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树随笔散文（河南散文作家张建树散文）

【这篇文章去年曾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河南日报、青岛经济日报发表】

乘 凉

文/张建树

每年农历六七月份是一年四季最热的时候，到了傍晚，毒辣辣的热浪仍然赖着不肯离去，下半夜才觉得凉快一些。孩子津津有味地听着我讲小时候夏天在外的故事。

当下年轻人弄不懂，现在天热人朝家里钻，可过去天热人朝外头跑，见怪不怪。现在家里几乎都有空调，呆在屋里想夏天能夏天，想冬天能冬天，多得劲。农村家里只有一把芭蕉扇，热起来就哗啦哗啦地扇，有的连把芭蕉扇也买不起，弄块硬纸壳子扇，一有空就到外边找阴凉。谁不想享受享受，有屁用？当官的也都这样受。在生产队干了一天的活儿，出一身臭汗，男人吃罢晚饭到庄头水井里去担水，倒在洗脸盆里，往身上冲一下算是洗个澡。之后，娘儿们收拾好家务，用木棍把院子大门顶上，从屋里搬来眼床子，在院里树底下睡觉。男人领着小孩，掂条席子，拿个单子，到庄后的河堤上去睡觉，堤上长着许多大榆树和桐树，比家里阴凉一些。几个人挤在一张席上凑热闹，席子一个挨一个，有百十米长。上半夜人们都睡不着，在侃打岔，侃那个不出奇的人听新房的趣闻，被新郎发现，悄无声息弄来一盆洗脚水，不偏不倚全浇在那人身上，回到家还被他娘用笤帚打了一顿。还有人讲，夏天晚上睡觉，蛇要爬到每个人身上给人降温做好事，因为蛇是冷血动物。小孩子都怕蛇，问大人，蛇不咬人吗？大人说蛇不咬人，都是等人睡着了才从身上过。如果人还没睡着，蛇就爬到人身上来，多吓人啊？大人说，人有没有睡熟蛇知道，你不睡熟它是不会爬过去的。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都睡着了。说啥便有啥。到了后半夜，天气开始变凉，我们这些孩子早已进入了梦乡，大人们悄悄给我们盖上单子，不知谁喊一声：蛇。大人折身起来，问蛇在哪里，那个小伙伴指着席子说，刚刚还在我脖子上乱爬。我被大人喊醒，惊魂未定地坐在那里，突然隐约觉得脚趾头上有个东西在慢慢蠕动，我一骨碌爬起来，失声哭叫着，大人用手电朝那头一照，好家伙，是一条红花蛇，两只眼珠贼溜溜的，足有一两米长，头也不扭若无其事地向河里溜去。我们再也不敢睡觉，生怕蛇回头再来吓人捣乱。

三四十年过去了，我念念不忘那次乘凉，还有那条红花蛇，它又在哪里呢？我睡在空调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想，此生我恐怕再也难见到那条红花蛇，再也不必庸人自扰了。孩子听着不解，忙说，我怎么睡觉见不到蛇呢？我说你睡觉不是在那个河堤上，是在城里楼上的空调屋里。孩子若有所思，像在极力感悟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