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抓猫头鹰(蟊贼散文)
蟊贼
作者 粗獷
2010年7月10日
上周六傍晚,我在机场与客人道别。
阿姨(家政)打电话来说,要烧鱼,葱没有了,你顺路带几根回来。
客人本来要住一夜的,说好了到家里吃夜饭。但是他单位里面忽然来电话说有急事,要他马上赶回去。
我对她说,菜少烧几只,客人不来了。但是她说,鱼还是要烧掉的,隔夜不新鲜。葱跟姜一样,是烧鱼必须的佐料,可以杀杀(注释1)鱼腥气。
这个阿姨时间长了,竟然反客为主,老是指手画脚地,指挥我去做这做那。
车在外环线匝道口下去以后,一拐弯就到了菜场。
菜场里面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买卖双方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不是画家的话,肯定画不出来。
我不会去讨价还价。再说买几根葱,最多几角钱,没有必要去讨价还价。
我摸出一个五角钱的小钢镚儿,然后伸出手去,想接过那几根葱。但是柜台里面那个黑苍苍(注释2)的妇女,并没有马上把葱递给我。
她对着我使劲地挤眉弄眼。她的那只空着的手,紧贴着屁股上上下下地,做着又像指点又像掏摸的动作。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声音急促地对我说道:“快,快看看,你的钱包还在不在?”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别处。
我摸了摸屁股上的口袋,这才知道里面的钱包果然没有了。
刚才感觉到有个人紧挨着我,但是我却没有在意。我觉得菜场里人多,挨挨挤挤也很正常,却没有想到,自己已被窃贼盯上了。
“快!” 她焦急地说道。“快!就是他!那个穿蓝布披风的人!”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那个人。大热的天,他却穿着宽大的披风!我一看就知道,那人确实有点不正常。
喊是不行的,一喊他就会逃的。看他那精瘦的身材和细长的腿,估计逃起来的速度会非常快。
我料定自己是追不上他的。我也不能指望卖菜和买菜的人来帮忙。
现在的人吃不大准(注释2),不一定肯出手帮我忙的。要捉住他,只有靠自己了。我得不动声色地,慢慢地靠过去,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揪住他。
我的皮夹子里,有四五百块钱。我以前乘公交车的时候,被扒窃过一次。那一次有毛三千块(注释3),还有信用卡和各种证件。现在我学乖了。我现在只带一点点钱。
买小东西只需小额现金,买大东西刷一下卡就行。证件再也不敢随身带了,还是锁在汽车的屉子里保险一些。
据说窃贼都带凶器,我得防着点儿。为了几百块钱受伤,也不太值得。
要是在以前,要是在年轻的时候,我才不在乎一两个小蟊贼呢!
我力气比较大,还有一点三脚猫【注4】的搏击技巧。不过现在不行了,人老了,手脚也不如以前那么灵便了。
那个穿披风的人,若无其事地光顾着各个摊位。他假装买菜,不时地跟摊主讨价还价。我跟着他,与他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
我有点拿不定主意。万一捉错了怎么办?
听说窃贼得手以后,一般都会马上把赃物转移到同伙那里去的。俗话说,捉贼要捉赃。万一他已转移了赃物,来一个死不认账怎么办?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发现他有了新的动向。
他此时靠在一个矮壮的男人的旁边。他的脑袋,伸过矮壮男人的肩膀,大声地问着摊主,土豆多少钱一斤。
我清楚地看到,他用两只灵巧的手指,摸索着矮壮男人屁股上的口袋。眨眼的工夫,一只棕黑色的皮夹子,就到了他的手上。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他捏着钱包的手。
他像一只行将被宰杀的狗一样,痛苦地呜鸣着,跪在地上呲牙裂嘴。他的那被我扳转到背后的手里面,居然仍然捏着钱包不放。
卖菜的和买菜的人,都围上来看热闹。
矮壮的男人夺回钱包后,狠狠地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但是围观的人群,忽然齐声惊叫,然后便纷纷朝后退去。
有一只巴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凶相毕露的面孔。
一句话,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蠕动着的厚厚的嘴唇里面飘出来。
“朋友,放一码吧,得饶人时且饶人!”
原来窃贼不是单独作案,还有同伙策应呢!
这家伙人高马大,看来不好对付。我有一点心虚。要是败在他的手里,我这一世的英名就算完了。
我虽不是有名的大侠,但要是输给一个蟊贼,说出去的话总也不大光彩。但是要我服服帖帖地听他的话,那是当然不成。
我的脸上微微笑着,嘴里说着好啊好啊,胳膊肘却在暗暗积聚力量。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重重地一击。满脸横肉闷哼一声,接连倒退了数步。
他恼羞成怒,刷地一下,从腰里抽出一柄尺把长的尖刀。我面朝着他,不退反进。我双目圆睁,不怒自威。他有些色厉内荏。
他手里的尖刀,虽然挥舞着,比划着,却面露惊惧之色。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他慌忙收起尖刀,然后撒腿就跑。
穿披风的那人,也想趁机逃跑。但是我怎肯放他!我伸出脚尖一勾,他便像猪拱地似的,跌趴在地上。
来的是菜场里的两名保安,不过从神气活现的制服和大盖帽来看,样子也确实很像警察。
他们问了问情况,接着就在穿披风的窃贼身上乱摸。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说。
“检查他的披风。” 我对那两个保安说道。
在他们搜查他身上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披风的下摆有些异样。他的披风下摆有些下坠,里面似有重物。
一个保安蹲下身去一摸,果不其然。
在他的披风里面,倒出来钱包竟有三只,我的那只也赫然在目。
我捡起我的钱包就欲离去,但一名保安拦住我说,一会警察来了,要做笔录。
“人赃俱在,还做什么笔录!” 我不听他的,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说,这儿都是证人,又不差我一个!”
我肚子饿了,要回去吃饭。再说,阿姨烧鱼还等着葱呢!
说起葱,我忽然想起,我已经付了葱钱,但还没去拿葱呢!
我回到买葱的摊位上,那个黑苍苍的妇女,朝我傻傻地笑了一会,然后抓了一大把葱,硬要塞到我的手里。
我说不用,用不了许多,拿几根就够。
注释(作者作注)
1、杀杀 —— 上海话,去掉和解除的意思。例:杀杀鱼腥气。
2、黑苍苍 —— 上海话,皮肤黝黑。
3、吃不大准 —— 上海话,不一定或不能保证的意思。
4、毛三千块 )—— 上海话,将近三千元钱。毛,接近或将近的意思。
5、三脚猫 —— 上海话,意即技艺不精或略懂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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