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无尽的夜（穿过黑夜你还好吗）

1大疫不过三，你相信吗？

从2019年12月，到2022年12月，一路走来，你还好吗？

“明明是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快十年了老大！”二十年前，《无间道》以5500万港币的成绩成为年度票房冠军，其中的一个经典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天台上，卧底黑社会的年轻警察陈永仁想做回普通人，被拒绝后跟警司黄志诚抱怨“三年之后又三年”。失去亲情爱情和正常生活的他，精神衰弱，年少时上警校想改变命运的梦想早已束之高阁，剩下的只想结束长期在黑帮当卧底的非正常生活，可是他至死都没能摆脱被命运摆布的无力和虚无。

之前香港的警匪片，通常都是通过血腥的动作场面，来彰显正义战胜邪恶。而从《无间道》开始，暴力场面弱化，情义的伦理价值消失，从以“义”的美化抹杀“利”的实质，转变到以“利”为根基而摒弃“义”的虚幻，电影主题也从清晰可见的善恶之辨和正邪之分，转向独立个体内心的迷惘与挣扎。因为在善恶难辨真假模糊的世界里，左右个体命运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人生无常，崇高的宏大叙事不得不让位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宿命感。正如《无间道》三部曲，开篇的黑底白字：“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片尾字幕是：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

大疫不过三，是人们美好的愿望；三年又三年，谁又能说是可以规避的现实呢？从武汉挺住到上海静默，从严防死守的清零到关闭无码难行的共存，从取消堂食的排队叫号到彻底放开的万人空巷，从人人都想壮阳的昨天到个个都想转阴的今日，时间像个魔法棒，空间俨如魔术场，你我不过是被玩转的幽默。

居家网课的8岁孩童，有吃有喝有iPod有书读，仍嚷嚷着无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和生活无意义感，成了校园热线的排名第一；从广漂到沪，从沪漂到京，从京漂到川，从川又漂回京，人到中年不婚不育不房不车，故乡回不去，他乡非故乡，即使裁员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也难得一年握一次日渐老去的父母的双手；带孙辈的老北漂一族，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何日是归途；浏览跑了五年的外卖小哥记录，共有16笔打赏金，最高不超过20元，仍然风里雨里日夜兼程；多少生意人不开张硬亏，开张更亏，老板和打工族共度时艰……

无处可寻，惟眺高楼，偌大的城市有气无力地趴在大街小巷。平安夜圣诞节腊八节元旦，本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如今任由城市的道路纵横捭阖，可屈指可数的车辆和行人拉不起城市的羽翼，死寂得像一只趴着的病猫。从年头折腾到年尾，传播了多少恐惧，制造了多少无知，消耗了多少热情，堆砌了多少无聊，终结了多少摆烂……

我抑郁了吗？极有可能。你没有抑郁吗？极无可能。大家一起抑郁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阳了12天，抑郁了3天，还有大把的时间阴盛阳衰呢。记得我的母亲在88岁的冬天，也渴望着春天来临，尽管春天里她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但气候变得温暖于她已足够。如今的我，想迷一次路都成了奢望，似乎一切都一目了然又一片茫然。许多人不再虚妄地要去扼住命运的咽喉，只想能触摸到一双从容烹调一荤一素的手，让充满温度的世界值得再次生活。

102岁的法国艺术家皮埃尔·苏拉奇，卢浮宫为他举办百年诞辰回顾展，他毕生痴迷黑色，曾是一个用墨汁画雪的孩子。他说他画的不是黑色：“影响我至深的，其实是另一种光，它从黑暗之地迸射而出，那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幽暗角落，所有人身上都携带黑夜，触动我的，正是这黑夜之光。”

穿过黑夜，你还好吗？黑夜之光是一个宏大的叙事，走近黎明，从照顾好这具肉身开始。

新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