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1)

回到汉唐时期,回到西安还叫长安的时候。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伟大的巅峰时代与其都城长安所呈现出的,是一个充满“汇聚”的地方。一条条从这里出发的古道,如同血脉一般,将长安与西域连接起来,从此,你来我往,相遇相聚。长安的故事,注定是一部充满不同肤色面貌的人不断汇聚的人文史诗。而如今,这座城市里依然生活着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他们因为不同的理由汇聚于西安,用各自的方式去了解、探索这座城市。小虎牙走访了数位“混迹”于西安的外国朋友,听他们说一说自己的“新长安式生活”。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2)

混迹旧长安

回到唐朝,回到西安还叫长安的时候。最昌盛的国度、最旖旎的时节。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汉朝和长安交汇而成的,是一个让美恣意盛开的地方。一条条古道,从西安出发,穿越高险陡峭的峻岭、浩瀚荒凉的沙海,通往一个个彼此向往的地方。几千年来,这些古道上铁马金戈,邮驿往来,不绝如缕。这些曾经无比艰难的道路,如同血脉一般,将长安与西域连接起来,你来我往汇聚于此。长安的故事,注定是一部关于汇聚的人文史诗。

中国史籍以“凿空”称赞张骞开通丝绸之路的卓越贡献。西汉通西域后,汉使者、商人接踵西行,大量丝帛锦绣外运。西域五十余国通使汉廷,不绝于路,各国商队也将各自的珍奇异物运至长安,长安城遂成为一个国际性的商贸大都会。

当时的长安城略呈方形,四面各开三门,城垣面积达36平方公里,人口约达五十万,是当时世界上最宏大最昌盛的城市。西汉王朝在长安城设立大鸿胪专门管理外交事务。在长安未央宫北的藁街设立居住各国使节的使馆区。对一些友好国家的国王,君长慕名而到长安的,往往被安置在长安南郊上林苑内的葡萄宫、平乐观等国宾馆接待。不少国家还送年轻的王子到长安,学习先进的汉文化。西域各国的商队,少者百十人,多者数百人。他们带来的珍奇异物,也使长安人耳目一新。由西域传来的箜篌、琵琶、胡茄、胡笛等乐器,使胡乐风靡长安。西域的舞蹈也在长安流行起来。以欧洲罗马黎轩善眩人(魔术师)为代表的杂技百戏在长安演出,更使朝野倾动。

到了唐朝,长安城更加规模浩大、气势恢弘、布局整齐,城垣面积达84平方公里,人口达百万之众。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和繁盛,长安成为交通频繁、宾客辐辏、商业繁荣的国际性大都会,有来自各国的使节、学者、高僧、艺术家、留学生和商人,有大批外国人流寓侨居。长安人也时髦得很,凡是好吃好玩好看的,接纳的倒快,长安城里胡风盛行,以至于有“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竟纷泊”这样的描述。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3)

城墙,西安的四方印

时光流转到2004年12月,虽然还是中国名列前茅的大城市,但如今西安的荣光已不能再与千年前相比。在这一年即将过去的最后时候,西安火车站前正式举行了西安古城墙合拢仪式,自1936年陇海铁路通车时形成的五百米的城墙缺口被弥补,西安城墙成为国内目前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墙,这无疑又一次激发了市民对古都西安的自豪感和对城墙的热情。

在西安,任何一个西安人都会向你讲述许多西安城墙的传奇:1958年大炼钢铁,市民都把城砖扒下来堆高炉;谁谁家的厕所,就是用城砖盖的。80年代的时候,有人提出来要在城墙上修铁路,让火车在城墙上跑;西安城墙是因为谁谁说了话才保护下来的……

这一天也是圣诞节刚刚结束的清晨,很多外国朋友拢着毛线手套、哈着气来看热闹。西安城墙终于四围合成,城墙内的建筑物有限高,视野辽阔,早晚四时景色不同。这对于2004年那个尚缺圣诞气氛的西安来说,无疑给外国人一个新奇的撒欢方式,他们开始热衷在城墙上骑车环行。后来,这也成为许多外国人到西安会的第一件事。

现在的西安城墙有600多年的历史,在这600多年里,它不但是西安人生活的背景,更以一种静默的方式,渗透在西安人的历史和生命里。西安人有这样一个生动的旧时故事: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的人见面,北门的人说:“打架了么?”西门的人说:“吃了么?”东门的人说:“抓住了么?”而南门人的问候语则是:“考上了么?”北门紧挨着陇海铁路,大批河南人逃荒来此,久而久之,形成了西安独有的“棚户区”,棚户区的人比较穷,融不进西安当地社会,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西边是回民聚集地,回民的清真小吃很有名;东门是西安穷人聚集的地方,从前那里是西安著名的“鬼市”:穷人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都在东门出售。而南门在传统上是文人墨客居住的地方,书香气息最浓。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4)

Marcello就住在南门,他喜欢别人称他为“小马”。他和他的乐队在城墙根儿的顺城巷“肖邦杰仕”酒吧里演出,是一支古典风格的爵士乐队。顺城巷一带的“老户儿”多,早上喜欢沿着城墙周围锻炼、遛鸟、在护城河边唱秦腔,小马的中文流利,有时会和他们聊上几句。不过小马其实不太能欣赏秦腔,他会竖着大拇哥对说唱的人说“很厉害”,但还是对咿咿呀呀的调门和动不动又摔又打的舞台风格摸不着头脑。

就像一件很相对应的事情:大部分的西安人也不能理解他的古典爵士。在西安,只要你说自己是吉他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只会是摇滚乐。西安出了许巍、郑钧、张楚等一批中国摇滚乐的代表人物,他们的歌迷从摇滚青年到小资白领都有,西安的摇滚乐魅力不仅在于是在倾诉一种痛苦,更因为其演唱方式一直带有西安特色。小马说它和秦腔有些异曲同工倒是也没错,可能真应了一句戏言“自古以来唱歌靠吼”。

2008年,小马从地球另一端的委内瑞拉经过漫长的飞行来到西安,本来只打算停留一年,却不知不觉一直居住到如今。其原由并不出于刻意,只是找到了工作、认识了朋友、组织了乐队、被待遇优厚的诺亚英语聘任……事情一件接一件、际遇一出连一出,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生活,小马压根儿就没再想起离开的事。“是什么使你一直驻足在西安?”面对这样正式的问题,他也只有耸耸肩,不知该怎样形容。也许一个中国式的抽象词汇最能作为回答——“缘分”。

小马流利的中文给他在西安的生活带来不少便利,但他自己戏称,最大的好处是,“我说中文,卖东西的人就不会坑我了”。他说的卖东西的地方叫做书院门,也是南门文化最典型的代表,地名起源于在曾经显赫非常的关中书院。现在西安人通常所说的书院门,指的是从碑林道关中书院门口的这一条步行街。路两旁都是一些仿古的建筑,建筑里面是一些店铺——卖湖笔端砚的,卖名人字画的,卖古籍的,治印的,每家店铺都装修得古色古香。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5)

回民街里的西安味道

汉朝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宗教最早是佛教,到唐长安城内已是塔寺林立,名僧辈出的佛教重地,佛教寺院有上百所。唐朝廷对侨居长安的外国人采取保护和礼遇的政策,对他们的宗教信仰也采取宽容和尊重的态度,准许在长安建立其宗教祠宇。因之从外域先后传入的有火祆教、景教、摩尼教和伊斯兰教。火祆教是波斯萨珊王朝国教。在与西市相接的醴泉、布政、崇化等坊都立有祠宇。另外在开远门北侧的普宁坊,东市旁的靖恭坊也立有祠,这些祠宇所在,当是信奉者聚居的地方。

从如今的西安市钟楼向西、穿过鼓楼门洞,就进入了西安回民历史街区。据说区内有大小形态各异、年代不一的10座清真寺,约2万名回民在此世代居住,维持着原有的宗教传统和生活习惯。穿过琳琅满目的各式摊贩,走入一条并不宽敞的化觉巷内,就能看到几个白帽白袍的回族老者聚在门口,便是西安的清真大寺。这也是西安最早的一座清真寺,始建于唐天宝元年,经历代修护保存至今。它与也是唐朝创建的西安大学习巷清真寺并称为中国西安最古老的两座清真大寺。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6)

带我们参观寺庙的却不是西安本地回族,而是西安外国语学院波斯语系的一位老师,家乐,他一直致力于研究中国的穆斯林文化以及波斯文化对中国回族的影响,几乎中国每一个有穆斯林聚集的城市,都留下过他的脚步。

清真大寺占地一万三千多平方米,全寺院沿东西走向呈长方形,共分四进院落。建筑风格是中式清真寺最纯粹的代表之一,如果不是出入着众多回族以及非汉语匾额,你会以为这里就是唐朝的一座佛教寺庙。院内树木成荫,花圃对称排列,石刻牌坊矗立其间。家乐引领我们来到一块石碑前,告诉我们这一篇碑文是用波斯语写成,大致讲述明朝时一个来自波斯地区的人主持了寺庙的修葺工作,这是波斯人在中国生活过的明证。

一位清真寺里的阿訇闻言走了过来,与家乐展开了一番讨论,阿訇说自己爷爷的名字也写在这块碑文上,这块碑应当属于清末时期。两人一言一语思虑良久,另一位热情的回族人笑着来解围:原来为了节省时料,许多后人会利用石碑无字的背面继续刻下新的碑文,所以一块明碑的背面出现一个属于清末的名字也很正常。这位回族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对我们道:“你看我长得是不是与你们明显有一些不同?”他指了指家乐道:“我们的老祖宗呀,住在他们那边儿”。

我丝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因为就连我们常讲的“阿訇(Akhond)”,本身就是波斯语音译,可见其之间的联系紧密。公元7世纪中叶,大批波斯和阿拉伯商人经海路和陆路来到中国的广州、泉州等沿海城市以及内地的长安、开封等地定居。他们的后裔逐渐演变成了回族。即使几千年后的今天,在日常交往及宗教活动中,回族仍然保留了大量的阿拉伯语和波斯语词汇。

夜幕逐渐降临,家乐的妻子爱美与他们可爱的一对女儿决定与我们共进晚餐,他们熟练地带着我在巷子中穿行,从一条安静的小路回到了热闹的回民街上。爱美目前也是西安外国语学院的一位教师,在家乐2008年来到中国之后,携大女儿美丽一起到中国定居,在中国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位女儿贝贝,家乐一直开玩笑说贝贝也是“Made In China”。我一路与爱美闲谈,谈他们如何来到中国,选择定居在这里,她坚定地说“这是一个很难的决定,我们放弃了很多,我们都有很大的家庭,但是家乐说,我们要来,要学习。”她的大眼睛熠熠生辉,胜过夜晚的霓虹灯闪烁。

美丽与贝贝现在都在西安上学,除了中文、英语,爱美在家自己辅导她们学习波斯语。“学习”这个词被她反复强调,不同于中国家长为了考试而强调,爱美对“学习”的推崇发自内心,带着知识分子渴学求实的精神。家乐给孩子们买了几个玫瑰镜糕拿在手里慢慢吃,又突然很开心地告诉我玫瑰是伊朗的国花。伊朗大面积地种植玫瑰,从洗脸到烹饪都会加入玫瑰露,一年一度对清真寺的清洗也是用它。而玫瑰镜糕中的玫瑰香气与之十分相象,他每次闻到都感觉回到了祖国。也许这小吃中也蕴藏着伊朗对中国的一些影响。

我也品尝着芬芳扑鼻的玫瑰镜糕,想起玫瑰的原产地其实在中国,不过这相互之间到底是谁影响的谁,早已经说不清楚,又何须分得那么清楚呢?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7)

出发,去探索吧!

曾经有人写过一篇文章,说西安是“只有城墙的古城”,惋叹西安真正的老宅子在一次又一次的拆迁中遗失殆尽,而新起的仿古建筑还带着油漆味,它们让西安城也越来越变味。伴随着时间前进的是对往昔的失落和一遍遍周而复始的重复哀悼。属于老西安的精髓不是没有,与其呆坐着凭吊,倒不如真的走走,把西安城里里外外找个遍,看看还活着的老西安。

秋雅来自法国,她就是一位这样的行动派,吉普车和被称为“挎子”的侧三轮摩托是她的主要交通工具。她每日里都在四处打听西安哪里有特别的地方,可以是打铁铺、可以是纳鞋底,好奇心将驱使她抓紧每一个空闲去一探究竟。

秋雅在重庆、北京、上海都生活过,后来因为工作而来到西安。她的工作就是为外籍旅游者定制私人化的行程,不走兵马俑、大雁塔的常规路线。而是带上游客,坐上威风凛凛的“挎子”,一路颠簸、尘土飞扬地去学打铁、酿白酒、住窑洞……很多西安本地人都没听过的地方,秋雅偏就有本事把它翻出来。在秋雅接待的客人里,欧美人居多,他们投入到这些充满东方神髓的活动中,并对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充满好奇。每一次,熟悉中文的秋雅都会做起翻译,带着这些客人和老乡们聊起天,即使类似的对话已经出现过无数次。老乡们对老外们的家乡也很感兴趣:你是法国的、你是瑞士的,法国在哪里、瑞士在哪里,来的客人多了,老乡们脑海中的世界地图仿佛都更清晰了一些。你好奇我、我也好奇你,需要的就是一个桥梁。秋雅最开心的,就是能成为这座桥梁。

也许我们对每个目的地都有着固有的印象与期待,只有真正的交谈与身临其境,才能修正我们对世界的认识,这样的旅行和交谈,本身也是一种学习,充满渴学与动力。秋雅的一位客人曾说:“我并不喜欢历史,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于西安这座有着辉煌历史的古都的向往,雄伟的气势和东方神韵,让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而这些恰恰也是西安人引以自豪的所在。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游客,他们来西安第一想寻找和感受的都是那厚重庄严的历史感,这份历史感不一定非要去景点购买门票、去博物馆排起长队。只要你有心,只要你想寻找,永远都有比哀叹更有效、也更有趣的方法让你了解西安。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8)

追艺术的人

兵马俑、钟鼓楼、大明宫、旧城墙……这些诉说着古都西安三千年繁荣旧事的地方,起初却并没有吸引凯伦·史密斯去西安看看。英国人凯伦·史密斯第一次来到西安,就直接踏进了西安美术学院。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9)

1993年,凯伦因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兴趣只身来到北京,无论是最初作为学生学习中文,还是后来从事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与策划工作,追随中国当代艺术的脚步一直是她生活的核心。“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条件在中国其他城市旅行,那会儿积蓄很少,我都用来追随艺术家了,艺术家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当时也有一些比较成功的当代艺术家来自西安,但他们都定居在其他城市,所以我一直也就没去过。不过我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有钱、有时间了,就一定要去看看。”

这一晃,凯伦至今已结缘中国二十余载,而凯伦所等待的“有钱、有时间”的时候也终于随着时间流逝而姗姗来迟,“我感觉直到五年前才与西安有些缘分。”五年前,西安美术学院柯罗默伯爵奖学金的设立,才真正拉近了凯伦与西安这座城市的关系,她受邀成为该奖学金的评委,每年夏天都会去西安美术学院发掘“最有希望成功的当代艺术家”。之后不久,总馆位于深圳的OCT当代艺术中心(OCAT)有了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艺术馆群的设想,凯伦是艺术中心学术委员会的成员,或许真的是机缘巧合,她最终被任命为OCT当代艺术中心西安馆(OCAT西安馆)的执行馆长。

OCAT西安馆位于西安市东南部的曲江新区。曲江在历史上兴于盛唐,在古代长安就是熙熙攘攘的著名游憩地,文武百官与市民百姓逢节日同游此地,形成既丰富又生动的文化景观。如今的新区在某种程度上也继承着唐朝的繁荣与国际化气质。仿古建筑与时尚街区融为一体,傍晚时分总是热闹非凡,散落在大雁塔南北广场上的历史文化雕塑以国际连锁品牌威斯汀酒店为背景,让人不知不觉感到一丝梦幻——时空交错,历史的碎片漂浮在现代愿景之上。

进入展厅前要先经过一排造型古朴的拴马桩,而展厅内却是完全另外一种现代景象。最先看到的是一件名为《星座》的镜面装置作品,在黄色灯光照射下,地面上切割成不同星座形状的镜面不锈钢在墙面上折射出神秘的影子。正对着这件作品的是艺术家麻剑锋的绘画装置,色彩和笔触粗犷而饱满。展厅中还有几件视频作品,一面弧形墙上的视频播放的是一个在企业工厂里进行的艺术项目,展厅里还散落着几个为观众摆放的豆袋,卧在里面可以舒舒服服地看着有趣的视频。手中的导览手册对视频有详细的介绍:这是意大利艺术家李山(Alessandro Rolandi)在位于北京的一家法国公司主持的长达五年的艺术项目,名为“社会敏感度研究与发展部”。他将颇具实验精神的艺术家带进企业办公室、流水线工厂,艺术家会根据这样特殊的环境进行独立的艺术创作,很多作品都邀请企业员工参与,视频记录了艺术家与员工共和公司环境的有趣碰撞。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10)

墙边还有一个视频是在OCAT西安馆里做的作品,一身素装的年轻人在美术馆里玩羽毛球、玩滑板,背景就是正在展出的夏季项目中的作品,他们为什么在美术馆里做这些事情?我在采访中向凯伦讲述了我的疑问。凯伦见我对这些作品感兴趣非常高兴,“这个夏天就是想为大家做一个热闹丰富的展览”,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聚精会神地向我讲述:“今年夏天的项目主要想讨论的话题之一也是当代艺术与日常生活的关系,美术馆可以做什么的问题,比如你注意到的作品。是艺术家与来自西安本地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一起完成的,有一位志愿者告诉我说,这个经历颠覆了他对美术馆的认识,原来美术馆空间里有那么多的可能性,充满趣味,而非仅仅陈列。”凯伦停顿片刻后,说道:“在西安馆里,我们不仅想要做高质量的当代艺术展览,我们还想让这里成为一个有趣的地方,它不仅为专业人士存在,更欢迎所有人都能来,如果一家美术馆没有人来,那将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离OCAT西安馆不远,有一家星巴克,它正对着一座戏台,平时常有秦腔或杂技表演,运气好的话,端着咖啡坐到户外,就能赶上听一段地道的吼秦腔,如此“针锋相对”的文化碰撞,不知会不会改变咖啡入口的滋味,但在古都西安,这些似乎都可以包容,也可以津津乐道。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11)

海内存知己

我在西安遇到了很多外国朋友,几乎没有一个正打算离开西安,而盖博思则是一个例外。盖博思是西安香格里拉酒店的总经理,他出生在一个酒店行业世家,祖孙三代人,几乎无一例外都在酒店行业中工作。这一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他们地理位置的多变性。你很难相信,就是这么巧合,就在我见到他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纸调令,将会到另一家酒店担任要职。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12)

盖博思出生于德国,生长在法国。他有着德国人的严谨和法国人的热情,并精通法语、德语和英语。就好像昔日长安城里将军世家的祖传武艺一样,整个家族对于酒店行业的精通为盖博思积攒下了不少“家族经验”和锻炼机会。刚毕业,当他也想踏入这一行业的时候,叔叔安排他去酒店后厨做一个帮工。为什么?因为厨房就像战场,这里是酒店的核心,也是最忙碌、最能看到团队如何协作的地方。后来盖博思把酒店中的每一个职业,几乎都做了一遍,他的足迹遍布欧洲、北非和亚洲。像小孩子玩那种点线串联画谜一样,只有细心的读者自可以体会到其中隐藏的蓝图来。他可以从酒店的客人分析出一个城市的潜力:某时开始,酒店的中国籍客人和外籍客人发生了明显变化、人们不愿意再跟随旅行团、停车位开始越来越紧张、新开通的航线、客人对酒店的要求从单纯的接受服务变为希望酒店能想到自己所未想。

所以香格里拉也做出了许多改变:比如说这里是第一个将健身房改为24小时服务的,客人们如果想来,随时都可以,不受束缚,更加自由。酒店花园里准备了儿童乐园,供孩子们玩耍。怡咖啡推出了“长者用餐计划”,65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费享用自助餐。而陕西拉面大师王全每日会在面档提供超过10种陕西特色面食……这一切都将香格里拉打造得越来越温馨。它更像一个家,而非商务酒店。

如今盖博思要离开西安了,他已在西安定居上学的孩子们会跟随他一起再出发,盖博思用一句中国老话教育他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离开之前还想再去哪里看看西安城呢?盖博思笑一笑,虽然他在闲暇时会练书法、会去法门寺爬山,但那些都不是此时他最想去的地方。“你知道,真正让人舍不得的,是这里的人。”

他去过那么多地方,看起来不像会因聚散而神伤的样子,但对酒店和员工,眼神里却有明显的不舍。最后化作嘴角笑容,等待着新任总经理到来交接,他还能再带他好好在酒店里走一走。

有些人就是有那样的气质,让人觉得他们就是那种常常在意兴飞越时骑一匹马赴江湖的人。但在出发之前,这位总经理在离开西安前最想停留的地方,只有他的酒店。

老西安风貌(西安的外国朋友如何混迹旧长安)(13)

一座乌托邦

汉唐,特别是会昌灭法以前的唐朝,确实是富有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精神的时代,这种所谓的“主义”并非某些特定的著作论断,仅仅是国家之间、民族之间更具包容性的道德、经济和政治关系。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就是最浅显易懂的描述。每一个世界公民能不受岐视地生活在这里,自我决定其发展,在这座城里踏实生活。对文化的接受和与人的交往如果能超脱出有限疆土和国家的范畴,放在何时,都不得不说那是乌托邦的愿景,但这愿景在千年前确确实实存在过,而在今天的西安,你仍能找到,并将在未来看到更多。

西安的“老外们”多不胜数,我们所介绍的只是其中寥寥几个代表,其实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交谈和故事,这些外国朋友在西安的生活大多并无甚精彩动人或是奇幻历险的地方。有人最先学会的是“咥饭”(吃饭)之类的陕西话,别人说“吃饭”他反而不懂;有人热衷于麻将,无论何肤色、何语言都能凑出一副牌局;有来自非英语系的不同国家人见了面,会直接说“我的英语不好,我们用中文聊吧”……这些故事不符合我们对其生活的好奇和窥探,却一句句都是最朴实的生活。而且你会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中文名字,且更喜欢你以此称呼他们,这个名字就像个通行证。你一叫,他们就不再是黄头发、蓝眼睛,他们迅速湮没在西安的老百姓里,享受着属于老百姓的每天日常。

“秦中自古帝王州”,在千余年的漫长岁月中,西安作为十三朝古城,是展示华夏历史的大舞台。这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影响到历史巨轮的进程和走向。不过这滚滚红尘帝王都,同时也是悠悠岁月百姓城。历史跌宕起伏、动人心魄,而百姓们的生活则一如既往,平凡如微尘,才最能从生活中得到幸福。这座城的“百姓”不仅你我这样的黄皮肤黑头发,无论你来自哪里,只要你想加入,只要你对这里心怀向往,她都会向你打开城门,敞开胸怀去拥抱你,这才是这座城最大的魅力。无论她的名字是西安,还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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