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黄易完整版(黄易大唐双龙传第四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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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子之首

跋锋寒道:"烈兄的汉语说得比我还要好,不知是否曾在中土长居过一段日子?"

四人处在花林大街一间专做羊皮买卖的店铺临江一边的土台上,围桌而坐,对江喝酒。

依烈瑕所说,这铺是回纥人开的,以此关系自是特别得到族人关照。可是三人感到那叫客勒达明的回纥店主对他神态恭顺,不似一般同族的关系。

三人都感到烈瑕高深莫测,虽然说话冠冕堂皇,对他们客气尊重,却总觉得他是别有用心,非只是表面看来么简单。

所以跋锋寒打开话匣立即巧妙地向他盘问。烈瑕正为三人添酒,闻言笑道:"愚蒙从未到过中土,但对中土的文化非常仰慕,故尽力学懂汉语,乃是将来到中土去时,不致有言语上的隔阂和障碍。"

徐子陵纵目松花江对岸沃野千里的美景,林木莽莽间,远处几个戴艳丽小帽的牧民,赶着大群牛羊缓缓远去;向西北流去的江水上,木筏上的渔夫撤网起网,-切一切都充满生活的气息,心中更不由有点担心,塞外诸族间愈趋险恶的斗争,会否有一天把眼前的太平宁洽摧毁。

烈瑕又道:"客勒达明会使人把几款不同的泥烧鲜鱼弄好上桌,让三位品尝。"

大街那边仍是喧哗噪吵,马羊嘶叫,平台处却像远离尘嚣,让人体会到松花江宁静的一面。他们的马儿被安置到连接土台的后院去,在他们视线之内,正安详地歇息吃草料。

碰杯对饮,寇仲道:"我们在这里碰上烈兄,不知是否又属一场误会。"

早前烈瑕向大室韦公主诗丽戏言,勿要误会是凑巧碰上,故寇仲有此一语。

烈瑕哈哈笑道:"当然并非误会,因为愚蒙是闻声而至,特于此地恭候三位大驾。"

三人想不到他如此坦白,为之愕然。

跋锋寒皱眉道:"烈兄消息的灵通,叫人讶异。不知为什么猜到我们会到花林来?"

烈瑕淡淡道:"从燕原到龙泉,花林是必经之路。诸位大哥一向的作风,当然不会闪闪缩缩的避道绕道,对吗?"

徐子陵收回凝望岸原的目光,投在烈瑕身上,此人似是与生俱来地带种邪门妖异的气质,而这又偏偏构成他别具一格的魅力。

寇仲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用神打量他道:"烈兄不肯坦白说出到这里找我们的目的,我们会立即拂袖离去。"

烈瑕长笑道:"少帅言重哩!愚蒙之所以会和三位大哥在这里喝酒品鱼,为的是要警告三位,契丹、靺鞨和室韦三方面最厉害的几个人物,决定不理你们和突利的密切关系,不但要阻止你们把五采石送往龙泉,还要不惜一切杀死你们。最毒妇人心,你们中了美艳那贱人的毒计。"

跋锋寒冷哼道:"我们和烈兄非亲非故,烈兄为何不怕冒得罪三方面势力之险来警告我们?"

烈瑕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我根本不怕他们,而对三位却是衷心景仰。"

寇仲笑道:"烈兄确是豪爽过人,只不知是哪些人物,可否说来听听?"

烈瑕欣然道:"契丹当然是以阿保甲为首的众族大酋,靺鞨则是与拜紫亭势如水火的黑水靺鞨候斤铁弗由,至于室韦,则是深末桓和木玲这夫妻恶盗。为了不太冒犯突利,他们将各自派出最顶级的高手,务要干净俐落地除去你们。所以若三位中伏,必会遇上雷霞万均的攻击;三位如若掉以轻心,说不定会吃上大亏。"

跋锋寒沉声道:"蒙兀室韦的别勒古纳台兄弟,竟不在其中吗?"

烈瑕摇头道:"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兄弟武功盖世,单打独斗所向无故,怎屑与其它人联手以众欺寡,故此不用担心他们会参与这类诡计。"

徐子陵淡淡道:"烈兄消息的灵通,超乎常理,怎么可以证实烈兄非是三方联军派出来的高手?"

跋锋寒和寇仲生出同样的怀疑。两对眼睛厉芒大盛,准备一言不合,立即全力击杀此人,免去无穷后患,因此人的武功才智,均能令人生出戒惧顾忌。

烈瑕忽然探手拉开衣襟,露出宽阔壮实的胸膛,一个以红黄为主纹样古怪的图形刺青,赫然出现,乍看像个异兽的头,又似一个青脸獠牙的人像。

跋锋寒微愕道:"大明尊教?"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烈瑕胸膛上的大明尊教刺青,与狼盗身上刺青明显不同,难道狼盗与大明尊教没有关系?

烈瑕正容道:"愚蒙正是大尊者和善母座下五明子之首的妙空明子,诸位现在该明白愚蒙为何如此消息灵通,更不怕任何人了吧?"

寇仲抓头道:"烈兄难道不是和我们是敌非友?"

烈瑕讶道:"我们间何时结下仇怨?"

徐子陵盯着他道:"山海关的骚娘子不是你们的人吗?"

烈瑕哑然失笑道:"原来中间有此误会。骚娘子曾是我教的人,后来叛教逃往中原,善母念在她曾侍候多年,决定不予追究,饶她-命。"

寇仲笑道:"她死前仍在念你们大明尊教的经文,似乎叛教叛得并不彻底。"

烈思欣然道:"明尊保佑,她竟能在临终前凭一点灵光迷途知返,死后当可离暗入明,进入永远光明的福地。"

他推得一十二净,三人拿他没法。

跋锋寒沉声道:"菩萨之所以被逐出回纥,难道与贵教没半点关系?"

烈瑕苦笑道:"这更是一场误会。愚蒙本身是回纥人,当然希望能有个像菩萨那样的英雄豪杰振兴回纥,好让我们能随国势水涨船高,传扬教义。菩萨真正被远逐是颉利对时健的压力,时健却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确是冤枉。"

徐子陵道:"烈兄说了这么多话,仍未说出贵教为何要帮助我们。"

烈瑕微笑道:"我们希望三位能把五采石送到拜紫亭手上。"

跋锋寒恍然道:"原来烈兄是站在拜紫亭的一方。"

烈瑕仰天笑道:"非也非也。事实上我们和美艳同样是不安好心,因为当五采石送到拜紫亭手上的一刻,他将成为精神上统一靺鞨的君主,即使铁弗由亦要忌他,甚至要在靺鞨其它六族的压力下向拜紫亭臣服。不过福兮祸所寄,这五采石对外族完全不起作用,只会引致外人和突利联手,不惜干戈的将五采石抢走。拜紫亭亦是深明这道理,绝不会感激你们把五采石送给他,可怜他对这大礼接又不是,不受更不是。对吗?"

三人听得脸脸相觑,哪想得到一颗五采石,会牵连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

难怪突利晓得他们要将五采石送去给拜紫亭后,立即放弃追击颉利。

烈瑕续道:"我们要针对的人,不是拜紫亭而是那‘狂僧‘伏难陀,自拜紫亭拜此人为国师后,立即禁绝宗教,更无情杀害我教的人,独尊天竺邪教。所以大明尊将渤海国定为黑暗之国,只有除魔杀妖,始能让光明战胜黑暗。"

跋锋寒叹道:"多谢烈兄坦然相告,现在我们必须是否把五采石送给拜紫亭一事,再作思量。"

烈瑕道:"这个当然由三位决定,五采石落在拜紫亭或其它人手上,对拜紫亭都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愚蒙却要提醒三位,崔望其实是拜紫亭的人,与三位是敌非友。"

三人黯然以对。

烈瑕打自出现开始,一直领先,完全掌控主动。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你倒清楚我们的事。"

烈瑕道:"谁不在山海关布有自己的眼线?若非通过抢掠诈骗,四周强邻压境的拜紫亭凭何国势日增,大兴土木,把龙泉建成小长安?三位如肯与我合作,愚蒙包各位不但可得回八万张羊皮,更可杀掉崔望为世除害。"

顿了顿续道:"小小一颗五采石,忽然把大草原各方整个形势扭转过来,颉利虽支持拜紫亭立国以牵阿保甲和突利,但亦不愿见拜紫亭统一靺鞨,成为日后的劲敌,所以暗许深末桓参与夺石行动。最好笑是颉利千辛万苦请得中原第一才女尚秀芳,为沉迷中土文化的拜紫亭在立国大典表演,现在演变为只能唱其亡国之曲,白便宜愚蒙这个尚才女的仰慕者。"

寇仲失声道:"什么?"

不由记起在长安往尚秀芳处道别,因可达志与尚秀芳闭门密斟,累他白等整个时辰,最后不耐烦走了,原来就为此事。

徐子陵见烈瑕提到尚秀芳时,双目立即射出渴望迷醉的神色,遂代寇仲问道:"尚才女怎肯长途跋涉的远道而来?"

烈瑕摇头晃脑的道:"尚才女一向醉心塞外诸族技艺,颉利既担保为她完成这心愿,她当然不肯错过这机会。我恨不得能背生双翼,立即飞到她旁,一睹她仙容,并听仙音,如能一亲香泽,更是虽死何憾。"

三人呆看着他,无言以应。心忖这可能是塞外版一个多情公子,只是妖异可怕多了。

寇仲面对这位不知是否该认作"情敌"并莫测高深的回纥高手,知他所言非虚。皆因记起昔日在洛阳与尚秀芳同台共宴时,她确曾对塞外创新活泼的舞乐赞不绝口时,亦因忆起玲珑娇而想到以乐舞称着塞外的龟兹国,有机会定要到那里见识。此刻则连龟兹在哪个方向仍一无所知。

烈瑕忽又回复过来,冷静的道:"突利和颉利分裂,使东北形势剧变,除靺鞨外,阿保甲和别勒古纳台兄弟都有统一契丹和室韦的心。谁能趁这时机冒起,就可往向外扩张,安内攘外,故而没有人愿见邻国转强。这岂非一场斗谁快统一的竞赛,很久未曾有过这么热闹哩。"

跋锋寒道:"拜紫亭变成众矢之的,形势可相当不妙。"

烈瑕摇头道:"拜紫亭实为东北最有远见和雄材的领袖,他摆出因仰慕中原文化而建设小长安的姿态,实质上却是针对邻国的骑战,以守城代替平原野战。契丹乒曾三次攻打龙泉,均无功而回,能守然后能攻。何况拜紫亭背后有高丽王鼎力支持,否则邻国何用联手来攻他。"

寇仲压下心内因尚秀芳而引起的烦乱苦恼,道:"烈兄合作的提议,我们要考虑一下。"

烈瑕微笑道:"这个当然。三位就请在这处歇脚,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客勒达明。

不过却不宜考虑大久,必须掌握主动,先下手为强,趁敌人未成联手之势前逐个击破。

愚蒙最大的作用是眼线广布,对敌势了若指掌。"

寇仲忍不住问道:"尚才女刻下是否已抵小长安?"

烈瑕的眼睛又亮起来道:"该仍在途中,她在可达志亲率高手护驾下,先往访西域吐鲁番诸国,其中尤以龟兹集汉文化、大草原文化、波斯和天竺文化荟萃而成。其乐舞堪称举世无双,乃尚才女必访之地。"

虽是随口道来,已看出烈瑕识见高明,非同流俗。

寇仲和徐子陵从没想过在塞外会遇上如此人物,且是大明尊教五明子之首。

跋锋寒道:"美艳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五采石如何会落入她手上?"

烈瑕苦恼的道:"我们到现在仍摸不清楚她是怎么一个人,有什么目的。五采石本存在阿保甲的牙帐内,五年前忽然失窃,不知所踪,到最近才盛传在美艳手上。到她在统万当众交给三位大哥,才惹得人人触目,掀起轩然大波。"

徐子陵打定主意不和此人合作,趁机问道:"烈兄弄不清楚她,为何说起她来就咬牙切齿?"

烈瑕苦笑道:"实不相瞒,愚蒙对女人一向别有兴趣,虽不能说无往而不胜,总能多少有点收获,惟独遇上她,遭到连番戏弄,教我气愤难平。三位切勿误会,我从不对女人用强,勉强得来的岂有情趣可言。哈!愈岔愈远啦!"

跋锋寒举杯道:"坦白说,到此刻跋某仍未弄清烈兄是敌是友,但无论如何,先敬烈兄一杯,因为如是敌人,亦将是个难得的好放手。"

烈瑕哈哈举杯,大笑道:"跋兄快人快语,今愚蒙有痛快的感觉,大家喝一杯,今晚绝不会是平凡的一夜,就此预祝三位大哥旗开得胜,威震大草原。"

寇仲和徐子陵豪情涌起,齐齐举杯。

杯尚未碰,忽然足音骤起,大批战士现身后院,往土台拥来。

四人看也不看,迳自碰杯对饮。

数十契丹战士潮水般从后院门涌出来,各占有利位置,形成半环形的阵势,人人拉弓搭箭,在离他们两丈外瞄准三人。

跋锋寒随手把酒杯摔往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另一手拭去嘴角酒渍,哑然笑道:

"何须待至今晚,这个黄昏已非常有趣。"

徐子陵无视这五十把强弓劲箭的威胁,油然朝降往地平的红日瞧去,心神却落在内袋的五采石去。

这宝物究竟送还是不送?

拜紫亭若与狼盗有关,当然死不足惜。只是若害苦平民,却于心何忍。

寇仲目现杀机,朝敌阵瞧去,缓缓放下酒杯,大喝道:"来者何人?"

契丹战士往旁移开,窟哥在十多名高手簇拥下步至阵前,双目射出深刻的仇恨,狠狠道:"寇仲你可想过有今天?"

寇仲大笑道:"这正是小弟想对你讲的话。"

烈瑕转身朝窟哥笑道:"王子在动手之前,请先看身后。"

窟哥色变往后礁去,后院屋顶出现十多名回纥人,领头的正是客勒达明,手持强弯,全以窟哥为目标。

他们刚才闯进铺来时,铺内的人全作鸟兽散,怎想到忽然变成对他们居高临下的严重威胁。

烈瑕好整以瑕的道:"王子比之颉利的四万金狼军如何?不若坐下-起吃烧鱼,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窟哥的脸色变得有那么难看就那么难看。

第八章 不战屈敌

窟哥的脸色忽晴忽暗,显是委决难下。他并非一时冲动下,前来寻仇算账,而是在深思熟虑后,晓得只有利用这前铺面街、后院土台临江的独特环境,才能采取忽然拥出,以劲箭近距离杀敌的战略,杀伤或杀死像寇仲、跋锋寒,徐子陵这种级数的高手。

至于烈瑕,他则从未听说过,故并不放在心上。算漏此点,现在才要陷进腹背受放的局面。更觉烈瑕和他的手下均非寻常之辈。

跋锋寒朝他瞧来,对以自己为目标的晶闪闪的箭锋似是视而不见,露出一个冷酷之极的笑容,淡淡道:"有个提议,窟哥你若是个人物,就和少帅来场单打,还让我们在吃烧鱼前,多点消遣。若你王子殿下有本事宰掉少帅,小弟和子陵兄立即当场自绝,作为附礼。"

寇仲哈哈笑道:"锋寒兄好主意。这等于每边派出一人,以决定双方生死胜败,多么刺激有趣。"

窟哥反唇相讥道:"在中原你即便是地头虫,在这里则只是落难狗。被毕玄打得夹着尾巴逃到这里来,还敢逞强。我这六十名箭手无一不是神射手,更精群战,是我们的精锐,你们今次是太过轻敌大意啦。"

跋锋寒摊手摇头叹道:"小弟与毕玄的第一仗的确败北收场,现正盼望第二仗的来临。跋某人连毕玄也不怕,你窟哥算什么东西?你老兄该晓得跋某人一向不大开杀戒的作风吧。"

烈瑕动容道:"那跋兄与毕玄库尔贝伦一战就非讹传。"

徐子陵把目光从晚霞掩空的黄昏美景收回来,扫过拉满弓弦的契丹战士,每对手都是那么稳定,不晃半下的。不由微笑道:"烈兄为何会认为是谣传?是否因之老跋仍是活蹦活跳?"

烈瑕脸上震骇神色一闪即逝,显是因被徐子陵知悉心事,生出对徐子陵才智的戒惧,点头道:"徐兄猜对了,假若跋兄真曾与毕玄决战,那跋兄就是第一个毕玄杀而杀不死的对手。"

今回轮到窟哥心神俱颤,他虽听到风声,只隐约晓得三人曾被毕玄追杀,却知而不详。现在亲耳听当事人道来,暗忖若毕玄也没法杀死跋锋寒,自己能办到吗?在这里,斗志立时大幅减弱,后背被十多把弩弓居高临下威胁的感觉,则大幅趋烈。只恨进退两难。

跋锋寒向寇仲和徐子陵苦笑道:"你看毕玄这架势多么凌厉威风,连败在他手下幸而不死,竟亦变成一种荣耀。他娘的,第一个老毕杀不死的人!"

接着双目爆起深邃莫测的电芒,别头望往悠悠流过的江水,一宇一字的缓缓道:

"毕玄!你将会为你的这个错失,付出你负不起的代价。我终于知道你是什么料了。"

这番话比什么恐吓威迫更厉害。重重打击了窟哥的精神和意志。跋锋寒再非毕玄的手下败将,而是最有资格挑战毕玄的可怕剑手。

窟哥终萌退念。

四人面对六十枝箭锋仍是谈笑自若的神采丰姿!窟哥也不由心折。他两旁十多名亲卫高手,全是族内最强悍的战士,此时却人人噤若寒蝉,摆明是为四人的气势所慑,大气不敢吭一口。这一场仗如何打得过?

徐子陵陪跋锋寒同观对岸夕阳斜照的美丽原野景色,心想大草原确是个使人颠倒迷醉的地方,广袤至可令人的想象力有如四条马腿般纵情驰骋。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从战场抽离开去,享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静,出奇地四周的情况反更清晰,他似乎能掌握到每一人内外的变化。

就在那刹那,徐子陵明白自己终真正晋入他和寇仲一直在追求的境界,井中月的境界。往窟哥瞧过去道:"假若王子肯答应以后再不动干戈,就着人先收起弓箭,我会礼送王子离开,其它都是废话。"

他们全用突厥话对答,三方面的人马听个清楚明白,眼光不由集中往窟哥身上,看他是战是和。

窟哥铁青着脸,忽然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现形凝聚,再滚下脸颊,滴往地上。

谁都知窟哥在互拼气势上,败个一场糊涂,阵脚大乱。

窟哥猛地一跺脚,暴喝道:"我们走。"

转身便去,众契丹战士连忙收箭,狼狈的追在他后,转眼跑个一干二净。

烈瑕举杯道:"还不快拿鱼来!来!我敬三位大哥一杯,到今天我才明白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上等战马,以半张羊皮的价钱卖出,想买的趁快,以免走宝,还附送马鞍!"

三人将那批从呼延金手下抢来的战马,在花林东端的墟集迅速散货,讲明马儿原属马贼,但买者仍是那么踊跃。

跋锋寒领路而行,两人左右相随,三匹爱马就那么乖跟在身后走。

此时他们是何方神圣,战绩如何彪炳,如何骇走窟哥的数十战士,早经人以各种层层夸大的渲染方式传递。花林的人更因他们赶走颉利、视他们为英雄,所到处喝采声起,礼敬有加。寇徐两人虽喜不再被视为汉狗,亦不胜其烦。

跋锋寒笑道:"肯定是烈瑕那小子弄的鬼,务要我们变得万众瞩目,最好与各方人马拼个几败俱伤。"

寇仲道:"看来我们这添购新衣的大计只好暂旁,速速离开是为上着。"

入黑后的花林,是另一番情景,主街的十多所土屋乌灯黑火,白天尘土飞扬的大街人马绝迹,反是各处山地篝火处处,吵闹喧天,更有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充满异域的风情,加上羊叫牛鸣,驼啼马嘶,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三人转入路黑的主街,朝东北离开花林的方向走去,轻松悠闲。

跋锋寒道:"陵少对烈瑕此人如何评价?"

徐子陵道:"此人有点像石之轩,浑身妖邪之气,对我们则居心叵测。所以老跋你断然拒绝与他合作,肯定是明智之举。"

寇仲道:"假若祝妖妇肯说话,必可告诉我们大明尊教是什么一回事,现在我却给烈瑕这小子弄得糊涂起来,究竟狼盗是否如他所言,是拜紫亭抓银两的工具?"

跋锋寒道:"此事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烈瑕之言属实,我们那八万张羊皮便有着落。"

江水拍岸声从左方阵阵传至,星宿满空的美景下,前方出现一高一矮两道黑影,昂然立在街心处,拦着离开花林的路。

寇仲凝神瞧去,哈哈笑道:"可是蒙兀室韦的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兄弟?"

高上半个头的那人背插双斧,粗壮而体型均匀完美,长发披肩,年纪不过三十,满脸须髯,轮廓清晰突出,英伟古朴,浑身散发迫人的霸气。仿似一株能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不惧任何风雨的吹袭。

矮的一个壮如铁塔,宽阔厚实的肩膀把他整体变成方方形,腰挂马刀,眼神凌厉,头发却修得只寸许长短,硬如铁针,似个猪鬃刷子,容貌不算好看,却有一股强悍豪雄惹人好感的味儿。

高的一个以突厥话回应,长笑道:"正是我们兄弟,本人别勒古纳台,特来向三位问好。"

三人来至两人前五步许外停下,跋锋寒淡淡道:"跋锋寒闻两位之名久矣,今天终能相见,果然没有令本人失望。"

不古纳台竖起拇指,肃容道:"好汉子,能以三人之力,于赫连堡抵挡颉利的金狼军,不是好汉是什么,不古纳台佩服。"

别勒古纳台接道:"我们以前虽曾听过寇仲和徐子陵扬威中土的事,总以为传言夸大,想不到两位刚到草原,立即把大草原整个形势扭转过来,威盖塞北,如此英雄豪杰,我两兄弟衷心佩服。"

三人大感愕然,想不到他们如此推祟备至,客气有礼。

不古纳台道:"我们特来相迎,接三位回营地一聚,大家喝个通宵达旦,至于明天是敌是友,将是明天的事。"

跋锋寒豪情涌起,代表两人答应道:"请引路。"

别勒古纳台兄弟的营地远离花林,设于半里外山头,七十多个营帐,近五百骁骑,无不是勇武善战。以这样的实力,配上别勒古纳台兄弟,若正面交锋,吃亏定是徐子陵三人。

他们却是毫不畏惧,随别勒古纳台兄弟直抵营地核心处的主帐。

主帐四周腾出大片空地、架起四堆篝火,营地火光处处,人马往来,充盈大草原强悍原始的气息。

三人随别勒古纳台兄弟下马,散发披肩的战士拥来,争看三人的风来。

别勒古纳台振臂以室韦语说出一番话,众室韦战士立即欢呼喝采,又把头盔帽子往上抛掷,场面炽烈,令人热血沸腾。

不古纳台兴奋的解释道:"他们为三位英雄驱走金狼军喝采欢呼。"

到帐内坐下,外面的室韦战士仍在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情绪高涨。

别勒古纳台取来羊皮袋的奶酪,自己先唱一口,递给寇仲,笑道:"刚才诗丽因误会开罪少帅,本人在此为她致抱歉,那两匹马儿本是我赠她之物,现在就拿它们作赔礼。"

寇仲反不好意思起来,道:"那两匹马儿……嘿!"

不古纳台断然道:"少帅不用介怀,若要算帐,自应找盗马的去算账。"

徐子陵道:"诗丽公主她……"

别勒古纳台打断他道;"走啦!女人就像野马,总不愿驯服。"

这么一说,二人猜到诗丽定因他们的事和未来夫婿闹得不愉快,负气离开。

不古纳台道:"那回纥人究竞和三位是什么关系?"

跋锋寒接过奶酪,大喝一口,先赞一声"好香",才道:"此人我们只是初识,居心叵测,我们并不当他是朋友

接着正容道:"听说两位今趟来是要阻止我们将五采石送往龙泉,是否确有此事?"

此时有人送来一条烧好的羊腿,别勒古纳台取出锋利的巴首,亲自割下腿肉,分给三人,微笑道:"这只是我们掩人耳目的口号,事实上我们今趟东来是别有所图,对付的非是三位而是另有其人。哼!拜紫亭得到五采石又如何?突利第一个不肯放过他。"

三人听得脸脸相觑,心忖又怎会如此,更觉这两兄弟大不简单,非是纯仗武力好勇斗狠之辈。

寇仲大奇道:"两位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别勒古纳台向不古纳台微一额首,不古纳台双目立时杀机大盛,沉声道:"我们要杀的是有‘夫妻恶盗‘之称的深末桓和木玲。"

寇仲抓头道:"又会这么巧的?我们也想取深末桓狗命,两位何不多说点他们的恶行,好更坚定我们杀他的心。"

不古纳台还以为寇仲所以要杀深末桓,是因为他意图强抢五采石,不以为意的道:

"我们杀他非因私人恩怨,而是为子孙和后世着想。"

跋锋寒愕然道:"竟有这么严重?"

别勒古纳台朴拙雄奇的脸容变得像岩石般坚定,双目亮起异芒,闪闪生辉,平静的道:"三位可有兴趣往营外散步?"

五人来到离营地千多步外一座小山丘上,别勒古纳台仰望壮丽的星空,似能直望至苍穹的尽极,缓缓道:"现在大草原之争,已演变成东西突厥、铁勒诸部、靺鞨八支、吐谷浑、契丹大酋们和我们室韦各族之争,识时务者均晓得若不想丧家亡族,首要是先团结内部。所以拜紫亭不得不在条件尚未完全成熟下行险一博,阿保甲亦要与他一向鄙视的呼廷金结盟。"

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均被他动人的神情和充分表现出胸怀识见的言语所吸引,感到此人绝非平庸之辈。

不古纳台淡淡道:"铁勒诸部本以薛延陀最强,可是只要菩萨能登上时健的俟斤之位,回纥在这个雄材大略,声誉绝佳的人领导下,必能统一铁勒诸部。"

别勒古纳台忽然问道:"李世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颉利如此忌惮他?"

寇仲来到他旁,遥望花林那边的营火,苦笑道:"坦白说,到大草原后,我早巳把他忘记。再多加一句,李世民就像菩萨于铁勒般是最有希望统一中原的人。"

跋锋寒叹道:"少帅的用辞遣字,确是精采绝伦,-句话道尽个中微妙处。"

别勒古纳台望往寇仲,道:"任何一个民族由衰转荣之际,必是英雄辈出的时候,看寇兄和徐兄,如此旷世奇才,正是盛世即临的兆象。只要中土一旦统一,必是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大帝国,而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大草原上最强大的一族。"

跋锋寒点头道:"不论得天下的是寇仲还是李世民,第一个就会找颉利开刀。"

徐子陵开始明白他们"为子孙和后世着想"的含意。这对兄弟确是高瞻远瞩,对茫不可测的将来作出预测和准备,以免贪图眼前一时的安逸,种下未来亡族大祸。令他想起伏骞像两人般亦为识时务者。

不古纳台微笑道:"谁都可以投降归顺,独颉利不能降、一降他就要完蛋,大草原将没有人肯听他的话,所以中土统一之时,就是他要不顾-切全面进犯中原之日。"

别勒古纳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叹道:"我们本以为中土无人能制颉利的金狼军,岂知赫连堡和奔狼原两战,少帅以铁般的事实向整个大草原公告,颉利再非无敌的霸主。

所以若少帅统一中原,此长彼消下,突厥再难称雄。"

寇仲点头道:"我明白哩!所以你们要趁中土出现一个强大的帝国前、准备充足的应付颉利的汗国崩溃后大草原的新形势。真厉害!很少人可看得这么长远的。我最远的也只想到有小长安之称的龙泉上京。"

别勒古纳台开怀地搭上寇仲宽肩,失笑道:"和少帅说话确是人生乐事,深末桓勾搭颉利,是我们室韦人的叛徒,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两兄弟斩杀此人,会立时声威大振,顺其自然的统一室韦,那时就向少帅归降,年年进贡,少帅该不会薄待我们吧!"

寇仲哈哈笑道:"好家伙,果然计划周详,用兵伐谋,终有-天蒙人会在两位老兄打下的根基上崛起大草原,横扫六合。"

跋锋寒道:"那我们岂非帮了两位一个大忙,深末桓的沙盗一向藏身大漠,来去如风,神出鬼没,今趟却给我们引离大漠,那就像恶鱼离水,只有任由宰割的份儿。"

别勒古纳台微笑道:"这实千载-时的良机,所以我们希望能与二位合作,斩下他的首级。"

徐子陵皱眉道:"老兄此举,极可能会惹怒欲灭我们才甘心的铁弗由和阿保甲。"

不古纳台冷笑道:"在大草原上,我们兄弟只顾忌毕玄、颉利、突利三个人。我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介意其它人的反应。"

这番话透出强烈的自信和冲天豪气,来自肺腑,不会令人觉得刺耳。

别勒古纳台淡谈道:"勿要小觑这五百个随我来的族中兄弟,他们无不是百中挑-

的精选,像菩萨身旁的死士般,任他干军万马,绝不害怕。"

寇仲以汉语道:"陵少和老跋怎么说?"

跋锋寒耸肩道:"游戏有很多种,此为其个之一,任君选择。"

徐子陵没有说话。

寇仲反手搂着别勒古纳台,大笑道:"你就算不是最厉害的统帅,也定是最出色的说客,由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和战友。若我将来能统一中原,我们就联手击垮颉利,为大草原带来全面的和平。"

一颗流星从天际一闪即逝,既像一个梦想的幻灭,更像一个梦想的开始。

第九章 死里求生

曙光之下,三人策马飞驰,登上高处,纵目前路形势,波浪般起伏的丘陵延展无限,疏密有致的广布在大地上。

跋锋寒哈哈笑道:"不用三天时间,我们可穿越丘陵林野,要在这种地势下追截我们,只是痴人作梦。"

寇仲别头后望,用神探索延往花林的平野,奇道:"敌人为何不在花林动手对付我们?"

徐子陵道:"照我猜是对突利的顾忌,来对付我们的三支人马,依别勒古纳台兄弟的分析,只有深末桓有胆量杀死我们,其它人都怕与突利结下深仇致后患无穷。"

深末桓因有颉利在背后撑腰,且有大漠藏身,并不害怕突利。

跋锋寒微笑道:"我们进入这片丘陵区后,可选择在任何一点突围与离开,任何人都追无可追,截无可截。所以敌人若要抢夺五彩石又或杀死我们,只能在入林前迎头截击,对吗?"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认为前方其中一座密林内正暗藏伏兵,恭候我们的大驾。"

跋锋寒道:"肯定如此。这-关我们必须凭实力硬闯,然后再掉过头来,追杀深末桓。"

徐子陵皱眉道:"敌人是严阵以待,且实力难测,我们硬闯进去,岂非很吃亏?"

跋锋寒双目精光灼灼,审视远近,道:"你们看,在远方的树林上,可见鸟儿飞翔嬉玩,惟独面对我们的这数座密林飞鸟绝迹,由此可推加这数座山林均藏有伏兵,吓走了鸟儿,伏兵分布的形势清楚分明。最坏的打算是三方敌人阿保甲、铁弗由和深末恒结成联盟,那他们的总兵力该接近千人之数。"

从别勒古纳台兄弟处,他们得到有关敌人的精确情报。

阿保甲的鹞军由曾有-面之缘的昆直荒率领,只有二十余人,但全是契丹族各部中出类拔萃的高于,单是这批人,若作生死之战,已够他们应付。

铁弗由-方则由他亲率五十名手下精锐战士东来,当然全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而铁弗由智勇双全,本人乃草原上威名显赫的高手,实力不容置疑。

这两方人马均贵精不贵多,为的是不愿张扬,尽免触怒突利。如若在迫不得已下杀死三人,他们也可迅速潜踪,推个一干二净,又或将责任推到深末桓的沙盗去。

深末桓却是尽倾精锐而来,手下沙盗多达八百之众。沙盗向以凶狠残忍恶名远播,纵横大漠草原从未吃过败仗,就算偶然撤退,卷土重来又能狠创敌人,当然更非好对付之辈。

任何一方的力量,均足可令三人头痛。如联手伏击,三人一旦陷身重围,被迫苦战,恐怕不能活着离开。

寇仲苦笑道:"用兵伐谋,今趟最好的谋略,似乎该是掉头返回花林。买条木筏子,顺道欣赏松花江沿岸美景。"

徐子陵没好气道:"亏你这小子在这等时刻仍能说笑。昨晚你既豪气干云地答应别勒古纳台兄弟联手诛除深末桓,现在还可临阵退缩、打乱整个诛敌大计吗?"

寇仲一双虎目亮起来,沉声道:"我确在说笑,老跋你来发号施令吧!这种野林丘陵战你该比我们在行。"

跋锋寒道:"我只懂选取最有利于我们的地势闯阵突围,不过敌人都是作战经验丰富得不能再丰富的高手,看似最弱的一点。说不定反是实力最强之处。"

徐子陵道:"假若现在我们下马休息,敌人会怎么办?"

跋锋寒道:"他们将被迫在入黑前来犯。不过照我看陵少此计未必行得通,他们定有人藏在花林,断我们后路。没有林木掩护,我们更难突围。"

寇仲仰天笑道:"既是进退不得,我们再来个凿穿之战,看谁有资格拦我去路。"

徐子陵哑然笑道:"这不是什么凿穿之战,而是自寻死路!只要敌人在林内作几重分布,我们将变成自投罗网。我有一个较好的提议、就是先寻出深末桓所在处,再发射别勒古纳台给我们的烟花火器,说不定可反败为胜!出猎物变成猎人。"

跋锋寒道:"这虽非我们与别勒古纳兄弟商议好的计划,也不失为应变之法,问题是怎样找到深末桓的位置?"

他们原本拟定以己身作饵。只要引得深末桓在后追赶,别勒古纳台兄弟则衔尾追来,前后夹击对付沙盗。

徐子陵淡淡道:"随我来吧!"领先拍马下坡,朝敌阵闯去。

两人哈哈一笑,随他冲下山坡。

三人施展人马如一之术,座下爱马与己身成为血肉相连的整体,先朝右方最接近的密林驰去。

自然而然他们形成一个三角阵,徐子陵在前,寇仲,跋锋寒押后。后两者灭日、亡月两弓来到手上,上弦张弓。

"飕!飕!"两声,劲箭在两股真气贯注的钢弦激送下,化作两道闪电,横过近千步的距离,没进林内,林内应箭响起两声惨叫。跟着箭矢如雨的射回来,可惜最远的一枝,亦要差三百步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徐子陵哈哈一笑,猛拉马头,改直冲往野林为横驰开去。

战号声起,刚才双箭杀敌处蹄声纷起,数十骑从林中杀奔出来,战士弯弓搭箭,咬着他们的尾巴斜斜追来。

跋锋寒和寇仲杀得性起,不住回身作连珠劲射,敌人带头者不断有人中箭堕马。

猝地前方左面密林中战鼓敲击,以百计的敌人潮水般从丘顶冲下,往横越丘陵间平野的三人策骑追至,摆明是要封锁他们的去路。

若换过是才智稍低的人,见到敌人如此声势阵仗,必往原路退走。但三人早看破敌人后有伏兵之看,当然不会中计。

徐子陵调教方向,稍偏向左,变成斜斜地奔离打横杀来的敌人,免致前路被截,陷进苦战之局。

三人马快,早把后方追来的敌骑抛远,寇仲和跋锋寒两把神弓改为对付右方的敌人,箭到处人仰马翻,惨烈之极。

喊杀震天的敌人从后方和右侧杀至,换了胆子较小的,早吓得屁滚尿流的落荒鼠窜,然而三人何等样人,连大草原最厉害的劲旅金狼军亦在赫连堡顶足-晚,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反觉豪情奋涌,战意轩昂,尽量利用丘陵起伏的地理形势,避免陷身重围之祸。

又以快马神弓,希望能把敌人后方的伏兵引出,那时他们将可战可逃,再无顾虑。

徐子陵首先奔上一处丘顶,环目急扫,果然花林那方向尘土扬天,二百多骑扇形朝他们奔来,完全封死后路。

若他们不晓得敌人的真正文力、不惊惶失措才怪。可是他们从蒙人处得到精确的情报,晓得敌人联军总兵力在九百许间,当然是另-回事。这正是孙子兵法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花林来的敌人占去敌人兵力两成以上,这边的兵力当不出六百之众,现身的敌人约三百人,那仍在林内的伏兵只余三百许人,形势对他们变得非常有利。

徐子陵的心境晋入昨晚在契丹战士箭锋下立地成佛体悟回来的井中月境界,忽然间恍若从血肉横飞的战场抽离开去,但又一丝不漏的在心田处把外在的环境反出来,完全把握到整个形势任何微妙的变化。就若奕手交锋,对棋盘的现状和可能的变化应智珠在握,只要他下子正确,敌人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徐子陵-声长啸,竟掉转马头,朗花林来的敌骑冲去,迅下丘坡。

寇仲和跋锋寒完全信任徐子陵的决定,紧追在他左右后侧,从密林杀出的敌人,变得汇成-群,在后方追来。

蹄声震得丘陵晃动,草野摇撼,尘土卷天,蔽空盖日。

离来敌尚有千五步远近,徐干陵再发尖啸通知两人改向,勒马往右横移冲上另-山丘。

密林区那方不见任何敌人形迹,五百敌骑分从左右后侧漫山遍野的杀来。

三人全速飞驰,不住拉远与敌人的距离,寇仲和跋锋寒不再放箭杀敌,全心策马,与敌人来个赛马比赛。

徐子陵大喝道:"准备凿穿!"

寇仲大乐道:"痛快痛快,这群傻子只有吃尘受箭的份儿,哪像什么娘的精兵。"

徐子陵领头拐弯,变得朝左方的密林区斜刺而去,这肯定是场豪赌,假若蒙人情报有误,林内杀出以计的敌人,他们必死无疑。

密林不住扩大接近,照跋锋寒刚才的观鸟测敌之术,他们硬闯处该是敌阵北端伏兵所在,如若他们不入林往左方逃窜,将可逸进丘陵区,那敌人除了在后苦苦追踪搜寻,再无别法。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只有抢先出林,封死左方去路,再设法把他们重重围困攻击一法。

果然号角声起,五十多骑从阵端杀出,领头者矮壮强横,头顶弱冠,七彩缤纷,色彩夺目,大喝道,"逃到哪里去!"

跋锋寒以突厥话回应道:"原来是黑水铁弗由,谁要逃呢?"

徐子陵纵声长笑,舍左边的北方,反向右边与密林区平行的方向疾驰,沿林而走。

此着大出铁弗由料外,捉错用神,只好改向追在三人马后食尘。

寇仲大笑道:"这不是凿穿而是阵前捉迷藏,连孙子他老人家亦不曾在兵书上写过,哈!"

全速驱马下,三人沿林不入,把所有敌人全抛在后方。

"飕!"

一枝劲箭横过千多步距离,从密林射出,直取徐子陵,又准又狠,真个令人叹为观止。

徐子陵临危不乱,在电光石火间完全把握到箭矢角度与来势,猝地探手,竟把来箭抓个正着。

掌心一阵火辣激震,显示出射箭者绝非寻常高手。

寇仲大叫道:"深末恒!"

两人终明白徐子陵如何能在众多敌人中确辨出深末桓的位置,凭的是引深末桓以他偷自箭大师飞云神弓射出的箭,只有飞云弓发射的箭,才可远达千步之外。

今仗最难之处,非是突围逃走,而是要助别勒古纳台杀死深末桓。只要击溃这支联军,他们将可游山玩水地优哉悠哉前往龙泉去趁热闹。

寇仲抖手送出火箭,在天上"砰"的一声化成一朵红云,厉喝道:"凿穿战开始。"

不用他提醒,徐子陵早掉转马头,-无所惧朝飞云弓发箭处驰去。

劲箭像飞蝗般从林内射来,徐子陵柘木弓左劈右砍,尽挡来箭,另一手以隔空气劲硬将箭矢打得失去准头,射往别处。

寇仲和跋锋寒因而得以专责射敌,劲箭连珠发射。

右方敌阵尽端此时杀出二十多骑,不用说正是契丹大酋阿保甲的死士。

另有百多骑则从密林处迎头杀出,力图把他们阻截于林外平野处。

远程的攻守,演变为近身的短兵相接。

沙盗的武器非刀即枪,有些把身体弯至马腹旁,刀照着马脚斩来;一些则往前倾至头贴马颈,矛尖探前刺敌,尽量发挥长兵器的优点。

当相方互相冲锋的距离拉近至七百步远近时,本杂乱无章的沙盗忽然组织起来,表演似的列成阵势,变成十多排一波又一波朝他们攻来的劲旅,令人叹为观止。

后方全是敌人,漫山遍野般杀至,只要前方沙盗能阻截他们少许时间,他们势将陷身致死方休的血战中。在真气与体力迅速消耗和受伤流血下,他们能熬过一盏热茶的功夫已非常本事。

即使三大宗师亲临,亦没法在千军万马重重包围下突围逃走。

沙盗无论战术和马上功夫,均厉害得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其阵势更摆明能克制他们的凿穿战,正是以凿穿对凿穿,当然是他们人数少得可怜的一方吃大亏。

双方迅速接近。

跋锋寒和寇仲分别射出最后一枝箭,立掣出兵器,携来的四筒箭全部射完。

当离沙盗前锋战骑百多步的当儿,徐子陵-抽马头,改向斜斜刺往沙盗凿穿阵头左方的空档。

沙盗亦稍改方向,全力拦截,希望能赶在三人前头拦截。

眼看双方交锋在即,徐子陵倏地以汉语大喝道:"停"!

没有可能的事。在人马如-的奇术下发生了。三匹马在全速奔驰下,忽然停立而起,后脚却像钉子般牢立不移,使得敌人似一条攻错目标的长蛇般抢过了头。

在那种全速策骑的情况下,沙盗眼睁睁看着敌人就停在左方十来步处,硬是无法可施地留不住奔势,错过而过。

三人纵声大笑中,掉转马头,朝另一方向奔去,仍弯往林内飞云弓射出的位置,沙盗又变成在后方追赶。

寇仲大快道:"陵少真厉害,将敌人的千军万马玩弄于股掌之上。"

跋锋寒逆风叫道:"少帅太夸大哩!干军勉强凑数,何为万马?"

箭矢迎头洒至,其中包括飞云弓射出的超强劲箭。三人轻松挡着,仍有余暇谈笑。

林内的敌人,从其箭矢的多寡,肯定不足百数,所以三人心情大佳。

只要能闯进密林,他们三个人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将可尽情发挥,怎都可捱至蒙人援兵来救,最不济时亦可突围逃走。

喊杀声起,八十多骑从林内杀出,领头两骑为一男一女,男的穿上六重的铁罗圈甲,内层以牛皮精制,外层挂满铁片,甲片相连如鱼鳞,一般箭矢休想能穿透。

女子身披的是翎根铠,用蹄筋、翎根相缀而串连甲片,看上去亦威风凛凛,不让男儿。

这对名震塞外的夫妻恶盗,头戴铁盔,把大部分面容遮盖,只露出眉眼和口的部分,护鼻器特别巨大,令他们看来形状古怪。

深末桓手持蛇形的长枪,枪体全以精钢锻打而成,远看去已知其锋锐难挡。

木玲左盾右刀,身形高硕丰满,虽不能睹其颜容,体态撩人处足可惹起任何男性性的遐思。

看他们夫妻马上英姿,肯定是能与徐寇跋三人相比试的高手无疑,配上手下精锐的沙盗,难怪能纵横草原大漠,更令英雄了得的别勒古纳台兄弟顾忌。

寇仲以突厥话暴喝道:"深末桓,你的末日到啦!"

深末桓反以汉语狂笑道:"大言不惭,看你们哪里去。"

徐子陵的柘木弓背,重重挡击在深末桓斜刺来的蛇形钢矛锋尖处。

激战由此拉开序幕。

第十章 千里追敌

木玲在同一时间与乃夫深末桓策骑冲至,当徐子陵忙于档格深末桓的蛇形长矛之际,她从左方错身而至,上端宽下端尖状如树叶的尖叶盾忽然打横平扫,像一片云般疾割万里斑的脖子,招数狠辣阴毒,使人防不胜防。

最凌厉处是利用马速大大加强其攻击力,使对手不但要掌握其招数的变化,更要计算四条马腿的走势。两夫妻配合得天衣无缝,狠狠于徐子陵迎头痛击。

以徐子陵的武功和测敌的本领,亦自知难挡这对恶夫妻马上联手的一击。

深末桓的矛术已臻成家立派的宗师境界,看似简单的一矛,事实上变化万千。徐子陵施尽浑身解数,始可用弓背命中矛尖,只觉对方真气千丝万缕的攻来、教他不得不全力应付,大喝道:"锋寒护马!少帅杀人!"

此正是徐子陵高明处,并不中计分神去挡木玲的盾击,反全力应付深末桓,好让右后侧的寇仲能有一举诛敌的良机。

前后四方虽尽是敌人,但三人与这夫妻恶盗却是短兵相接,正面交锋,其它人暂时都没份儿参与。

若不能趁此时刻击杀深末桓,刹那后变成群战时,他们再没有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在徐子陵左侧的跋锋寒,哈哈一笑将真力贯进马体;催马疾行,丝毫不理木玲横割徐子陵坐骑的盾,易名为"偷天"威慑大草原的长剑随着俯身前刺,化作芒虹般疾取木玲咽喉,剑气随剑体的推进倏地增强至颠峰,凌厉至极点。

寇仲则策骑紧贴徐子陵马侧冲向深末桓,井中月高举上方,直线劈下,斩往深末桓的蛇形矛中段处。

双方动作快如电闪,把马战的精彩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缓冲侥幸可言。

木玲一声娇叱,右手马刀斜削偷天剑,左手盾放弃攻击万里斑,回护己身。跋锋寒此剑乃他毕生功力所聚,逼得她不得不全力应付。

"笃"!

柘木弓背和蛇形矛锋相触,深末桓骇然发觉徐子陵看似雷霆万钧的一击,事实上却是轻如羽毛,虚飘空荡,如此功夫,他尚是首次遇上,攻出的气劲,竟如石沉大海,不能影响对方分毫。

正要拍枪斜移,收回真气,对方柘木弓背忽然生出无可抗御的粘吸力量,带得他连人带马往寇仲冲去。

井中月硬劈在蛇形矛身,以精钢打制的长矛"锵"一声中分而断,接着井中月沿矛身削往深末桓胸口,刀法之精妙,已臻出神入化的至境。

"当"!

木玲马刀砍中偷天剑,只能把偷天剑荡开少许,仍重刺在尖叶盾上,这铁盔蒙头的美女娇躯剧震,连人带马给剑劲硬撞开去,她亦是了得,两脚控马,以斜冲开去拖盾化解跋锋寒的剑劲,瞬那间和跋锋寒错马而过。

深末桓在徐子陵和寇仲两大宗师级年青高手浑然天成,且其默契不作第三人想的夹击下,张口喷出鲜血,当机立断,就在寇仲井中月作夺命一击之前,身离马背向后弹起,手中剩下的半截蛇形矛脱手射向寇仲,再一个空翻落往远方。

寇仲暗叹可惜。

深末桓夫妇武功的高明,实大大出乎三人料外,他们拼尽全力,亦只能令深末桓矛折吐血。

井中月扫开断矛,敌骑成群而至。

徐子陵心知肚明只要被前方敌人阻截片刻,这一生休想再有入林的机会,此时后方最近的敌骑离他们不足五百步,-旦前后敌人合拢,会像车轮压螳螂般把他们辗成肉酱。

大喝一声,柘木弓挑开迎面刺来的长枪,左手一记宝瓶印,正中来敌胸口,沙盗离马背往后抛飞时,他已催马破进敌阵中。

对凿穿战术他们已有深刻丰富的经验,徐子陵成三角阵的锥尖,利用柘木弓的长度挡格敌人兵器,再用左手以宝瓶印高度凝聚的真劲隔空挫敌,这样做虽使真气损耗非常快速,幸好前方反是敌人兵力最薄弱处,所以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损耗战,纯看谁能捱至最后一刻。

跋锋寒和寇仲一剑一刀,左右翼护徐子陵,使他能心无旁顾的专注前方,破敌突围。

后方不住迫近的蹄响与喊杀声,他们都置若罔闻,更是无暇理会。

生死就决定在这瞬那之间。

跋锋寒偷天剑全力展开,自凭"换日大法"死里逃生,他的剑法因真气的转变,脱胎换骨的演化成另-种剑法,即能保持一贯的狠辣刁钻,又变得更天马行空,去留无迹,寓慢于快,举重若轻,隐有君临天下的气度。

每与敌人兵器交击后,他的偷天剑仍能留有余裕,再生变化,取敌于不可能的情况下,其变化似是永无穷尽,超越常限,确有几分偷天换日的味儿。

表面看去他似是一剑克敌,事实上其中招数,却是精微玄奥至难以形容。

寇仲仍是大开大阖,霸气迫人,似拙实巧,每刀劈出,不论砍中敌人的兵器或盾牌,融集长生诀、和氏壁、邪帝舍利三大奇功的真气如洪峰破堤般螺旋爆发,总把敌人劈得不死即伤,堕跌下马。

三人同心,均知不能稍停下来,故招招全力出手,毫无保留。

一时所到处人仰马翻,挡者披靡。

忽然压力一轻,前方密林在望,敌人全变成位在后方,遍野死伤。

他们再没余力施展人马如一之术,全仗马儿脚力,朝二百多步外的密林逸去。

如狼似虎被激起凶性的敌人潮水般卷来,箭矢横空射至。

三人已是血染衣衫,只能拼命挡箭拔箭。

假若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平野,他们肯定捱不到半里路就会死于敌人乱箭之下。

徐子陵首先入林,寇仲一声闷哼,肩头中箭,幸好他体内立生抗劲,箭矢入肉半寸便无法深进,但亦痛得面容扭曲。

不远处号角声起,蹄声轰鸣,摇撼战场。

别勒古纳台兄弟的援军终于杀至,三人精神大振,惜无余力回头反噬,把敌人迫出林外,否则深末桓这对夫妻恶盗凶多吉少。

几下呼吸间三人策马深进密林,敌箭再不能构成威胁。

林外喊杀连天,别勒古纳台兄弟果然没有吹牛,五百之众足抵敌人千军,一下于就将深末桓的联军冲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缓过气来,回头冲杀,斩瓜切菜的逢人杀人,遇敌砍敌,敌军溃散四逃,教他们不知该追谁才好,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儿,要把深末桓夫妻找出来,就如大海捞针那么困难。

但他们终粉碎了阻止他们前往龙泉的最大三股力量。平坦的道路展现眼前。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别勒古纳台、不古纳台在马背上凭高丘之势俯览远近,后方是丘陵区尽处的林野,前面东方是茵茵牧野,湖泊河流点缀交织,夕阳斜照,草野荒茫,景象慑人。

在经过多天日夜不休的迫蹑,深末桓夫妇和追随他们左右的十多名手下,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蹄印踪迹。

别勒古纳台的两名手下分捧着两包东西,驰上坡来,打开一看,竟是深末桓和木玲的头盔战甲。

寇仲皱眉道:"他们在弄什么把戏?"

别勒古纳台沉声道:"沙盗最著名的两种本领是追踪和隐迹,我并不奇怪会忽然失去他们的踪影,只是奇怪为何他们要把我们引到丘陵区外,更要留下物证表明他们已变换作另一种身分,朝龙泉的方向逃走。"

不古纳台冷哼道:"摆明是对我们的挑战。"

跋锋寒微笑道:"这可能只是疑兵之汁,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到龙泉,而是逃回戈壁去。陵少怎么看?"

徐子陵仔细审视头盔战甲,道:"深末桓的眼神很特别,我感到他不但狡猾,心中更充满对我的仇恨,而我还是和他首次碰头,这仇恨会因今趟惨败大幅加剧,足可使他不顾一切地进行报复,说不定在龙泉他可找到帮手反噬我们。"

寇仲耸肩道:"十有九成是拜紫亭,哈!不信的话,小弟可和你赌一头羊。"

众人为之莞尔。

那天花林外的晨战,别勒古纳台兄弟和其蒙族战士展开一场对沙盗的屠杀,听任契丹和靺鞨人逃走,连续三天三夜穷迫深末桓的败走沙盗。最后能随深末桓逃出陵区的沙盗只剩十多人,这场追逐战的惨烈情况,可以想见。

跋锋寒笑道:"陵少的猜测,很少会错,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当然不能数百人踏进龙泉城去。三位不是有一颗叫五采石的东西,可让拜紫亭用来装饰他加冕的王冠吗?不若你们送货,我们则用自己的方法混进城去,到城内会合,再设法把他们挖出来。"

寇仲哈哈笑道:"这个游戏愈来愈精采有趣,深末桓、狂僧、拜紫亭、五采石、八万张羊皮,全与这只有十多天就立国的渤海国拉上关系。他奶奶的!"

最后那句当然是以汉语说的。

别勒古纳台欣然道:"能和三位并肩作战、实是平生快事。坦白说、我们两兄弟一向目中无人,可是相处下来,不得不承认三位确是超凡之辈。"

不古纳台苦笑道:"将来若少帅得天下,我们兄弟绝不进犯中原,不但因为大家已是兄弟,更因毫无胜算。"

寇仲愕然道:"你们本打算入侵中原吗?"

跋锋寒大喝道:"少帅说的肯定是废话,大草原哪个民族不想入主中原?问题是要进犯中原,先决条件是统一大漠,无后顾之忧后,始可倾力南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塞外诸族不仅英雄辈出,且支支劲旅,精锐如李阀的唐军,相比之下亦大为失色。他们等着一群凶猛的恶狼饿狮,正在庄稼外徘徊,等候扑进来择肥而噬,而庄稼内的人仍在拼个你死我活,内斗分裂。

别勒古纳台接着道:"只要颉利和突利继续分裂互斗,突厥狼军势将无力南犯,终有一天另一个草原部族会崛兴取代他们。就像季节的转移替换。"

跋锋寒摇头道:"只要有毕玄在,颉利和突利只能以和气收场,两人纷争之起,是因颉利不愿见突利坐大,更因突利站在李世民-方。可是奔狼原之败,颉利终惊醒过来,晓得再难收拾突利,纵使办得到东突厥亦势将大伤元气,不能压服其它部落种族。在这情况下,毕玄出来收拾残局,谁敢不看他面子。"

在东突厥,毕玄像神般受千万战士的景仰和崇拜,包括突利手下众将和战士。

毕玄之所以出手追杀三人,正是藉此立威。

别勒古纳台忍不住道:"你们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的曾和毕玄交手?"

跋锋寒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往晚霞满天的平原尽处,点头道:"我确曾和毕玄首次交战,且以惨败收场。"

别勒古纳台兄弟同时动容,后者道:"毕玄该不会对跋兄手下留情,这更非一般的比武较量,跋兄为何却没丝毫受创?"

寇仲代答道:"他是给我们及时从毕玄手上抢救回来的。"

他此句是实话实说,却颇为巧妙,会使人误以为毕玄杀死跋锋寒之前,被他们迫退毕玄,而跋锋寒根本没有受伤。

不古纳台叹道:"连颉利和毕玄亦奈何不了三位,草原还有谁能奈何你们。"

徐子陵道:"有什么方法可令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龙泉。"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有族人在龙泉做买卖,可安排三位进城,龙泉是大草原上汉语最流通的地方。不过三位形相独特,只要露脸,肯定会给识破身分。"

寇仲仔细打量别勒古纳台,看得这硬汉也不好意,才笑道:"只要有适当材料,我们可扮作你们室韦人,当然须供应衣服和装备。"

不古纳台欣然道:"只要你们从这里往龙泉去的五天不刮胡子,披散头发,把脸弄得黝黑点儿,可扮作我们的马贩子,赶着十来头室韦马到龙泉作交易,包保没有人怀疑。"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仍要四处搜索深末桓,看他会否偷偷溜返西方夫。但在渤海国立国大典前,定赶往龙泉与三位会合。"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还有个大破绽,就是不懂你们的室韦语,若遇上室韦人,岂非立时露出马脚。"

不古纳台道:"我们室韦每族均有不同的语言,故惯以突厥话作交流,所以这并非问题。我们会先遣快马知会我们城里的兄弟,让他们出城恭迎大驾,三位请放心。"

跋锋寒长笑道:"就此一言为定,休息一晚后,我们就分头行事,再在龙泉会合。"

众人齐声应喏。

在大草原这个充满血性汉子、英雄豪杰的地方,既易树立死敌,亦很易交到一见如故、肝胆相照的朋友。

第十一章 龙泉上京

龙泉上京是大草原东北最具规模的城市,南傍镜泊湖,城环长白山余脉,三面临水,建于一块开阔的冲积平原上,土地肥沃,以农业为主,畜牧为副,所产响水稻,名闻大草原,被视为米中极品。

另一特色是城内流的全是温泉水,故遍布石砌水渠,水清量大,无论洗灌戏水,均温热怡人,情趣盎然。

龙泉只有长安四分之一大小,亦分外城、内城和宫城三重,四面开十门,南北各三、东西各二,中央大街把城市分作左右两半,当然亦唤作朱雀大街,直通内外城的正南门。

另外尚有四条主街,纵横交错,配上其它次要道路,像长安般把城内民房划分作大小坊里。

内城位于北部正中处,周围九里,宫城处内重。城东是禁苑所在,内设池塘、小桥、假山、亭榭,景致极美。

龙泉城的城防虽远及不上长安的规模,城高亦达五丈,以玄武岩筑成,非常坚固,配合宏伟的箭楼,对付以骑兵为主的各族敌人,已是有坚可守。

宫城有五重殿阁,主宫亦称太极,各殿间有游廊相通,为拜紫亭治事所在。

在南门外有座石灯塔,以十二节经过雕凿的玄武岩迭筑,古朴浑重。每到晚上,有专人点燃塔顶的火炬,光耀高丈,成为龙泉的标志和象征。

龙泉城的平民从服装、习俗、文字、文化、制度均与长安如出一辙,置身其中,几疑是回到中土关中的长安。

由于七天后就是举行立国大典的时刻,各方使节来贺,靺鞨族中支持拜紫亭的更是络绎于途,所以盛况空前,朱雀大街比长安的更为热闹。

城防大大加强,一队队披甲戴盔的渤海军,四处巡逻,以防有人扰乱安宁。

在别勒古纳台一个叫术文的族人照应下,三人扮作室韦来的马贩子,缴税入城,住入城西一座四合院内,院中有个温泉池,三人当然不会客气,安顿好马儿,又遣术文去为他们打探消息,就那么脱得赤条条的去浸温泉水。

热气腾升,星光满空下,寇仲叹道:"塞外竟有如此好处所,待会定要一尝响水稻的滋味。"

接着好奇问道:"稻米就是稻米,为何会被称为响水,难道掉进水里会发响?"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所谓响水,是因为稻田下为玄武岩凝成的石板,板上是腐植质的肥沃泥土,石板间隙间泉水作响,水温较高,自然灌溉,得尽地利,故米质特别,并以响水为名,少帅清楚了吗?"

寇仲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笑道:"你们说拜紫亭会否穿得像李渊一模一样呢?

想想不是很有趣吗?"

跋锋寒道:"拜紫亭要学的并非李渊而是曾统一中原的隋文帝杨坚,据说他在杨坚死前数年在长安逗留过一段颇长的日子,那时他年纪尚幼,故深受大隋全盛期气象的影响。要知大隋那年代乃你们中土罕有的盛世,上承汉魏以来优秀的文化传统,又集魏晋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的成果,为中外经济文化的中心。试想经过南北朝三百多年的分裂割据,然后重归一统,但这统一后的国家再非以前秦汉般的国家,而是融和入侵各族后的新国度。除非像宋缺般僻处南方,又坚持汉统,否则谁不多少受到影响。"

徐子陵道:"锋寒兄对我们中土确非常了解,我心中有个问题,很想向你请教,希望不会冒犯你。"

寇仲晒道:"不要说得那么客气严重好吗?大家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跋锋寒叹道:"我猜到子陵想问什么,是否要问我身为突厥人,却不大把突厥放在心上,对吗?"

徐子陵点头道:"锋寒兄猜得真准。"

跋锋寒双目闪闪生辉,道:"大草原的民族,自古以来即缺乏你们中土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即使出现霸主,以武力征服大片土地,旋又趋于分裂,这是地广人稀和逐水草而居的大草原文化的必然结果。就算入侵中原,终没有能力去统治那么广大和地理形势复杂的土地,最后只能被同化融和。我很多年前已看通此点,所以从没有想过要成什么春秋大业,只想追求个人的自由,探求武道的极峰,国家的观念根本不存在我脑海内。"

寇仲恍然道:"这么说拜紫亭正是大草原上最高瞻远瞩的人,龙泉的建立,是要制造一种凝聚力,先统一靺鞨,后统一草原,而学习中土文化是为将来入侵统治中土铺路。

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跋锋寒道:"拜紫亭的路是走对了,不过时机仍未成熟,因突厥仍是极盛之时,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徐子陵想起身处的这繁华热闹的奇异城市,即将受到战火的洗礼,偏又晓得无法改变,心中不由涌起伤感的情绪。

寇仲兴奋的道:"我们趁这时间好好商量,待会当然是先到假朱雀大街趁热闹,明天则该干什么才好呢?是否该将五采石送给拜紫亭,顺道看那狂僧伏难陀是否长得三头六臂,辩才无碍。"

徐子陵道:"五采石一事不宜轻举妄动,否则我们便不用扮作室韦马贩子,我认为应先打听越克蓬他们是否安全抵达,再配合他们进行刺杀狂僧的大计。"

跋锋寒道:"只要伏难陀横死,拜紫亭的立国大计必然完蛋。"

徐子陵暗忖这正是他能为小长安的无辜百姓稍尽棉力的地方,突利现在是分身不暇,只要拜紫亭立国不成,他哪还有空来管这边的事。可是如果拜紫亭成功立国,加上毕玄的压力,他说不定真会和颉利讲和,那不但拜紫亭大祸临头,中土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寇仲道:"那就留到明天才去想干什么事,希望术文回来后,集齐所有情报,我们看看如何大干一场,闹他拜紫亭一个天翻地覆,取回他骗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

此时术文回来,到池旁向他们报告。这室韦汉是真正的马贩,四十来岁,没有别勒古纳台等蒙人的强悍,长得文文秀秀的,穿汉服,精通汉语,在东北滚打多年,对城内的事了如指掌。

术文欣然道:"打听到车师国使节团的下落啦!他们比三位大爷早两个时辰进城,落脚在朱雀大街近内城的外宾馆。"

三人知越克蓬安然无恙,立即放下心头大石,无比轻松。

术文续道:"没有美艳夫人的任何消息,她一向行踪隐秘,又神通广大,即使身在城内,亦不会有人晓得。"

跋锋寒道:"深末桓又如何?"

术文双目闪起仇恨的火焰,狠狠道:"尚未有任何发现,只要他们真的敢来,我们必教他们难以活着离开。这对狗男女在颉利撑腰下,近年不住抢掠我们室韦各族的牲畜,奸淫掳劫无所不为,幸好有三位大爷出手义助,今次绝不能放过他们。"

徐子陵道:"他们的相貌有没有特征?"

术文颓然道:"我所认识的人中,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跋锋寒叹道:"这是另一批狼盗。"

凭他们的实力,要杀深末桓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把他辨认出来。

寇仲问道:"有没有马吉的消息?"

术文道:"马吉住在城外南边镜泊湖旁一组营帐内,有大批武士随身,更得拜紫亭礼待。三位大爷若要对付他,须小心一点。"

徐子陵道:"突利有什么动静?"

术文对答如流的道:"近日城内盛传突利、阿保甲和铁弗由结成联盟,随时兵临城下。不过大多数人都不认为突利真敢来犯,因为颉利在奔狼原之败后,力图反扑,突利理该无暇分身。"

接着又道:"至于中原来的商队共有三支,内情不详,他们均被安排住进外宾馆去。"

眼睛露出兴奋神色,续道:"秀芳大家将会在这两天抵达,因为今早拜紫亭派出礼仪司率队往迎,显是收到秀芳大家凤驾的消息。"

寇仲颓然滑进温泉水里,心内翻起滔天巨浪,情关难过,尚秀芳是他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那种矛盾把他的心撕开成血淋淋的两半。

术文讶然望向没顶池水内的寇仲。

徐子陵道:"不用理他,这里什么地方可吃到最地道的响水稻?"

术文道:"我在朱雀大街最著名的稻香馆订下一张台子,为三位大爷洗尘。"

跋锋寒道:"术文兄勿要和我们混在一起,因我们树敌极众,随时会与人动手拼命。"

术文为难的道:"这个……"

徐子陵道:"大家兄弟,何用客气,正事要紧。"

术文只好同意。

寇仲从温池水中冒出头来,嚷道:"稻香馆这么好的名字,听得我的肚子叭叭作响,嗅完稻香,才再想其它的事吧!"

就那么爬上池边去。

稻香馆坐无虚席,两层近五十张桌子全是客人。喧闹震天,聚满各族豪士美女,充满异国风情,击桌高歌,猜拳对酒,大有中土之风,却又截然有异。

三人坐的是上层临街的桌子,透窗下望,朱雀大街人马往来。要在这么一个城市找寻不知长相如何的深末桓和木玲,确是难若登天。

点下菜色,最重要当然是一桶响水稻米饭。

寇仲悠然道:"坐在这里,等若坐在长安,如若中土为外族所侵,真正的长安极可能就是现在这情况。"

他们仍是室韦人的打扮,披散长发,弄得面容黝黑,满脸须髯,身穿革服,袒臂露胸,腰配蒙兀族的马刀。这种装扮在中土必然惹人注目,在这里却如水乳交融,配合无间。

跋锋寒道:"吃饱饭后,我们先去找越克蓬,我要亲自向他道谢。"

伙计送上响稻米酒,寇仲急不可待的斟满三杯酒,举杯笑道:"这里用的杯碗盘筷,肯定是从中土运来的,干杯!"

三人情兴盎然的碰杯对饮,果然入口清醇香隽,甜不腻口,教他们赞叹不绝。

寇仲哈哈笑道:"老跋说得对,大草原果然是个多姿多采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糟哩!忘记问术文龙泉城最著名的青楼是哪一所,怎能不好好见识一番。"

跋锋寒失笑道:"你要见识的不是塞外的青楼,而是各族的战术,这是兵法的修行,回中原后,谁还可作你的对手?"

寇仲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突厥狼军能以一挡十,那种悍勇和马术我们汉人再学一百世也学不来。我们仗的是人多,你们则是兵精,但若在平野之地开战,就算我们有压倒性的兵力,肯定必败无疑。"

跋锋寒晒道:"大家兄弟仍要骗我,照我看你已充分掌握到我们的缺点,更重要是你寇少帅在大草原建立了声威,中土一天有你座镇,包保没有外族敢进犯中原。"

寇仲抗议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何况我能否统一中原,仍是茫不可测的事。

哈!再来一杯!"

徐子陵忽然低声道:"看!是谁来哩!"

寇仲朝登楼处瞧去,虎躯一震,愕然道:"我的娘!他们竟真的来到这里。"

一老一少两个汉人,正站在那里为没有座位而烦恼,显然是来自平遥日升行的二老板罗意和存义公老板之子欧良材,却不见大道社的人。

寇仲忘情地长身而起嚷道:"这边来!有位子!"

两人愕然瞧来,认不出是寇仲,只见这室韦大汉"口吐人言",又神态亲热友善,遂朝他们走过去。

三人起身施礼,寇仲凑过去道:"罗老板和欧公子,认得我们吗?"

罗意和欧良材用神一看,同时色变。

徐子陵诚恳的道:"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绝无恶意。"

罗意颓然坐下道:"有恶意没有恶意还有什么分别,我们不但丢失货物,更欠下一身钱债,有什么好怕的。"

欧良材苦着脸随他坐下,叹一口气,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

三人当然猜到是什么一回事,坐好后,寇仲皱眉道:"你们没有经过山海关吗?我已着人在那里警告你们,千万不要中那骗子管平的奸计。"

罗意愕然道:"骗子管平?"

欧良材沉声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

跋锋寒代答道:"他们一个是寇仲,另一位则是徐子陵,两位该曾耳闻吧!"

罗意和欧良材立时剧震,在中土,一般平民百姓也知寇仲和徐子陵是谁,何况他们这些在江湖行走的商人。

跋锋寒续道:"本人是跋锋寒,我这两位兄弟确是对两位一片好意,只要你们把事情经过说出来,我们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罗意长长吁出一口气,点头道:"在路上我们断断续续收到三位在赫连堡和奔狼原大败金狼军的消息,令我们大有面子,各族对我们汉人观感更大为改善,只想不到竟是你们。"

欧良材疑惑的打量三人,道:"你们!嘿!为什么……"

徐子陵道:"我们敌人太多,所以要扮成室韦人。究竟你们有否经山海关出塞?"

欧良材点头道:"当然经过山海关,还由塞漠帮的大龙头接待,只是没有人来警告我们。"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塞漠帮的大龙头不就是荆抗吗?难道他才是坏蛋。

罗意叹道:"我们在大道社的护送下,一路平安的来到龙泉南的小花河,正松一口气时,忽然营地被数百马贼重重包围,贼首更邀大道社二当家冯跋单打独斗,不到二十招冯跋就受伤落败,我们只好献出财货。"

欧良材苦笑道:"祸不单行,我们向这里的外贸司说出经过,希望他们能派兵追回货物,岂知他们不单不理,还迫我们赔双倍订金,把我们几个主事人扣留在这里,太蛮不讲理啦!"

"砰"!

寇仲一掌拍在桌上,惹得附近几桌的人骇然望来。大怒道:"根本是拜紫亭派人劫的,他怎会理会。"

罗意和欧良材膛目以对。

徐子陵道:"幸好他们还要苛索订金,否则你们肯定性命难保。"

跋锋寒耐心的向两人把事情解释一遍,道:"管平现在哪里?"

罗意道:"他仍和我们在一起,哼!我还以为他是受害者哩。"

徐子陵问道:"他和蔚盛长李公是什么关系?"

欧良材皱眉道:"他是蔚盛长新聘的伙计,专责塞外的生意,极得李家宠信,原来是个骗子。若非有他大力为此事奔走,我们绝不会如此轻易与拜紫亭作这么大宗的买卖。"

此时饭菜上桌。

寇仲着伙计多拿来两副碗筷,笑道:"两位不用心烦,此事包在我们三兄弟身上,吃饱后先去找管平算账,再寻拜紫亭的晦气。"

第十二章 活的战书

稻香楼晚膳后,他们着罗意和欧良材不动声色地先回外宾馆,三人则回到城东的四合院,恢复本来衣着样貌,向术文借一辆马车,直驱往外宾馆,停在街角,耐心等候。

际此繁荣热闹的当儿,人车往来,他们的马车并不惹人注目。

驾车的跋锋寒戴上流行的风帽,掩盖上半截脸目,坐在御者的位置,穿上汉服,如非熟悉他的人,即使留神观看,也肯定认不出他来。

寇仲和徐子陵藏在车内,透帘窥看罗意等落脚的宾馆大门。

寇仲叹道:"拜紫亭赚钱的手法卑鄙狠辣,不但派人将十多名汉商洗劫得财货两空,还要把人扣留起来,再以高息放债,让他们支付食住的费用,大道社的人则被逐回中原,为他们筹措巨款回来赎身。手法虽稍有不同,与劫去大小姐八万张羊皮再要金子却是如出一辙,哪有人这么卑鄙的?"

徐子陵道:"荆抗会否是帮凶?"

寇仲沉声道:"若荆抗是帮凶,高开道怕也有点关系。他奶奶的熊,我愈想愈气愤,真想就那么杀进宫城去,将拜紫亭和伏难陀两人斩首,一了百了。"

徐子陵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样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不是说过要以骗对骗吗?怎样可狠骗拜紫亭一笔呢?"

寇仲狠狠道:"以前我们是可怜管平那混蛋武功低微,才不愿以武力胜他,现在既然晓得背后主使者是拜紫亭,那还理得什么以骗对骗,务要不择手段的对付他,要他不但立国不成,更要他以后再不能行骗设局害人。"

徐子陵道:"就像高手对垒,我们首先须找出他所有破绽弱点,然后出招,务求一举破敌,不容他有翻身的机会。"

寇仲低呼道:"出来哩!"

只见可恨的管平悠然步出宾馆,走下玄武石铺筑的台阶,渗进街上的人流去。连忙通知外面的跋锋寒,马车开出。

管平在街上大摇大摆的缓步而行,茫不知煞星已至,他骗人的好日子将成过去。

寇仲和徐子陵对他特别痛恨的原因,是他助外人来对付同胞,罪无可恕。

马车加速,越过管平。

倏然停下,寇仲和徐子陵闪下马车,拦着去路。

管平失惊无防下,骤见两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神色剧变,尚未来得及反应,寇仲大笑道:"管兄别来无恙,我们一起喝酒去,不醉无归。"

行人以为他们是老朋友,不以为意时,两人左右侍候,轻轻松松的把他挟上马车。

管平坐在马车内,面色苍白如死人,力图强作镇定,但手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两人笑吟吟的瞧着他。

寇仲笑道:"管兄何用慌张,我们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徒,只要你肯乖乖回答一些问题,我们请教完毕,立即放人。"

管平深吸一口气,回复过来,苦笑道:"我和两位只是一场误会,那天我为势所迫,不得不……唉,确是我不对。"

徐子陵淡淡道:"你是否段诸?"

管平狡目一转,点头道:"那是我的真正名字,因开罪黄河帮的‘大鹏‘陶光祖,迫得隐性埋名,往平遥找生活,在蔚盛长李翁手下办事。在此之前我确是美艳夫人的伙记,专为她到中原办货。唉!正因一桩与黄河帮的交易出了岔子,我才会弄到今天这田地。"

寇仲转向徐子陵讶道:"管兄他似乎真不晓得我们是什么人,否则怎敢睁着眼说出这么可笑的谎话。"

管平双目露出震骇神色,显然不知自己的话有何破绽。

徐子陵微笑道:"美艳夫人是什么年纪?"

管平对答如流道:"她的真正年纪没有人晓得,看样子只是三十许人,长得貌美如花,风情万种。"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给点东西他老哥过目。"

徐子陵掏出五采石,送至他眼前。

管平剧震道:"你们是……"

寇仲双目射出锋锐凌厉的神光,冷哼道:"你终于晓得我们是谁啦!"

马车在横巷深黑处停下,跋锋寒钻进车厢来,晒笑道:"看你两人鸡手鸭脚的,完全不像办正经事的人,恶人自须恶人磨,让我来侍候他,包保他不敢说半句谎话。"

管平本已苍白的面容更无一点血色,嘴唇哆嗦打震的道:"有话慢慢说,啊!"

跋锋寒坐上寇仲的位置,一手捏着他咽喉,五指收紧,管平难以呼吸,手脚挣扎,跋锋寒另一手拔出匕首,抵着他下阴要害,笑吟吟道:"就算最强悍的马贼,至今仍没有一人能在我跋锋寒严刑迫供下不说出真话。不要小看我这捏喉法,其实是一种上乘的手法,能减少他流往头部的血液,令他不能像平常般清醒,且脑如针刺蚁咬,什么硬汉铁汉亦要变成应声虫。"

接着五指稍松,本已眼珠反白的管平重现黑珠,但头筋暴现,面容扭曲,神情痛苦可怖。

跋锋寒好整以暇的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错一字就割掉你的卵蛋,明白吗?"

管平沙声答道:"明白!"

跋锋寒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平道:"你是跋锋寒。"

寇仲失笑道:"果然是老跋你有道行,令管兄忽然变得这么乖。"

跋锋寒神色转厉,道:"你现在的一线生机,就是从实招来,我保证不损你半根毫毛,否则就把你一对卵蛋割下来喂狼,你该晓得我跋锋寒不会连这种小事亦办不到。"

徐子陵道:"我们问你的话,很多是早知答案的,所以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管平浑身抖颤,强忍着脑袋的痛楚,整个人陷于精神崩溃的边线,哑声道:"问吧!"

寇仲恐吓道:"这人做惯骗子,说谎话最拿手,老跋你若觉得不妥,就割掉他的卵蛋了事。"

跋锋寒匕首吐出寒劲,管平剧震道:"不要,小人什么都肯说。"

跋锋寒微笑道:"这才乖嘛,拜紫亭劫来的货,是否均由‘脏手‘马吉洗货吐现?"

这两句话非常凌厉,既显示他们知悉很多内情,更教管平难以砌辞狡辩。一件脏两件也是脏,只要打开始令管平说实话,且是最关键的事,其它较次要的事自然不怕不吐露,何况更与他卵蛋的存亡有关。

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三人名震中外,连颉利亦不被他们放在眼内,纵使管平能瞒过一时,日后给三人发觉,仍休想活命,谁都保他不住。

管平双目射出悔恨莫及的神色,略一犹豫,在跋锋寒五指快再收紧下,急忙道:

"我说我说,唉!你们什么都晓得,为何还要问我。唉!说啦!拜紫亭若非透过马吉敛财,如何养得起这么庞大的军队,更无法建成像龙泉这种规模的城市。马吉还是拜紫亭最主要的兵备供应人,没有人晓得这秘密的。"

寇仲记起菩萨的话,又从术文处知道马吉札营城外,道:"听说今趟马吉到龙泉,就是要和拜紫亭谈一宗兵备的大买卖,是否确有其事。"

管平苦着脸道:"少帅比我知道的事更多,马吉确在城外,但个中洋情,则非小人有资格与闻。"

跋锋寒道:"你为拜紫亭办事有多久?"

管平道:"快十五年哩,我本待立国大典后就返中原终老,唉!"

寇仲喜道:"那你该对拜紫亭这人非常熟悉,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想保存卵蛋,就不要有半字谎言。"

跋锋寒松开手掌,看着管平像摊软泥般倒在椅上,淡淡道:"我以特别手法对着他的三脉七轮,如无人解救,三天内他休想醒过来,即使醒来,对失去知觉前的事会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完全忘记。"

寇仲骇然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封穴手法,老跋你可否教我。"

跋锋寒没好气的道:"封穴的手法并不能令他如此,而是我刚才限制气血上脑的手法所致。至于为何会如此,我也不甚了了。只知凡被我以此手法迫供后再给弄昏,醒来后就是这样。"

徐子陵伸手按在管平颈侧,点头道:"这种封闭三脉七轮的手法非常难解,没有一段长时间和耗损真元,休想解开。"

寇仲欣然道:"假设陵少亦如此说,那不懂三脉七轮的人更是无从入手。"

跋锋寒沉声道:"除我们三人外,龙泉只有一个人能提早救醒管平。"

寇仲点头道:"那人就是‘天竺狂僧‘伏难陀。"

跋锋寒道:"我们将管平丢在宫城外,向伏难陀下一道活的战书,让他疑神疑鬼,说不定还以为是天竺的仇家寻到这里找他晦气。"

寇仲拍椅叫绝道:"确是好计!"

徐子陵道:"下一步该怎办?"

跋锋寒道:"从管平口中,我们得到大量珍贵的情报,再非以前的瞎子摸象。今晚就让我们先探访老朋友马吉喝酒叙旧,明早才找越克蓬到稻香馆喝早茶,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叹道:"马吉啊!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的货品,全看你老哥哩!"

三人逾墙而出,依术文指点来到龙泉南镜泊湖旁马吉营地所在。三十多个营帐,每帐门外均挂有风灯,营地四周竖起火炬,照得明如白昼,湖光反映,远看过去人景幢幢,警备森严。

三人昂然直抵营地外,有人以突厥话喝止道:"什么人?"

跋锋寒脚步不停,朝从营地拥出来的十多人直迫过去,大喝道:"本人跋锋寒,马吉你究意出来迎接,还是要我们打进去!"

听得跋锋寒之名,原本要冲上来拦截动手的人立即退回去。

一阵浑厚沉重的笑声从营地靠湖一边响起,接着有人道:"原来是跋锋寒,我马吉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商家,怎当得起锋寒兄连夜来访,不知少帅和子陵兄有否随行?"

他操的汉语带有浓重的突厥口音,非常难听,话倒说得非常流利。

寇仲呵呵笑道:"原来马吉先生本身就是高手,难怪能在大草原纵横得意,寇仲拜见。"

马吉的手下全从营帐中拥出来,人数达二百之众,是来自草原各族好手,是一股不容轻视的队伍。

三人昂然在众战士虎视眈眈下穿营而过,朝马吉声音来处走去。

在靠湖的一座特大而装备华丽的营帐前,高高矮矮站着七、八个人,但三人一眼看去,立即沙中淘金般把马吉辨认了出来。

在塞外甚或中原,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比马吉穿得更豪华,更珠光宝气,无论里衣外袍的汉服,不但剪裁合度,且刺绣精巧,以日、月、星的纹样,造成色彩缤纷、富丽堂皇的效果。马吉头顶的高冠,腰围的玉带,均缀满宝石,在火光下闪闪生辉。举凡可以挂链戴环的地方,均无一幸免。寇仲等看上去觉得很累赘,他却是怡然自得。

这大草原最著名专收贼脏的人长相绝令人不会恭维,既肥且矮,顶着个大肚脯,面容肥肿难分,眼肚浮凸,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可是时常眯起像两道线般的眼睛内,异芒乍闪,不但显示出其深厚的功力,更令人感到他精明厉害,极有城府,非是易与之辈。

马吉踏前一步,呵呵笑道:"能得三位大驾光临,是我马吉的荣幸,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来!让我们到帐里来喝酒谈心。"

三人暗忖难道这是另一个许开山,幸好他们从管平口中得到筹码,绝不会容马吉胡混过去,遂欣然随他入帐。

长风拂来,乌云蔽天,似是另一场风雨的来临。

第十三章 一盘生意

双方在宽敞的帐内分宾主坐下,满铺的地毯柔软舒适,帐壁以挂毯刺绣装饰得色彩丰富,瑰丽堂皇,中间放着一篮篮各种鲜果,来自波斯的名贵饮食器皿,盛着大盘香喷喷的羊肉,显示其主人奢华讲究的生活习惯。

一众七名手下,全坐在马吉后方处,人人面无表情,与马吉的谈笑风生,殷勤待客迥然有异。

马吉不厌其详的将手下逐一介绍,其中一位叫拓跋灭夫,来自党项的年青剑士,最惹三人注意,不但因他长得轩昂英俊,更因他的气度动静,处处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和自信。术文说得不错,马吉绝非易与之辈。

一番客气,马吉举杯道:"这一杯是我马吉向三位大哥赔罪的,燕原集一事,我完全是身不由己。唉!人家是大草原不可一世的霸主,马吉只是一个为生活奔走的小商人,他要我东就东,西就西,马吉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已坚拒参与其事,幸好三位本领高强,突围而去,马吉才不致终生为此抱憾。"

三人心中早有定计,由他自说自话,大家举杯对饮。

饮的当然是响水稻制的美酒。

跋锋寒笑道:"我们今趟来并非要和吉爷计较此事,而是想谈两宗生意。"

马吉拔起插在烤羊肉上的匕首,割下三片羊肉奉予三人,才欣然道:"听到生意两字,我马吉立时精神起来。唉!生活愈来愈困难哩!我又开支庞大,不努力赚钱,如何应付?"

他说话时仍是笑容可掬,脸颊两大块肥肉不住随他丰富多姿的表情颤震。

寇仲暗骂肥狐狸,这么说等若摆明不肯做蚀本的生意,微微一笑道:"做生意当然是有赚有亏,不过吉爷放心,我们绝不会叫吉爷连老本都赔出来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听得心中好笑,寇仲虽说得客气,事实上却是针锋相对,步步紧逼。

马吉呵呵笑道:"难得少帅这么通情达理,有什么事即管吩咐马吉,只要马吉力所能及,必为少帅办妥。"

寇仲欣然道:"那我就直话直说,我们要把翟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人那批货买回来,吉爷尽管开个价钱。若我们囊内的金子不够,怕该可向突利筹措不足的金额。"

马吉丝毫不透露出寇仲提到突利的威胁的反应,愕然道:"我真的不晓得少帅指的是哪批货?跋兄该比较清楚马贼的手法和作风,例如他们手上有八万张羊皮,肯定不会只卖给一家,而是分散出货,免得被人能追查来源,且多透过中间人散货。我马吉则从不查问货物的来源,只知有生意就做,有钱便赚,真金白银的交易。"

徐子陵心生鄙视,更知他不会轻易就范合作,冷然道:"那吉爷现在手上有什么货色?"

马吉取起一个香梨,送到大口痛嚼一大啖,好整以暇的道:"徐兄要什么货色,我马吉就设法供应什么货色,这方面我马吉敢自夸一句,没有人比我办得更好。至于价钱,则由来价决定,我马吉只赚个三分利钱,便心满意足。"

寇仲伸个懒腰道:"这两桩生意,看来该是没法谈得拢,吉爷确懂做生意之道,只望吉爷能继续赚下去,永远不用赔本。哈!"

马吉微一耸肩,正要说话,跋锋寒先一步道:"听说拜紫亭现时严重缺乏弓矢,吉爷这么懂做生意,当不会错过良机,狠赚拜紫亭一笔吧!"

马吉终于面色微变,眯成两线的眼睛猛地睁大,射出锐利的光芒,旋又回复原状,抛掉咬去一口的香梨,沉声道:"我马吉从来不做兵器武备的生意,利钱虽然丰厚,却不好做。龙泉多铁匠,拜紫亭若缺货,命人赶制便成。"

寇仲笑道:"吉爷勿要诓我们,龙泉的内部供应或可应付一般情况,却绝不足应付随时来犯的各路劲旅。吉爷最好走快点,若不幸殃及池鱼,将非常无辜不值。如被误会作拜紫亭的武器供应商,那将来唯一出路就是希望拜紫亭能成为另一个颉利。否则吉爷的生计肯定会出现问题。"

马吉面色再变,假若三人一口咬实他供应弓矢予拜紫亭,由于三人与突利关系密切,他必吃不完兜着走,何况他心中有鬼。他按不下心中情绪地猛喘一口气,叹道:"三位大哥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小商人,三位也不想我赔本吧!你们要什么货,请开出一张清单,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去张罗,人家以什么价钱给我,马吉就以那个价钱给三位,不赚半个子儿,三位大哥该满意吧!"

跋锋寒纵声长笑,双目神光电射,盯着马吉道:"我们仍是谈不拢,吉爷当我们没有来过吧!"

三人同时起立。

马吉的手下怕他们动手,亦站起来,气氛立时变得敛拔弯张。

马吉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三人心知肚明他怕的是突利,而非他们。凭马吉现在的实力,虽留不下三人,但保护他马吉则绰绰有余。

马吉缓缓起立,双目杀机一闪即逝,换上笑容,低声下气的道:"若大家互相迁就,有什么交易谈不妥呢?三位请说出能令你们满意的提议,马吉再看看能否达到诸位的要求。"

跋锋寒微笑道:"吉爷今晚睡觉前好好的想想,我们的要求并不高,该是我们的,就应是我们的,今晚打扰啦!"

说罢领头出帐,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营地。

三人伏在林内,遥观马吉的营地。

寇仲笑道:"你们猜马吉被我们恐吓后,会有什么反应?"

跋锋寒双目杀机闪烁,寒声道:"他现在唯一方法,就是不让任何人抓到他贩卖武器给拜紫亭的证据,那日后突利寻他晦气,仍可砌辞狡辩。"

徐子陵道:"若管平所言属实,那批弓矢仍该在运来龙泉的途上,马吉应立即派人去照应,改变路线,又或化整为零的分散运来诸如此类。为何我们在这里等足两个时辰,仍不见他有任何动静。至少他该遣人通知拜紫亭呀。"

跋锋寒解释道:"马吉是头老狐狸,这许多年来,辛辛苦苦与各地大酋建立起利益关系,所以才这么吃得开。你们可问突利,看看马吉有没有依时依候的向他馈赠美女珍玩。他绝不会因拜紫亭而开罪我们或突利,故而不会将我们的事告诉拜紫亭。此人贪婪成性,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尽快与拜紫亭货银两讫,然后找个僻远处暂避风头,这是他一向的作风。"

寇仲狠狠道:"马吉不单狡猾,且非常小心谨慎,若他明天才有行动,我们岂非要待至天明?"

跋锋寒微笑道:"弓矢的事包在我身上,别忘记我是用刑的专家,事后又可令人忘记发生什么事。只要摸清楚那批货如何运来,我们可把马吉和拜紫亭玩弄于股掌之上。"

徐子陵摇头道:"我们共进共退,怎可要你一个人在这里捱日子。"

跋锋寒道:"我是个猎人,猎的虽是马贼,但却要比任何猎人更有耐性,明天你们约了罗意和欧良材,又要去见越克蓬,怎可陪我在这处呆守。"

寇仲低声道:"你小心点!我们在龙泉等你的好消息。"

寇仲和徐子陵以本来面目抵达宾客满堂的稻香馆,罗意和欧良材正充满渴望期待地等候两人。

对他们来说,寇仲等是旱漠里的活命甘泉,乃他们唯一的希望。

坐下后,四人边吃边说话。

寇仲道:"事情有点眉目,你们那批货该尚未转手,很大机会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你起回来。"

罗意和欧良材大喜过望,感激零涕。

徐子陵随口问道:"今早见到管平吗?"

罗意不以为意的答道:"今早出门时,碰到他从外面回来,神情古怪,又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像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能解他穴道者,除他们外,就只"天竺狂僧"伏难陀一人。他能在一夜间破去跋锋寒独门的封穴法,实是大不简单,对此人必须重新估计。

寇仲心中一动,详细问两人所住宾馆的形势以及管平房间的位置,然后道:"有好消息时,我们会再来找你们。"

拉着徐子陵勿勿离开。

踏足塞外的朱雀大街,挤进人流去,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又要去折磨管平吧!"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一猜即中。试想想,伏难陀这么急着为管平解穴,肯定是因以为有大仇家万水千山的从天竺寻到这里来,所以要弄醒管平来问个究竟。我们大有可能从管平口中迫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徐子陵不解道:"不怕会打草惊蛇吗?若累及其它人,岂非弄巧成拙?"

寇仲搂着他肩膊道:"有老跋的用刑绝招,管平只会当是作了个噩梦。"

徐子陵讶道:"老跋何时传你那种锁喉的用刑手法?"

寇仲得意扬洋洋的道:"你当我们仍是扬州时那两个小混混吗?只要知道其中道理,可来个依样画葫芦。老跋的手法是减少血液上行至脑,只要如法施为,事后又把他弄昏,保证他的小脑袋不能正常运作,把发生的事都忘了。"

又沉吟道:"记得否在扬州有趟我们和人打架,我给人在后脑打一记重的,事后把打架的事全忘掉,就是这个道理。人可能要在正常的情况下才能记牢东西。到年纪大了,记忆力更会衰退,全与脑子有关系。哈!"

徐子陵拿他没法,无奈道:"好吧!"

寇仲领着他朝宾馆方向走去,道:"如若真能把那批弓矢弄到手,我们就可以彼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分别从拜紫亭和马吉处狠敲一笔,我们岂是好欺负的。"

徐子陵点头同意。

据管平说,这批弓矢数量极大,足够龙泉守城一年之用,故对拜紫亭来说是关乎到渤海国的生死存亡,其价值亦该在八万张羊皮加上平遥商人那批货价之上。

寇仲皱眉苦思道:"不过这游戏并不易玩,数十车弓矢,我们能藏到哪里去。"

徐子陵道:"找别勒古纳台兄弟帮忙不就成吗?"

寇仲大力拍他一下,笑道:"还是陵少的脑筋灵活。啊!我忽然发觉这小长安很可爱,且非常有趣。"

徐子陵低声道:"你不是为尚秀芳烦恼吗?"

寇仲颓然道:"因为我刚才想得兴奋,一时间把她忘掉,你这小子真残忍。"

徐子陵忽然虎躯剧震,不能置信的望向前方。

寇仲随他望去,亦立时变得目瞪口呆。

一男两女策骑沿街驰来,男的英俊,女的娇悄,非常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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