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父亲相遇(风雨飘摇我爸爸的一些往事)

#头条故事会#文/郑云翔我爸爸是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出生于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里,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我和我的父亲相遇?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我和我的父亲相遇(风雨飘摇我爸爸的一些往事)

我和我的父亲相遇

#故事会#文/郑云翔

我爸爸是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出生于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里。

他总跟我们说,这辈子他过得太累了,他本来就很单薄的肩膀,却要担负三个母亲的奉养责任。

我的爸爸叫郑绪阳,1935年4月3日出生在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县棉城镇南门桃园钟厝池。爸爸有一个哥哥叫郑汉松,一个妹妹叫郑合意。一家靠当木匠爷爷郑国光养活,家境贫寒。郑汉松在五岁的时候,因为肚子饿得不行,看到有一棵长满果子的龙眼树,就爬上去饱吃了一顿。当时天气炎热,吃完口渴,他就下到小溪里去喝清凉的溪水,一下子就中暑倒地,年仅五岁就夭折了。

1938年,爸爸三岁的时候,爷爷得了尿毒症。医生都说治不了,只能让爷爷躺在家里等死。

那几年,潮汕地区刚好碰上饥荒年,奶奶姚娥被人贩子欺骗说:江西是鱼米之乡,女人都是穿旗袍的,便带着姑姑被人贩子拐骗到江西。路经梅州市兴宁县时,看到田里有女人拖着竹犁在耕田,晒得满身漆黑,汗流满面,她才知道上当了,大哭着要返回,但已经身不由己了。到了江西省信丰县,奶奶与姑姑分别被卖给了两户人家,过着比原来还要悲惨、绝望的生活。

几十年后,奶奶姚娥(后来我们称之为江西老姨)寄信到潮阳寻亲,几经辗转才找到爸爸。离开家乡30多年后,奶奶和姑姑终于来到汕头同爸爸相见,可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爸爸虽尽力资助了她们,无奈生母、养母、继母关系复杂,江西老姨和合意姑在江西也有了各自的家庭,盘桓了个把月,她们还是回到江西,不久先后离开人世。

逃亡之前,爷爷奶奶把年仅三岁的爸爸卖了70块大洋,留给爷爷治病。爸爸被卖到潮阳县南门一个姓郭的大户人家。

爸爸的养母吴丽贤结婚刚一年,丈夫郭明宽便因肺结核病逝了。其实郭家就是因为七子郭明宽病重,就娶了吴丽贤(后来我们称之为奶奶)来冲喜的。娶亲之后,根本不让奶奶靠近,这一年的婚姻也是有名无实的。

爸爸原来的家阴暗破旧,屋顶漏雨,墙壁破损。刚进这个大户人家的楼房,看见里面灯光辉煌,家具都很高档。衣橱上有很多漆画,漆黑的背景里用金漆画着一出出戏剧的场景。他觉得特别稀奇,非常的兴奋地跑来跑去观看。又沿着木质的楼梯往上爬,往上冲,上窜下跳,一刻也不安静……

看到爸爸这个样子,奶奶皱着眉头说:“这个小泼猴我不要。”

冷不丁地,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谁说他是个小瘦猴呢?瘦是瘦了点,可你看他的眉眼,看起来就聪明伶俐,今后会有出息的。我问过神明了,神要的,人怎么就不要呢?”

奶奶惊恐地回答:“全靠婆婆您作主。”

就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寡妇,带着一个同样有名无实的孤儿,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开始了风雨飘摇的人生历程……

说爸爸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孤儿,是因为他父母双全。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家庭的小船,船上的人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爸爸的生母逃往江西,生父郑国光(后来我们称之为海墘爷爷)得70块大洋治病,竟然奇迹般的活下来了,后来又娶了下洋村的吴碧桃为妻(后来我们称之为海墘奶奶),育有三子二女。爷爷1976年病逝,享年67岁。

就是这样,爸爸长大之后,有生父、生母、养母、还有继母要奉养。

郭家有八个儿子,父亲叫郭觐天,家族很大,奶奶的丈夫排行第七。家族以经营烟叶为主,烟行名为郭绵泰,拥有37间房子作为烟叶加工场。在潮阳县城的中心南门,除了有工场、商铺之外,他们建有两栋独一无二的住宅楼,一幢叫“觐天”楼。当时潮阳县的民居都是平房,没有人建楼的。这两栋楼前面还有一个果园,种了香蕉、桑树、释迦果(潮汕话叫林琴)等等水果。晒台上还有一个笼子养了鸽子,也是当地唯一的。生意高峰时期,郭家曾经设有私人的钱庄,印银票,放贷生息。

日本侵略中国,1939年潮阳沦陷。那年我的爸爸才四岁,就跟奶奶一起逃亡香港,住在太平山下,那地方是富人区。爸爸七岁上学的时候,却听不懂粤语;书没读懂,却交了几个朋友。

在香港,郭家购置了两艘航电轮船,从惠来神泉港运一些海鲜和特产到香港去卖。后来日本人攻打香港,两艘轮船,一艘被日本人凿沉,一艘被他们抢走。日军攻打香港时,有一颗炮弹将太平山上的一块巨石打下来,掉进了郭家的庭院里。他们害怕了,决定又逃回家乡。

爸爸八岁的时候,郭家回到潮阳,但他们的工厂和住房都被日本人占领了,爸爸只好住到以前一个长工应达的家里附近,有时便帮应达放牛。

郭家原来的经营的香烟业已做不起来,便改做茶业,但家道也就衰落了。

回到潮阳,爸爸进了平东乡小学读一年二年,但回来之后他又听不懂潮汕话了。直到读三年级,他才开始会听、会说潮汕话,还被评为优秀生;读六年级毕业季的墻报,上面的字都是他写的。爸爸从来没有临摹过书法帖子,但无师自通地写了一手秀丽的毛笔字和硬笔字。

当时文光中学的校长是原来的上海富商陈建夫。他看到爸爸写的字,非常欣赏。答应减免学费,让他去读文光中学,并且选他为班长。但爸爸从小缺乏父爱,成长阶段没有成年男人作为学习的榜样,加之被奶奶溺爱,性格十分柔弱,缺乏阳刚之气,根本管不了一大帮同学。上课时,老师喊“上课”后,他连喊“起立”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喊出来。奶奶给爸爸买习字本和笔的钱,都给爸爸拿去买零食吃。因此,爸爸只好替同学写作业,换来纸和笔写自己的作业。

土改之后,郭家被定为工商业地主,家族的楼房、工场、商店、家具等很多的产业,都被没收了。大人常常被拉出去批斗,小孩如惊弓之鸟担惊受怕。

初中只读了两年,爸爸就辍学去给亲戚家当小工。没有工资,只换来了三餐。爸爸18岁的时候,看到家乡再也没有什么出路了,养母只好让爸爸来到汕头找生父。生父看出他聪明,就让他去学习基本会计和一些建筑的技术。‬

1954年夏天,爸爸到汕头市英华补习学校读基本会计。这个班有70多人,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出身,文化程度有的是高中毕业,但爸爸只读到初二,可是他的学习成绩却是全班第一,被选为学习股长。老师对他的评语是:字体端正。答题正确。

学习半年就结业,但找不到工作。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私底下跟一个叫郑元伟的技术员,去读了半年的建筑几何代数,学完仍然找不到工作。生父让他跟着当木工,他又不愿意。

在汕头期间,爸爸碰到了平东乡小学的女同学姚冰姿,就是我的妈妈。妈妈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祖上在潮阳县南门开一家叫“益泰”的药行,也是名盛一时。当时她刚好来汕头的一个亲戚家,住了四个月。他乡遇故知,两个人见面很高兴,越聊话越多。两个孤独的灵魂,如风雨飘摇中的两棵浮萍,互相怜惜。

妈妈虽然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长得清秀脱俗、美丽大方,而且聪明好学。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她暗暗立定志向要学会裁缝养活自己。只要看到裁缝师傅,她都会上去帮前帮后偷偷学艺。从小孩衣服学起,后来看到什么衣服就学习什么,量身、剪裁、缝纫……一步步默记在心,又大胆尝试,居然无师自通,甚至手艺超过一些专业裁缝。这次来到汕头老姑家呆了四个月之久,就是因为老姑的裁缝手艺特别出色。其实他们在读小学的时候已经互有好感,这次交谈看到她谈吐颇有见识,做人也有志气,特别是我爸爸知道有许多人在追求她,这更激起爸爸追求她的欲望。趁着这个机会,爸爸迟疑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带着羞涩的表情,不大自信地问妈妈:“我们可以交朋友吗?”

妈妈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游移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羞涩与懦弱,但是眉宇之间那一份俊秀、那一份睿智却分明泄露出来了……这个人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可是眼前的景况却很渺茫,连一份固定的工作、一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妈妈盯着爸爸的眼睛问:“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嗫嚅了半天,爸爸低着头回答不出来,因此后来也时不时会相约聊聊,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眼前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们的关系也就断断续续的……

不过来到汕头这四个月的见闻,让妈妈感触颇深:汕头跟潮阳仅仅一水之隔,怎么汕头人(其实这些人也是从潮阳来的)的谈吐举止,就比原来的潮阳人要斯文得多、有见识得多,他们家里的摆设也显得更加气派,大街小巷也整洁卫生得多,总体民众的生活也富有得多。为什么呢?她对城市的生活、对汕头的生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向往。

工作一直都没有着落,汕头呆不下去了,爸爸就想到广州去;希望通过广州的一些关系,能够前往香港找亲戚、找朋友、找出路……

1955年初,爸爸到广州找工作,却四处碰壁,只好在广州永汉南路(如今的北京路)卖叉烧包、菠萝包度日。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此时沦落为街头小贩;在大城市的茫茫人海中举目无亲,唯有绝望与惶恐与他相伴……从小被卖而深埋在心底的无安全感,此时又一次次漫过头顶,文天祥《过零丁洋》的诗句也一次次涌上心头: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眼前,他就是风雨飘摇中的一棵浮萍……

待了十一个月之后,爸爸又心灰意冷地回到汕头,到一个叫友彬的朋友家里,跟他的爸爸学建筑绘图。

爸爸的生父由于木工手艺精细,招揽的木工活渐渐增多了,便创办了一个叫做定盛的小木工场。平时自己带一两个亲戚一起做,有时招揽到一些房屋维修工程,便临时雇佣几个工人一起做。当时不少待业民工在民工集市排队等待工作,做完一天工作,报酬是一两斤重的一纸袋大米。

1956年初,国家实行行业公私合营,定盛木工场等一些私营机构合并成立了汕头市修建公司,就是广东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的前身。1956年3月6日,爸爸也被安排到公司所属的木工场当计算员,月工资27.5元。

不久,公司接到驻汕部队的一个大项目,要求公司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工程预算,需要木工场计算出所需大量木材的材积。部队工程要求很高,计算时必须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数。如果是小数点前有两位数,合共就有八位数。材积计算需要两个八位数相乘,一架算盘根本排不下来。

木工场接到任务后,大家束手无策。公司领导十分焦急:项目大、时间紧、难度高,可机会难得啊!爸爸灵机一动,拿来两个算盘连在一起,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算起来。公司经理谢汉初闻信十分惊奇,专门跑到爸爸的办公室,暗暗地站在他身后看他计算。看后谢经理大为感动,大笔一挥,专门拨款900元买了一台计算机给爸爸专用。很快,公司便完成了预算,拿到了部队的这个大项目,赚了一大笔启动资金。

第二年,也就是1957年,爸爸的工资便连升三级,达到44元。整个公司100多名干部,只有两个人连升三级。并且工资是从入职时候算起,一下子又补了100多块。

拿到这么一大笔钱,爸爸便在汕头市五福路仙乔里信荣巷10号,租了一户人家的楼上楼下两间合共不到20平方米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十块钱。

工作有了,金钱有了,房子也有了,爸爸兴高采烈地接住命运伸来的橄榄枝。

1957年4月,爸爸妈妈就在这个不到20平方米的房子里结婚,并接奶奶一起来住。1958年2月,便生了我。之后他们找人贷了一毛钱,买了一台缝纫机,开始为邻居朋友缝衣服,奶奶当下手,齐心合力赚钱帮补家用。后来妈妈又生了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要不是妈妈有这门手艺,单靠爸爸每月44块工资,真不知道一家八口每天怎么填饱肚子。

在我三岁大的时候,公司又分配给我们一套建筑工人宿舍,面积只有18平方米,有租金只要一块多。在地处郊区的光华埠北二巷2号之2生活了23年以后,1984年,公司又分配了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给我们,在金韩路三横一号省二建宿舍五座102。住了15年后,爸爸妈妈又自己在紫云庄买了一套房子,在紫云庄8栋302一直住到现在。

爸爸妈妈说,住在金韩路的15年间,是我们家的兴盛时期。虽然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大妹在28岁时离开了我们,但其余我们四个兄弟姐妹都是在这个期间结婚的,并且我们的工作职位、职称、职务,都在这段时间有了显著的改善和上升,一家的经济收入、家庭用品的购置等等,也有了很大的改观,整个家庭可以说是蒸蒸日上了!

回首往事,沉浮顺逆,究竟由何?

时耶?势耶?运耶?成由父母基因呢?抑由自我奋斗呢?

爸爸妈妈时时寻思,却总是迷茫不解……

我跟他们说,确实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总在眷顾着这个家!对此,我确信无疑,并且感恩不尽!

爸爸妈妈点点头,却是半信半疑……

作者简介:郑云翔,大跃进那一年出生,因家贫刚读高一就辍学,物质和精神供应都馈乏。当了十年建筑工人,参加援藏建设三个月,又到深圳工作了一段时间。工作之余读了四年业余大学,考上了电视台,当了二十年党的喉舌。2005年到美国一家华人报社工作了一年多,2006年夏回到国内,踏上了揭阳职业技术学院讲台,讲授《文学欣赏》、《写作》、《新闻采访写作》、《中西文化比较》和《基督教与美国文化》等课程。 出版有《超越自尊》、《创作鉴赏沉浮》等。曾任学院文学杂志《朝阳》执行主编、揭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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