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与敲文言文（诗话推与敲）

《题李凝幽居》是诗坛的一宗公案，主要聚焦在“推”与“敲”上：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按理说，“僧敲月下门”已成定局，可不少反对者认为“僧推月下门”更贴合诗境。

何出此言？

上句“鸟宿池边树”已经饱含了夜深人静，万籁无声。用嘈杂的“敲”则打破了这种语境，而用静静地“推”则能凸显深幽和静谧。

诗的标题是《题李凝幽居》，所以，用“推”与“幽居”更相辅相成。

月下，所对称的环境多是安静而非骚动。如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欧阳修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等，无不是以月衬静。

日属阳，月属阴。阳以动，阴以静，月下用静更符合自然法则。

僧为出家之人，脱离尘世纷扰，以禅修性，以静养心。

半夜到来，用敲门之声打扰主人，不符合僧人的修养。轻轻推门或叩门，静待回音，倒是无声胜有声。

既然如此，贾岛为什么还要舍“推”而用“敲”呢？

这源于被传为美谈的“推敲”典故。

贾岛是古代最敬业的诗人，人称“苦吟诗人”，炼字炼句不惜废寝忘食。为写《送无可上人》，“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的认真和刻苦几乎无人能比。

《题李凝幽居》是贾岛夜访友人李凝，恰其不在，感触而作。

回来时，边走边斟酌诗句，不觉冲撞了韩愈的车马。韩愈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和贾岛一起推敲……

韩愈认为，推门直进颇显鲁莽，敲门唤起主人则体现一种礼节和修养。再说了，诗歌讲求意境的动静结合，用有声的“敲门”反衬无声的“鸟宿”，更显余韵跌宕。

最终，韩愈得出用“敲”字更妙的建议。

那贾岛为啥要听韩愈的建议？

贾岛出身贫寒，刻苦攻读但屡试不第，悲愤之下出家为僧。

韩愈看到了贾岛的诗，感觉贾岛是个人才，于是便规劝贾岛还俗，重入科考。虽然没能求来功名，但在韩愈的推荐下贾岛还是步入了仕途，生活上也没少得到韩愈的照顾。可惜生不逢时，最终被贬重返寺庙……

可以说，韩愈对贾岛有再生之恩。

另外，韩愈还是当时的文坛名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马说》《师说》等名篇脍炙人口。政治上，韩愈也建树不凡，不仅谏言立策，参预朝政，而且还官居京兆尹的要职……

这种情况下，韩愈的建议恐怕贾岛不能不从了。

难怪明代学者王夫之批评说，“僧敲月下门，只是妄想揣摩……若即景会心，则或推或敲，因景因情，自然灵妙，何劳拟议哉？”

言语虽偏颇但却道出实情。

古人写诗相当严谨，不仅精炼平仄韵律，更追求出神入化的意境，每首诗词几乎都是千凿万凿出深山……

一个词体现一种语境，一个字留存一种蕴涵，诗词的意境就是在炼字炼句中炼成的：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

不说推敲的对与错，单是古人写诗的这种认真态度就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