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进看守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学生们看到他都避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
尹家澄跟这样的人恋爱,基本就坐稳了“全校第二”的位置。她不想上课的时候,就跟高宇宁还有另外几个所谓的“小弟”一起,坐在操场的裁判台上闲聊天,吃零食。
2
宋一坐我后面,尹家澄是我的同桌。出于对这两位名声的了解,我每天除了应付那些令人头疼的作业和课程,基本与她们没有交流。
直到讲解期中考试试卷的那天,由于我历史考得比较好,上课的时候起了玩心,从书包里拿出MP3,用当时学生中流行的上课偷偷听歌的办法,把耳机从衣服内侧穿到袖子里,再从袖口伸出来,塞进耳朵,托着腮假装在听课。谁知听了没五分钟,班主任就从后门进来直接把我的MP3拽走。为了不耽误任课老师讲课,班主任只甩给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学校是禁止带这些电子产品的,抓到一定会叫家长,而当时我的MP3是省吃俭用,拿存了很久的早饭钱偷偷买的,这要是被叫家长,不仅会因为上课不听讲挨训,恐怕偷偷存钱买MP3的事情也会曝光。我越想越害怕,屁股好像已经提前感受到来自扫帚的亲吻了。
这时,尹家澄的脑袋从臂弯里冒出来,上下扫了我一阵,嘿嘿一笑:“你看你,听歌被抓了吧。”
“嗯。”我闷闷地答了一句。
她顺了顺额前的刘海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一会下课我去跟老班说那是我的,是我让你听的。反正她是从你右边拿走,看着就像在咱俩中间。放心吧,准保给你要回来。”说完不顾我错愕的表情,继续趴在桌上梦周公去了。
一下课她就大摇大摆去了办公室,不出十分钟,就拿着我的MP3回来了。
“谢谢啊,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干巴巴地向她道谢。
她咧开嘴一笑,鸡贼地说:“不谢不谢,之后课堂测验什么的让哥们看看就行,以后你闯祸我都包了。”
宋一也凑上来应和:“算我一个,算我一个,正愁下午的古文测验呢。”
刚刚让人顶包要回了MP3,此刻我哪能不同意。她俩见我点头答应,高兴地击掌欢呼。
3
从那以后,我跟这两位吊车尾的关系逐渐近了起来。因为学习成绩排名靠后,被不少优等生看不起,自然也会被他们的小圈子排斥,与其上赶着去应和他们,满足老师家长所谓的见贤思齐,还不如跟友好的吊车尾做朋友,最起码没有讥讽嘲笑。
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两周,我上课时问左侧同学语法问题,结果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认为我在趁机讲话,当众对我讥讽训斥。我一时气不过,没忍住顶了两句嘴,和英语老师大吵一架,还当着老师的面十分挑衅地撕掉了英语书。老师火冒三丈,拎小鸡仔似的拎着我的胳膊,把我扔出教室,让我在门口罚站示众。
我们班位于走廊和大厅的交界处,在门口罚站会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们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审视的目光里充满了“女孩子家家不好好学习”的那种痛心疾首和鄙视。这些目光好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划来划去,再加上完全是被冤枉才罚站的,我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站在教室门口哭起来。
这时,尹家澄从后门带着宋一溜出来,把胳膊搭在我肩上:“行啦,哭什么。走,带你出去逛逛。”
我一边抽泣一边气呼呼地梗着脖子道:“我不!我就没错,跑了算什么!她更有借口拿我的短。”
“对啊,本来就憋着要抓你的小辫子,不管你是乖乖罚站还是跑出去玩,结果都是一样。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先跑出去玩会儿呢。”宋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我,笑嘻嘻地应和道。
“走啦走啦。”尹家澄拐着我的脖子,拉着我从教学楼的侧门跑到操场角落的体育器材室。
体育器材室
她跟我介绍说,那是她和宋一的“秘密基地”,不想上课的时候就偷偷跑到这间少有人来的屋子。尹家澄把墙角储物柜里两个格子的隔板拆掉,要是有上体育课的学生进来拿器材,她俩就钻进去藏起来。这招屡试不爽,逃课从来没被抓住过。
“吃个巧克力,别再想那个脾气火爆的老师了,估计刚当上妈,暴躁很正常。”宋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递给我,然后又在一个装篮球的铁笼子里掏半天,娴熟地找出两罐啤酒,扔给尹家澄一罐。
看着默默啃巧克力的我,宋一说:“你要是渴,我就让老高送可乐来,你肯定喝不了这个。”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渴,但实际上是因为知道她说的老高是高宇宁,有点害怕这个传说中的老大。
“等周末加课,我帮你好好气气那个冤枉你的中年妇女,现在别想这个了。”尹家澄打开啤酒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看我,“周斯陶,你爸妈是不是管你特别严。”
“别提我爸。”我向来和爸爸关系不好,下意识拒绝聊这个话题。
“哟,看起来也是跟爸爸有仇的家伙。”尹家澄咧开嘴巴笑,之后漫不经心道,“跟我爸一样,生我下来就是为了报复我。”
“你也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吗?”
“我都没见过他几回,我三岁的时候他就病死了,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还说我妈是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爸,把我们赶出家门。我妈没工作,打零工也养不活我,就只好嫁人找依靠,跟我第一个后爸离婚以后找了一个工厂会计的活,过了一阵还是不太行,就嫁给了我第二个后爸。去年她赚到钱开了一工厂,才跟我第二个后爸离婚,我是跟所有的爸爸都有仇。”她讲那些事情时,神态淡漠,好像不是自己家的事,“人活着开心就行了,像咱们班那些尖子,还有你这种傻乖傻乖的,点灯熬油就为了那点成绩,让家长满意高兴,多累啊,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学历知识,都没用,钱最有用,好好学习最后不还是为了赚钱。”
我觉得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和我观念里的东西有些不一样,于是只好讷讷地吃巧克力,没接她的话。
“你长大想干什么,哦,就像是宋一说的那个,梦想。”见我不说话,她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我。
“作家,写故事。”
“嘿,跟她一样,都想做文艺圈里的人。”尹家澄指了指旁边塞着一只耳机,边跟着音乐边晃边听我们说话的宋一。
宋一看到我询问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当歌星,像信那样的摇滚歌星。”一提到她想要做的事,宋一明显兴奋了许多,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跟你说,我唱信乐团的歌多高的音我都上得去。咱们班去年艺术节就是我出的节目,不知道你看了没。”
“肯定没看,当时除了你,大家都被锁在屋里上自习。”尹家澄取笑道,“而且你给班里赚了个倒数第二的名次,就别拿出来嘚瑟了。”
“那些评委都是老古董,欣赏不了流行音乐,难道你要我跟一班那几个马屁精一样唱什么爱我中华去讨好中年老师们吗?”宋一不甘示弱地还嘴。
这个下午,让我又气又委屈的罚站时间,变成了秘密基地里的开心时光。一直被老师家长强行划定为乖孩子的我,在那天后才知道,在班级里被贴上“不上进,无可救药”标签的吊车尾,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十几岁孩子,他们也有家长施加的压力,也有放在心里的梦想,也有对未来人生的期许和追求。
4
逃课事件那周的周末,补课时,尹家澄难得没在上午的英语课呼呼大睡,反倒是一脸兴奋。她悄悄地捅我的胳膊肘,小声问:“哎,让你带的保温杯带了吗?是不是按我说的,放了滚烫滚烫的热水?”
“你干什么啊,是要去泼谁的脸吗?”我想到这家伙整天和那个打架心狠手辣的高宇宁混在一起,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呀,你个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她眉飞色舞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盒精致的茶叶,“这是我妈送礼用的,我拆了一盒,咱们今天上课泡茶喝,我还带了这个。”她得意洋洋地拿出两盒泡面,转身递给宋一一盒,冲我挑挑眉毛。
“为了我?什么意思?”我接过她泡的茶,不解地问。
“你一会就知道了。”尹家澄卖了个关子,继续低头弄调料包和火腿肠。
不到五分钟我就知道她的意图了,热水倒进泡面的一瞬间,香辣牛肉面的味道瞬间飘满了不通风的教室,她把泡面小心翼翼地藏进桌洞里,后面的宋一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两桶藏在桌洞里的泡面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点一点地在教室里扩散。
英语老师也察觉到不对,但又不能确定,再说,上课吃泡面这种胆大包天的举动,应该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于是她整一节课都疑神疑鬼,时不时从讲台上下来走一圈。但走到哪里似乎都是泡面味,她也找不出具体方位,气得脸色发白。
看着英语老师抓不到元凶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尹家澄和宋一两个罪魁祸首趴在桌子上笑得都抬不起头来。
“我靠,你们不怕被揪出来吗,太胆大了吧。”我知道,尹家澄这么做是为了帮我出气,但我还是觉得她这样也太大胆了。
“谁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人,不只是你那一回,她总这样。同样是上课讲话,学习不好的问问题就是闲聊天,学习好的闲聊天就是爱讨论,我最烦这种标准不一的老师。”身后的宋一鄙视道,手里更是大胆地拿出已经泡好的面,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就是,她不是觉得学习不好的也没一个好东西吗?那我们就坏给她看。”尹家澄哼了一声,脑袋藏在桌洞旁边鬼鬼祟祟地开始吃泡面,“别太感动啊,老规矩,作业跟测验别忘了帮哥们。”她舔舔嘴边的红油,冲我做个鬼脸。
从那以后,为了讲义气,我被这两位套得牢牢的,发挥自己的偏科优势,承包了她们语文、历史和政治这三门科目所有的随堂测验、课堂提问和课下作业。
5
跟着这两个吊车尾时而逃课闲聊侃大山,时而为了她们的作业做笔记听课,初二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进入初三后,因为成绩回升的缘故,我被重新调回好学生座位区。放学收拾桌子准备换位置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管老师家长是怎么评价她们的,对我来说她们就是不会因为学习成绩而嘲笑我的朋友,以后不能坐在一起,让我有些难受。
“行了,又不是不一个班了,而且你也不能跟我们俩一样,能学好肯定还是要升学的。我呢,是对上学没兴趣,宋一则是惦记着以后上艺术学校。我们俩学不学都无所谓,你要是真的跟我们似的,那还不得被家长打死。以后周末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平时就算了,你该收心就收心吧。”尹家澄装模作样地学老师的语气说话,拍拍我的肩把我的书包课本拿到新位置上,同时还不忘“恐吓”我的新同桌,“这是我哥们,你可别瞧不起她。”新同桌倒也不反感,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分开坐没多久,尹家澄就捅了大篓子。
那时,宋一报名了一档省电视台的选秀节目,并且通过导演初选可以上直播了,这在当时小城市的中学里,算是一件很轰动的事。虽然老师们都认为宋一是痴人说梦,想当明星想疯了,但学生们都觉得很新奇,大家听说了播出的时间,准备放学后回家看节目。
宋一在节目里很紧张,选了一首她曾经鄙视的中老年人才喜欢听的通俗歌曲,声音颤抖满脸羞涩地在评委面前清唱,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擅长这类歌曲的缘故,中间忘掉了近一半的歌词。
唱完后,一名男评委自以为幽默地点评:“这位选手不仅唱得不多,还哆哆嗦嗦的。”
剩下的评委也没什么好话,每个评委都好为人师地教育宋一,让她回去好好读书,话里话外都和学校老师是同样的意思:“不要做明星梦,你不可能实现的。”
一个差生不知天高地厚地参加选秀,最后没进初选还被评委调侃,这样的八卦很快就传遍整个学校,班级里调皮的男生看到宋一就夸张地学着那位评委的口音,怪腔怪调地重复:“这位选手不仅唱得不多,还哆哆嗦嗦的。”
宋一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却不像以前那样,有人笑话她歌星梦时,她就伶牙俐齿地反驳回去。面对这些看热闹的人,她只是冷着一张脸沉默相对。
备受打击的宋一蔫了,但尹家澄没有,她本来就对班级里这些抓到机会就嘲讽别人,自我感觉良好的优等生厌恶至极,偏巧这堆优等生里嘴上功夫最不饶人的一位在这时候嘲笑得最起劲。无论是不是当着宋一的面,她都喜欢高声发表讽刺言论,每天课间找不同的人聊一样的话题,嘲笑宋一。
眼看她持续了快一个星期,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尹家澄忍不住了,在这位优等生讥讽嘲笑的时候怼了回去,谁知对方毫不畏惧,反倒开始骂她:“怎么?蛇鼠一窝物以类聚的同类看不下去,冒出来替她说话啦。你能拿我怎么样?让你那个准蹲班常客男朋友来教训我吗?借你个胆,想被开除的话,你就试试。”
她看尹家澄没有继续回嘴,洋洋得意地继续发表自己的优等生论,结果尹家澄真的告诉了已经去职高念书的高宇宁。高宇宁带着在新学校收的小弟在放学路上截住了那名女生,尹家澄跟他确认是这个人后,扔下一句“好好教训教训那张嘴”,就背书包回家了。
高宇宁让手下的女小弟按住女生,左右开弓抽了半个小时的耳光,事情至此已经达到尹家澄教训的要求了,谁知高宇宁自作聪明,想把惩罚加深一些,好跟女友邀功,居然把那名女生扔进一家有色情交易的KTV后扬长而去。女生家长寻人寻到半夜两点,依然毫无音讯,惊动了班里的老师和大部分学生。最后,那名女生躲过了一帮醉鬼的围追堵截,借了一位好心店员的电话报警且告知了家长,这才在凌晨五点半被家长接走,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气急败坏的家长在第二天的英语课上冲进教室,众目睽睽之下揪着尹家澄的头发拖到教室后面,连推带搡,又打又踹。直到被惊呆的老师学生们反应过来,上前阻拦,才暂时救下尹家澄。
谁知情绪激动的家长理论都懒得理论,认为前来阻拦的老师学生们都向着伤害自己孩子的尹家澄,又开始对劝架的师生动手,几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哭,男生们看见老师吃亏,也纷纷加入,人越聚越多,整个教室乱成一锅粥。
我钻过去把低头站在墙角的尹家澄拉走,拽到走廊,让她去班主任办公室待着,省得再挨打。前排一个机灵的男生飞奔出去叫来两位教导主任,连拉带拽带走了家长,这才平息了教室里的乱局。
6
尹家澄的妈妈赔偿了大笔款项,又和学校协调了好久,才免除了尹家澄被开除学籍的惩罚。为了让她不再继续闯祸,处理好这些事后,尹家澄的妈妈直接把她转到省会城市的一家寄宿学校。
从家长来学校闹事那天以后,尹家澄就在学校里消失了,留下的一堆话题在学校里越传越夸张,逐渐成为人尽皆知的谣言。在事件结束后的一个月里,只要是不上课时间,走在学校就会听到类似“前学校老大伙同女朋友把同班同学拐进夜总会”的言论。
而宋一的妈妈在宋一上节目被拒绝后,选择继续支持她,在距离中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为她联系到了艺术学校。放学后,宋一收拾了书包,准备开启新的生活。
“你是老实学生,别学我们,好好考试。”她走的时候给我一块巧克力,学着尹家澄的样子,拍拍我的肩。
“你红了可别忘了我。”我打趣道。
“等我红了找你给我写歌词,可别收我钱啊。”她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油腔滑调。
“都歌星了还不想给钱。”我锤了她一拳,“以后别唱通俗歌曲了,太难听,还是摇滚比较好。”
她点点头,把书包往身后一甩,转身走了。
7
少了两位吊车尾,并没有影响到浓厚的毕业氛围。一百天后中考、公布成绩、录取、毕业典礼,毕业照上我重新被划进乖学生站位区,离吊车尾们远远地,结束了初中生活。
再次见到尹家澄,是在研究生录取后的假期里。
我在书店闲逛时,遇到了整理货架的尹家澄,她窜上来给我一个脖拐:“周斯陶!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书呆子样啊。”
“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联系我。”我抽出胳膊,回勒她一下,吐槽道。
“这不忙着赚钱,谁跟你们这些好学生似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她傻呵呵地对我笑,把手里的货物扔给后面几个男生,拽着我到对面的烧烤摊吃饭。
“你这是自己开的专卖店吗?”我问她。
“前年在商业街开过衣服专卖店,今年在书店一层买了新铺子,专卖文娱用品,小孩子的钱好赚嘛,跟你当年似的,天天攒钱惦记着买好看的笔和本儿。”
“实现你当年的愿望,赚钱不少吧。”我笑她。
“你还别说,我真上了一两年大学,听我妈的话学了商贸,后来发现上学还是浪费时间,就不念了,多了两年赚钱时间。”
“我去,你果然是改不了的脾气,大学想不念就不念了。”我惊得连连咋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尹家澄一副酒腻子的模样,一来二去,我们都有些醉意,甩着有点僵硬的舌头继续侃大山。
“我告诉你吧,就当年那事,虽然我不知道高宇宁那个王八蛋干了那么混球的事,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我早就恶心透了那帮什么狗屁优等生,学习成绩好点让老师当鸡崽子护着就牛逼得不行,差生怎么了?差生也是人!也是跟他们一样有爸妈,回家有人疼的十几岁孩子,凭什么我们就这么低。人家宋一想当歌星,是听起来远点,那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大部分人除了死学习连自己的梦想,以后过什么生活都不知道,还不如宋一呢,凭什么红口白牙笑话人家宋一呢。到现在那些优等生还敢出来嘚瑟吗?我都碰见好几个了,还不是一样,生孩子买房上班,那些狗屁优越感能换多少工资。”她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地说她捅的那个大篓子,一脸不服气,和十几岁的她一模一样。
“我后来也是优等生了,你这不是骂我吗?”我故意逗她。
“你?你不一样,不一样!学习好坏不说,跟你似的,还有跟咱们班班长似的,知道平等看待身边的同龄人,不拿学习成绩分三六九等,就你们这种人,考鸭蛋也是优等生。”她笑嘻嘻地边说边拍我的肩,“我跟你说吧,什么优等生,吊车尾,好学生坏学生,长大了才见分晓呢,区分这些身份的人才是蠢蛋。”
“就是的,吊车尾怎么了?吊车尾光荣。”我跟着傻笑。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光荣!”
8
那天,我们喝酒喝到很晚。假期结束后我回到学校,尹家澄特意给我发微信,还像当年调座位时一样,故作帅气地说:“收心回去好好学习吧,有空回来请你吃饭。”
我依旧像当初班级里存在感很低的普通学生一样,虽然有点慢,但是踏实地读书;尹家澄的专卖店生意越来越好,跟她以前说的一样,赚的钱越来越多;宋一还飘在南京,跟着一个小乐队,一家一家音乐吧做演出,偶尔参加选秀节目,还准备另辟蹊径,做音乐视频扩大受众面,虽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走红,不过一直从事喜欢的行业,她开心得不得了。
每当我回想起那段和吊车尾混在一起的时光,都会心怀感激。她们的存在让我打破了老师家长为我灌输的分类同龄人的标准,让我学会尊重不同人的人生追求,明白学习不是划分等级的标准,学习这个词本身具有更广泛的含义。
最重要的一点是,班级里的吊车尾并不是预设的失败者,他们也有爱好,会去追求梦想。而真正的失败者,是社会里的吊车尾。
题图 | 图片来自《少年派》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文/林浮休,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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