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前十(这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在致敬春光乍泄)
智利导演塞巴斯蒂安.莱里奥执导的剧情片《普通女人》,在2017年的第67届柏林电影节上获得银熊奖(最佳剧本)和泰迪熊奖(LGBT主题单元),并且入围了2018年第90届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
文本赏析
《普通女人》的名字起得很巧,其文本有关一个女人的爱情,包含了理想的状态与现实的贫瘠,只不过这个女人实际上并不普通,她是个变性人。
和《春光乍泄》一样,《普通女人》的男女主也要去伊瓜苏大瀑布。Geroge认为王家卫的瀑布代表了永远去不到的理想爱情,而《普通女人》的伊瓜苏大瀑布,则代表了具体某一段爱情的理想状态(本片男女主的憧憬),也代表了社会对变性人的理想态度,它就在那里,却永远到达不了。片头,导演展示1到2分钟的瀑布空镜头,水汽蒸腾,然后马上接洗澡堂的画面,男主角躺在澡堂的水汽中,水汽被灯光打成七彩的。
七彩代表了“同志”,主人公的身份在这里得到了暗示。(女主在还是男儿身的时候就和男主恋爱,当然这是靠之后的台词交代的)。同时,也暗示了本片的少数群体题材。
女主面临的最残酷现实,是她要冲破重重阻碍才可以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去和爱人告别,进而与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说再见。
《普通女人》的文本很有意思,它并没有预先告诉你女主角是变性人,在电影的前十分钟,我们会认为男女主角都是普通人。而且,许多的闲笔也支撑着她“普通女人”的身份。例如在乘坐电梯的时候,男士会让她先上;抢出租车的时候,男士也让着她。在“不明真相”的路人眼中,她就是一个“普通女人”。这同样适用于观众,而揭晓她的变性人身份后,观众回忆之前的剧情,会想,其实她和其他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相见时难别亦难,男女主活着的时候能够冲破世俗已属不易,在男主死后,女主几乎沦为“过街老鼠”。男主的前妻不许她参加追思会和葬礼(让人想起香港导演舒琪的《基佬四十》),当她出现在追思会的现场后,却遭到了男主亲友的劫持和羞辱。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禁止她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去告别,理由是会给现场的小孩带来“心理阴影”。一个是和男友告别,一个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两个理由看似都无懈可击,矛盾在这里被非常尖锐地呈现出来,达到了谁也不能退步的地步。我们暂且不论“保护小孩”的说法是否成立,但变性人玛丽娜终究无法到达理想中的伊瓜苏大瀑布。
玛丽娜的反击
社会对玛丽娜的歧视贯穿影片始终。许多有意安排的小细节支撑起这种歧视。比如名字的问题:女主的名字总是被叫错或者质疑,警察认为女主应该叫身份证上的男性名字;男主的儿子分不清女主是叫“玛丽亚”还是“玛丽娜”;而男主的前妻则在与女主争执时,直接叫出了女主的男性名字“丹尼尔”,潜台词无非是“你这个假女人”。
警察、医生、男友的家人所代表的社会歧视和质疑,在男主死后几乎要将玛丽娜吞没。玛丽娜该如何反击?电影给出了清晰的答案:不要躲进桃花源,而是要奋起反击。
场景寓意
《普通女人》里,女主在遭到男友儿子的劫持和羞辱后,走进一家Gay Bar,纵情声色麻痹自我,Gay Bar的场景代表了一种乌托邦。因为只有在Gay Bar里,同志才可以尽情打扮自己,展示自己的妖娆,接受同伴的欢呼和掌声。这与《春风沉醉的晚上》里面,秦昊被同性恋男友的老婆羞辱后,独自跑到Gay Bar里反串演唱的情节异曲同工。
《普通女人》的导演甚至安排了超现实的一幕,Gay Bar的整个舞台变成了一场着装整齐的歌舞秀,女主身着华服浓妆艳抹作为领舞尽享簇拥和围绕。紧接着导演又突然把画面切到女主在大雨中独自步行回家的画面,女主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与刚才光彩照人形成鲜明对比。导演告诉我们,Gay Bar只是一个虚无的国度,人终究要回到残破的现实。
该反击了
从Gay Bar出来的第二天,女主仿佛重新振作起来。可是当她打开男主的衣柜后,里面空空如也,期待的瀑布门票(或是机票)没有出现。空衣柜代表了捉襟见肘的现实,女主终于意识到:除非亲自去葬礼和男友做一个仪式上的告别,她得不到任何可以寄托哀思和回忆的旧物。同时也正是代表现实的空衣柜的出现,遥不可及的伊瓜苏才被赋予了“理想”这层寓意:它永远到达不了!于是女主飞奔到墓地,在亡灵的引导下进行告别。之后女主便努力投入到了新生活。
有趣的是,女主打开男主衣柜之前,经历了一场从女澡堂到男澡堂的穿梭。洗澡堂是一个男女严格分离的地方,对变性人来说,这里是危险的,导演用女主在女澡堂和男澡堂中的穿梭,为女主完成了一场涅槃,仿佛在说“人是有权跨越性别的!”这是一种行为化观点表达,显示出编剧的强悍。
像怪物一样反击
当女主来到火葬场时,葬礼已经结束,这时男友的家人开车过来,他们依旧对女主进行谩骂和羞辱,没想到女主跳上车顶,使劲跳,她趴在挡风玻璃上的时候,导演从车内取景,模拟了车内人的视点,加上玛丽娜夸张的动作和露出的红色底裤,使得她像一只怪物,对于变性人,被妖魔化在所难免,那就不如干脆做个妖魔,要你们看看我有多邪!这里导演的取景角度与文本和表意是紧密结合的。
技法赏析
同时,电影有四个斯坦尼康长镜头段落,都与文本结合紧密。斯坦尼康带来的轻微晃动感与当时人物心境结合非常紧密。一次是玛丽娜在工作时接到男友前妻的电话,一次是玛丽娜被警官带领去做身体检查,一次是玛丽娜被男友的亲人从追思会赶出来,还有一次是男友的亡灵带领玛丽娜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火化现场。这四次都是女主角情绪最为波动的时候。
警察带玛丽娜做检查前的那个长镜头,导演中间做了剪接,由玛丽娜的正面切到背面,这时我们看不到玛丽娜的表情,只能听到警察的喋喋不休,然后镜头转到玛丽娜正面,她一脸坚定,说“我不做检查”。导演用玛丽娜的背影暗示了她的沮丧,这样的取景方式是非常准确的。玛丽娜从检查室出来后走路的镜头,脸色的光线忽明忽暗,光线与人物糟糕的心情结合紧密。同时,亡灵牵引玛丽娜穿过走廊的镜头,导演采用对比更强烈的忽明忽暗,明暗切换的节奏与悬念、心境配合得非常到位。最后男女在在红色灯下驻足、接吻,红色代表了热烈与危险,渲染了离别的刻苦铭心。
《普通女人》很容易让人想起去年表现变性人生活的一部日本片《人生密密缝》。如果把两部电影的文本进行比较,会发《人生密密缝》更加侧重一个变性人的心路历程,因为母性也是变性人的一种天性,可是这种天性的生存土壤是否成立呢,尤其是在小孩的生母出现的时候,这使得《人生密密缝》更加像一部家庭伦理片。而《普通女人》则更加注重社会对变性人的歧视和妖魔化,这就使他更像是一部反映社会问题的影片。
而对主人公心路历程的描写上,《普通女人》选择了举重若轻的方式,在几处闲笔中表现了玛丽娜对生活的反击。玛丽娜在男友死后,几次向空气挥拳反击,最后,她买了一个拳击速度球,出门前捶打一下,留下那个球在空中晃动。拳击代表了她的自我成长。
电影没有提及童年,也没有提及变性人的自我认同。女主在落魄之时去找声乐老师,得到了安慰,同时声乐老师也建议她继续演唱歌剧,而不是唱跳结合的流行歌曲。在影片最后,女主站在舞台上演唱歌剧选段(亦或艺术歌曲),着装优雅歌声优美,导演企图用歌唱方式的改变,暗示其内心的成长。
导师建议女主唱歌剧,似乎是因为歌剧比流行歌更庄重,更能获得观众和社会的尊重?但歌剧就真的比流行歌曲高贵吗?George认为值得商榷,因此唱歌方式的改变,是否能够真正代表其内心的成长,George认为此处电影略有表意不明之处。
《普通女人》的另一个亮点是女主角的表演,在女主最后一次与男友的亡灵接吻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这一场戏的表演非常真实,显示了女演员的功力。
但是《普通女人》在医院的一场戏,频繁出现越轴的情况,这种越轴并不能为文本服务,George很不解,只能认为是导演的失误。
如果一言以蔽之地概括《普通女人》的艺术成就的话,George认为就是“文本、技法均到位而准确,却未必突出”,因此必属年度佳片,却难成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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