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见钟情的解读(一见钟情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01
暖暖第一次见到温庭远是十八岁,大学一年级,东大建筑系百年校庆,温庭远作为知名校友来学校做演讲。
那一天,能够容纳三千人的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外面的同学想进来,挤都挤不进去。早上八点就来占座位的暖暖坐在礼堂的第三排,因为他的身高优势,她依然可以从前面交错的人头中看到他的脸。
演讲还有三十分钟才正式开始,他正在第一排跟学校的院士和教授们打招呼,身体一直是微微前倾的,跟每一个人有力地握手。作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学院建筑奖获得者,温庭远的脸上一点倨傲的神情都没有,只有在摄影记者的长枪短炮都恨不得直接戳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带着些许歉意,小心地将镜头微微推开一些,并提醒那些人小心脚下。
彼时,偌大的礼堂里喧闹非常,暖暖却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
“嗷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还这么有风度的人!这哪是建筑师啊,这分明就是个明星,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是我们的同门师兄。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你说是不是啊,暖暖?”
何小甜一边吃着煎饼一边用手肘戳暖暖,那边却没有什么动静。她回头看,暖暖正鄙视地看着她:“何小甜,你嫁了吗?就恨不相逢未嫁时。”
“嫁你个大头鬼啊!”何小甜咧嘴笑,“我也就是那么一比喻。哎,我可听说了啊,咱师兄还是单身,五年之后君未娶,我未嫁,考进他的公司做事,我就……还有机会,呵呵,还有机会!”她说完就又转头去对着已经走上讲台的温庭远流口水去了。
暖暖转过脸去,温庭远已经走上讲台,聚光灯下温庭远垂头“喂”了两声,试麦,下面又是尖叫声一片。这个人分明已经好看得不像话,却拥有那样性感的声音,让暖暖的心跳随着礼堂内的热度持续加速。她看着不远处的他,仿佛注视着一个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温庭远的演讲丰富而简洁,整个过程精准到了之前公告栏预告的四十五分钟,剩下的十五分钟是观众的提问时间。
暖暖手里握着十分钟前吃坏了肚子,急着去上卫生间的何小甜塞给她的小字条。
“一定要帮我问听见没?!还要用手机,给我,给我录下来!”
何小甜的交代还在耳边回旋,暖暖在听到主持人说“最后一个问题”时,战战兢兢又满脸通红地举起了手。
“好的,我看到第三排那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同学举手了。”主持人示意工作人员给暖暖递话筒,站在讲台后的温庭远也朝着她看过来。与他的眼神交错间,暖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空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灵魂出窍的感觉。
“你好。”暖暖半天不说话,温庭远彬彬有礼地先向她问好。
“啊,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暖暖握着麦克风的手在抖,手忙脚乱地打开何小甜给她的小字条一字一句地照着念:“请问师兄能不能……等、我……五、年?!”
热闹的大礼堂忽地就安静下来,暖暖机械地念完整句话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如被雷劈。
就在暖暖尴尬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台上的温庭远忽然勾唇笑了一下,堪堪说了个“好”字。
02
大学五年,暖暖都是在单身状态中度过的,而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何小甜则从大二开始就跟低一届的师弟谈恋爱,一谈就是四年。
“你不是要等温庭远吗?”暖暖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问她。
“可温庭远在一众校友面前答应要等的人明明是你啊。你到时候记得考进他的公司啊,哈哈哈——”何小甜谈到这件事,总是不怀好意地笑。
建筑系的平凡女生余暖暖喜欢男神温庭远,全东大的人都知道。可怜了她,被损友一招致命,五年到头都没人敢跟她告白。毕业的时候正是夏天,他们穿着厚重的学士服拍照,因为知道她被导师推荐到了温氏设计的中国分公司,班长代表全体男生送了她一束百合花,还调皮地说:“余暖暖,跟温大神结婚的时候,拜托一定要给我们发请柬啊。到时候就算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我们也得组团去参加啊。”
暖暖尴尬地笑,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那束花。人人都知道温庭远的公司总部在美国,他还是哈佛的客座教授,如果没有大的项目他一年都难得回国一趟。
好不容易熬到了集中拍照时间,暖暖抱着那束百合花,有点不知所措。
时间快到了,博导们穿着红色的长袍朝他们走过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位德高望重的院士,而他们旁边……暖暖使劲眨了眨眼睛。
“天哪,是温庭远!”还是何小甜最先反应过来,尖叫着掐了她一把,口无遮拦地说,“他不会是真的来娶你的吧,暖暖?!”
大一那年的尴尬这一刻好像又回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暖暖的脸上,而她只傻傻地看向他。温庭远慢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轮廓深邃的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眼里似乎流光溢彩,就像是电影里的长镜头,完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起哄,暖暖头皮发麻,只想放弃拍大合照开溜。
“哎,余暖暖,院士来了还不快上去送花?让你们准备的另一束花呢?谁拿着?”
暖暖还没能溜掉就被满头大汗安排拍照、鲜花流程的辅导员抓了个正着,她别无他法,只好将错就错把自己手里的那一束花送到院士的眼前。
“哎呀,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需要这些了,庭远你替我接着吧。”王院士开口,示意身边的温庭远从暖暖的手里接过那束百合花。
同他交接的时候,二人指尖有触碰,暖暖一头的汗因为他微凉的指尖而慢慢滴落下来。有一滴顺着她的侧脸划过,落在他左手的虎口处。
“对,对不起……”她在他的面前说话永远磕磕巴巴的。
“不会。”他的声音一如当初的低而温柔。手臂垂下来,她的那滴汗水顺着他皮肤的肌理滑落。
她仓皇抬眸,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如同坠入最深的海底。
“很热?”他接过那束鲜花,脸上分明闪过一丝微微的尴尬,也许是因为他并不适应一个男人拿着鲜花的状态,却又不想违背身边老院士的意思。
暖暖愣怔地看着他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动作是那样自然,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暖暖垂眸看,连她都好奇,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他这样的男人,带着干净的手帕,斯文得像是从民国走出来的风云人物。
“你的样子看上去很热。”他好像发现了她的踌躇,低声解释给她听,磁性的声音好似情人间最动听的诱哄。
这是暖暖第二次见温庭远,时隔五年,漫长的时光如风从指尖滑过,吹走了寂寞。
03
毕业典礼一个月后,暖暖进入温氏。实习的日子很难熬,特别是像温氏这样的大公司,每日除了熟悉各项规章制度就是画图、画图、画图。暖暖本是北方人,对南方的气候不太适应,由于空气太过潮湿,她的脸上总是长疹子,皮肤差到了史上最低点。更让她郁闷的是,尼泊尔突然传来了大地震的消息,而彼时的温庭远正在那里做慈善项目happy bottle图书馆计划的收尾工作。
全公司都在注视着大地震的后续报道,暖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好几次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最后甚至越级用公司的邮箱给他发了好几封问候的邮件,可是他都没有回。还好,三天之后,助理终于联系上了他。
一周后他从尼泊尔飞回国内,下了机就匆匆赶来公司。这天是周一,例会开得特别简短,消瘦的温庭远在例会上要求大家放下手上的项目,全员投入“happy bottle”的重建中。才从生死边缘上走过一遭的他既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激励人心的句子,也对自己在尼泊尔地震中的遭遇讳莫如深。
暖暖很难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死亡的,而在看着那些人类文明史上最珍贵的建筑在自己的眼前坍塌时他又有何反应。
午饭时间,其他人都去餐厅了,唯独暖暖心事重重地一个人留下来在咖啡间泡面。她刚把水烧上,余光就扫到有人进来。她偏头去看,瞧见温庭远正倚靠在门边,心里忽顿了一下,生怕他会问邮件的事。
“还有吗?”他见她看自己,便开口问。
暖暖却有些许愣怔:“啊?”
“我是说,吃的。”他笑了一下,指了指桌上那包×师傅老坛酸菜面。
“哦哦,有的。”暖暖手忙脚乱地从下面的橱柜里找出另一包泡面,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温庭远墨黑的眼睛里忽地聚起笑意,他俯身到她刚才找泡面的小橱柜里看,发现里面摆满了包装精致的小零食:话梅糖、牛肉干、巧克力、黑咖啡……
“温总……”暖暖像个被发现秘密的小贼。
“原来你藏了这么多好吃的,却只肯给我吃泡面。”他贴心地替她关好柜门,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却带着调侃。
分明是稳稳站着的,可暖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在他面前都轻飘飘的。此时此刻,有个挺要命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或许他真的还记得五年前的约定,还记得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又或者他从自己的问候邮件里感觉到了什么。暖暖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他走近自己,在距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短的距离内停住,倾身向前……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得更短,以至于她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他身上的薄荷气息。
“你的水烧好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啊,我……”她惊觉之后想往后撤,脚步错乱差点把自己绊倒,温庭远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部。
太暧昧的姿势,有用餐回来的同事走进来,又慌忙走出去。暖暖闭了闭眼睛,显得更加无所适从。最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跳出他手臂形成的保护圈。
“我,我,我去卫生间……”她这么说着,就带着一脑袋的恍恍惚惚飞奔出去。
十五分钟后,当暖暖重新回到座位时,却意外发现桌面上放着已经泡好了的方便面。盒盖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谢谢你,落款是温庭远 上
暖暖拿着那张便签纸,小心翼翼的,如同握住自己生命中闪闪发亮的瞬间。
04
因为“happy bottle”公益项目,温庭远来中国办公的机会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几封邮件,他点名让暖暖负责画这个项目的各种细节图,他和她之间的互动也在无形之间增加了。
接近年底,公司里开始盛传她跟温庭远之间的流言。建筑圈很小,东大又是输送高层次建筑人才的基地,暖暖大一所做过的那件蠢事也被人翻出来嚼舌根。暖暖在公司遇到越来越多让她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情况,比如每次她一出现在茶水间或者其他公共场所,聚在一起聊天的同事们就作鸟兽散。
暖暖变得更加沉默了,但她并不怪那些同事。毕竟职场不比学校,学校里的同学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大家只拿她跟温庭远的事情开玩笑。但这里是温庭远的公司,是一个可以对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男上司和女下属,始终不是一个让人看好又暧昧无比的组合。
某日下班,暖暖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撞见温庭远时,她手里拎着猫粮,蹲在工业园区的花坛边上喂一只黑猫。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跟她用同样的姿势蹲下来,肩并肩地问她。
暖暖看着他,想回答他的话,但脑海里回响的却都是公司里的流言。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好像以为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原话。
“你也是一个人啊。”一向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暖暖,这一次没有按常理出牌。
温庭远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暖暖不知该如何跟他继续交谈,但她喂的那只黑猫似乎非常喜欢他,温顺地走到他身边,用头蹭他的膝盖,求抚摸,求安慰。那一瞬间,暖暖是有点羡慕黑猫的,因为它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地靠近他,不需要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他伸手挠了挠它的小下巴,猫咪开心地“喵喵”叫起来,撒得一手好娇。
暖暖简直有些嫉妒它。
场面冷下来许久后,温庭远才缓缓开口:“我不是一个人。”
太暧昧的一句话,情势好像就要开始逆转。这话分明是听在她的耳里,却又像是熨在她的心上。
就像是慢镜头,暖暖偏头去看他的侧脸。园区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他如同西式油画里走出的人,俊美无匹。
“因为你在我身边啊。”他也偏头看她,微笑着解释。
这句话让暖暖哑口无言,他温热的目光也逼着她仓皇地转移视线。
他们喂猫到很晚,温庭远坚持送她回家。暖暖因为紧张而一路无话,温庭远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到达目的地后,在她临下车时他突然开口问:“暖暖,半个月后的周年庆舞会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不是余暖暖,或者余小姐,或者是她的英文名字Cindy,他第一次抛却了在公司常用的对她的称谓,只叫她暖暖。
彼时的他正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夏末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的眸与他的眼近在咫尺,暖暖似乎被他眼底的温柔蛊惑了。
“这个邀请也许有些唐突,但是我……”
“我答应,我答应,我……”暖暖把话接连重复,到了第三遍,硬是将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是他唐突,还是她太着急,她已经分不清了。她只是觉得丢脸,他却只对着她笑,然后用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谢谢你肯答应我。我明天要去美国,到时候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更深了些,“好好照顾自己。”
以前远观温庭远,总觉得他像是天空中不可摘取的星。但现在,她觉得他更像是一汪清明澄澈的湖,惹人喜爱只是所去之路途稍显遥远罢了。
那晚,等她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往下望时,他的车子才缓缓开走。随着车子的尾灯明灭不定,暖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种能量正渐渐苏醒。
05
周年庆一向是温氏的大事件,日期逼近,男同事们纷纷开始找舞伴,暖暖意外得到预算部门一位男同事的邀约。正午的公司餐厅里,阳光从镂空的外立面透射进来,暖暖跟这位男同事站在正中央。因为这位男同事手里拿着花,声音也略微有些大,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
“Cindy,生日快乐,周年庆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暖暖一脸吃惊,公司太大,人又多,她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只依稀有印象他姓张。
“可以吗?”对方又问了一遍。
暖暖的一双手背在身后,进退维谷。
这时不知谁远远地调侃:“张行,都跟你说了人家名花有主了,撤了吧你,还不死心。”
“就是啊……就是……”
“人家可是温总特别关照的人,跟你说你还不信……”
“……”
餐厅内的喧嚣声渐渐变大,暖暖最终不堪重负,对对方欠身说了句“对不起”,匆匆消失。
那天,暖暖向人事部请假半天,一个人灰溜溜地窝在家里,打开电脑里的公司专用邮箱,一封一封地看她和温庭远之间的邮件。大部分都是关于工作上的问题,建筑细节的切磋、建筑材料的选择、工程的预决算,她最早给他发的问候邮件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暖暖舒了口气,目光落在工程预决算上,她停住握住鼠标的手,好像记起了那位向她发出邀约的男同事。有一次负责跟他们小组的预算师生病了,是他顶替那人跟暖暖一起出的差。那次他们去的北京,同行一共九个人,暖暖性格内向,跟他几乎全程零交流,只是在他发烧的时候适时地送上了治病的良药而已。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简直是失当。在那样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把对方扔下就跑,他一定会很尴尬吧。正在懊恼之际,突然听到门铃声,她跑过去开门,原来是快递。
暖暖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等送走了快递小哥打开纸箱,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再打开一层,珍珠色的底衬之上安放着一条裙子。
女明星的红毯最爱,Elie Saab的高级定制,丝绸闪缎,银质流苏,从肩头一直到裙底的精致刺绣,每一个细节都闪闪发光。裙子拿出来之后,放置在盒子底部的信笺才显露出来。类似古时的风雅之人喜欢用的荷花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对她发出的正式邀请。字体工整又不失风流,有唐朝“二王”的风范,落款仍然是那个令她无比心动的名字。
温庭远,温庭远,徘徊在唇齿间的音节,念久了,像一曲被岁月鎏了一层金的老歌。
暖暖把那张薄薄的信笺抱在怀里,站在原地,傻傻地笑了好久,久到那种在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打拼的孤独感都随着这仿若从旧时带出来的温暖而消失殆尽。
这晚她想了很久,最后对着电脑给他发了一封没有抄送的邮件,“庭远”二字前到底要不要加一个“温”字,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得一句:裙子收到,很贵重,谢谢你。
算一算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凌晨五点,而这又是一封用公司邮箱发的私人邮件。暖暖正在懊恼,却听到邮件提示的声音,原来这一次温庭远的邮件是秒回,内容也是一句: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矜贵。
落款不过“庭远”二字。
暖暖心甜如蜜。
06
也不是特别的五周年或者是十周年,但这次公司的庆典却搞得格外盛大,美国的同事甚至分批次飞过来参加。暖暖最近都没跟温庭远联系,因为happy bottle的工程进展很顺利,她也要跟别的组做事,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是身份跟他进行交流。那种焦虑的感觉就像是小奶猫用爪子在她的心上挠啊挠啊,痒极了。
周年庆的日期临近,暖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鞋子,看来看去,只有Jimmy choo设计的限量款Cinderella Slipper与那件晚礼服相称。暖暖在店里看了好多次,美丽的水晶鞋,上面镶嵌了大大小小上千颗水晶,在聚光灯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只可惜已经被人预定了。
“暖暖,今天下午三点有人过来,你手上没事就帮我去接一下好不好?”公关部的同事过来找她帮忙。
暖暖二话没说,跟公司的司机联系后便直奔机场。彼时有三个航班几乎同时抵达,许多人推着箱子走出国际到达处的出口。暖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上面用粗体隶书打着他们公司的名字。等了好久,一个漂亮女人停在她面前:“你是温氏的员工?”
暖暖颔首又朝她身后张望:“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对方很快微笑了一下,“我叫Gina,庭远的未婚妻。”
暖暖怔住了,接下来是微微的眩晕,她看到对方向她伸出手。她停了好久,才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和她握住。
暖暖不是傻子,她当时的想法是,那双水晶鞋自己也许不必再去买了,因为那条Elie Saab的裙子她也许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穿。
“请问你的名字是?”对方非常礼貌地发问。
“Cindy,”暖暖强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走吧,司机要等急了。”
接机的任务暖暖并没有好好完成,上了车她就没再说话,好在Gina也有些累,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余暖暖,你是个傻子吗?温庭远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邀请你这个曾经傻乎乎的学妹做舞伴,你却已经想要把一生都托付给他。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再自作多情一点吗?
暖暖在心里理智地责备自己,眼睛却总是一遍一遍地模糊,有几次眼泪已经要掉下来了,又被她强忍着逼回去。
说到底,这样的一场乌龙,她倒是要哭给谁看呢?
下榻的酒店很快就到了,暖暖很有自觉性,车子停好后就跳下车帮Gina开车门。
“谢谢。”Gina的脸上露出完美的笑容,看着暖暖帮她拿箱子,又帮她推进酒店的大堂。
刚刚进入大堂,服务生就从暖暖的手中接过行李,她这才擦了把汗回头对Gina说:“这家是我们公司的协议酒店,去前台直接报我们公司的名字就能办理入住了。”
Gina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这个女人笑起来如此完美,甚至可以说跟温庭远非常有夫妻相。暖暖像一只不愿意在白天鹅身边长待的丑小鸭,狼狈地转身。
“余暖暖。”
Gina叫住她,暖暖愣了一下后看向她。暖暖自我介绍时,明明说自己叫Cindy,可Gina这时却叫了她的中文名字。
“你知道我?”暖暖问。
“是的,”Gina走过来站到她的面前,“庭远跟我提过你,我知道你大一时在他的演讲上公开向他求爱的事。”她说着又补充:“挺可爱的。我还听说他这次邀请了你做他的舞伴。”
暖暖的血气都凝结在头顶,整个耳朵仿佛都在被火烧,半晌才故作轻松地道:“温总是跟我开玩笑的。”
“你知道是玩笑就好啦,他跟我吵架所以才邀请你做舞伴的,现在我回来了,所以……那个邀约你千万别当真哦,能放他一个大鸽子最好。”对方说完,还很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此时此刻,暖暖的血都凉了,根本没心思听她讲话。告别Gina后,暖暖没有再回公司,而是一个人到江边坐了好久,一直到路灯亮起,她开始数着不远处大桥上的灯。她在心里想,如果数出来的是单数,温庭远就没有骗她;如果是双数,她就一个人万劫不复。
因为灯光太亮了,数到中间总会花了眼,所以她来来回回数了五遍才数完。
最后的结果是双数,一个人的万劫不复。
07
失去一个人有多痛,那种痛楚是否能跟失去一个梦的痛相比?
暖暖不知道,她在床上躺了好久,头一次任性地请了假。新员工工作不到一年,连年假都无法享受,还要一边休假,一边心疼被扣掉的工资,双份的疼痛。
第三天的清晨,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暖暖睁眼看表,才凌晨五点钟。她有点害怕,拿起墙角的扫帚从大门的猫眼里往外看,居然是温庭远。
她扔掉扫帚快速打开门,第一反应是经手的项目肯定出大事了:“温总,出什么大事了?尼泊尔的项目?北京的竞标?还是兰州的……”
她这一惊一乍的,温庭远倒是被她给问住了,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好看,暖暖因为哭太多而肿得像胡桃的眼睛又开始疼起来。
他开口,都是和她的担心不相干的话:“暖暖,你为什么不开手机?”
“手机?”暖暖下意识地回头往屋子里看了看,“我晚上都关机的啊。”
“啊,”他好像没想到这一点,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抬头用一种别样的目光看着她。暖暖不知道该用深邃还是深情来形容这种眼神……
场面有点暧昧,又有点尴尬,渐次明朗的晨光照在楼道里,使得两人的面孔逐渐清晰。
“你……”
他们同时发声,然后又怔住。
“我……”
又是同时……
温庭远轻咳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来:“我是来给你送鞋子的。”
“送鞋子?”暖暖瞪大双眼看着他,在凌晨五点的时候?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想了一下又解释说:“我刚刚才下飞机,不好意思,这么急着来找你……”
“没事,没事,时差,时差吧……”暖暖的心里哽了一下,一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试穿一下,如果不合脚还可以改。”他见暖暖不接盒子,便自己蹲下来,打开鞋盒,示意她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
“温……庭远……”
“把脚拿出来试试看。”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明净,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他身体里的那颗赤子之心。可这样的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不是吗?暖暖满腹狐疑,不知该从何问起,片刻后也蹲了下来。
“那天公关部的人让我去接机,我见到了你的未婚妻……”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暖暖心想,不如直说好了。
“未婚妻?”他的眉梢微微挑起,怔了许久想到了什么才又问,“Gina?”
“对。”她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你这几天请假,也不回我的E-mail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不对?”温庭远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暖暖的脸红了,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点头就是承认她喜欢他,摇头就是在老板面前承认自己没有理由的旷工。
他看着她眼里的一层薄光,像是能穿透人心似的,声音却保持着一贯的好听与从容:“她叫Gina wan,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暖暖目瞪口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话。
“她是Ferragamo公司的高管,这次我想为你设计鞋子找她帮了不少忙,她很好奇,我无法不告诉她你的存在。”他说着打开那个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泛着银白色珠光的鞋子,高贵、典雅,“她看上了我的设计,想为公司买下来,被我拒绝分享之后就在电话里扬言要报复我,然后就订了机票飞过来了。”
“所以你……”
“我一拿到鞋子就飞过来了,奈何她从意大利飞我从美国飞怎么样也还是比她晚了一步,没想到她不但找到你,还在你面前冒充我的未婚妻。”他说到这里,无奈的神情在看着她时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暖暖,如果我有未婚妻,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他不期然讲出这句话,让她的心跳若鼓雷。
她跟他的距离太近了,能够看到他根根分明又天然上翘的睫毛,还能够用目光勾勒出他嘴唇优雅的弧度。她咬了咬唇,忍住想要吻上他的冲动。
“为什么?”虽然明知不合时宜,她却还是忍不住问。
“因为,我早就答应你了。还记得吗?在六年前?”他坦然地说。
“可我是被人陷害的……”暖暖脸红脖子粗地说出事实,“当时是我的同学塞给我的那张字条,我不知道她会写那些……”
“所以你不喜欢我吗?”他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点点失落。
“当然不是。”暖暖马上回答,但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好像中计了。因为他在笑,眼睛弯起来,好像天上的月亮。
“嗯,”就在暖暖的心仿佛马上要跳出体外时,才听到他缓缓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说着,自顾自地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又把她的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再替她换上自己亲手设计的鞋子。
“所以这是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对吗?”她垂头看着那双独一无二的鞋子,轻声问。
他替她换好,又扶着她站起身,握住她的一双手,突然低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不,”他轻声说,“这是你跟我的故事。”
08
温氏9周年庆,在本市最有格调的江南园林里举行,主题是“秉烛夜游”。夜晚,整个园林被成千上万的烛光装饰一新。公司员工按照性别被分成两个阵营,男同事需要走过一条挂满大红灯笼的长廊去牵起自己舞伴的手。而Gina则是这场宴会的主持人。
Gina宣布宴会开始后,温庭远最先走过来,他身穿黑色晚礼服,满场摇曳的烛光好似为他英俊的脸添上了浓墨重彩。暖暖看着他由远及近,心早已被一种深深的爱意填满,连呼吸都被夺走。这一切都美得像一场梦,仿佛此时整个园林只有他们两个人,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个平行的时空。
最后他走到她跟前,微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的手一伸过去,他便稳稳地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她的指尖冰凉。
浪漫的舞曲响起,他轻车熟路地带她跳起一曲华尔兹。这一对璧人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你真漂亮。”他就着舞曲将她拉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可我有点后悔为你选了这条裙子。”
暖暖看着他,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那件漂亮的礼服身后露出了大片的美背。
“温庭远,你是在嫉妒吗?”她轻声问。
他微微皱起眉头,答非所问:“今天不许跟别人跳舞。”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舞伴,今晚是,一辈子永远都是。”
他说着,突然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温庭远遇见余暖暖,一见钟情是这个故事的开始,而一生一世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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