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慧生的缺点（话说四大名旦之聊聊荀慧生）

京剧大师艺术成就之我见（十四）白牡丹荀慧生

这一篇对荀慧生的艺术活动做一概括论述。荀慧生字秉彝，号留香，艺名白牡丹。1900年生于河北的阜城县土山乡的农民家庭，六岁时随父母到天津谋生，被卖到义顺和科班从庞启华学习河北梆子花旦。10岁时随师进京搭入三乐社与尚小云芙蓉萃同班，后改学京剧，先后拜薛兰芬、吴菱仙、王瑶卿、陈德霖、路三宝为师，学习青衣、花旦、刀马等戏。十三岁起的白牡丹艺名在京、津一带较有名气，十九岁正式改唱京剧。1919年搭在永胜社，先后与梅兰芳、杨小楼、尚小云、谭鑫培、周信芳、蓝叫天等人同台合演，得到“三小一白”的美誉（就是杨小楼、谭鑫培、尚小云、和白牡丹之合）。1925年庆祝开明戏院开幕，与余叔岩合演《打鱼杀家》，从此改名荀慧生，又自行组班留香社。在1931年的《戏剧月刊》发布四大名旦征选结果，荀以《丹青引》一剧得530分列为四大名旦第三位。解放后成立了荀慧生京剧团任团长，并先后担任了北京戏曲研究所所长及河北梆子剧院院长等职。

在四大名旦之中，荀慧生应算是全材人物，梅派侧重演青衣、花衫，程派侧重青衣，尚派侧重青衣、刀马，唯荀慧生不但可演青衣、花衫、刀马，而且玩笑戏，武旦戏都很擅长。尤其武旦中以特技著称，后面将在他的表演中将提到这点。

他排演的剧目，多于梅、程、尚。只1920年以后新编戏就有五十余出。如《花田错》、《丹青引》、《元宵迷》、《卓文君》、《杜十娘》等。如加早期上演剧目有一百多出，八大悲剧、八大喜剧，塑造出性格各异的妇女人物形象。比如行侠仗义的白玉凤，巾帼英雄的荀灌娘，流落风尘的妓女苏三、杜十娘、聪慧伶俐的伺女春兰，仗义助人的丫环红娘，任人宰割、逆来顺受的尤二姐，刚毅纯贞真的尤三姐。大多为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有英武俊俏的巾帼豪杰：樊梨花、扈三娘、穆桂英等，这些剧目中一部分是从河北梆子移植过来的，如《辛安驿》、《香罗带》、《英杰烈》等。一部分根据明、清传奇改编的，如《绣襦记》、《荆钗记》等。有的是根据小说编写的，如《红楼二尤》、《庚娘》、《平儿》等。也有的是旧折子戏增头加尾发展而成，比如《玉堂春》。梅兰芳单演《起解》，《会审》，程、尚都带《监会》，而只有荀慧生是从《游院》起，包括《关王庙》，一直到团圆大结局为止。总之荀派剧目异常丰富。这些剧目绝大多数出自陈墨香之手。

荀慧生中年是时期嗓音甜润而略带沙丝，由于他幼年学习梆子，嗓子练成立音多而宽，音较弱，基本以柔为主。四大名旦基本是梅派刚柔相济，程派寓刚于柔，尚派以刚为主，荀派则以柔为主。在吸收梆子的唱法同时以柔来包含使之委婉缠绵，抹掉了梆子的粗犷激越。荀虽继承了王派的骨头却柔进了细腻柔媚之情。曾有人比喻梅的唱尤如冬天的岭梅绽开。程如秋霜，尚如炎夏，而荀则象和煦的春天使人陶醉。

荀派的唱法最大特点是口语化、性格化，所谓口语化，就是指唱腔生活气息较浓。他能使唱腔揉进如同说话似的语气，而又在一定的板式之内要程式而不拘泥于程式。使人感到流畅自如，左右逢源。比如《红娘》中你枉读……的唱法，这种唱法是源于梆子的滚板唱法发展而成上板的流水。又如《玉堂春》中犯妇本当不招认，我的大老爷，皮鞭打断有数十根，中间夹。唱的我的大老爷，完全是从河北梆子蜕化出来，唱时如行云流水转折无痕。荀派唱腔能结合剧情和人物运用不同音色、气口、劲头的变化得以委婉、俏丽这声将燕赵之声的河北梆子化为京剧。他的唱法中说唱交织一起，我们说似唱，有时连哭带唱，声泪俱下。

比如《鱼藻宫》的反西皮散板：耳旁听得法鼓响,娇怯怯的人儿付虎狼，有道新君恩德广。这种唱法是荀派所特有的。在南梆子中更是有别于梅、程之腔，梅、程的南梆子行腔平板大方，旋律起伏不大。而荀则不同文柔和河北梆子与皮黄之内，使其咬字清晰有力，明快亲切，音色里面很少用切音柔和悦耳，声声动之以情。有的如窃窃私语，有的如泣如诉。比如：《杜十娘》中的是谁歌管做班头一段南梆子。《霍小玉》中夜失眠只觉得精神散慢的倒板接南梆子等行腔如珠似钻，尤点红绿，均用柔和的音色贯穿一线。荀的四平调别具一格，柔进了汉调的板式和唱法。这是与众不同的。

荀派的唱腔所以别具一格，除独特的唱法和荀慧生的唱腔设计也是息息相关的。唱腔重在刻化人物内心情感，表达特定环境中的特立人物，即不标新立异，又不迁就传统程式，而是要程式不拘泥于程式。比如《红娘》中的反四平调，还有《勘玉钏》中的快四平：素秋心中刀扎样 珠泪纷纷洒素裳 我为郎君把老母的命来丧。这些唱段都不同程度地揭示了人物内心境界。

荀慧生唱腔要求字音咬的准确，他曾讲：“你唱了半天，唱的再好听，可是观众听不懂，听不出字来，不知所云，无法欣赏，这就谈不到感动人了。”（荀令香《艺林留香》）对字要分出头、腹、尾，出字归韵收音、劲头、尺寸、气口等也很讲究四声，只是行腔迫不得已有时有一、二个倒字，形成以字就腔，但这是为人物感情所迫，如《杜十娘》中的南梆子：珠箔啊银筝夜未收。其收字就是倒字。对于四声，荀慧生主张以湖广音、中州音为基础，以北京音的四声略加南方昆曲音调，创造优美的声调。如果单纯用纯北京话，则显得语言乏味，也不是京剧语言，如过份强调湖北四声，观众也很难听懂，再是一些上口字如：腍、喊、皆、曰、吃、世等使青年观众不懂。对于倒字、吃字（字音似有似无），色字（字音含混不清）以及大舌头、小舌头都非常注意，从众类似之音。荀慧生早年唱法不论劲头（过渡），喷口（用气），发音（音色）都非常讲究，到中年更越成熟。唱法上大量吸收河北梆子和京剧老生，花脸唱法。创用了多种唱腔和唱法，比如《二尤》、《元宵谜》、《玉堂春》、《钗头凤》中都有最佳唱段。到晚年，由于嗓音、气力已不似当年但趋于苍劲，少腔多变，细腻深沉，特别是六十年代初，他整理了几出代表戏的唱腔。如《杜十娘》、《卓文君》、《红娘》、《霍小玉》等。唱腔旋律优美动听，胡琴伴奏的过门也有新的创造。

因荀派戏中花旦戏较多，花旦念京白，这样就显得京白很重要。荀派的这种念白是北京普通话加南方音，有时也夹有韵白，就是风搅雪的念法，节奏感强，讲究抑、扬、顿、挫，对于语气、咬字、气口、吞吐十分严格。然而由于荀的功力所致，使念白又显得自然、生动，音乐性极强，达到非常自如的地步。由于他运用了河北梆子的节奏和话剧读白的语气逻辑性，所以很有独特风格，不管京白、韵白，主要是在圆润轻柔中节奏明快，语调、语气上结合感情，与脸上的戏互相依存。荀慧生念白不论京白、韵白都是学王派而来，如《荀灌娘》中的京白，那种点头咂嘴的语气，特别象王瑶卿；又如《汾河湾》中的韵白，也特别像，但已是在云菱角而显得圆柔。他自成一派而后多在念白中兼用卷舌音，如那么怎么着哪，喉姓张，那么张先生贵姓？这种念白节奏明快而清楚。有时运用半白音，完全口语化，后来进入化境，干脆随心所欲信口念来。

荀慧生一生编演了五十余出新戏，塑造出众多的妇女形象。主要依靠唱、念、做、打，其中表演，应当说是构成荀派特点的基础。荀慧生在一生中创造了不同表演程式，为京剧旦角的表演积累了宝贵财富。刻化人物的关键在于把握人物的身份，性格特征，所谓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比如：杜十娘、李亚仙、苏三，同是风尘人物，却有差别，杜十娘、李亚仙阅历极深，相当成熟。而苏三是一名年幼妓女，他们的举止心态，风度神情绝不一样。比如《杜十娘》中议婚一场，柳遇春宴请李甲，巧遇孙富，孙指出让十娘陪酒，十娘待其三人态度不一。对柳遇春因授其诗文，所以视其为师长，孙富庸俗下流，却不能得罪，而李甲则一见如故，认为此人人品才华俱为上乘，正是梦寐以求，但又不能在人前过于流露。当孙富故意刁难让其陪酒时，十娘借病婉言推脱，孙富说：我是出钱叫你，让你唱就得唱。十娘从容不迫的说：你有钱可以请别人陪酒，我要告辞了。孙富说我不让你走，十娘半硬半软接说：你当真不让我走，好，我告辞了，接念：红颜绝鬓原是梦，劝君梦里听晨钟。佛袖而云，孙富十分尴尬。以上心态表现出杜十娘久经风雨，应付自如，有了这里人物的基调便为下面的表演打下基础。荀派的表演动作讲求美、媚、脆，用它贯穿于一举一动之中，动作要求准确、真实，还要给人以美感。如荀派对眼神的运用达到眉宇间有惨厉之象和目光惺忪。前者表现青衣中的悲剧人物，如苏三，使用惨厉气象表现人物内心，愈悲愈美，愈具端庄形态，而他演的醉酒，便有别于梅派醉酒，以目光惺忪的九重春色醉仙桃取胜。以醉酒的醉表现人物的娇憨顽皮，也有时先用惺忪目光收敛一下，然后用饱满眼神猛然一放，使其传神，顿生美态。对于媚是指端庄正派妇女的温柔性格，所谓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媚，对于脆的理解则是刚而不硬，干净利落，脆必出于巧劲，不拖，不肉，不松，一举一动，一指一看都要节奏鲜明。心里有节奏是脆的基础。

荀派的脚步不步流星，结合青衣、花旦、刀马旦的走法而成，表现人物的洒脱、明快、婀娜多姿，但也并非全是如此。有时根据不同人物也可处理成小碎步或其他步法，步法也是表现人物的重要手段。对于出场的要求是第一次给观众的深刻印象，要求满台生辉，光彩照人。对于手势和指法的运用也是独具特色，荀派创造了十数种指法，比如直指、侧指、眉指、栽指、圈指、腮指等这些手势和指法的运用在于抒情、示意、表态，一举手、一指点都与剧情有关，手上动作蕴含人物情感，所谓发于内而形于外，荀派的武工与绝技堪称一绝，比如荀慧生和名旦马富禄合演的《小放牛》，荀的村女，踩跷满台跑，边舞边唱，不温、不火、不油、不俗，碎步，蹉步交替使用。身上披肩、头上渔婆罩穗微微抖动，如风吹莲叶。马富则走矮子脚步蹉步与荀相映成辉。荀慧生在《战宛城》中扮演的邹氏，先后用了串枪背，乌龙搅柱，倒插虎枪背等高难动作。尤其头戴大头，极易插头（也就是发网从头上落下），要做好这一动作须有腰上的功夫保证蹬腿，几分钟的表演令观众拍案叫绝、惊心动魄。荀慧生在《青石山》中的九尾玄狐与杨小楼的关平，钱金福的周昌对打，可谓平分秋色，《大英杰烈》的陈秀英的开打，《虹霓关》的东方氏的窜帐子。曾经反串的十一郎等等，都说明荀的武工、绝技，可谓精湛红色好的戏曲逸品。荀派桃李满天下，许翰英、李玉茹、吴素秋、童芷伶、赵燕侠、宋长荣、孙毓敏等。1968年12月26日，荀慧生因病去世，享年6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