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对待命运的态度(才明白什么是人生的滋味)
文 | 忆雨瓷 · 十点签约作者
知道欧阳修的人很多,读懂他的人却不可多得。
晓得他是一代文豪,却想不到其年少时,也曾风流不羁。
知道他是朝廷重臣,却不理解其与政敌针锋相对,甚至不惜得罪皇帝。
读过他的《醉翁亭记》,却不明白为何评价两端,赞其乐观旷达者有之,评价消极颓然者亦有之。
南怀瑾先生曾说:“顺境修德,逆境修心,只有当一个人身处逆境的无穷压力之中时,才会在苦痛之中明白,什么是人生的滋味。”
走过顺境,也扛过逆境的欧阳修,比常人更懂人生的滋味。
读懂欧阳修,也就读懂了人生。
青春年少,潇洒纵情
人这一辈子,遇见的人很多,影响人生轨迹的却很少。
对欧阳修而言,上司钱惟演无疑是后者。
彼时的欧阳修,方才进士及第,不久又与恩师之女喜结连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赴西京任推官时,他真是春风得意。
如此“初生牛犊”,即便不打压,大部分上级也是要约束的。
钱惟演则不然。
他厚待青年才俊,不让其埋首琐碎公务,却鼓励他丰富学识,享受生活。
一次,年青贪玩的欧阳修,放下公务,与好友入嵩山赏雪。
素雪纷纷,清风入袖,冰雪世界,巍峨壮丽。
欧阳修沉醉不已,待要归去,方觉天色已晚。
正在为难,远远行来一队人,为首者传达钱惟演的口谕道:
“府衙公务简易,不必夜以继日。郎君既已乘兴而来,何必败兴而归?不妨安住。”
在他身后,还站着歌伎与厨役,那是上司特意安排的。
长官如此厚爱,欧阳修愈发纵情。
宋代有官妓制度,此类女子可以歌舞佐酒,却不能私侍枕席。
欧阳修,却偏与一位官妓有了私情。
二人恩爱缠绵,宴会姗姗来迟,席间又眉目传情。
面对询问,官妓借口说,迟到是为寻找金钗。
钱惟演心知肚明,笑说若得欧推官佳词一阙,便偿付钗价。
欧阳修也不推辞,略加思索,填下一阙《临江仙·柳外轻雷池上雨》: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雨后初晴,美人独倚阑干,若有所思,直至月悬碧空。
那金钗,不正落在水精双枕边吗?
寥寥数语,如诗如画。钱惟演叹赏不已,果然偿付了钗价。
由此,一场问罪变作文坛佳话。
长官点破不说破,既让下属有所收敛,又未挫了年青人的锐气。
有人批评,钱惟演对后进过于放纵。
殊不知,他本是吴越王子,少年时亦有雄心壮志。
只是随父献降北宋,身份敏感,不得不收敛锋芒。
钱惟演明白,人生很长,青春却很短,好似清水涟漪,还未看清,却又一波荡开。
而欧阳修,趁着青春正好,让其潇洒纵情些又何妨?
即便日后高官厚禄,这样恣意不拘的日子,却难再有。
何况,欧阳修并未沉迷风月,其正精研古文,力图打破卑靡文风。
他不是不努力,只是不急功近利。
其往后余生,也果如钱惟演所料,位高权重,劳心亦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征战星辰大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人是嫩草,可以静享雨露阳光,有人却是松柏,注定凌霜傲雪。
欧阳修无疑是松柏,不论如何纵情,他终要承担使命,征战星辰大海。
当时北宋面临“三冗两积”的政治困境,宋仁宗任用范仲淹改革弊政,其却因触动保守派利益被贬黜。
谏官高司谏不仅不履职,而且落井下石,欧阳修义愤填膺,写下著名的《与高司谏书》。
即便悬隔千年,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其怒不可遏。
“昨日安道贬官,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
其慷慨直言,高司谏如此虚伪谄媚,还自称谏官,简直不知羞耻。
写到最后,欧阳修已置生死于度外,竟要对方携此文上朝,让皇帝处死自己,好让天下人知道范仲淹的冤屈。
迫于各方压力,仁宗只得将欧阳修贬官。
其却并未灰心怠政,在地方政绩斐然,几年后又回到了中央,这一次他依旧坚定改革。
见改革派得到重用,保守派便用“朋党说”攻击,以触动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果然,仁宗若有所指,问欧阳修道:“我只听说小人会结党,原来君子也会吗?”
欧阳修不慌不忙,挥笔而就《朋党论》,下笔便是不凡。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
在其看来,小人无朋党,君子才有朋党。
前者以利相交,利尽则友尽,后者却因志同道合,能始终如一。
皇帝若能弃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天下必然大治。
一番言论,变敌人之武器,为自己之武器,令人拍案叫绝。
欧阳修,不但在智谋上挫败政敌,更在胸襟上碾压政敌,暂时安抚了仁宗。
如此笔力,也为天下人共仰,为扳倒这位文坛宗主,保守派可谓煞费苦心。
庆历年间,开封府审理一起风月案。
女子供认,自己曾寄住舅父家中,与其有过不伦之恋。
她的舅父,正是欧阳修。
朝廷大员,乱伦之爱,举世哗然。
欧阳修沉着辩解,此女入府时,还是七岁稚龄。
保守派早有准备,翻出他填的《望江南·江南柳》: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政敌牵强附会,小女孩入府时,欧阳修便已心动留意。
待豆蔻年华颜色俏,自然“花开堪折直须折”。
有的事,旁人看来,不过尔尔。
于当事人而言,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就这样,一代宗师欧阳修,背负着乱伦丑闻,贬官滁州。
后世黄宗羲说:“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欧阳修,或许也曾用类似的话,宽慰自己。
可心里的苦,又岂是几句豪言壮语,真能安慰的?
实现理想,不只有披荆斩棘的荣耀,有时还要背负千夫所指的污名。
但无论贬官还是屈辱,都始终不曾变节,始终迎难而上,正是欧阳修与一般理想主义者的区别。
千帆过尽,自号醉翁
理想,成就了欧阳修,也改变了欧阳修。
贬官滁州时,他写下《醉翁亭记》。
此文之所以是千古名篇,不在笔力雄健,而是千帆过尽后的人生况味。
乍看文章,欧阳修是喜悦的。
虽是贬官,但其轻徭薄赋,颇有政绩,与民同乐,心生快慰。
可细细品味,就会发现,他分明还有忧愁。
否则不会“饮少辄醉”,自号醉翁;
不会众宾皆欢,唯有他“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
可喜悦是真,忧愁亦是真。
欧阳修,试着用欢愉冲淡痛楚,果然就在苦里,尝到了几分甜。
此刻,他才终于读懂了人生。
过往的纵情青春也罢,与政敌针锋相对也罢,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受困于时局,自己的政治理想,终不过是镜花水月,非人力所及。
可不能泽被天下苍生,亦能造福一方百姓,与民同乐。
尽管这快乐并不纯粹,笑中带泪,却是在不自由的人生里,主宰了自己的心灵。
数年后,欧阳修又被召回朝廷,表面看来,他还是那般执着刚毅。
如嘉祐二年(1057),其主考吏部,选拔人才。
当时有个文学派别,名为“太学体”,喜欢把文章写得佶屈聱牙,以彰学识。
欧阳修看到此类文章,概不录取。放榜后,有考生愤愤不平,扬言要当街痛打主考官,其也毫不退让。
在他的坚持下,许多写太学体的考生,转变文风,甚至改名换姓参加科举,终被录取。
一同录取的,还有苏轼、苏辙、曾巩等人,群星璀璨,振兴北宋文风,实现了“文以载道”。
这一切,离不开欧阳修的坚韧刚烈,然而,他又的确不是过去那个欧阳修了。
曾志在改革的他,却先后六次向皇帝请辞。
熙宁四年(1071),神宗无奈,只得恩准。
据《先公事迹》记载,急流勇退,百年未有,天下仰叹。
从此,庙堂之上少了位高官,民间多了个寄情山水的六一居士。
所谓“六一”,欧阳修释为书一万卷,文字一千卷,琴一张,棋一盘,又常备好酒一壶,加上自己老头一个。
有人议论其消极,这是误解了欧阳修。
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既然不能实现政治抱负,归园田居亦是人生的归宿。
《菜根谭》有云:斗室中,万虑都捐,说甚画栋飞云,珠帘卷雨;三杯后,一真自得,微如素琴横月,短笛听风。
历经宦海沉浮,却能在斗室之中,琴棋书画之间,自得其乐,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批评欧阳修的人,其实是不懂欧阳修。
清醒豁达,活在当下
欧阳修这一生,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他是朝廷高官,是文坛领袖,生前名扬四海,死后谥号“文忠”。
但其亦经历了罕有磨难,屡遭贬官,背上乱伦污名,豁出性命也未能实现政治理想。
可无论顺境逆境,他都始终清醒豁达,活在当下。
年少时,既潇洒纵情又笃实好学,不急于功成名就;
壮年时,为理想与政敌激烈交锋,不顾一己安危;
行至暮年,自知抱负难以实现,亦能放下执念,归隐田园。
林清玄说:“当我们活在当下的那一刻,才能斩断过去的忧愁和未来的恐惧;当我们斩断过去的忧愁和未来的恐惧,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无论顺境逆境,始终活在当下,保有心灵自由,这正是欧阳修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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