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问世间情为何物(纳兰容若西风多少恨)
#创作挑战赛#
文 / 初酿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
疏疏一树五更寒。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
湔裙梦断续应难。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清·纳兰性德《临江仙·寒柳》
纳兰性德,字容若,出生于顺治十一年的冬天,因此他的乳名叫“冬郎”。“冬郎”也曾是唐代大诗人韩偓的小名,可见,父亲希望他成为像韩偓那样才华横溢的人。当然,他也不负父亲的期望,小小年纪就通诗文、善骑射,成了名满京城的“神童少年”。
纳兰的父亲纳兰明珠曾历任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太子太师等要职,可以说“权倾朝野”;母亲则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的女儿,真正的皇族后裔。
他是堂堂相府的长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况且文武双全、仪表不凡,本应活得恣意任性、潇洒疏狂,可他偏偏一生与愁结缘,吹不散的眉弯,挥不去的惆怅。
纳兰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一个玲珑的身影开始在他的心中驻扎。
童年时,他们手牵手一起在后庭花园中奔跑嬉闹,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两小无猜,以为今生今世都可以这么牵着手走下去。随着那个懵懂年华的到来,他们间有了一种别样的情丝。他们不再肆无忌惮地疯跑着玩耍,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置于自己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枕函香,花径漏。
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
时节薄寒人病酒。
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
肠断月明红豆蔻。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清·纳兰性德《鬓云松令》
枕边残留着醉人的幽香,春意也已染上了花园的小径,他们两个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低声絮语。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分别的日子却格外地悠长。如何来化解这无尽的相思,只能借酒浇愁。
一夜东风,吹落满地梨花,花瓣碾入泥土中,看着分外孱弱。同样孱弱的还有纳兰,被相思折磨地日渐消瘦。
然而这样一份痴情,最终却没有完美的结局。也许这就是纳兰的宿命,他无力抗争,只能用文字诉说着心中的凄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清·纳兰性德《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人生如果能一直如初见那般美好,就不会有“秋风画扇”的幽怨,可是山盟犹在,却已身各他乡,曾经的唐明皇与杨贵妃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何况他们。纳兰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决绝地与往事说再见,将悲伤寄存在心底。
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而纳兰在一场无果的初恋过后,竟然又错失了殿试的机会。
康熙十一年,纳兰参加了顺天乡试,轻轻松松通过了文、武两关考试,取得了举人的头衔。第二年,他又继续进军科考,参加了会试,再一次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冲杀,闯到了最后一关——殿试。
如果不出意外,凭着纳兰的文采能力,凭着父亲明珠这样强大的后盾,殿试对于他来说,应该毫无悬念,可偏偏就有了一个意外。
纳兰从小就体弱多病,虽然自幼练习骑射,弓马刀剑无一不精,且玉粒金莼、海味山珍,各种补品源源不断,但依然没有让他强壮起来。
就在殿试的前一段日子,纳兰突发寒疾,而且来势汹汹,不多久,疾病就将纳兰折磨的行销骨瘦。那个曾经溢满茶香的屋子,现在则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往日俊逸潇洒的年轻人,如今也紧闭双眼,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此次殿试,终是与他无缘了。
多少读书人,十年苦读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机会就这样失去了,他伤心,可又无奈。
晓榻茶烟揽鬓丝,万春园里误春期。
谁知江上题名日,虚拟兰成射策时。
紫陌无游非隔面,玉阶有梦镇愁眉。
漳滨强对新红杏,一夜东风感旧知。
——清·纳兰性德《幸举礼闱以病未与廷试》
几个月以后,纳兰终于可以下床了,他披衣而立,看着窗外的新月依然明朗,可自己却已经在黄泉路上徘徊了一趟。为此,他还错过了文人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任何人都会为此抑郁惆怅,何况多愁善感的纳兰。
在怅惘中纳兰又度过了一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年后他竟然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幸事,那就是二十岁的他娶到了十八岁的妻子卢氏。卢氏也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之后,家庭的文化熏陶,让她成为了一个知书识礼、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
他们虽然是媒妁之言,婚后却能琴瑟和鸣,如易安与明诚般赌书泼茶,共话诗书,这让纳兰那颗惆怅的心开始有了一丝暖意。为此,他向妻子许诺:“一生一代一双人”。他还在诗词中写下了“林下荒苔道韫家”、“林下闺房世罕俦”等语句,可见,卢氏在他心中是犹如谢道韫般具有林下风致的女子。得此知音贤妻,纳兰那双紧蹙的愁眉应该可以展开了吧?
让纳兰没想到的是,他又一次被命运戏耍。仅仅三年快乐的时光,妻子卢氏就因难产而亡。纳兰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她面色苍白,气息奄奄,悲伤得不能自已。但纵使他的手拉得再紧,也无法将妻子从死神身边拉回。她走了,再一次将纳兰抛入万劫不复的悲伤中。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
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缸。
忆生来、小胆怯空房。
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
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
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
怕幽泉、还为我神伤。
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
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清·纳兰性德《青衫湿遍·悼亡》
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点点滴滴,到如今都成了纳兰最美最伤情的回忆。胆小的妻子,如今不得不独自伴着梨花幻影,在那个冷冥冥的地方,极尽凄凉。他呢,亦只能泪湿青衫,柔肠寸裂。
妻子的离世,带走了纳兰所有的快乐与希望,他仿佛是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无力再去感受世间的任何美好。妻子去世八年后,他在抑郁中再次引发寒疾,这次他没能挺过去,追随妻子而去。
纳兰,是令人艳羡的相国公子,他的父亲,权可遮天、富可敌国,可他却无心功名权势,只想自由自在,爱所爱之人,做想做之事。然而他短短的一生,却从未能如愿,只能在纠结、矛盾中苦苦挣扎。
凛冽的西风,吹不散纳兰眉间的愁郁,挥不走纳兰心中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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