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情感故事丈夫的复仇(她刚怀孕丈夫就去世)

真实情感故事丈夫的复仇(她刚怀孕丈夫就去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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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欣下班回家,看见吴婶家门口围满了人。

“怎么了?”她问看热闹的人。

“他家来人了。”有人小声告诉她,“听说是来分家产的,人家不让老吴住这房子了,要把他们娘俩赶出去。”

洪欣眉心一跳,拨开人群,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1

吴家的老宅子,院子并不大,十几个人站在一起,就站了个满满当当。

“借过,借过。”洪欣从人群里挤进去。没人知道她是谁,但看她一副乡下人的打扮,动作也很粗俗,脸上便都带了不屑。

“吴婶,吴斐,这是怎么了?”洪欣挤到堂屋门口,见吴婶跟吴斐被人围在当中,吴婶的脸色苍白,吴斐脸上都是悲愤,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是谁?”出声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样子,是这群人的核心人物,他不耐地看着洪欣,“这是我们吴家的事,请你出去。”

他看了眼站在洪欣身后的两个年轻男人,那两人立马就来拉扯洪欣的胳膊,想把她赶出去。

“别动我!”洪欣甩开胳膊,抬高声音,“我要是磕了碰了,你们可赔不起。”

老男人见洪欣耍起无赖,脸色更加难看,对吴斐娘俩说:“这人是谁?吴家说事,哪有外人在场的份儿,还不让她出去!”

吴斐担忧地看向洪欣,刚要开口,洪欣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是外人,我是吴斐的女人,而且,”她说着,眼神环顾全场:“我肚子里还怀着吴斐的孩子。”

一句话似重磅炸弹,将众人都炸懵了,就连吴斐和他妈妈都满脸惊愕。

“这可是吴家长房长孙,你们说我们有没有权利站在这里?”洪欣抚摸着自己还平坦如故的小腹,慢悠悠地,却字字清晰地说道。

气氛凝固住,突然变得安静。良久后,有嗤笑声从洪欣背后传来:“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廉耻的竟然凑了一窝。”

洪欣猛然回身,眼神如刀地看着说话的人,冷笑道:“我们没有偷,没有抢,要说不知廉耻,这里倒是有太多人比我们更名副其实。”

“你!”那人被洪欣的话噎住,气急败坏指着洪欣就要反驳。

“行了,别说了!”老男人脸色铁青打断了那年轻人的话,他上下打量洪欣,阴沉着脸问道:“据我所知,吴斐并没有娶媳妇,他哪来的女人,又哪来的吴家长孙?”

洪欣笑了,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规定一定得结婚才能生孩子?”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举到胸前:“这是什么,相信不用我解释大家也都看得懂吧。”说着,她转动身子,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

那是一张孕检的单子,底下清楚写着结论:妊娠9周 5天。

“连婚都没结就怀了孩子,这么不知道检点,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们吴家的?”有人在背后尖锐地反驳。

老男人没有说话,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

洪欣轻笑道:“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做个亲子鉴定还是可以的。只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孩子在我肚子里,做亲子鉴定可有风险,你们要是能担得起责任,我也不怕去自证这个清白。”

“还没嫁进吴家门,这孩子我们不认!”人群里有人喊。

“嫁不嫁,这孩子也是吴家的,法律可规定了,他是有财产分配权的,更何况,吴家祖训可说得很明白,财产分配得长房说了算。你们这样逼迫孤儿寡母,吃相可有点难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嫁不进吴家门,我能不能嫁,只跟我和吴斐有关,你又算老几?”

洪欣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吴斐。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那样看着人时,只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她冲吴斐温柔一笑,脸上露出一抹羞红,跟刚才的泼辣样子,判若两人。

“吴斐,你娶不娶我?”尽管害羞,但她的声音仍然又脆又亮。

“娶!”吴斐看着她像个女侠客一般,仗剑将那些来刁难他们娘俩的人拦在外面,心神顿觉无限激荡,又听她这样问他,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喊出这个字。

洪欣脸上的笑容荡开去,她骄傲地看向那些吴家人,说道:“还有没听见的吗?”

老男人阴沉的目光不改,他看向吴斐母子俩,痛心道:“吴家祖上风气清正,没想到,这两代却接连出现这种败坏门风的事,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他不等洪欣反应,又对吴婶说:“吴家祖训确实说了财产分配要听长房的,但你真确定吴斐是我大哥的儿子?”

他的话刚落,吴斐母子俩的脸色就变了,尤其是吴婶,她身子晃了晃,吓得吴斐赶紧扶住她。

“这好办!”洪欣朗声接过他的诘问,说道:“吴家大叔的骨灰还在,让吴斐去做个亲子鉴定不就全都清楚了?”

这方案没有错,但却没有人应,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吴斐母子俩,吴斐则目光沉痛地看着洪欣。

“吴斐,别怕,怕也没有用。他们都已经逼咱们到这个份儿上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错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何必遮遮掩掩?况且,你只有拿到主动权,才能让吴婶过上好日子,否则,你们就是粘板上的鱼,任他们拍扁抡圆。”

洪欣一边鼓励着吴斐,一边又对吴婶说:“吴婶,这是法治社会,法律会维护吴斐应得的利益,你要是一旦软弱,他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吴婶抬眼看向洪欣,洪欣的眼里都是焦灼和鼓励,她又看了眼身旁的儿子,他那么优秀,作为母亲,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一己之私,让他得不到该得到的吗?心渐渐安定下来,背也渐渐挺直。

“我儿媳妇说得对,你们要是还有人不信,我不怕去做这个亲子鉴定,我会跟陈律师打电话,让他来做这个见证。”吴婶的声音虽柔弱,却坚定,话音刚落,老男人的脸色就变了。

吴婶又说:“老二,我这个嫂子你可以不认,但吴斐是不是老大的儿子,你却比谁都清楚,你要想清楚,这一步到底要不要走?”

吴婶的神色里有豁出去的孤勇,吴老二终于扛不住了。他目光复杂地在吴斐母子和洪欣的身上逡巡了两周,对身后的吴家人挥了挥手。

“二叔!”那些人不甘心地喊他。他却沉着脸,率先走出了吴家老宅。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洪欣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花圃边上,轻叹一声,说道:“可吓死我了。”

她拉了拉被冷汗浸透的衣角,拍着胸口笑望向吴斐母子俩,看到吴婶也正意味莫名地看着她。

2

专门负责处理吴家遗产问题的陈律师,接到吴婶电话后,很快就来了。他这样迅捷的速度,更让吴斐娘俩放下心来,这说明,吴斐的父亲在去世之前,就已经对财产做了安排,且这安排一定是向着他们娘俩的。

吴斐跟去谈遗嘱细节,屋里只剩下吴婶和洪欣。洪欣知道,吴婶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欣丫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吴斐的吧?”吴婶在思索良久后,选择开门见山,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会在洪欣还有老公时,跟她发生什么。

洪欣抬眼看她,笑着点点头:“是林老师的,他的遗腹子。”

洪欣嫁过人了,丈夫是她的同事,镇中学的一名化学老师,但他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去世了。

吴婶没想到洪欣会这样直白地回答,一时间愣住,想好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吴婶,我当时太着急了,我要是不说孩子是吴斐的,他们肯定不会允许我待在院子里。”洪欣解释道。

吴婶想了想,点点头,赞许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机灵,这回多亏了你,婶子要好好谢谢你。”

洪欣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她的话让吴婶脸色又一变,心里刚刚被压下去的话,又滚到了嘴边。

“欣丫头,这些年吴斐不在家,都是你在跟前儿照顾我,陪着我,按理说,你跟吴斐想在一起,我不该拦着。可是,”说到这里,她有些艰难地看了洪欣一眼,见洪欣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顿时狠了狠心,继续说道:

“吴斐刚从国外回来,吴家一摊子事等他去解决,现在并不是结婚的好时候。另外,”她瞟了一眼洪欣的肚子,又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姓吴,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洪欣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眼睛里的星星灭了。她摸了摸小腹,笑道:“吴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很喜欢吴斐,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可如果为了这个,让我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做不到。”

吴婶脸色很不好看,她了解洪欣,这丫头从小心眼就多,还非常有主见,平常人很难能劝服她。

“你要是喜欢吴斐,不是更应该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吗?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以后万一被吴家人知道他不是吴斐的孩子,那你让吴斐怎么办?”吴婶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火气。

洪欣继续笑,声音很温和:“吴婶,说到底,这是我跟吴斐之间的事,我想听他怎么说。”

“你!”吴婶彻底被洪欣激怒,“你不要以为帮我们赶走了吴家的人,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我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们要想结婚,也还是得过我这一关。”

洪欣叹气站起来,说:“吴婶,你错了,我要是想跟他结婚,除了他自己,谁也拦不住。”她把话说完,转身往外走,正跟往屋里走的吴斐走了个碰头。

“你去哪里?”吴斐说着,抓住了洪欣的手,“我送你。”

他对洪欣的关心,自然而然,吴婶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她不能在儿子面前跟洪欣闹矛盾,不能让儿子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只是,洪欣这丫头,她是断不能让儿子娶的,她是个寡妇,是父母双亡的一个野丫头,身份地位学历都跟儿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俩根本就不般配。

下午洪欣是帮了他们娘俩一个大忙,但恩不是这样报的,她可以把洪欣像菩萨一样供起来,可以给她和孩子富足的生活,但不能让她一个乡下小寡妇,毁了儿子的前程。

洪欣不管吴婶如何心急如焚,只笑吟吟的,任由吴斐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事情都办完了?”洪欣低声问吴斐,吴斐点点头,说:“有些事情还需要处理,大概还得需要三四天。”

“吴斐,我问你,你说娶我,是真心实意的吗?”俩人走到院子里,洪欣突然站定,温和地问吴斐。

吴斐郑重点头:“当然!”。

洪欣很高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娶我?”

为什么?吴斐突然被问住。当时他们娘俩被吴家人堵在院子里,被逼着把老宅子和一些印签交出来,他因为顾及母亲的颜面,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把难听的话说绝而毫无办法。

是她的突然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当时乌黑的局面。她不顾女孩子的尊严,也要帮他打跑那些面目狰狞“亲人”,那一刻,她让他干什么,他都甘愿,根本没想为什么?

“你对我那么好,我要是不娶你,还是人吗?”吴斐半晌后,才吐露此刻最真实的心声。

然而,他的答案,却没有让洪欣感到高兴,她低下头去,遮盖住眼里的失落。

“你怎么了?”吴斐不知道洪欣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起来,“我说错了吗?”

洪欣摇摇头,重新抬眼望向他,她看得那么认真,耳边却再次响起父亲生前跟她说的话:“欣丫头,齐大非偶啊!”

父亲跟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十六岁,跟吴斐已经认识了十二年。吴斐娘俩被吴家人赶到老宅子来住时,吴斐也才三岁。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还总爱生病,娘俩的日子过得十分可怜。她从小没了妈,父亲也不拘着她,把她的性子养得像个男孩子。因为住得跟吴家老宅子离得近,她便经常去找吴斐玩。

小小的她,带着同样小小的他,在村子里疯跑,她教会他爬树,捉鱼,他教会她念那些曲里拐弯的字母。

野小子一样的洪欣还是吴斐的“保护伞”,有谁敢欺负吴斐,洪欣都会毫不客气地去揍他。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总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娃娃,便住进了少女的心里。父亲敏感地看到了,提醒她。

吴斐到底是吴家人,吴家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市里省里都有产业,就算吴斐被“发配”到这里来,这样的他也绝非一个乡村教师的女儿能匹配得起的。

只是,有些情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吴斐被保送读大学后,洪欣仍旧每天去吴家老宅子转一转,替吴斐陪在他妈妈身边,照顾她,给她解闷儿。她还会给吴斐写信,写村子里有趣的事,写那些时光里的变化,唯独没有写过自己的心事。

后来,吴斐出了国,她则听从父亲的建议,嫁给了镇中学的林老师,那时候,他们已经很久没通信。

吴斐再回来时,林老师已经病入膏肓。年少时的情意并没有荒芜,他像小时候洪欣护着他一样,去帮助洪欣联系医院,预约专家,替她照顾林老师。

林老师弥留之际,将洪欣的手交到了吴斐手上。

洪欣性格明朗,看自己的心从来都清清楚楚。她对林老师没有爱情,但也至纯至真,是相互扶持的亲情,该付出的责任,该遵守的义务,她都在他有生之年做到了,如今,他去了,若有机会,她也不会放弃追求自己的爱情。

只是,她真的没想过会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以婚约为名,帮吴斐解围,纯属意外。

可正是这个意外,让她看清了吴斐对她的感情。

她爱吴斐没错,但她想要的是两心相悦,如果吴斐对她只是出于恩义,那这婚约,她便不能要,要了就是对自己这颗心的侮辱。

吴斐早已被洪欣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儿吗?”

洪欣回过神来,笑道:“你可比花好看。”一句话,把吴斐说得更加脸红了。

“走,我送你回家。”吴斐拉着她往外走,洪欣没让,向着里屋的方向,冲他努努嘴:“闹腾一天,吴婶一定不好受,你去陪她。”

吴斐心里一暖,眼前的女孩一直像阳光一样,温暖着他,让他虽行走在黑暗里,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洪欣,等忙过这两天,咱们就去领证。”他很认真地看着洪欣,郑重说道。

洪欣眼里笼上水雾,笑着点头,轻声说:“好。”

见她点头,吴斐也开心地笑了,他轻轻揉揉洪欣的头顶,目送她欢快地走出老宅子。

这个分别的场景,之后无数次出现在吴斐的梦里,他在梦里惶恐地想去抓住洪欣的衣角,却每次都抓空。

洪欣走了,在他终于忙完遗产的事之后。

她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写给他的信。

“吴斐,我走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安分的人,我老早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因为牵挂着我爸,牵挂着你,如今,我爸走了,我那口子也走了,而你也会越来越好,不用我牵挂了,所以,我终于可以无事一身轻地去四处逛游了。

另外,那个婚约纯属是那天话赶话说出来的,你不用当真。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我祝福你早日找到两心相悦的姑娘,我祝你们幸福美满,长长久久。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家孩子就能满地跑了,到时候让我儿子带着他去爬树捉鱼,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洪欣。”

3

洪欣在做胎心监测。她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肚子大成球。

监测一做完,护士过来扯了单子就往外走,洪欣眼看着她把单子递给了坐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徐医生,胎儿发育得都挺好的,就是妈妈有点缺钙,还严重贫血,得注意赶紧补充上来,否则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

洪欣听得一脸黑线,护士这是把人家当成她的家属了吧?

事实上,洪欣根本不认识他。

她那会儿空腹做完抽血出来,因为低血糖,差点晕倒,幸亏这个徐医生路过,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在地上。

人家看她虚弱,身边又没有别的家属,这才好心把她送到妇产科来。只是,她都缓过劲来,能自己做检查了,他怎么还没走?

洪欣见人家被误会,十分不好意思,赶紧想去解释,可能是走得有点着急,一不小心,自己的左脚踩到了右脚的鞋跟上,一个趔趄就摔了出去。身后的护士保护不急,顿时吓得尖叫,幸好徐医生已经走到门口来听护士嘱咐,见状往前赶了一步,伸手扶住了洪欣。

洪欣吓得脸色发白,一身冷汗,身子靠在徐医生的怀里,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徐医生只好装好检查资料,扶着洪欣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让她缓一缓。

“你一天救了我两次,我该怎么谢谢你?”好半天,洪欣的心跳才回复平常,赶紧跟自己的徐贵人道谢,“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这邀请其实有些唐突,但洪欣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感谢的方式了。

徐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情也有点复杂。今天的事情发生的有点莫名其妙。他本来已经下了夜班,打算去检验科办点事就回家休息,结果刚出门,这个女人就晕倒在他怀里。他扶住她,四处问谁是她家属,却没人应答,他担心她出事,只好一路扶着她去了妇产科。

送她到妇产科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又留了下来。他跟自己说,一定又是医生的职业病在作祟,她一个孕妇,那么虚弱,身边还没人陪,万一出点啥事怎么办?他得确定她真的没事了才能走。

妇产科的护士误会他是她的家属,他也很尴尬,但这时候也不好解释,他只好认真听着,想着一会儿再都嘱咐给她,把这个好人做到底。结果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再次摔进他怀里。他很纳闷,像她这样莽莽撞撞的孕妇,是怎么好好怀孕到八个月还没出事的?

眼前的女人还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别的孕妇都圆圆润润的,她却只有肚子大得惊人,脸上和四肢都很瘦,这样一来,就更显得她那双眼睛大得出奇。那双眼睛明亮如星,让他很难拒绝。

见他同意自己的提议,洪欣十分高兴。

“雨花道上有一家烤鸭店,味道特别正宗,我请你去那里吃。”她开心地站起来就走,又忘记了自己孕妇的身份,徐睿下意识地虚虚伸出胳膊,护在她身后。

只是,胳膊伸出来的那一刻,他却有些愣怔,他看着自己的胳膊,久久回不了神。

开车去饭店的路上,两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洪欣性格外向,语气里都是结交了新朋友的欢喜,那样热烈的气氛,也感染了徐睿,俩人间那点尴尬的氛围,渐渐消失殆尽。

洪欣轻车熟路地带着徐睿找到烤鸭店,俩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正吃着饭,突然有充满恶意的人语声插进来。

“有人真是能耐大,大着肚子都能勾引男人。”女人的声音尖锐,很难让人不注意。

徐睿看了洪欣一眼,皱了皱眉,就要回头去看。

“好好吃饭,别理她们,有人就是爱犯贱,一天不挨骂浑身就不自在。”洪欣阻止他,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些菜,“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我可不想让这种人破坏我的好心情。”

徐睿深深凝视了洪欣一眼,眼前的女人神情自在,丝毫不受影响,只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吃得十分欢快。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也准备安心吃饭。可有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继续含沙射影地嘲讽洪欣。

洪欣一开始都不理会,直到那些人说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孩子也够可怜的,生下来估计都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笑声,徐睿看到洪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对徐睿说:“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去那两个女人的餐桌。

“有种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洪欣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带着森寒,徐睿看到那俩女人的脸色已经发白。

“你让我们说我们就说啊,凭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兀自强撑着。

洪欣笑道:“凭你们是怂包,只知道在人背后说小话,贱兮兮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洪欣,你别给脸不要脸,怎么,有胆子勾引男人,没胆子认吗?”另外一个女人忍不住怒道。

“啧啧,瞧瞧你们这张脸,真是倒人胃口。”洪欣突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给那俩女人一人泼了一杯,“你们上赶着送上门,人家都不要,你们都有胆子做,我又有什么好不敢认的!”

俩女人不防洪欣会突然这样做,顿时尖叫着起来,其中一个女人更是要来推洪欣,被徐睿一把拦住。

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劝。

“店里的摄像头应该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录下来了,有人要是想继续闹,那你们就帮我们报警吧。”徐睿冷着脸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看向那俩女人,除了他,店里还有很多人其实都听到是她们挑衅在先的。如果真的报警,她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什么看!”那俩女人被看得恼羞成怒,拿起包就要走人。

“你们还没结账呢!”服务员说着忙快走两步,领着俩人去结账。

徐睿看一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洪欣,见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你没事吧?”

洪欣抬起头,脸上又带了笑:“我没事,就是好好一顿答谢宴,却被这俩人搞砸了。”

徐睿刚刚差点以为她会哭,可她的脸颊干爽如初,眼神亮晶晶的,一点阴霾也无。他忍不住心里一动。

徐睿坚持要送洪欣回家,洪欣没有拒绝,在路上,她毫无芥蒂地跟徐睿讲了她跟那俩女人的关系。

洪欣现在在一家精品服装店工作,那俩人是她的同事。她们负责女装,洪欣负责男装,本以为男装不如女装好卖,没想到,洪欣每个月的业绩都要压她们一头,经理已经给公司递交了申请,下个月就要升洪欣做店长。她们嫉妒洪欣,这才抱团背后诋毁她。

“要不要考虑换个工作?”服装销售每天都要站很久,徐睿不知道洪欣大着肚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尤其还在这样糟糕的职场环境里,他的心情忍不住有点沉郁。

“换什么换,再说凭什么是我换?她们越看不惯,我就越要做给她们看,气死她们。”洪欣笑着说,“再说,哪个单位会要一个孕妇啊?”

徐睿知道洪欣说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不得劲,忍不住问道:“你老公呢?”作为丈夫,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连产检都不陪着?

“他死了。”洪欣轻声说,徐睿听了心里却一震。死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沉默下来。

他死了,却留了一个孩子给她,让她不得不为了孩子拼命工作,孤独无助地面对生活里的这些艰难和来自外人的嘲讽诘难。徐睿的心突然像被人攥了一把,有点疼。

4

自从认识了徐睿,洪欣的每次产检便不再是一个人。

徐睿根据她产检的日子,调整了自己的排班计划。他还根据医生的叮嘱,给洪欣买齐了那些补钙、补血所需要的营养剂,并严格盯着洪欣去吃。

洪欣生产的时候,他不方便陪同,便叫来了自己的母亲。

徐睿的妈妈也很好,她有着跟洪欣类似的爽朗性子,一句话都没问,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照顾洪欣母子的担子。

洪欣虽然性格像个男孩子,但她的心思却十分细腻。徐睿对她的帮助早就超过了一个普通朋友的范畴,她更不相信徐睿会对她一见钟情,并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就钟情到如此地步。他竟然跟她求婚!

“孩子要落户口,你不能随随便便给他弄一个,这可关系到他以后上学的事。”说这话时,徐睿正抱着孩子,给他拍嗝。他的动作轻柔,熟练自然,看得洪欣眼热。

“洪欣,我知道我这时候跟你求婚,有点趁虚而入,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跟孩子好一辈子的。”徐睿认真地看着洪欣说,“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并不是头脑发热后的决定,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洪欣沉默了半晌,叹口气,笑道:“徐医生,你把求婚说的像是跟家属说手术前注意事项似的严肃,一点浪漫都没有。”

徐睿一怔,问道:“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求婚仪式?等你出了月子,咱们也办一个。”

洪欣苦笑,说:“你可真是个大直男,求婚仪式有这样商量着来的吗?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徐睿见洪欣这样讲,知道她有认真在听自己的话,便也不再纠结,安下心来伺候孩子。

孩子满月那天,在洪欣的坚持下,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她没说感谢,只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在生命中最脆弱的时候,竟然还能过上有妈照顾的日子。

徐睿很激动,洪欣愿意喊他的妈妈叫妈,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同意了自己的求婚?然而,在跟洪欣独处时,洪欣却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徐睿,我的眼睛是不是特别像她?”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责怪,明亮的眼睛里都是心疼。徐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徐睿,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洪欣轻轻笑道,“我的性格貌似大大咧咧的,其实我的心细得很。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了,我爸再细心,他也总归是男人,论细心程度比不过女人。

虽然是他把我养大的,但却是我照顾他比较多。我很爱观察别人的神态,看人家是高兴还是生气,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事情。我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从小被锻炼出来的。

当初,我因为低血糖被你扶住时,你其实并没想把好人做到底吧?我当时拉住你的胳膊,抬头求你帮帮我时,眼里应该已经因为着急含了泪的,我听你妈妈说过,我平时笑着时,其实不太像她,但蹙着眉,含着泪看人时,就特别像。你当时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才没把我扔下的吧?”

徐睿沉默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露出怆然的神色。

“你别怪我去问了你妈妈关于她的事,”洪欣轻轻道,“我就是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能让这么好的你,对她深深怀念,甚至就因为我跟她有一点点像,就能不顾一切,对我做出那样的承诺。”

“你们其实并没那么像。”徐睿默默无语良久后,哑声道:“她因为身体不好,性格比较柔弱,会因为自己的病而患得患失,不够坚强。可能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没能挺过来吧。”

徐睿说着,看向洪欣:“你们的眼睛确实很像,大大的,亮晶晶的,但她的眼睛里装的是泡在水里的星星,而你的眼睛里却装着太阳。

说起来,除了那天扶住你时,你含着泪求我帮你之外,认识你这么久,我再也没见你的眼里有过泪水。她是柔弱禁不住风吹的兰花草,你是热烈刚强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你们本质上并不像。”

“妈妈说你们曾经很相爱,她去世后,你一度走不出来,到现在都不愿意谈恋爱。”洪欣吸了吸鼻子,心口被一股难受的情绪堵住,眼睛也跟着有点热热的。

“但是徐睿,她是她,我是我,我不是谁的影子,也不会做谁的影子。”洪欣很坚定地说,“我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就因为懂这种感受,我就更不能去做这个影子。伤口得好利索了才能不痛,而不是随便找个东西把它捂住,当看不见,那样的话,伤口会慢慢烂掉,害人害己。”

“你很爱你的亡夫?”徐睿沉默一瞬后,没有理会洪欣的比喻,突然问道。

洪欣愣了下,苦笑道:“我跟他结婚,是听从了我爸的安排。我俩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徐睿一怔,低声问道:“那你深爱的那个人是谁?”

洪欣的脸上露出很少出现的沧桑感,嘴角的笑意难以为继:“他是我的一个梦。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懂得喜欢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在心底藏了一个愿望,想着长大之后能嫁给他。可是,我知道,他对我的只有感激,他想娶我,也只是为了报恩。

我不想要这样的婚姻。我虽然是个很平常的女人,不优秀,还是个寡妇,独自带着个孩子,但我的爱并不卑微,我很纯粹地爱着他,也希望他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很纯粹地爱着我。”

洪欣说这些话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迷惘,徐睿心里再次出现了疼痛的感觉,这样一个如太阳花一样的女孩,什么都打击不了她,却在爱的人面前,遭遇到了最无法说出口的挫折。

“你拒绝我,是觉得我爱得不够纯粹?”徐睿轻声问。

洪欣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并不觉得你对我好,完全是把我当成了影子,我也并不拒绝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我就是觉得咱俩现在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要等各自心底的那道伤口都好利索,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对方后,再去说这些。”

徐睿看着洪欣,这个女人是如此的敞亮,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心,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别人的心意,她不怨天尤人,也不妄自菲薄,想要什么,堂堂正正去努力。

心底沉郁的情绪散去,徐睿轻轻笑起来:“好。我会努力。”

5

跟徐睿说开之后,洪欣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徐睿母子对她那样好,她真的很怕自己会伤害他们,尤其是徐妈妈,她是真的很希望洪欣能将徐睿从过去拽出来。

可是,就像她不愿意吴斐是因为报恩而娶她一样,她也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报恩而嫁给徐睿,这对徐睿并不公平。

儿子百天后,洪欣就去上班了,有徐妈妈在,她不用担心儿子没人照顾。她在徐睿家附近新租了房子,每天在徐睿家吃过饭才带着儿子回来睡觉,日子过得很舒爽。

这一天,她正在库房整理衣服,同事过来找她,说有客人点名让她去服务。她以为是哪个老客户,笑着迎出去,却看到了已经一年多没见面的吴斐。

他站在一个假模特身边望过来,神色竟比那模特还要苍白僵硬。

“你走之后,我用你的身份信息查了你的行程,虽然知道你来了这座城市,但却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沉默着坐了很久后,洪欣才听见吴斐缓缓开口。

“我想,你怀着孩子,一定会去医院,于是,就把这座城市里所有有妇产科的医院都跑了一个遍。用了一年时间,才找到跟你匹配的产妇信息。”吴斐凝视着洪欣,虽努力保持着平静,但眼神里的疼痛感,却暴露了他的心。

这个女人一直都是这样,坚强又柔韧,独立又骄傲。一想到她那时候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承受生子的风险和疼痛,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看到洪欣留下的那封信,再联想到洪欣曾问他娶她的原因,他就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错了。洪欣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会接受他娶她只是因为她对他好?

可她走得那么坚决,让他想解释都没地儿解释。

他夜里睡不着,无数次想起小时候。他跟着妈妈住在吴家老宅里,没人愿意理他们,老宅子整日阴沉沉的,让他觉得天总是黑的,白天总也不来。是她像个小太阳一样,帮他驱散围绕在他身边那些粘滞的黑暗。

他早慧,早就知道自己和妈妈为什么会被赶出来。他不是他父亲的儿子,原本是他大伯的男人,强迫了他的妈妈,这才有了他。他是乱伦之子,血液里流淌着洗不掉的耻辱。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到垃圾一样嫌弃,唯有她,眼神清澈、透亮、干净,好像他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宝物。

妈妈不甘心,逼着他出人头地,他也不甘心,不想总待在泥淖里,在黑暗里沉沦的那些日子里,他无数次想站在最高峰,去俯视那些曾瞧不起他、曾带给他耻辱的那些人。

如果不是洪欣,吴斐觉得自己可能早就堕落了,被黑暗侵蚀的人,再优秀也不配拥有阳光。洪欣就像太阳,始终指引着他,给他力量,让他能够摆脱那些黑暗,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做不到,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可是,就在他马上就能达成目的时,却得到了她嫁人的消息。在国外的那些年,他每天都会问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男人去世,他不等妈妈喊他,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赶着回来争夺家产,其实,根本不是,他就是想再看见她。

妈妈催着他回吴家,催着他赶紧想办法,看怎么把遗产夺回来,可他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她的丈夫生了重病,她需要帮助。

妈怪他拎不清轻重,他心里明镜一样,她比那些财产重要。

当她的丈夫把她的手亲自放在自己手里时,他的心跳得如擂鼓。

她还是老样子,喜欢什么事都护着他,看不得他吃一点亏,为了他,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泼辣得像一株小辣椒。

他心里欢喜极了,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跟她在一起了,没想到,却因为自己一句糊涂的答案,逼得她浪迹天涯。

“你是不是重新有了喜欢的人?”努力了很久,吴斐才问出这句话。他找到洪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不敢靠近,因为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

他们一起买菜,一起带着孩子散步,看上去和谐又温馨。他知道,他或许不该再来找她的,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愚蠢地再次错过她。

对面的吴斐,脆弱得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洪欣的心再次为这样的他疼起来。还怎么洒脱的起来,他毕竟是自己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啊!

洪欣不想骗他,只好老实回答:“他是我的恩人,在追求我,我也在努力尝试接受他。”

“那我呢?”眼前的男人跟记忆里那个脆弱的男孩重合在一起,他眼里的泪水,烫得她的心直哆嗦。那句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那天的会面在洪欣的落荒而逃中匆匆中断,她从来都是果断的人,可在吴斐面前,她的果断瞬间溃不成军。

徐睿敏锐地看出了洪欣的异常,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洪欣不想骗他,把吴斐来找她的事告诉了他。

那一刻,徐睿仿佛听到了心弦崩断的声音。她深深爱着的人回头来找她了,这个念头瞬间像火一样,燎得心里到处都是伤。

她刚怀孕丈夫就去世,艰难讨生活时,却被两个优质男追求

他忍耐着疼,问洪欣打算怎么办?洪欣很愧疚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让徐睿不忍直视。他瞬间明白了洪欣的心意,她舍不得那个男人,可又不愿意伤害自己,她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心意而犹豫不决。

还奢求什么呢?徐睿心想,这样一个干脆利落,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却为了他踌躇不前,就算那个男人是她守了那么多年的梦想。他在她的心里,已然也有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就算不是爱人,那又如何呢?他知足了。

“如果他也纯粹地爱着你,你还有什么好犹豫地呢?”他笑着劝洪欣。

洪欣望着他,大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那晶莹剔透的光芒,像雨后天晴的阳光,晴朗明媚,早已压过心里的那道伤,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独属于她的印记,不疼,很暖。

6

跟着吴斐回到他的新家,洪欣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吴婶。

多年阴霾一扫而空,心愿得成的她,看上去气色非常好。

她看到洪欣,眼眶立马就红了,拉住洪欣的手,不住念叨:“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倔!”

洪欣也很过意不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这个从小就看着她长大的婶婶那么担心。

吴婶抹了抹眼角,说:“怪我当初太着急了,说的话让你心里有了误会。我只是说当时结婚不是好时候,又没说不让你们结婚。”

洪欣嘴角挂着笑,默默听着。

“你也是个狠心的。你要是早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吴斐的,我还能让你不要这个孩子?”吴婶继续说,没发现洪欣的脸色已经变了,

“我从小看着你们俩长大,你们彼此心里都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这孩子是个能干的,有你替我守在吴斐身边,我放心很多。那孩子心眼太实在,要没人守着,我真怕他吃亏。”

洪欣脸色苍白地听着,目光望向从厨房端着水果走出来的吴斐。

他神色焦急,眼里带着乞求地看着她。他已经知道当初他妈对洪欣说的那番关于孩子的话,他并不在乎那孩子是谁的,只要是洪欣的,他都会全身心去爱。可他妈却在乎。

为了说服他妈同意他娶洪欣,他跟妈妈说了谎。他说那孩子是他的,说这事不怪洪欣,都是因为自己太爱她,太想得到她。

他妈妈很生气,既气他没出息,又气洪欣费尽心机。她有心不信,但又想起洪欣那天那么理直气壮,要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她又不由得不信。

事情已经是这样,吴斐又非洪欣不娶,她也不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孙子漂流在外,只能同意。可心里还有不甘,她总得当面说出来,不能让洪欣就这样得逞。她始终觉得洪欣城府深,吴斐是被她拿捏住了。

吴斐那样的眼神,不用再解释,洪欣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把手从吴婶手里拽出来,神色也慢慢恢复平常。

“吴婶,你误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看看你。我不会跟吴斐结婚,我已经有了爱人,他已经跟我求了婚,我们很快就要领证了。”洪欣的声音干脆又响亮,像一个巴掌一样,甩在了吴斐的脸上。

“洪欣!”吴斐手里的果盘摔落在地上,他犹不自知,跑过来要拉洪欣的手,洪欣没有躲,任由他拉着。

“吴斐,你实在不必为了我说谎。你是个懂礼的人,而我也干干净净,那样没有分寸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她温柔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以前以为,只要纯粹地爱着,其他都不重要,可现在我知道错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得出来那么纯粹的爱的。”她拦住吴斐要解释的动作,继续说道:“你不用说,你对我的心我都明白,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不是不想拿,是根本不知道,百分百纯粹的爱该是什么样子的。”

吴斐听罢,脸色顿时灰白。

洪欣又笑看向吴婶,说道:“婶子,我知道你这辈子过得很不容易,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可你想过吗,这样的日子,又是怎么形成的?”

吴婶原本还弯着的嘴角,顿时阴沉地落了下来。

“我离开这一年,虽然过得很辛苦,但也很幸运,我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她跟你一样,也是寡妇,吃了很多苦,才把儿子拉扯大,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抱怨过什么,仍旧乐呵呵的,竭尽所能地去爱她的孩子,让她的孩子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快乐。”

想起徐妈妈,洪欣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而吴斐的脸色则越来越灰。

“可是你呢?你只记得命运对你的不公,把心里的怨气都撒到了吴斐身上,给他灌输怨恨,让他那么小,就去面对大人之间那些杂七杂八的龌龊事。可事实上呢,这些不公真的是不公吗?你心甘情愿在吴家老宅子住了那么多年,敢说不是为了那些利益?

再往前追溯,你的丈夫死后,吴家大伯那样对你,真的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龌龊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他怎么可能把你们送到老宅里?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护着你们,让其他吴家人不敢驱逐你们。你辛苦只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

洪欣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子,割得吴斐心里鲜血淋淋,也割得吴婶的脸上青红一片,她气得手发抖,指着洪欣对吴斐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她的心思这么深沉,这么恶毒,娶进来咱们娘俩还不得当菩萨一样供着她?”

吴斐看着自己的妈妈,眼神冰凉,吴婶被儿子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下面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婶子,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妈妈。”洪欣很心疼吴斐,但也只是心疼罢了,“作为你的儿子,吴斐真的很可怜。可他又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你是他的妈妈。你如果还爱他,但望你以后想事做事,能多念着他一点。”

说罢,洪欣转身就要走,吴斐却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手,不敢放手,一旦放手,他就真的再找不回她了。

“放手吧,吴斐。”洪欣温和地看着他,“就算不做夫妻,我也还是你的亲人,永远都是。”

横亘在她跟吴斐之间的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寡妇吴婶会永远嫌弃寡妇洪欣,而吴斐是不可能丢弃他的母亲不管的。她们之间,永远不可能纯粹地相爱。

7

洪欣很庆幸,自己没有带儿子回去,否则又要来回折腾。

看到洪欣那么快回来,徐睿母子都有些发愣,他们拿不准,洪欣这是回来了,还是要带孩子走。

他们脸上的紧张和不舍是那样浓厚,让洪欣心里又酸又痛。

“家里还有饭吗,我饿了。”洪欣闪着泪花问。

徐妈妈识趣地抱孩子去散步了,徐睿陪着洪欣吃饭。良久后,他问洪欣:“是回来带孩子走的吗?”

洪欣沉默不答,徐睿只觉得等得呼吸困难。

“徐睿,你心里的那个伤口好利索了吗?”洪欣突然问。徐睿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我心里的伤,已经拔掉了腐烂的部分,再有段时间,应该就能好利索了。”洪欣看着他,又说。

徐睿嘴角慢慢翘起来。他凝视着洪欣,缓缓说道:“那个伤口早就好了,如果你不回来,那里就会有一道新的伤口。”

洪欣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有我在,它没机会了。”

半年后,徐睿跟洪欣扯了证。

徐睿想办婚礼,洪欣没同意,她觉得那些都是形式,不如把钱省下来,带全家去旅游。

要出发的那天,洪欣在楼下再次碰见了吴斐。

他站在车前,静静凝视着洪欣的一家四口。

这一刻,他有微微的释然,洪欣喜欢的是这样热闹的生活气,而他永远都给不起。

“结婚怎么能不通知娘家人?”吴斐对站在身前的洪欣说,他从车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礼物盒,递给洪欣,“结婚礼物。”

洪欣接过去,眼里带了伤感:“吴斐,我现在很幸福,也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你的幸福。”

吴斐点点头,说:“虽然现在还没遇到,但我想总能遇到的。”

洪欣含着泪点头,说:“一定会的。”

徐睿走过来,跟吴斐打了声招呼,吴斐看着眼前稳重内敛的男人,认真道:“虽然她现在是你的,但你要是对她不好,她也可以不是你的。”

徐睿笑道:“她是她自己的,而我,”他深情地看了一眼洪欣,轻声道:“会永远是她的。”

洪欣笑着推开他,并担忧地看了吴斐一眼。

吴斐笑起来,再次真诚地对她说:“我们是亲人,亲人是靠山,有事记得一定要找我。”

洪欣笑着,郑重点头。

看着洪欣跟徐睿并肩离开,吴斐脸上露出一丝苍凉。

那个礼物盒子里,是一栋别墅的模型,是他梦想过的属于他和她的家,如今,他把那模型连同建在她老家旁边的别墅都送给了她。

只是,从此,他便再也没有了家。(原标题:《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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